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之!”

“小妹!”

二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一大片树林遮盖住了盈之和钟徽的身躯,只能隐约听到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少翊弯□子,直接从那片树丛里穿过,呼啸而来的汗血宝马被紧紧地拽住缰绳,前蹄向后仰去,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跺了好几脚才算完。

随后而来的沈意之也急急地找寻着盈之的身影,可眼前的景象,让二人有些愣住。

盈之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歪着头看着钟徽憋红的脸颊和紧紧握起的双拳,盈之笑意浅浅,似乎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二人所打扰:“钟大人,这就是您请本宫来看的景象吗?”

她的声音清澈温婉,伴随着小溪的流水声,煞是好听:“还是钟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着这衣服上的熏香,迷惑本宫来这儿,对本宫图谋不轨呢?”

钟徽抬眸瞧见了盈之身后的两个人,他的脸颊因为愤怒而越来越红:“皇后你原来早就知道?那你为何还跟随我来此处?存心羞辱钟某吗?”

“钟大人此言差矣,钟大人赤心一片,这么着急地想要带本宫来这里看看风景,本宫这个做皇后的,也不好让钟大人失望啊,不过好像现在的钟大人……的确还是很是失望?”

盈之的双眉一挑,站起身来,缓缓靠近了他几步:“不如让本宫来猜猜,钟大人究竟想要带本宫来这里做什么?嗯……瞧钟大人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架势,恐怕是伤不了本宫什么的,难道钟大人是想……?”

盈之点了点自己的唇,娇憨可爱的模样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钟大人的计谋倒的确是不错,本宫虽然不知道这骑装上头熏地到底是什么香,能迷惑人的心智,但却又能保持倾墨的清醒,不过本宫好像忘了告诉钟大人一件事……?”

她笑得温婉,落在钟徽的眼睛里却十分扎眼:“本宫喝了陛下给的汤药这么多年,身子有没有调理好本宫是不知道,可这些浅显低俗的把戏和手段,实在是已经伤不到本宫了,刚穿上的时候倒的确是觉得有几分不对,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本宫就已经恢复了神智。”

“让钟大人失望了呢,可钟大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是哪个不入流的地方学来的?钟大人就不怕自己被陛下看了脑袋?”盈之的话语刚落,钟徽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上前狠狠地推了一把她。

“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了你这个恶毒心肠的皇后!”他的动作还没做完,甚至盈之都还没哟踉跄几步,身后两道身影就一齐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搀扶住盈之。

钟徽的面色转冷,紧紧握起的双手指节青白,青筋暴起:“钟某今日来这里,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可终究是没能让你身败名裂!你这个惺惺作态的毒妇!若不是你在后宫从中作梗,我的妹妹怎么会沦落到孤独终老,只能在寿康宫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盈之反握住少翊的手,示意他自己没事,随即再次开了口:“原来是为了钟媛小主,可钟大人好像误会了,钟媛小主可是自请去寿康宫为已逝的太皇太后祈福的,与本宫又有何关系呢?钟大人的思维方式,果然和常人不太一样吗?”

“哼,若不是你迷惑了皇上,我的妹妹这般容色,这般妇德,能不得陛下青睐而平步青云?媛儿心肠好,从小就不与他人计较争执,是难得的好品性,若不是因为你!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钟徽的情绪很是激动,他上前一步,作势要再次推搡盈之,沈意之哪里会给他这种机会,一把反钳住他的双手,向后一压:“哼,难道就你妹妹容色倾城天下无双吗?你何不出去打听打听,天下谁人不赞如今皇后娘娘贤德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全都变味儿了?”

“这都是你们沈家出钱收买的!你们沈家没了苏家的压制,在朝堂之上早就目中无人!陛下被这妖女迷惑了神智,已经分不清是非忠奸!我们钟家才是一心一意为陛下卖命的忠良之士!我妹妹才是妇行出众的才貌女子!”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盈之却不怒反笑了起来:“听钟大人这个口气,像是真的不满本宫已久了啊,那还真是对不住钟大人了,就凭借着钟大人的这份厚爱,本宫还就得把后位坐稳了,让钟大人好好看看,就算你的妹妹再如何出众,如今能与陛下并肩的,也只有我,沈盈之。”

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少翊低低地笑声已经传来:“盈之何必与他多口舌,朕爱喜欢谁,便喜欢谁,这不过是家务事,钟徽这么爱插手,朕倒也觉得有些意外了。”

盈之转过头,存心笑得娇媚:“陛下,臣妾有迷惑您嘛?”

“……钟徽有一句话倒的确是没有说错,朕还真就是被皇后迷住了心智,这辈子,逃不开了。”少翊说情话的时候,眼神温柔地像是能掐出水来,沈意之一个大糙汉子在一旁尴尬地勾了勾嘴角:“陛下,如何处置?”

“哎,不急。”

盈之伸出手,制止了她大哥的动作:“钟大人,您还没回答本宫呢,您是怎么做到的,用衣服上的熏香,企图迷惑本宫,却又让旁人能保持清醒?钟大人这一手,来得谨慎,也来的自作聪明,倾墨的忠心,本宫清楚得很,明知钟大人事出蹊跷,倾墨就算是爬,也必会搬来救兵,当然,钟大人也清楚得很,你不过是想假借倾墨的手,请来陛下,让陛下亲眼目睹你设计中的情景,可钟大人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准本宫的身子。”

钟徽别过头,不再看盈之一眼:“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钟某如今已经败露,随你欺凌,不过钟某相信,你这个妖女,总有一日,会有人替天行道,收了你去!”

“哦?是吗?钟大人还是不肯说?”盈之的眼眸里藏着情绪,唇边的笑意冷了些下去,“不说也可以,本宫从来就不爱逼人说话,闹的大家都不开心不是?可钟大人不愿意说,本宫也就只能去问问钟小主了,不知道钟小主的嘴里,是不是能撬出一些钟大人不愿说的东西?”

“你给我住手!卑鄙!不许伤害媛儿!媛儿那么善良!她并不知情!”钟徽忽然又开始激动起来,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沈意之的钳制,可沈意之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会让一个文官从手底下逃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又让他消停了下来。

盈之勾了勾唇,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腕间玉镯:“啧,可钟大人不愿意说,本宫也无法啊,只能去请钟小主努力回想了,说不准钟小主在一些特殊的环境下,真能想出一些什么来,你说是不是啊钟大人?”

少翊不动声色地看着盈之的动作,这样言辞犀利的盈之,让他忽然有一种,从前的盈之已经回来的错觉,可看她动作神情与眼底的清澈,却又与那个总是稳重谨慎的盈之,大相径庭,从前的盈之,眼神不会是这样,绝对不会。

“不许动媛儿!我警告你!不然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妖妇!毒妇!”钟徽死死地咬着牙齿,所有的话都好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沈意之可没有盈之和少翊那么沉得住气,他猛地就往钟徽膝盖踹了过去,钟徽应声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落在谁手里,横给谁看?去你妈/的,敢说老子面前这么说老子妹妹的,你还是第一个。”

“大哥,不过是让他逞几句口舌之快罢了,钟媛人就在宫里,本宫随时可以调她出来问话,钟大人你可想好了,是说,还是不说。”

盈之弯□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钟徽:“本宫的耐心可不多,只能允许钟大人有一小会儿的考虑时间,本宫数三下,若是钟大人还没考虑好的话,那钟小主在问话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可就怪不得本宫不怜香惜玉了。”

她狡黠一笑,站起身来与少翊对视一眼:“一,二……”

“我说!”钟徽猛地抬起头,面色狰狞地盯着盈之,如果眼神真的能杀死人的话,或许钟徽的眼睛里已经飞出了成千上百个刀片了,个个都往盈之的心窝子刺去。

“哦?钟大人果然是护妹情深,那钟大人,就好好说,若是说错了,和本宫日后查出来的真相不符,本宫一时难过,一不小心又对钟媛小主做出别的事儿来,本宫可就不敢保证了。”

盈之再次坐回了那块大石头上,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钟徽屈辱地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是香囊。恭贵人送给你的香囊。”

“恭贵人?”少翊低低地念了她的名字,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是……衣服上的熏香不过是平常的香料添了一些特殊的配方,单单闻起来,并无不妥之处,可如果配上恭贵人香囊里的松柏香……就会让人神情恍惚……从而……从而……从而顺从。”

钟徽的声音里带着认命地绝望和难过,他本是也有大好前程,美满家庭的钟家新一代顶梁柱,可他忘不了,从前妹妹在家时,巧笑焉兮,顾盼生兮的模样,这么一个宜家宜室,温柔娴淑的钟媛。

家里所有人是捧在手上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受尽万般宠爱,钟媛也争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算是这样被众星捧月着,人也从不娇气,待人谦逊有加,思想也单纯,叫家里上下如何不爱。

为了替她择一门好人家,不论是父亲,还是叔伯亦或者是钟徽自己,都头疼得很,这个家世太差,那个妻妾成群,甚至是因为个子稍稍矮了一些,也会变成钟家不愿选择的原因,就这么一直拖着拖着,直到太皇太后一道懿旨把钟媛召进了宫去。

钟徽本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主儿,否则从前也不会因为陛下的几句话,而吓得冷汗直流,差点御前失仪,所以当钟媛刚被选进宫的时候,虽然有万般担心,但也不敢阻拦太皇太后的意思。

钟媛被一举封为昭仪,虽然是太皇太后的旨意,可钟家上下还是不免一阵高兴,觉得再怎么说,陛下也应该是上心了,对钟媛一定不差。

谁曾想到太皇太后大病一场,撒手人寰,钟媛竟然被褫夺了封号,废去了品阶,沦为不入流的小主,身份尴尬的住在寿康宫里,终身为太皇太后祈福,虽说她书信回家,都说自己一切安好,这一切也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与他人无关。

可钟家如何不心疼自己的掌上明珠,钟徽更是气得茶饭不思,他想着若不是皇后,陛下怎么会看不上自己这个德才出众的妹妹,若不是皇后从中作梗,妹妹怎么会自请去祈福礼佛?

妹妹一定都是受皇后迫害,所以才会这样委曲求全,却又不忍家人担心,而找的托词,就这么想着,钟徽的心里越来越气,怒火滋长了八年,他也寻机会寻了八年,直到这次围猎,直到帝后一齐出宫,才能出手。

钟徽的计划里,从未想着自己能活着回去,只要能让这个阻碍自己妹妹幸福的皇后,身败名裂,自己的安危和性命,又有何关系呢?

他想到这里,痛苦地咬着下唇,媛儿,是哥哥没用,等了八年,让你苦了八年,却还是没能让这个妖妇在陛下面前出丑,媛儿,是哥哥……是哥哥对不住你!

当初哥哥如果能和母亲一起,极力阻拦,或许……或许你就不会是现在这副光景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钟徽压回去吧。”沉默了很久的树林里,少翊终是开了腔,盈之回眸向他看去,眼睛里带着不赞同,“陛下,这事情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为何钟徽一个外臣可以联合恭贵人一个后宫女眷?”

此话一出,钟徽像是发狂一样地猛烈大笑出来:“皇后啊皇后,你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得出是谁在通风报信的,罢罢罢,这样也好,就留着你心中的一根刺,让你处处怀疑,最终不得人心!”

他说完这一段话,眼皮子翻了翻,沈意之觉得不对,连忙捏开他的嘴,可已经为时已晚,或许是他早有准备,在口里藏了毒,毒药已经咽下,钟徽带着个诡异的笑容,不消半刻,就已经断了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补上1000 明天的更新里会再不上一千~

其实盈之不管是什么时候

都还是很聪明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