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外头凤仪宫掌事宫女倾璐求见陛下。”

寿康宫前殿上,少翊负手而立,右眼皮却总是跳个不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一众太医们围在殿上,你一句我一句,众说纷纭,这边几个说是热毒入侵,那边几个又说是年迈体虚,几个年轻的主张用猛药压制,随后再温补,几个年长的却说虎狼之药实在伤身,太皇太后年迈不宜使用。

就这么这边说说,那边谈谈,吵得少翊脑子都开始疼了,刚想出声叫她们都闭嘴,就见殿外走进来一个小宫娥,温声通报,声音不高也不低,却让整个殿上的所有人都听清了。

“叫她进来。”少翊轻蹙双眉,扫视了一圈太医们:“还有你们,都给朕安静些,自个儿商量去,得了统一的意见再来告诉朕,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百姓的集市呢。”

“臣惶恐。”太医们跪拜在地上,颤抖地不敢抬起头,都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懂的也只是药理,胆子都很小,被少翊这么一说,连忙全都噤了声。

少翊甩开衣袍,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倾璐脚步急促地往殿上走来,她先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即就道:“奴婢恳请皇上,救救皇后娘娘。”

少翊地心猛地一跳,他一跃而起:“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原本是要去寿宁宫协助太后娘娘的,但肩舆刚走到一半,德福公公就过来说请皇后娘娘往寿康宫去,肩舆临时调转了方向,从去锦宫门口过来,却不想路上不知怎的,四个抬舆的小内侍脚下一滑,皇后娘娘从肩舆里摔了出来。”

倾璐的话音刚落,殿里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特别是几个太医,把自己的头低地更低了,唯恐被皇帝点到名。

太皇太后的身子还好拖延上一些时候,一时半会儿的怪罪不到太医身上,可谁知道皇后娘娘这一摔,会摔出个什么事情来,若是十分严重,自己又被陛下点了名过去,没能……

那还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到时候怪罪的,只有自己这个医术不精的太医。

所以要说太医也不好当了,后宫中争斗不断,尔虞我诈,各宫娘娘们的身子有什么闪失,全是太医的错儿,想要保住饭碗保住命,就跟登天一样难。

而少翊呢,他想都没想地就从上头走了下来:“皇后现在人怎么样?请了太医过去了吗?人在哪里?带朕去。”

倾璐抬起头,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娘娘当时撞到了头,流了好多血,奴婢也不知道娘娘现在怎么样了,太医院的太医尽数在寿康宫这儿替太皇太后娘娘看诊,奴婢不敢随意过来请走,德福公公说穆大人刚换了班,要出宫门,已经追过去了,倾墨守着皇后娘娘,正在去锦宫里头,皇上救救咱们娘娘吧。”

她哽咽着,努力不让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倾墨说这事儿来的蹊跷,平日里谁会去在意去锦宫门前的路,咱们扶娘娘起来的时候,也觉得那路十分湿滑,小内侍们又抬着肩舆,怎么会走得稳路,定是有人设计要谋害娘娘啊。”

“这事儿容后再议,朕这就去去锦宫看皇后。”少翊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连肩舆都没叫,径直往殿外走,倾璐抹了一把眼泪,连忙跟了上去。

男人的脚步本就比女子快,更别提是焦急快步的少翊了,倾璐无法,只得犯了宫规,小跑着跟了上去。

还没走出几步,后头就跟来了皇帝的肩舆:“陛下,陛下您等等,奴才们抬舆过去吧。”

“都给朕滚。”少翊连头都没有回,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倾璐跺了跺脚:“赶紧回去,耽误了皇上正事儿,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四个小内侍缩了缩脖子,只好又把肩舆收了回去。

去锦宫原本离寿康宫是有一段距离的,毕竟是冷宫,总是建在皇宫里最偏远的地方,而少翊却不知疲倦地走着,随后更是跑了起来。

路上的宫人们惊奇地看着失态的皇帝,却也不敢不行礼,太皇太后还在寿康宫里头睡着,皇上怎么就这么焦急地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难道冷宫里又有哪个妃子要飞上枝头了?不应该啊,当朝的妃嫔里头,还没有被贬入过冷宫的呢,皇上这到底是去干什么啊。

不知过了多久,去锦宫三个大字终于映入了少翊的眼帘,宫门口站着的赫然是那个老宫女。

她见着了陛下,吓得连魂都没有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抖着:“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这去锦宫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一日里迎来了帝后二人。

哎哟我的妈呀,这是哪儿的青烟冒错了呀,从前若是不是怕去了别处,虽说有盼头,但后宫争斗,唯恐被卷了进去性命不保,才塞了银子,硬是要被分来这去锦宫。

同一批的宫女们都嘲笑自己愚昧无知,没几年,还不是一个个全都随着主子们去了,更有的主子们还没失宠呢,就因为心眼儿大,被随意冠了个罪名,扔去了乱葬岗。

自己这儿虽说不风光,但好在无人问津,来的也是痴痴傻傻的废妃废嫔,随意自己处置,还不是自己最大,想干嘛就干嘛。

刚觉得好日子才开始呢,怎么就,怎么就!

老宫女害怕地闭了闭眼睛,觉得今儿自个儿是不是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少翊看都没看她一眼,连叫起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往里头走:“倾璐,哪一间?”

倾璐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喘着粗气道:“皇上,这边!”

少翊看准了方向,直接迈开大步子,跑了进去,一把推开了屋门,屋子里头已经站着了穆太医和德福。

二人见了少翊,都作势要请安,被少翊拦了下来:“免免免。皇后情况如何?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路上湿滑,什么撞到了头!”

穆南正在收拾自己的医箱,他拱了拱手,缓声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的额头被硬物撞击,才会流血不止,臣方才已经为皇后娘娘诊断过了,伤势看着吓人,实则倒也还好,皇上不必担心,臣这就开了药,让倾墨姑娘去御药房取。”

少翊拨开蹲在床边的倾墨,亲自上前拉过盈之的手,搭了上去,几分钟后又转过她的头,仔细地查看着伤势,包括捏开她的嘴,看了看舌苔的颜色。

他的动作纯熟,手法老练,看呆了一旁的倾墨和德福,皇上什么时候还学会给人看病了,难道也是书上看来的?

娘娘常说书上自有颜如玉,书上自有黄金屋,可没说过书上还能让人自学医术,瞧着还不必穆太医差啊。

少翊已经无暇顾及二人的想法了,他就这么倒腾了好一阵子,才松开了盈之的手:“穆南,你觉得可会撞到了脑子,有什么内伤?”

“这臣也不敢肯定,但是有淤血是正常的,一切还要等皇后娘娘醒来,臣才能继续诊断。”穆南见怪不怪地回了少翊的话,他难得有心思勾了勾唇边,“皇上自个儿也有诊断,何必再问臣呢。”

少翊面色怪异地清了清嗓子:“胡说什么,朕只是……只是一时心急,查看一下皇后的伤势罢了,倾璐倾墨你们二人好生照顾好皇后,等皇后醒过来,再来给朕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遵旨。”倾璐和倾墨二人心里也没有底,终究是自己伺候的皇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就算是砍了她们二人的头,也是不为过的。

而且皇后若是真有什么闪失,她们宁愿就这么陪着皇后一起去了,主仆十几年,早就超越了原本的感情了,皇后娘娘待自己这么好,就算去了地府,也是要报恩的。

二人这么想着,都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少翊其实自个儿心里已经有了底,但还是心疼盈之,他叹了口气,这才有了心思打量着这屋子:“这是谁的屋子?”

“回皇上的话,是去锦宫掌事姑姑的,奴婢们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了,若是将娘娘抱回凤仪宫,怕路上耽搁的路程太久,只能现将娘娘送来了最近的去锦宫。”

倾墨缓声说着,复又言,“去锦宫陈设老旧,又多有疯癫的废妃废嫔,奴婢们实在不敢将娘娘送进别的屋子,就只能请掌事姑姑腾了屋子出来了。”

少翊转眸,望了一眼门外的老宫女:“就是她?”

“正是。”

“她倒是会享受,朕方才进来一路,看到的屋子都破旧不堪,就她这间,倒还干净雅致,一个奴才,住的比主子都还好。”少翊随口说了句,声音并不大,却让门外的老宫女听了个仔细。

老宫女吓得差点尿了出来,连忙跪在地上使劲地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恕罪?朕还没心思治你的罪,一切等皇后醒过来,朕再行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不爱我了tat只有两三个小伙伴粗来跟我缩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