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的不远处,一个颀长的背影萧瑟地转身离去。

从很早开始,他就看出皇上喜欢她,也正因如此,他才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尽量地远离她。他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与他相争之人,他的身上还欠着一身的血债。

停留在军营外的一条小溪旁,流水湍湍,可他的心极为凌乱。

为了保住他,他们母子反目为仇,多少年了,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他们母子就要在战场上针锋相对,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化解这场干戈?

“衡哥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骤然回头,在那一刻他心头涌上一股欣喜。

“衡哥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来的是寻他而来的小丫,端木衡年长稳重,又对她极为照顾,所以她总喜欢缠着他玩。

“没什么,四处闲逛。你呢,怎么不陪着皇上?”端木衡目光复杂地望了她一眼,侧过身,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小丫也紧挨着他而坐,丝毫没有顾忌,不满地抱怨道:“别提了!妈咪怎么会生出他这么不肖的儿子,竟然和自己的娘作对。”

端木衡幽幽一叹:“他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如此。”

“真相?什么真相?”小丫好奇地转头询问,一双美目明眸善睐。

端木衡侧开脸,努力想忽视她的视线,可心还是不按节奏地狂乱跳动。

小丫见他避而不答,扯着他的衣袖,继续追问。端木衡有些无奈,起身道:“他们母子间的间隙总有化解的一天,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噢,好吧。”低头看到他起身处留有一块玉佩,正是她三年前于他的生辰之日所赠,她开心地捡起,“衡哥哥,原来你一直戴着它呢。”

端木衡面上微窘,他的确将它视作珍宝,三年来从不离身,可是……他必须狠下心,不能再跟她如此亲近,他推开了她递送过来的手,冷冰冰地说道:“我正想将它还给你,它太花哨了,不适合我。”

小丫费解地瞅了眼手中的玉佩:“花哨吗?那我回去挑一块不花哨的给你。”

端木衡心中感动,但仍是一副冷相,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喜欢玉佩。”

“不喜欢吗?可你那时候说很喜欢的。”小丫越来越猜不透人心。

“小丫,人会变的,我已不再是你从前认识的衡哥哥。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他挣扎地再次回首望了她一眼,举步离开。

小丫自回到营帐后就一直在发呆,端木衡冰冷的话语,让她有些受伤。来到南翼国后,他一直是自己最为信赖之人,可是现在他突然的疏远,她很是难过。她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大的变化。

“你怎么了?下人说你没用晚膳。”端木泽掀开帐门,不请自入,看到的就是她托着腮帮发呆的模样。

小丫瞄了他一眼,叹道:“衡哥哥到底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端木泽面色有些黑沉,他怎会不知端木衡在她心中的份量,有些妒意:“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以后没什么事,让我不要再去找他。他是不是讨厌我,不喜欢我了?”

端木泽心中一紧,试探地问道:“你喜欢他?”

看她在沉思,他有些慌乱,厉声喝道:“朕不准你喜欢他!”

小丫被他吓了一跳,委屈地撇嘴道:“我喜欢他,又关你什么事?老是对我这么凶,一点也不可爱。”

端木泽一时语塞,他是一国之君,怎能用可爱来形容他,冲她大吼道:“总之,你只许喜欢朕一个人,不许喜欢别人。”

小丫习惯性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你老骂我,又那么不孝顺,若不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才不喜欢你。”

端木泽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仿佛他总在虐待她一般,放软了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那朕以后不骂你了,还不成吗?”

小丫眨巴了下大眼睛,手探上他的额头:“弟弟,你没事吧?”

端木泽彻底被她打败,还从没见过这么愚钝的女子,习惯性地呵斥道:“蠢女人!”

小丫长呼了一口气,这才正常嘛,刚刚那个口舌不灵之人怎么像他?

端木泽对于她的反应哭笑不得,趁她不备,在她微撅的小嘴上轻啄了一口。柔软的触感和芳香的滋味,让他心情顿时大好,大步流星地走出帐外,远远地说了声:“早点睡,不许再胡思乱想。”

小丫怔怔地杵在了原地,右手抚上自己的唇瓣,这到底是什么,为何有种被雷击到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皮,现在还有些发麻。

翌日的一场攻坚之战,南翼军势如破竹,仅花了半日时间就拿下了范城。比之端木俊统兵时还要深入西澜国腹地两百里。

军士们欢庆大胜,对于国君制定的一系列作战方案佩服不已,他们甚至幻想着有一日能攻下西澜国的都城浔阳。

而与此同时,北宫青快马加鞭地赶路,也到达了独孤谋驻军的栎城,与驻守范城的南翼军遥遥相望。

独孤谋先她两日到达栎城,迟迟没有与南翼军开战,因为他拿不准新皇的意思,毕竟是母子俩,她一定不会想与自己的儿子开战,所以他坚守城池,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到来,他深信她一定会亲自赶来。

北宫青站在城头,远眺着驻扎在城外的南翼军营,已经有五年没有见到儿子,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何等模样,是否还像当初一般恨着她?

“皇上,是战是和,还请定夺。”独孤谋站在她身后,深知她内心的苦楚,可毕竟战场是残酷的,战场之上无父子,她必须作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