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意的事儿众说纷纭,就在大家忙着议论周光意的病情时。周老太太周唐氏将目光放在了自家地里的幼苗上,当从周老大的口中得知,幼苗的问题不大时,周老太才放了心。

即使这样,周老太还是发动了全家人一起到陇上烧玉米杆。除了周光意和躺在**的周老大,周家人几乎全体出动,从后院的柴房里抱出为数不多的玉米杆,直奔地里。小小的水渠里塞满了这样的玉米杆,周勇点了火,玉米杆的烟渐渐的浓了。

到了后来宋可人才算是弄明白,周家人这样烧玉米杆是为了给小幼苗取暖。这本是对付初秋时节忽如起来的寒露,想不到,竟提前用上了。

一个上午,就折腾了地里这点事儿。回到家以后,周老太也没闲着,要去孙子周勇去修理修理他们家的驴车。

“奶,好好的,修那做啥?”周勇问道。

“啪”的一下周唐氏轻轻的拍了周勇的后脑壳一巴掌,嗔道:“你个海兽,叫你去修你就修嘛!事情这个多,咋的,你奶指使你做点活都不行呀?”

“不是,奶,我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今儿铺子还没开板营业呢!”周勇委屈的说道。

“铺子的事儿,你甭管,你只要把驴车修理好就行了!”周唐氏说。

周家在村头的小小杂货铺不能不营业,这一年四季下来,一个杂货铺每个月也有一两或者是半吊钱赚。这点银子虽然不多,也绝对不够补贴家用。

好像周家的人都是在补贴家用,没有一个想着弄点正经事儿来做。从周光意开始,周家的男人就像是入秋的茄子,打了蔫儿。没有一个能挺得起来照顾这个家,周光意每天闲着无所事事,除了找麻烦就没有别的嗜好。

周克的任务是管理他那些地,大概他是周家唯一做正事儿的人吧?周勇的杂货铺经营的十分不景气,再说,乡间买的东西,横竖不过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用周勇自己的话说,就算是杂货铺招了小偷他也不着急,因为没啥可偷得。

剩下的老三周恒、老四周茂,这两个是读书的苗子。在周唐氏的大力支持下,他们俩进了乡下唯一的私塾——一个常年考不中秀才的读书人办的学堂。

你说周家穷吧,一大家子人,有儿有女的,没到像人伢子卖人的地步,吃的上肉、穿的起衣。你说周家富吧,周老太太没事儿就往那京兆城里的当铺里钻。把她那陪嫁的东西、女儿孝顺的东西,一份份的送进了当铺中。

所以,宋可人根本是看不出周家到底是啥样个经济状况。不过,她知道一点,周家不是个有钱的人家。

这不,铺子的生意不能关,宋可人和老二的媳妇周方氏被周唐氏派去了看铺子。就连周唐氏也没有想到,宋可人去看铺子,就是周家那轰轰烈烈的转机的序曲。

看铺子是个好活儿,可以一边看铺子一边打盹儿。这年头没有报纸没有电视,看铺子的时候,瞌睡虫就像是暴风雨一样,一层一层的袭来。

看铺子是个好活儿,可以一边看铺子一边唠嗑儿。这年头实在没啥娱乐设施,只能用东家长李家短填补时间的空白。

看铺子是个好活儿,可以一边看铺子一边设计未来的宏伟蓝图。

村头有一处两间半的小破房,门口冲着村里的客人摆手。门前没有鸭子和鸡经过,十米开外到是有一颗老榕树。

老榕树的下面没有人喝茶、聊天、下象棋,因为今天下雪了,人们都闷在屋子里。老婆孩子热炕头,顺便哭天怨地的骂着王母娘的三姨奶奶,哪个不开眼的神仙在这个时候下了雪。

房子的门前是皑皑的白雪,干净的连个脚印儿都没有。就连流浪的小猫都不见了踪影,大雪天的,谁愿意出来?

宋可人第一次见到这村口的小破房时候吓了一跳,这小破房可比她想象中的要精神的多。最起码是青砖搭建的,村子里有多少人家的房子还是土坯夯实的?

周方氏匆匆的走到屋前,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寻到了开锁的那把打开了门。一股子货物独有的沉闷气混杂着闷热的风扑面而来,宋可人和周方氏同时蹙起了眉头。

“准是大酱又忘了盖盖子,这男人办事儿呀,就是不行!”周方氏抱怨道。

宋可人乖乖跟在周方氏的屁股后面,一脚迈进了屋子里。这是一间十五平米左右的房子。两排高高的货架子紧贴着墙边,一个巨大的粗坛子上用红布包裹的泥巴封着,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字儿,一个乌黑的“酒”字赫然出现在中间的位置。

酒坛子的旁边,摆放着两口小缸,杠上用竹子做的盖子遮住。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是酱油和醋的缸。在瞧那货架子的最底下,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坛子,坛子没封口,屋子里的味道应该就从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放下了钥匙,周方氏赶紧摸过盖子将黄酱坛子那巨大的嘴遮掩上。又转过头来,冲着宋可人笑了笑,说道:“你坐呀!”

宋可人讪讪的笑着,青砖的地上摆放着两张小小的椅子,一个小小的桌子。宋可人没有坐下反而拿起了依在门口的扫把。

“我扫扫地。”宋可人说。

周方氏立刻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上下打量了宋可人一番,微笑着说道:“你还真勤快。”

宋可人没说什么,说真的,要是轮上懒,周家上下可能没有一个会懒过她。她要是上来懒劲儿的时候,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

可是,宋可人就见不得一点——脏乱。

又脏又乱的环境,她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就比如现在周家的这个小小的杂货铺,这里还真是杂货铺,乱成了一团。啥东西都摆在了外面,恨不得所有的东西都放在眼皮子低下。

一瞅这周勇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就这样的脏乱差杂货铺,甭说是东西不齐全,就算是绫罗绸缎啥都用,宋可人都未必迈进门儿。或许村子里的人和宋可人又同样的想法吧,所以周勇的生意才半死不活的。

做生意哪儿有这样的,宋可人心里一面抱怨一面收拾这。她的嫂子周方氏本不愿动弹,奶奶叫她们来看铺子,乖乖看着就好,就当放假休息了。要不然在家里,也要做女红补贴家用。来这儿,还省心了。

只不过,刚进门儿的妯娌打扫卫生,她这个做二嫂子的不帮忙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两个人、四双手,一会子屋子里就收拾出了模样。该进货柜的进货柜,该进钱匣的进钱匣,童叟爱吃的麦芽糖一块块的包进了黄草纸里,破了的盐巴包又重新包了起来。

宋可人的嫂子端来了一盒子的麦芽糖,自己先放进了嘴里一块,两人就这样一面包麦芽糖,一面谈天说地。

“你别看老孙家的地多,她寡妇失业的,年年都受人欺负。奶奶就是做人太老实,要是依着我,早就霸占了他们家的地!”周方氏往嘴巴里又塞了一块麦芽糖说道。

“嫂子,这杂货铺除了卖这些东西,还能卖点别的不?”宋可人一面包麦芽糖一面问道。

“你别看她是寡妇,她可不老实呢!你知道为啥最近这两年大家不敢欺负她了?听说,她跟族长搞上了。”周方氏神秘兮兮的说道。

“嫂子,其实,这杂货铺也能卖点咸菜、糕点什么的吧?我昨天尝了尝大嫂子做的点心,味道不错呢!”宋可人说。

“你别小瞧这族长,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当了爷爷也不老实。男人嘛,都贪嘴!”周方氏扬了扬眉毛笑着说道。

宋可人闭起了最,知道跟周方氏是没有共同语言了。

“我说,最近你咋住到奶奶的屋儿里了?你们俩新婚燕尔的……嘿嘿……”

宋可人听着周方氏这猫头鹰一样的笑,一下子就起了鸡皮疙瘩。乡下的已婚女人,谈来谈去,最好谈的大概就是这种话题。

一说道自己的那人,宋可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周恒的那张脸。那张令人踏实的英俊的脸,可惜,这张脸长错了地方,一副窝囊的样子。还不是个最佳丈夫的人选,再说了,周恒不爱她。没有爱的婚姻,是一种罪恶。

“对了,你知道不,其实,那个宝贝就在奶奶身边!”周方氏忽然说道。

听到宝贝一词儿,宋可人的眼睛里也放了光。难怪,周家的人上下都是一副慵懒,原来,是有宝?

“宝?”宋可人问道。

周方氏皱了皱眉头,像空中挥了挥手,仿佛是打到了宋可人一样。

“你这个碎女子,还跟你二嫂装上了。你要是不知道周家有个宝儿,你能嫁到周家来?”周方氏含着微笑的白了宋可人一眼。

“啊?我真不知道呀,二嫂子,你快和我说说。”宋可人说道。

周方氏又白了宋可人一眼,不满意的说道:“你还跟我装!”

“我没装呢,我要是知道,不就跟二嫂说了?”宋可人微笑着说道。

宋可人心里十分的兴奋,遇到这种事儿,大多数人都是兴奋的。一种暧昧的兴奋,里面充斥着七八分神秘的色彩。

周方氏转了个眼珠,微微一笑,说道:“跟你说也无妨,其实,这也不是啥秘密,全村的人几乎都知道。咱们周家呀,有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