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丰绅殷德也对他忌惮中,雪儿渐渐猜到,他是嘉庆的心腹。所以她很防备他,因为自己策反丰绅殷德的任务,以后势必会与这个二哥发生冲突的。而他,似乎也很讨厌她,大概是因为她外室的身份吧,可是,那一天,他竟然在倭寇手中救出了她……

于是两人竟然再也不好意思看对方不顺眼了,这种微妙的变化他们都是知道的,可是有都羞于承认,只是她知道,他总在偷偷的看自己;他也知道,她开始关心自己了。如果没有另一个女子的出现,也许他们会慢慢忘记这些,继续做回原本的自己,可是上天却如此的爱开玩笑,硬生生的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彼此都非常讨厌的扶桑女子过来,但丰绅殷德却偏偏对那个女子百般的偏袒。于是她开始生气,他开始为她抱不平,为她上药,陪她散心……不过两人都不敢再向前走哪怕是一小步,因为她有自己的任务,他也有,只是那时他们都不知道,都为对方的冷静神伤,都为自己尴尬的身份遗憾。有时她只能叹一声天意弄人,因为那次意外,她竟然有了丰绅殷德的孩子,其实这五年多的时间,她是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孩子的,因为这样会增加很多砝码,可是孩子似乎是不愿意被母亲这样的利用吧,她从来没有如愿过。可当那个孩子真的到来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虽然她并没有完全弄明白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却隐约的感到,这个孩子并不完全是丰绅殷德给她的……

而丰绅殷德与小左子直接的关系,应该比她知道的要复杂的多,他们的修为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雪儿身心俱疲,于是当接到王聪儿让她离开福建的密信之时,她没有多想,便立刻回了湖北。但当她知道姐姐是想用自己的孩子牵制丰绅殷德的时候,当她看到小左子因为她被抓的时候,她开始责怪自己……

雪儿最后是哭着在丰绅殷德怀里睡着的,她本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抱歉想讲,可是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不知为什么,当丰绅殷德抱住她的时候,她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倦。丰绅殷德轻轻放下已经睡熟的雪儿,轻轻离开了禅房,当他把房门关好之后,一直没有离开院子的姚之富走了过来。

姚之富正想说什么,丰绅殷德却转回身,先开了口:“雪儿刚刚睡熟,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话了。我还想见见郎廷,不知前辈能否行个方便?”

姚之富微微一笑:“阁下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比较应该客随主便吧,您还是先随我去聪儿姑娘那边吧,有些事情你们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丰绅殷德点点头:“在下确实失礼了,那就有劳前辈带路了。”

在姚之富的带领下,丰绅殷德很快到了王聪儿的卧室,也是一间禅房,但是比雪儿的要大一些,而且外间有一个不大的书房,王聪儿此时正在里面喝茶,见丰绅殷德进来,并没有起身,而是示意他随便坐下。

丰绅殷德会意点头,在王聪儿对面坐了下来。见丰绅殷德坐定,王聪儿这才起身,拿起茶壶,给丰绅殷德到了一杯茶,轻声说到:“这是女儿茶(普洱茶的一种),我们家有个规矩,女婿第一次上门,是要喝这茶的。”

丰绅殷德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有些尴尬,勉强笑笑说道:“多谢大姐。”说着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王聪儿点点头:“雪儿是叫你阿德的,你不介意我也这样叫你吧?”

丰绅殷德低头笑笑:“大姐想怎样称呼在下都好。”

王聪儿渐渐收起笑容,目光变得冷峻了起来:“你也声大姐我现在还当不起,雪儿的身份你现在也知道了,你们当初的计划我自然也了如指掌,事到如今,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些好笑啊?”

丰绅殷德也收起了笑容:“大姐花这么多的心思把我引到这里,应该不单单是想告诉我这些的吧。大姐有什么想法,就明白跟我说了吧。”

王聪儿欣赏的点点头:“我们汉人有句话不知道你是不是认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丰绅殷德闻言脸上一变,原本温和的目光竟然瞬间凝结成冰一般,周身突然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恨意,让王聪儿也为之一震,但随即,她又心中一喜,缓缓说道:“阿德,看来你是恨的吧?”

丰绅殷德许久没有开口,但当他再次看口的时候,刚才的寒意和冷冽已经淡了很多:“大姐说的没错,我心中早就与他不共戴天了。”

王聪儿故意摇摇头:“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帮他剿灭倭寇,甚至来灭我白莲教?”

丰绅殷德此时已经完全回复了常态,叹了口气:“清剿倭寇,是民族大义,与他无关,我想如果白莲教在福建的话也不会任由倭寇横行,鱼肉我华夏同胞的吧。”

王聪儿闻言微微点头,虽然她知道丰绅殷德有恭维她的意思,但对这番话还是很受用的。丰绅殷德又继续说道:“至于我帮他对付白莲教的事,其实是不得已的。他是君,我是臣,他下的旨意,我只能去做。”

王聪儿却不满的摇摇头:“成立帮会,加入我教,明里助我,实则确实卧底。这计策是你想出了的,如果没有雪儿,我一定会中计的。所以我不懂,你既然那么恨嘉庆,为何还愿意如此为他出力?”

丰绅殷德苦笑一声:“还是那句话,他是君,我是臣。如果我不能让他满意,我的家族,我的妻儿都难以保全。”

王聪儿轻笑一声:“丰绅殷德,我看错你了。原本以为你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没想到你竟然置父仇与不顾,甘愿做仇人的一条狗!”

丰绅殷德闻言微微蹙眉:“您话说的太重了吧,大姐。”

王聪儿却突然将茶杯摔倒了地上:“你的这句大姐我当不起,你的妻子是大清的公主,雪儿只是个乱臣贼子。我没什么话想跟你说了,你走吧,以后战场上相见,我和雪儿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丰绅殷德见状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竟然又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到:“大姐,您的丈夫当年也喝过这茶吧?”

王聪儿闻言微微一愣,一股忧伤的气息在她眼中闪现,但随即有被怒气冲散:“你到底想说什么!”

丰绅殷德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其实大姐的心思我是懂的,您无非就是想我和我手下的天理会真心的帮你们白莲教而已。”

王聪儿冷笑一声:“原本是这么想的,但你既然那么在意那个清国公主……”

丰绅殷德摇摇头:“我与和孝公主的事情大姐不必太介怀,我承认,我与和孝确实夫妻情深,但是我也忘不了阿玛是怎么死的!所以,我是可以接受大姐的要求的。”

王聪儿闻言心中一喜,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丰绅殷德,我看不懂你。跟你说话我很累,我是很想你能帮我们,但是我不确定真的能把握的了你,所以我甚至想放弃这个计划了,因为如果接纳了你,我便是用所有兄弟的性命在赌。”

丰绅殷德笑笑:“那我该如何让大姐安心呢?”

王聪儿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杀了郎廷与和孝公主!”

丰绅殷德微微一愣,随即却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笑容:“大姐,于公于私,这我都办不到。”

王聪儿很不满意的看着丰绅殷德:“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了,郎廷是嘉庆的心腹,你留他在身边,我没办法放心!而雪儿虽然没有那么显赫的身份,但也是我唯一的妹子,我不会委屈了她的。”

丰绅殷德却摇摇头:“大姐,其实你说错了,于公,如果杀了公主,那我便是等于与朝廷翻了脸,这难道真的是大姐想要的吗?您不觉得留着我额驸的身份,对你们来说更有好处吗?嘉庆已经给了我挟制五省军机的权利……”

王聪儿闻言几乎愣住:“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

丰绅殷德点点头:“包括勒保在内,他们都会全力配合我的,所以我留住现在的身份对大姐来说应该更加有用。”

王聪儿蹙起眉头,随后有紧紧盯着丰绅殷德的眼睛看了半晌,缓缓说道:“你说的确实不错,但是我们凭什么信你?说白了,你这种左右逢源对我们来说也是极大的威胁。”

丰绅殷德微微点头:“其实大姐说的我也能理解,那不知如何才能让大姐安心呢?”

王聪儿看看丰绅殷德,眼中闪出一丝寒光:“和孝公主也许你杀不了,但是郎廷这个人……他在你身边,对我们始终是个威胁,我想即使他死于意外,你也完全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嘉庆皇帝对此也应该无可厚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