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青头大地扫视着一群两眼发光地注视着她的赌客们,全把她当赌神了,就等着她的指令呢。回头望了眼苦着脸的庄家,他的眼神正往边上瞄,看来是要招呼打手来了。她还是赶紧撤吧,不要招惹祸端才好。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改天再来玩。”她拉着梦冰凌往外走,一回头就见到李澈和夏晓雨两人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李澈眼中带笑地望着她,她总是这么得特别,让人无法忽视。

“呼……太可怕了!这里的人真疯狂。”一群赌客拦着她们,不让出来,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来到赌场门外,北宫青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梦冰凌紧追着她,说道:“青姐,快教教我赌钱的秘诀。”

这么容易就收服了这个小妮子,北宫青颇为得意,清清嗓子,说道:“这个赌博呢,若是全然靠运气,那你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你得细致地观察庄家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李澈和夏晓雨两人走在后面,望着前面两个谈论得眉飞色舞的女子,不由会心地相视一笑。之前还水火不容的两人,自赌场出来后,就跟亲姐妹一般形影不离,果然最是难懂女人心。

来到一家酒楼门口,北宫青抬头望着酒楼门前的牌匾,不由地吃了一惊。之前她不过是随便说说,根本不知道离城有什么出名的酒楼,如今看到牌匾上的“醉仙楼”三字,她不禁愣住了。还记得她初次在汉嘉遇到李澈时,就曾给过他一份扩展酒楼业务的计划书。她没多久就离开了醉仙楼,以为此事就此搁下,想不到他竟然将此事记在心上,而且还付诸于行动。

她默然地转头望向李澈,他心里究竟承载了多少心事?

李澈接收到她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她已然明白他的心意。

走进酒楼,几乎全然翻版汉嘉城醉仙楼的内部装饰,让北宫青再次震撼,这就是她理想中的酒楼连锁计划,原来他都记得。四人被掌柜热情地请进了贵宾包厢,不到片刻,酒菜已全部上齐。包厢的窗户敞开着,从楼下飘来客人们的各种议论声。

“听说了没?咱们皇上近来身染重病,恐怕命不久矣。”

北宫青初闻消息十分震惊,端木紫若在此时驾崩,无疑是给边关的战事雪上加霜。还有皇位的继承人之争,端木俊如今远离朝堂,最有可能上位的便是太子端木弈。而端木俊最在乎的也是那个位置,朝中风云变幻,他如何还能稳守石城?

李澈手中的茶杯一晃,溅出几滴水来,突然其来的噩耗,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五年了,他已有五年时间没有再踏进南翼皇宫一步,那位唯一疼惜他、珍爱他的父皇,如今真的病入膏肓么?

北宫青举目望向他,她怎么忘了他也是南翼国的皇子,伸手按在他手背上,安慰道:“自古上位者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嗯。”李澈感激地回望了她一眼,眸底掩不住的忧虑之色。

“听说太子殿下更换了皇宫的全部护卫军以及汉嘉城的城防,如今汉嘉城许进不许出,守卫得严严实实。幸好我早出来半日,不然就被困在了汉嘉城。”

“你说太子殿下是不是想逼宫?”

“小声点,这话传出去可是要砍头的。”

楼下的人渐渐掩下了议论声,北宫青却有些坐不住了,想必端木俊此时定然已得知汉嘉的消息,不知他会如何作下一步的行动。石城内的地道工程已近尾声,若是他现在就放弃了石城,那么她的计划就此前功尽弃。西澜国的兵力强盛,猛将如云,又有西门惊羽这样一位足智多谋的军师,一旦石城被攻破,那么支取汉嘉便指日可待。到时候端木俊即使得到了皇位,也是内忧外患的境地,她一定要阻止他,不能因小失大。

“我得回石城去,我们后会有期。”她倏地站起身,向三人告辞,此事事不容缓,她不能再耽搁。

“你想去帮他?”李澈黑漆的双瞳中闪过一抹痛楚,若是这是她的心愿,他愿意成全她。

“我会帮他。”他的话语平淡无波,可他紧握着茶杯边缘微颤的手,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北宫青回眸深望着他,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涵义,心弦再次被拨动。他如此深情厚谊地待她,让她如何回报?

若是有来生,她一定偿他的情……

她毅然转身离开了包厢,她一定要阻止端木俊放弃石城。

“青姐,干嘛急着走啊?”梦冰凌不解她的突然离去,在后面叫唤她。

“冰凌……”夏晓雨一把拉住梦冰凌的衣衫,从方才北宫青和师兄的眼神交流中,她已大概猜到些什么。她不由地在心中苦叹,她的师兄为何如此痴傻,明明在意对方,却还是放任她离去?而她呢,不也是如此……

石城不能失,西澜国的威胁也必须解除,到底如何才能做到两全其美?

北宫青一边驾着黑马狂奔,一边在脑海中酝酿计策,她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来为端木俊守住石城、守住南翼国。他的猜疑、他的试探,她都可以原谅,只要他心里还爱着她……

“青儿,你死哪去了?”

迎面而来的是前来找寻她的端木杰,在见到她平安无事后,他脸上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了下去,双目怒瞪着她,一阵呼喝。

北宫青皱了下眉头,这家伙,什么语气嘛,叹道:“你就不能说话温柔点吗?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端木杰哪里晓得绅士风度是啥意思,策马与她并肩而行,气冲冲地说道:“什么绅士风度?你别跟我咬文嚼字,我问你,你去哪里了?”

北宫青不想谈及遇到李澈之事,随口编了个谎,说道:“没去哪里,就在客栈住了两日。”

端木杰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她的脸,问道:“你没有去找我五哥?”

北宫青脸色一沉,提高声调,不悦地朝他喝道:“端木杰,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你五哥?”不可否认,她的确有动过去找李澈的念头,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后来不期而遇,也是事出有因,可尽管如此,被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她还是有些心虚,内心不由地烦躁。

“你自己心里明白。”端木杰的语调低了下去,可眼中的疑光丝毫未减,跟她相处久了,她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猜到些。

北宫青却有些急了,追问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罗嗦,回去再说,我哥很担心你呢。”端木杰不想再和她争辩下去,率先策马前行。

北宫青心神颤动,他真的在担心她吗?她驱马追上了端木杰,问道:“他让你来找我的?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是想来的,可是石城离不开他。”端木杰悠悠地开口回复她,若不是他自告奋勇来找她,兄长怕是已经不顾一切地来寻她。她已然在兄长心里占了很重的位置,而她自始自终心里就只装着兄长一人,那么他呢,他的位置在哪里,他情何以堪?

“驾!”他一记狠鞭抽在马身上,向石城方向飞奔而去。北宫青愣了一下,也挥动马鞭跟上。

进入石城后,听闻汉嘉那边来了人,北宫青未能在第一时间见到端木俊,倒是先见到了自己那个活宝弟弟。

北宫青见到北宫澄时,他正穿着一身红衣爬在树上掏鸟窝,树底下是一脸土灰的曹亦秋。他在树下走来走去,心里懊恼得不行,方才澄王爷让他上树掏鸟窝,他死都不肯,结果王爷就自己上去了。堂堂一国的王爷,还是作为使者的身份来此,竟然不顾形象地爬到树上掏鸟窝,他们东旭国的脸都快让这活宝王爷给丢尽了,而他怎么劝也劝不下来,只能在树底下干着急。

北宫青也略微头疼地仰望着这位弟弟,莫非真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姐弟俩都喜欢跑树上玩耍?

北宫澄在树上看到了树下的北宫青,一手抓着只雏鸟,一手用力地朝她挥舞,嬉笑道:“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那冷面王爷气跑,再也不会来了呢。”

对于这个弟弟,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真心地想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去对待他,斥责道:“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掏鸟玩?”

“一只雏鸟若是一直在安逸的窝里成长,长大了也只会成为老鹰嘴里的肉食。我要助它早一点接受世间的残酷,它也好早日学会直面艰险,苦中求存。”北宫澄手中把弄着那只雏鸟,说话的神情有些轻佻,可还是让北宫青对他另眼相待。他这个弟弟绝不像他表面所表现出来得那么幼稚可笑,又是个深藏不露的皇家之人啊。

北宫青忍不住问道:“那它万一死了呢?”

“经受不住考验,那也只能是它的宿命了。”北宫澄唇角邪肆地上扬,一双乌黑润泽的眼眸滑过一抹精光,他的手毫无预示地松开。

那只浑身长满细毛的雏鸟惊叫着向下坠落,它慌乱地扑腾着羽翼未丰的双翅在半空中挣扎,“叽叽叽”的哀叫声听得人心颤。

北宫青想伸手去接时,却已是晚了一步,它已直直往地上坠去。然而奇迹却在霎那间发生了,雏鸟在坠地的一瞬间,竟然扑腾着翅膀擦着地面飞了起来。尽管抖落了些许羽毛,它还是坚毅地扇动着翅膀自救求生,那是多坚强的意志和决心。北宫青内心有些震动,为雏鸟的求生意志而慨叹,她何曾不是如这雏鸟一般,在磨难中慢慢成长?

北宫澄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擦着她身边走过,略带稚嫩的声音,抛下一句话道:“你那位冷面王爷脾气太臭,我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