鼓号齐鸣。

当对面渐渐出现袁绍大军的旗号时,黄忠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兵刃,似乎已经感受到手中战刀的锵鸣,黄忠手中的战刀名曰“百战”乃是河东蒲潜、马均合力而成,但此刃却没有饮尽百将的鲜血,黄忠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的饥渴,只有饮尽面前对手的鲜血,才可以平息它的饥渴。

“兄弟们,给我压阵。”黄忠转回身看了看身旁的士卒,笑道:“今天就让兄弟们看看这刀是如何饮尽韩猛的鲜血。”

“狂徒!”

似乎是听到面前黄忠的话语,也似乎是感觉到面前敌军的战意,韩猛不屑的轻吐一声。几百人独抗自己先锋部队,他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想当年,他韩猛北地一世枭雄,只有李彦、童渊才可与其一较高下。就连这白马义从统帅皇甫岑未尝不是从其手下逃生,更别说颜良、蒋奇的武艺有半数出于自己之手。他不轻视黄忠,但黄忠比之颜良、蒋奇联手如何?

可是韩猛也忘记一件事,他年事已高!

“敌将可是黄忠?”

韩猛拨马遥望,似乎在同面前的黄忠确信。虎牢关前,韩猛不是没有见过黄忠,这么说不过就是降低对方的气势。

黄忠双眼微眯,脸色轻蔑的一笑,拨转马头,静默不语。

他在等,等时机,等日头转过的那一霎那。

两军对垒,很少有两军大将单挑的几率,也很少有大将愿意抛弃生命,所以……今天的一幕很少见。

但两军对垒,无疑让列阵的两军士兵士气大胜。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

每个士兵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期待着强者对决。

韩猛同黄忠在此之前从没有交过手,一个是盛名已久的北地枪王,一个是新近崛起的强者,论名声,如果没有南宫城内黄忠击溃吕布的那一战,韩猛绝对的占据上风,论年龄,黄忠而立之年,韩猛略过巅峰期,不过,都还算是巅峰时刻,而论装备,韩猛的长枪战马皆是袁绍亲赠,上等货色,黄忠马虽逊色,可手中“百战”乃是河东蒲潜、马均用陨石而成,略压韩猛一头。

所以,这一场仗,胜负未知。

两方士兵在等待,两个大将都在勒马遥望。

就连蒋奇也在后遥望。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人有文人的高傲,可是武人也有武人的倨傲,亦如吕布、关羽、马超,就连韩猛都有自己的孤傲本色,他不希望自己这“河北枪王”的名号就此画上句号。

日头转变,暮光洒落,夕阳渐斜。

就在正头日无的阳光刚刚转过去的时候,黄忠率先动了,双腿夹&紧马腹,他用手中的“百战”有如一条巨龙一般,在天际之畔,划出一道裂缝。

韩猛没动,但他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对手那柄刀上的战意。

刀气!如风的刀气!

刀气!从天而降的刀气!

日光一闪,刺痛韩猛的双眼。刀气之后,就是黄忠的刀势,“百战”在此刻就像漂浮在荒烟大漠中的一条龙,黄龙!

韩猛长身而起,堪堪避过刀锋,但从肩头到背脊都被刀气透过,血流如注。韩猛想过,想过面前黄忠的刀出手会有多快,可是却没有想到黄忠的刀不是快,而是刚稳中夹杂的一丝凌厉,瞬间迸发的威慑力。就在两柄兵刃交接时,韩猛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就是这最愚蠢的错误,竟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黄忠凭借的不仅仅是自身勇武,恰恰,黄忠还多了一种诡,在两将生死之战时,黄忠借助天时、地理、人和,甚至是掌握着人心那一丝细微的异动,所以黄忠每每都是带着八分的把握出击的。

韩猛能仅在一招之间就丢下性命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因为毕竟他是伤在黄忠的刀下。

是伤,不是死,虽然韩猛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在下沉,但他依旧不甘心,眼前倒流的景物和苍天似乎都在呐喊着什么。

“人生如白云苍狗,总要在世间留下点什么。”

一向粗鄙的韩猛竟然想起当日皇甫岑在与自己对垒之际说的那句话,思绪中掠过一缕杀机。

“是啊!总要留下点什么,我韩猛乃是北地枪王,绝不能就这么一刀落败,也不能在历史上成为你黄忠的奠基石,最起码我需要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韩猛整个身子在即将滑落马下之时,对天狂吼数声,双臂较力,就在沙场之上所有士兵的目瞪口呆中,出乎意料的再次上马,就连韩猛座下的那匹宝马似乎都感觉到了韩猛的决心。

“希律律!”

一声嘶鸣,白马立直。

“好。”

黄忠收势,并没有趁机而入,这跟方才自己借助日光不同,这是英雄的对决,既然面前的敌将能得自己这一击不死,就已经让自己敬佩万分。

“呸!”

韩猛吐了口噎在喉咙里的鲜血,右臂轻轻扬起,撕裂那束缚自己的衣襟,神情肃穆的对着黄忠,高高举起自己的长枪,这一战,终究要分出胜负,也要让天下人得知谁才是北地枪王?

“死。”

两声厉喝同时响起,穿透沙场之上每个人的耳畔。

“啊!”

黄忠大吼一声,刀借人力,人借马力,跃马高扬,带着下坠之势破空而出!

韩猛整个人都横在马上,险险躲过面前黄忠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随手用枪支撑着大地,整个人带着浑身的血迹,腾空而起,就在众人不解之时,韩猛的枪如蛟龙一般,瞬间插入黄忠的体内。

“哧!”

黄忠身上的黄金铠顿时被划裂开来,一丝血迹流淌出来。

“好!”

黄忠大叫一声,还从没有人能在自己身上留下他的印记,吕布也没有,韩猛算是第一个,不愧“北地枪王”的称号。

两马一错,一合即过。

韩猛整个身子都栽歪在马上,右臂轻轻地耷了着,一双手紧紧地握住马的缰绳,唯恐一个不慎,跌落下马,这一招,已经耗尽韩猛所有体力,只可惜只能让黄忠一伤,而不是死。

“好,很好。”黄忠用手摸了摸自己身后流淌的鲜血,微微有丝凉意,不是痛,狂笑一声道:“我黄忠今生最擅长是弓箭,却没想到今天能在刀法之上与你一决高下,可惜……可惜……”

黄忠摇摇头,他不是没有对手,也不是没有敌人,但是能让自己如此酣畅淋淋的战一场的对手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今天黄忠要送韩猛一程。

在南宫,黄忠就是用这种气势,披靡天下。

一瞬间,黄忠再次幻化为朱雀,飞掠而至,刀光如云彩流过,刀锋似朱雀探爪,吞噬天地的刀浪破空而至!

大地之上,烟尘滚滚,每个人都迫不得已的用手掩面。

当烟雾再次消散的时候,两军对垒的正前方,赫然躺着一人,正是韩猛,他的血已凉,他的表情已经僵硬,只有嘴角那一抹欣慰的笑,久久不散。

“韩猛已诛,谁还敢应战?”

黄忠倨傲的高举手臂,回身冲着这些人高喊道。

“韩猛已诛,谁还敢应战?”

“韩猛已诛,谁还敢应战?”

……

黄忠这一嗓子吼完,身后几百老卒率先恍然大悟,自己的统领竟然诛杀了河北枪王,那个袁绍手下的一员上将,古来阵前斩大将者,又有几人?

对面,韩猛的亲信部队,每个人双眼都是殷红的,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统帅会死,而且死的如此惨烈,每个士兵双手都握的紧紧地,恨不能马上冲上前去,生撕了黄忠。

不过,不用他们动手,一旁策应的蒋奇已经率先跑了过来。高声喝道:“大哥,大哥,大哥!”在一旁的蒋奇没有想到,仅仅几个照面,自己那大哥竟然就葬身在黄忠的刀下,此时怒火已经涌上心间,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将令了,他只知道自己要在这一瞬间,杀掉眼前人,为大哥报仇。

“兄弟们,为大哥报仇啊!”

一声厉喝,蒋奇整个人的身子都蹿了出去,他提紧自己手中的刀,在千军万马中,率先而出。

“对,我们为统领报仇!”

“对,我们为统领报仇!”

此时的袁军,已经群龙无首,在蒋奇的带领下,扑向面前的黄忠。

而黄忠嘴角边不经意的一笑,并没有急于逃回晋阳城,只是在等待着面前的敌军,暗笑道:“如果不能激怒你们,你们又怎么能上当受骗呢?韩猛啊韩猛,为了袁绍和吕布,你死的不值。”随即回身,冲着自己身后的士卒,喊道:“往北撤!”

……

当晋阳城的太阳高高西落,北风就开始席卷着北方大地。

晋阳城上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汉旗突然间高高飘荡在晋阳城的上方,与眼下的战局却是格格不入,而退败的并州军下,本应该是洒落跌倒在地的汉旗,却依旧在空中飘荡,向着面下的每一个人炫耀着它的辉煌。

黄忠的“并州军”败了,却败的很有序。

对面袁绍大军正收取着胜利的果实,但他们的愤怒,甚至都让他们忘了身为军人该干些什么,他们只有用手中的兵刃追击,直至全歼并州军,不过他们的这种想法俨然很不切合实际。

就像黄忠说的,他死的不值,不仅仅是因为袁绍和吕布。

它们都落到了一个局里,沮授布下的局,他们都在赌,吕布不会这个时候杀过来营救韩猛和蒋奇,因为权力,每个人都很喜欢。

事实上,沮授抓住了吕布的弱点。不,也许是因为吕布迫不得已,手下没兵,却又受袁绍猜忌,他又怎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呢?

但是蒋奇不知道这一切,他是个简单的武夫,有韩猛在,他一向都只听韩猛的,如今韩猛没了,他也失去了主心骨,又急、又怒、又慌,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蒋奇已经失去作为一个将领所需要得冷静。他甚至都没有去指挥身后的部队,反而握紧自己手中的刀,冲击着退却的并州军。

黄忠很欣慰,挫了袁绍先锋大军的锐气后,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虽然晋阳城内协商要以守为主,但是并不等于他们会放弃一切可以给敌人重击的机会,所以,沮授看到了吕布同袁绍的分歧,所以他们在吕布没有出击之前,全歼韩猛这前锋大队。

“将军,我们快到山谷了。”

黄忠点点头,笑道:“好,照着原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