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林的功力胜过阿呜岂止数倍?虽然伤了一臂,阿呜又是暴起偷袭,高斯林哪里就肯引颈就戮?他也不扭头,直接向左前方扑去。与此同时,他左手捏诀,软剑从地上“忽”地跳起,向阿呜刺来!

阿呜一刀劈了个空,高掌柜已经蹿出十米开外!眼见寒芒一点向自己小腹扎来,阿呜急忙向上撩刀,“嚓”地一声轻响,软剑被“龙啸”一挥两段!

高斯林本来就是将全身原能用于逃跑,软剑上本来也没有多少原能催动,又加之“龙啸”神锋无匹,是以才被阿呜将剑斩断。

阿呜两刀过后,高斯林已经蹿出了院墙,眼见就往山林中钻去。他在此地数年,地形极熟,如果被他躲入林中,就好比纵虎归山。阿呜急得暴叫连连,正要飞身去追,蒋天羽伸手拦住,说道:“你师姑就在林中呢。”

话音未落,高掌柜的身形又急如流星般地飞了回来,比逃时更急!阿呜还没看清,“扑通”一声,高掌柜摔在他的脚下,口吐鲜血,倒了几口气,这才蹬腿死去。

原来高斯林被隐身林中的端木羽截住。端木羽之前听了郭小四的供述,又加上卫恒对她心存**念,她虽然将卫恒杀死,但依旧气愤难消。现在一见卫恒的师父,更是不能饶他。只在一挥一摔之间,“玉面阎罗”便真的去见了阎罗。

高斯林丧命,他的金银也是散落一地!这间客栈平时收入颇丰,加之时常做些杀人越货的买卖,是以高斯林身上所带金银要比崔星多的太多!只是他没有什么像样的灵器,但瓶瓶罐罐却有不少。阿呜看得明白,里面毒药、**、迷香、**具一应俱全。

这时端木羽飘到院中,一眼看到高斯林身旁散落的一根**具,她虽不知是何物,但依旧羞红了脸,轻啐一口,拉起蒋天羽道:“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又背着身子对阿呜道:“阿呜你赶紧把这些东西收拾了,放火烧了这间黑店!”

她正要同蒋天羽离开,阿呜急道:“师姑,您的伤还没有好。山里晚上很冷,对于养伤不好。咱们找一间上房先休息,等明后天您养好了伤,再放火不迟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散落的金银等物一一收进空间。

蒋天羽这时也道:“师姐,阿呜说得有理,咱们还是先把这里清空,我看那些厨工杂役,也不见得全是死罪。”

端木羽犹豫一下,点头同意。她飘身上楼,任由阿呜和蒋天羽处理局面。

阿呜看着一地死尸,有点犯难,对蒋天羽问道:“师父,这些死人、蜥蜴都怎么处理?要不把他们扔山上喂狼?”

蒋天羽摇摇头,说道:“他们固然该死,但现在已经死了。咱们还是稍微尊重一下死者。我见厨房角落有好多木柴和石油,都拿过来吧。”

阿呜没办法,只好将木柴都堆在门外空地,又将死尸放到柴堆上,然后注满石油。蒋天羽掏出火石、火镰,轻轻一碰,石油沾火就着,片刻之间便腾起熊熊篝火!

蒋天羽和阿呜师徒二人站在火堆远处,此时天色已黑,火光闪闪地映射着两人的面颊,或明或暗,远处近处都是“呼啦啦”地烈火声响。蒋天羽低头默念道:“愿你灵魂得到解脱,早归极乐。阿弥陀佛。”

正兴客栈中本有一些旅客,这些人听说打架杀人,都不敢露头。这时天色已晚,也有要投客栈的过往客商。他们之间在远处探头探脑,窃窃私语。不明真相者还对阿呜指指点点,都说是这个大个子杀了客栈老板等人,为的是老板的金银财宝。

蒋天羽祷告完毕,和阿呜去后厨仓库将那些厨工杂役逐一解开绳索,阿呜则挨个闻味。基本没有修灵习武之人。于是统统教训一顿,发给路费,让他们都散了。

处理完这些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蒋天羽和阿呜来到“天”字楼层。端木羽在最里面的“天”字一号休息。少年和阿呜住进隔壁,以免有生人打扰。

少年他们一行几乎两天没合眼,蒋天羽有原能护体,精神尚佳。但阿呜功力较浅,有些困倦,倒在**便响起了鼾声。

阿呜的鼾声少年早已习惯。他坐在灯旁,取出名单仔细观看,并用心记住人名以及职务。虽然如此,但是上面的人少年一个也不认识。这也难怪,蒋天羽踏入江湖总共不到一年,还要除去在白沙岛上跟随老师学习的三个月,江湖之大,又岂是他能全部了解的?

少年看了片刻,已经把龙兴盟苏杭分舵要参加“磐石大会”的人名,以及他们的职务和所负责区域一一记下。又看一遍,见没什么遗漏,于是把名册笼在灯火上点燃。

蒋天羽看着这张字纸焦曲收缩,燃起火花。纸上的人名、职务等被火苗吞噬。少年心中有感,他起身看着窗外的余烬火光,喟然叹道:“人的一生,始终是要化成灰尘的。”嘴里说着,心中却不知想起了什么?

正当少年感叹的时候,“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在这初秋的长夜,又是谁在门外等候呢?

少年灵识扫过,门外之人轻咳一声,原来是师姐端木羽。

蒋天羽赶紧打开门,见端木羽静静地站在门口,依旧一袭白衣,只是头上少了斗笠。一张洁白的俏脸在微光中更显俊美。

端木羽见蒋天羽开门,本当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却又显得局促不安。两只素手捉了衣角,向下拽着,眼神向下,似乎怕平视少年。

少年见状,赶紧出门,将房门轻轻带上,悄声问道:“师姐,怎么?”

端木羽听他一问,猛抬头对蒋天羽摆摆手,不许他说话,只是低头向楼下走去。少年心中翻覆,灵境中“万象空间”忽明忽暗,就连气息与原能波动都几乎乱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这时篝火将熄,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火花。火花或在灰烬中闪烁,或乘风舞动。在高处的化作流萤,几闪之后,又终于熄灭。

两人向前走着,端木羽在前面越走越慢,少年最后终于和她并肩而行。端木羽低头对少年说道:“我本非人类,元身是一只白鹤。”

此言既出,蒋天羽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哦”了一声,悉听下文。端木羽是灵兽所化这件事,少年也曾猜测过,但他没有问过师父,甚至也没有同阿呜谈及过。只是从端木羽飞行之技上推测,只有禽类灵兽才可能有如此速度。

“嗯,想必你早已知道了。”端木羽语气平静,但微微有些失望。

“没,没有,我这是第一次听说。嗯……之前……也猜过的,但不能作数。”少年说这些话有些嗫喏。毕竟没事去琢磨一个女孩子,有些不妥。

端木羽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她慢慢将低着头抬起来,望着少年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目不转睛。

蒋天羽看着眼前这人,虽然比那个人矮了半个头,但此时的面容神态,竟有八、九分相似。也不知是因为相思成疾,又或者这两个女子本就相像?

想起林放,少年心头“突”地一跳,抿了抿嘴唇,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端木羽端详少年半天,见少年始终是不说话,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九霄灵鹤一族,与别的禽类不同,天生九窍,经络穴道与人相似。我幼年时遭逢磨难,父母被仇家杀害。多亏师父危急时刻出手救我,后来又教我原功,这才化成人类。”

端木羽见少年只是在静静倾听,并不开口。她犹豫一下,说道:“我潜修炼体术已有小成,已经脱去大部分元身。师父说我不出五年,应该可以成为真正的人类。”

这些话中隐含的意思,少年怎么听不出来?此刻他虽然表面平静,心中却乱成了一团。

“师姐平时虽然有些冷冰冰的,但能看得出,她只是心思单纯,并且性格内向,不爱和生人说话罢了。我到今天才知她的身世也同我一般……不,我的父母有可能还在世上,而她的父母被仇家所杀。这可比我更加痛苦难言。”

蒋天羽想到此处,又想起林放,“二弟呢?她不也是如此么?之前我见她时,她总是开开心心的,但她现在全家遇害,岂不更是孤苦无依,伤心悲痛么?”

少年想到这里,真个是柔肠百结,左右为难。二弟和师姐都是自己在这世上的至亲,又都是一样的可爱可怜!

他执意去找林放,则必定伤透了师姐的心。或者就与师姐携手,那二弟又该怎么难过?究竟该何去何从,蒋天羽有些迷茫。但他内心的深处,毕竟还是惦念那个英眉朗目、高高瘦瘦的人儿。

蒋天羽想了半天,开口说道:“师姐,咱们都是没有父母的人。我从小没有爹娘,也不知受了多少人家的白眼,你不要太过忧伤,毕竟我们现在也有师父,还有阿呜……”

端木羽听他说起这些,于是木立当下。其时秋萤点点,星光幽幽,一对青年男女就在这山间树下相视而立,双方都有满怀心事,只是怕说与人听。各自的鬓发裙角被风吹动,摇摇依依、若即若离,似欲乘风归去,又似眷恋红尘。其中景象,便是丹青圣手,恐怕也难描万一。

半晌之后,端木羽这才长叹一声,眼圈变红,转身道:“没事了,我要回去休息。”说罢,轻轻飘起,返回了客栈。

少年站在一颗大树旁边,看着师姐的背影,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话又令她生气。他悄立于山林,听秋虫声声,微风晃动树梢,少年静听这一片秋夜天籁,身心进入到灵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