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正侧脸看着罗东和李公佐,想着他们两个赶快滚蛋,不过听到这声音后,立刻转身忙不迭施礼,回答道:“韩大人,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是外省来的军将,我让他们回去等两天再来。”

罗东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紫『色』官袍、长须白面略显消瘦的官员,紫『色』官袍那可就是四品以上高官的服饰,他和李公佐忙躬身施礼。

这人自然就是韩元吉,他见这苏余在门口存心刁难,一是厌恶这阿谀之辈,二是想到昨日一面之缘,对罗东到有几分欣赏,便随便出来问上两句。

罗东倒也不认识韩元吉,见这位大人出来问话,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躬身施礼道:“韩大人,在下是沂州军副将,奉命渡海来临安府呈送奏章和紧急军情!”

韩元吉见罗东倒是绝口不提这苏余刁难之事,倒是颇通官场世故,心中又多一分欣赏,点点头,转身冷声问苏余道:“苏余,这两位将军可有什么问题,为何还要等几日再来,他们不是说有紧急军情嘛!”

韩元吉是从三品的兵部侍郎,衙门里除了于尚书就他最大了,他发话了,苏余自然不敢多嘴,难道不成说出来是尚书大人要刁难这两个军将,脸『色』尴尬至极。

韩元吉等了片刻,看苏余唯唯诺诺也说不出个道理,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看罗东,微微一笑,说道:“罗两位将军不妨随我进来再谈!”

苏余这会儿在旁边自然说不上话,也不知道这韩侍郎为何要帮这两个军将,只能眼睁睁看着罗东和李公佐跟着韩元吉走进兵部衙门,毫无办法。

到了内厢房,韩元吉招来两个官员,介绍道:“卢录事、万录事,这两位军将要呈送公文和军情,你们两位处理下!”

罗东也没想到这柳暗花明的变化,本来还以为要白跑一次,他忙躬身施礼,说道:“多谢大人成全!”

那两个录事倒也是兵部能干的官吏,见是韩侍郎带过来的人,倒也不知道来头,罗东呈上奏章、公文和记录情报案卷一大卷,两人忙上手处理。

韩元吉见罗东正在向两个录事汇报带来的公文,也就先出去了,罗东忙抓紧机会低声问旁边的万录事,“万大人,刚才那位大人是……”

万录事一愣,本来还当这两个军将是韩侍郎认识的,原来连韩侍郎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为官多年经验立刻让他断定,或许是其他大人让韩侍郎领过来的,必定是如此,奇怪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拱拱手说道:“这位将军贵姓,方才那位是我们兵部侍郎韩元吉大人!”

“在下罗东,是沂州军副将!”这韩元吉的名字罗东倒是听说过的,那是偶尔从诗词选集中看到过的,只是不知道此人在古代竟然是个高官。

李公佐自然是知道这韩元吉的名字,他也没见过,在旁边惊讶了一句,“噢……原来是兵部韩侍郎啊,在下倒是听家父提起过!”

万录事一听,也知道李公佐有些来头,两人交谈片刻倒是热络起来了,毕竟李宝那也是高阶军将,兵部自然要给几分面子的。

这文书、奏章还有案卷的交接倒是一桩麻烦事情,每一样都要仔细登记,万录事聊了一会儿倒是非常客气的给两人弄来杯茶水,罗东暗想,这衙门里有人好办事,真是千古名言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万录事聊着。

一会儿工作,韩元吉竟然又晃回来了,万录事忙迎上去汇报,“韩侍郎,两位将军带来的公文都办理好了,只是这批复最快也要十几天!”

“辛苦了……”韩元吉让他们两个退下,然后来到里面坐下。

罗东、李公佐忙又起身施礼,说了些感谢的话,两人想事情已经办妥,倒是准备起身告辞,想着回头再带些礼物来拜见下这位兵部侍郎,日后倒是办事可以方便许多。

却见韩元吉一招手,微微一笑,说道:“罗将军原来是山东来的,都说山东多豪杰,罗将军昨天一番‘一条线税法’确实颇有意思!”

李公佐好奇的看了看罗东,也不知道罗东什么时候发表过这种政务『性』的言论,罗东自然是大为惊讶,没想到今天的柳暗花明原来是昨晚酒楼显摆的结果,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说道:“韩大人,在下只是酒喝多了随口瞎扯的,大人见笑了!大人文名于当世,‘梦绕神州归路’之词,在下可是如雷贯耳!”

罗东这马屁那是拍得梆梆响,韩元吉虽然不喜人拍马屁,不过这可是实至名归的事情,倒也绝不是吹嘘的,脸上本来还有几分严肃的味道一下子就淡了,看罗东的眼神也亲切了几分,微微一笑说道:“罗将军不但熟悉政务,看来还精通诗文啊,倒也是难得的人才!”

“在下只是略有涉猎,不敢言精通,”罗东在李公佐鄙视的眼光中谦虚的说道。

旁边李公佐又有些看不懂这厮,昨日夜里还在跟他姐夫马原说这厮很会隐藏自己的能耐,没想到今天,这家伙马上就又出彩了。

“罗将军自山东而来,不知道这金国可有什么异动!”韩元吉是朝廷中主战派的官员,秦桧死之后才被右丞相陈康伯举荐为官的,之前在地方上为官多年,未有升迁,山东来的消息那可是断了快半年了,他自然是颇为关心,朝廷不是才派出枢密院事王纶出使金国打探情报来的。

罗东神『色』一肃,拱手道,“韩大人,依在下所探知的消息,战事迫在眉睫,我此番送来的情报,多为各处细作在山东各府探知的情况,各府都在征调谋克、猛安部族,烦18岁至50岁的青壮,都需到开封府汇集。”

“啊……竟然有此等事情,”这消息的重要『性』,韩元吉自然明白,若是征调汉族青壮,或许可能是大兴土木,大规模征调女真部族,这目的不言之明,他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想了想,又坐了下去,眼睛看着外面显然在考虑什么。

罗东和李公佐两人又不便询问,只能干坐着发呆,过了片刻,才听到韩元吉问道:“罗东,这消息有几分把握!会不会是金人搞的鬼,散布的假消息?”

这消息罗东自然有十足把握,历史也证实了这点,海陵王现在征调的士兵自然不可能立刻投入战斗,他拱手说道:“韩大人,这消息我有十成把握,不过这部族青壮征调入军后,征调时间和训练,依我判断,估计起码还需一年时间,但是,金国与我大宋之战恐难避免。”

“罗东,此事十分重要,我要去向丞相大人禀报!你现在住在哪里,或许要找你来询问者山东的情况”,韩元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李公佐把宅子的地址说了一遍,旁边罗东听到丞相二字,却有些潜意思的抵触,汤思退那可是历史有名的国贼,难道这厮现在在大臣中还有主战的印象?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韩大人,你跟汤丞相也很熟啊!”

“汤丞相?……我自然不熟的,”韩元吉饶有意味的看了眼罗东,嘿嘿一笑,“罗东,你身在山东,没想到对朝廷之事到颇有了解!右丞相陈康伯大人是我的恩师,他老人家可从来没对金国人假以辞『色』的,你们先回吧,若有事,我会叫人来找你的!”

罗东两个忙起身施礼告辞,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韩元吉沉思了片刻,拿起桌上公文和奏章,仔细看了起来,这些都要经过兵部之手筛选,然后送呈枢密院的大佬们,当他看到沂州军报告的战况时,倒又有了写惊讶。

显然山东战事之中,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战果,就是攻占沂源和占领日照出海口,不过显然日照显然更具军事价值,而这正是罗东这支“沂州军辎重营”的战果,韩元吉饶有兴趣的把几份公文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通,然后匆匆带上几份他认为重要的公文出了衙门。

此时,苏余正在于尚书那里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于尚书倒也没有显得怒气冲冲的样子,这本来就是一桩小事,不过对于苏余的办事能力他是在有些失望。

苏余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而显然韩元吉把罗东带进去后的事情,他也打听的**不离十,毕竟是一个衙门里,这可没什么秘密可言,说完之后颇为敬畏的看着于安。

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虽然苏余也没有看罗东的公文,不过对于罗东说到的山东路的消息,倒是打听的很清楚,于安自然明白这些消息的意味,考虑了片刻,便说道:“苏余,你去帮我传话给御前右军裴伍将军,让他尽快来见我!”

说罢,挥挥手,让苏余快些去办事,然后也起身让下面的官员准备好马车,想了想又带上几『色』礼品,直奔宫城厢左近的一处大宅子,这座大宅占据了宫城厢西侧大街的小半段,门口更有持刀带枪的内卫守卫,寻常人等还没靠近,早就给赶的远远的了。

于安到了后,门口的军将自然认识他,忙上来招呼,“于尚书,汤相刚刚回来,正在印心亭乘凉呢!”

“噢……甚好,”于安答了一句,匆匆往里赶。

这丞相府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往里面足足走了一盏茶功夫,于安才来到花园内的印心亭,一个四十岁左右、相貌颇为俊朗的中年人正在亭内饮茶,几个侍女坐在亭子一侧的凳子上弹奏这一曲优雅的古曲,这中年男子看起来颇为享受的摇晃的身体。

花园门口的护卫自然认得于安,不过汤相这会儿正在歇息,一向可不喜欢人家打扰,于安也是知道汤思退这习惯的,也就安心在外面候着。

等到一曲终了,护卫才瞅了个空隙进去通报,于安进去之时,看到汤思退颇有些不悦的神情,忙呈上礼品后

汤思退历来的规矩是下朝后就不再理会朝务,不过他也知道于安来必定有要紧事情,他可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也就不再计较,问道:“子若(于安的字),何事这般着急?”

“恩相,那山东来的副将罗东……”

“嗯……这点小事还没搞定?”汤思退的脸『色』有些难看。

“恩相,那事我已经安排了,是另有其事,这罗东送来几卷公文和消息,确证金国又开战之意!”于安显然对这汤思退的脾气熟悉的很,倒也没什么惊慌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说道。

“噢……这消息由多少可信?”汤思退立刻恢复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能做到如今的人臣之顶的位置,那是凭借着能揣摩圣意和对局势的敏锐掌握,自然知道这信息的重要『性』。

“这罗东说是有十成把握,韩元吉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认得这罗东,他已然得到这消息了,想来陈相也会马上知道这消息的!”

“十成把握?!”汤思退念叨了两句,起身在亭子里走动了两回,“你把事情前后详细跟我说说!”

听完于安汇报后,汤思退基本断定这些情报是准确的,他想了想说道:“于安,明日早朝,你务必先呈报这消息,官家厌战久已,若是这消息确认,那主战之辈就要爬到我们头上去了,我这就进宫去见官家……”

临走之时,汤思退有想起什么来,回头叮嘱道:“这姓罗的副将,你让御史台王则去找个由头,给他点颜『色』看看,官家最不喜欢跋扈的军将……”

于安点头应下,匆匆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