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海笑道:“兄弟!自古使船的人家就把水路视为绝密!反正咱们公会的船老大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木二先生’是怎么次次平安的?总之此人雄踞亚美大陆,现在又把瀛洲快买下来了!”

阿呜忽问道:“老裴你刚才说他几乎控制了所有港口?”

“嗯,只有我手里的两家大港,他还没有拿到半数以上的股份。不过……”裴东海说到此,面有难色。

“你就快说嘛!吞吞吐吐的。”阿呜有些着急。

裴东海道:“我已经老了!年轻时有块木板都敢闯荡大海,现在?弄不了这个咯!”

“咋,你想不干了?”

裴东海道:“我愿意把通船经商世代传下去,可儿子偏偏不喜欢这个。他最近看中了内地一大片山林牧场,钱却不够。他就一直让我把港口股份卖掉……我想,瀛洲岛是没人有实力和‘木二先生’争的。”

阿呜笑道:“说了半天,不就是激俺去和姓木的争你的股份么?老裴你都土埋脖子的人啦,临死还这么财迷!”

裴东海道:“要是依我,怎么会卖?全是你大侄子,这个不孝子!他要是赶上贵公子一个犄角,我也松心了。对了,知非昨天过的十四岁生日吧?一晃都这么大了,好多年没见,你叫他出来,我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呢。”

阿呜一听,脑袋当时大了三圈。“别提了,这小兔崽子跑了好几天啦!他妈刚跟俺闹完,让俺找。俺他娘上哪找去?”

两人相视一眼,对坐苦笑。他们提起儿子,都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裴东海道:“那先不提了,刚才我说到哪了?”

阿呜笑道:“老滑头,你说到要把港口股份送俺呢!”

裴东海道:“与其让木二先生独大,我还真有心把股份送你。你看……”

阿呜道:“你放心吧。俺这就准备金条,跟这个‘木二先生’拼了!就当送你点棺材本!”

裴东海哈哈一笑,道:“乌盟主最痛快!这个月十三号,在我‘南仓港’,有公开竞买大会。还望盟主务必参加!”

“十三号?”阿呜一听就有些犯难。不为别的,五月十三号是蒋天羽生日。他这些年跑出去的时候多,在家的日子少,所以很少能赶上在家庆生。这次阿呜打算无论如何让师姑把师父留在家中,好好给他过一个生日,却不想裴东海定了在十三号拍卖。两件事不能兼顾,阿呜一时犯难。

阿呜沉吟道:“老裴,日子不能改么?”

裴东海咧嘴道:“你这是最后一站,消息都放出去了。到时候改期,那些人还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

阿呜笑骂道:“好哇!俺是最后一站,你一个姑娘还想嫁几家?”

裴东海憨然一笑,道:“广种薄收,广种薄收嘛!”

送走裴东海,阿呜去端木羽住处看望师父。他一进门正要大声问安,被端木羽比个手势,让他噤声。阿呜低声问道:“还睡呢?”

端木羽道:“三天了,一直睡着。”

阿呜找椅子坐下,道:“十三号师父生日,俺想问问咋过。”

端木羽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无所谓。”

阿呜嗯了半天,才道:“岛上开宴一天,大家随便吃。再让俺媳妇带着舒江他们,给师父祝寿!”

端木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道:“你有事的话,不办也成,何必绕弯子呢?”

阿呜道:“真是特别不巧,有个亚美大陆的小子跟咱们杠上啦,他把瀛洲都快拿下了。十三号那天如果俺不出手,瀛洲岛所有港口就都得听他的!”

端木羽惊道:“你又要打架争港口去?上次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无尊,我也不会帮你。”

“不是这么回事,师姑。”阿呜刚想解释,端木羽素手一伸,不让他再说。过了片刻,端木羽这才说道:“阿呜,当初看你天性善良,师公这才收你入门下。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到处跟人打架、争地盘,我发现你变了。”

阿呜听师姑教训,额头冒汗,木立当下。他反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有大恶,但毕竟做了很多囤集居奇、待价而沽的营生。这些事如果细究起来,并不光彩。包括他资助龙兴盟对抗元始会,无非也是令天下苍生成为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这些事情,阿呜不是不知,也并非不想。但一直以来太过顺风顺水,更没有人在他耳边说半句逆耳之言。所以他有时即使想到,也转念而过,不放心上。现在端木羽说他两句,虽然不多,但却字字敲在他心头。

阿呜一时间如被当头棒喝,愧悔不已。

端木羽见阿呜汗如雨下,面如死灰,知道他心中大受触动,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说你两句,你觉得受不了。如果你师父好好的,看到你今天做的这些事,他又会如何?我想他也不会夸你吧?”

阿呜深吸几口气,道:“成立红泥岛联盟前,俺曾向师父打过包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除霸惩奸,让本分的客商、百姓大家安居乐业。这么多年来,俺也许只顾着扩充实力,却忘了初衷。”

端木羽道:“你当初和你师父啊,不过是两个穷小子。到现在磐石所有港口都被你控制,却还不知足,还要和别人打架争斗么?”

蒋天羽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架?在哪?带我去!”不知何时,蒋天羽已经出现在二人身后,脸上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阿呜道:“不打架,是去竞买,竞买两个港口的股份。”

“竞买?”端木羽问道:“你刚才说要出手,是用钱去买,不是打架去?”

“师姑您把俺想得这么差劲啊?好端端的,俺干啥跟人家打架?”

端木羽颜色稍和,蒋天羽却纠缠问道:“岛主徒弟,什么是竞买呢?”

“很简单啊。”阿呜解释道:“比如有一件宝贝,你也想要,他也想要,那怎么办呢?”

“那我就让给他,我不要了。”

阿呜摇头道:“如果他得到那件宝贝之后,会对你不利呢?”

“那可挺麻烦了,我不知道。”蒋天羽挠挠头。

“所以,有些事情是不能让的。”

“不让怎么办?打他们么?”蒋天羽问道。

阿呜笑道:“不用打,我们只要比他们出更高的价钱,宝贝自然就归咱们啦!”

蒋天羽道:“骗人!如果能买到的话,那你前几天,还带着一伙人去和人家争港口?”

阿呜竟被蒋天羽问住,他憋了半天,最后板脸道:“这个你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

端木羽听阿呜不耐烦的语气,心中不快。于是开口道:“他不懂,更应该让他多见识,你整天让他和你儿子玩,这不是越来越糟么?”

蒋天羽一见有人撑腰,打蛇随棍上,捉着阿呜的胳膊摇晃起来,求道:“好岛主徒弟,你带我参加竞买吧?”

“不成,十三号你还要在家过生日呢!”

“反正我从来也不过生日的,不如你带着我参加竞买,就当送我生日礼物了,好不好?”蒋天羽眼神中全是期待。

阿呜看看师姑,再看看这个“孩子师父”,在乌知非身上体会到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最后他终于磨不过,答应带蒋天羽出去转转。

这几天阿呜没干别的,他把各岛的闲钱都集中起来,争取做到有备无患。经过多年积累,不敢说挣下了金山银山,也差不多少。阿呜细细算来,裴东海手中握有“南仓港”四成股份,“板仓港”三成股份。这两家港口差不多。平时来买,每股大概要花一万根金条。一共七股,那就是七万根。

但是,如果真的要和“木二先生”斗,恐怕要高出几倍的价钱!这些钱虽不至于让阿呜伤筋动骨,但也足够他肉疼!

也有人劝阿呜不去理姓裴的,让他去卖,只有这几成股份,还能变天不成?但阿呜却不这么看。

因为这三、四成的股份,对于其他股东,已经是首户,也就是能说了算的。如果这些股份落入“木二先生”之手,那么整个瀛洲一十二处港口就等于都被他掌握。

更何况经过红泥岛联盟的船队,在瀛洲最多停靠的,就是裴东海这两座港口。如果到时候木二先生使个手段,那阿呜的生意就干脆不用做了。

一想到这个情况,阿呜连觉都睡不好。五月十号,阿呜已经筹到了上百万根金条。这些金条一个人的空间中放不下,于是阿呜找来扶风、九阴和舒江,这三个人把金条一分,每个人空间都被挤得满满当当。打点好行装,阿呜又叫上“孩子师父”,一行人这就动身,赶往瀛洲。

瀛洲在红泥岛东面,鲲鹏海居中位置。五个人早上出发赶往位于瀛洲西南的南仓港,半夜已至。

南仓港作为瀛洲南部最大的港口,昼夜都有往来客船。工人们往返于码头与商船之间,装货、卸货,水手们忙里偷闲,喝酒寻花,醉生梦死,通宵达旦。

五个人在城中东走走西看看,此时已经是深夜,但街上并不十分冷清。各家青楼乐户门前灯笼高悬,依旧能听到里面喝酒划拳的声音。

蒋天羽在街上东瞅西看,觉得一切都新鲜有趣。阿呜在一旁提心吊胆,生怕这个“大孩子”给自己捅出什么娄子来。

见旅店都已打烊,舒江道:“师兄,咱们要在城里转一夜么?要不,城外找个僻静地方静修?”

“什么时候修灵不成?咱们干啥来了?俺提前一天到这,就想摸摸行情,探探虚实,省得裴老头蒙咱们。”

他们说着话,刚巧来到城中心最大的一家青楼妓院门外。阿呜抬头看去,只见大门两旁各挂了一串大红灯笼。灯笼下面一边有一头三米来高的石狮子,狮子刻得栩栩如生,威武雄壮。朱漆描金大门上方高悬一块大匾,写着“花满楼”三个大字。

“花、满、楼。”蒋天羽用手指着横匾,小声念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九阴在一旁看到蒋天羽这个样子,笑道:“傻小子,看什么呢?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