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秋,这样可行吗?本宫……本宫还是觉着不放心,你说这万一陛下……这死丫头又……”淑妃坐在自己的寝宫里,面有难色,虽然自己是同意了画秋的提议,可心里还是觉着……

淑妃出身不高,但自小因着样貌,一向心性儿很高,追求的富家公子也不在少数,被人捧惯了的人,突然要亲手把一个女人送上自己丈夫的床榻,从而一起分享丈夫的同一根黄瓜。

或许这事儿摆在皇后娘娘身上,只是眨眨眼睛的小事儿,可淑妃什么人,最是善妒,陛下不过是多看了一个宫人一眼,她就能把那宫人直接喂了**丢去侍卫堆里□,这样的事情,摆在从前,她是绝对做不来的。

可情势之下,淑妃就是再蠢,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对自己的敌意,如若……如若真能有自己的盟友,或许……或许的确是……

淑妃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神不宁很是烦闷。

画秋递上一杯菊花茶,茶盏碰触案几的声音配上她的脚步声,让淑妃愈加心烦,她刚想就此发一通脾气,就听画秋不温不火地道:“娘娘您先喝盏菊花茶消消火气,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在这宫里,陛下总不可能一直都是您一个人的,总要有别的妃嫔承宠不是?”

她搀扶着淑妃,落了座:“与其让别的心怀不轨的小宫女儿小秀女伺候,还不如咱们自个儿选一个知根知底,信得过的,到时候也不会与娘娘作对,娘娘就也不必受那么多气,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淑妃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接过茶盏:“这道理本宫都懂,可真叫本宫去做,本宫就是……”

“娘娘您放心,奴婢都替您预备好了,保准万无一失,娘娘只需在自个儿宫里,好好地睡上一觉,就行了,奴婢陪着您,哪儿也不去,好不好?”画秋笑意里带着安抚。

淑妃抬起眼眸,将信将疑地看了她许久:“……好吧,也就只有这样了,怪只怪,本宫嫁的,是这个世间的第一人。”

“来,娘娘,咱们就寝了。”画秋替她除去珠钗,褪下华服,低垂着头伺候淑妃安寝,她看着淑妃熟睡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画秋还记得,从前在府上,淑妃……不,小姐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就算出身不如别家的姑娘,也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从来都是昂着头看人,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样子。

和如今这个身处后宫,三不五时就要大发一通火气,看着陛下多看了谁一眼,就想方设法地要将她除去,眉宇间尽是哀怨嫉妒的女子,大相径庭。

如果不是小姐执意要入宫,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或许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吧,可画秋永远都记得,在自己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小姐给了自己一口饭吃,给了母亲安睡的地方,也给了一个叫二丫的孩子,一个好听的名字和一个憧憬的未来。

那个时候,她就发誓,不论小姐走哪里,她都会永远陪伴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

这宫里,人人都在等着看小姐的笑话,一个不过七品官员的女儿,坐在四妃的位置上,怎么会坐得稳妥?人人都等着看小姐,是怎么狠狠地从高处摔落下来,摔得鼻青脸肿,摔得粉身碎骨,然后再狠狠地踩上一脚,偏要把人的灵魂,踩得七零八落才算罢休。

画秋闭了闭眼睛,她从床榻边上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出屋子,合上房门,隔壁的偏殿里,好似已经熄了灯,不知是画秋心里的暗示,还是当真能听见偏殿里的声音,她仿佛听见了那个叫薛慈沅的姑娘,轻微的哼叫声,伴随着浓重的呼吸,听得画秋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快走了几步,想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可她总觉得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越来越能敲打进她的心里,她在替淑妃心疼,在替自家的小姐心疼。

可木已成舟,既然做出了决定,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只希望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只希望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真的能挽住小姐的性命,要知道,在这个后宫里,太后想要弄死一个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论是谁,不论贵贱。

画秋就这么静静地想着,抱着手臂蹲在屋檐下的墙角边上,仰望着星空,看着沉静的黑夜,渐渐被阳光所取代,看着柔和的月光,缓缓变成了夺目的日光。

她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搀扶着地,险些没能站稳身子,她活动了几下脚踝,这才渐渐地找回了麻木已久的双腿的直觉。

后殿的小宫人们已经起身,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宫人匆匆提着裙摆跑了过来,画秋记得特别清楚,她好像都能看到那个女孩儿落了灰的马面裙,在阳光的照射下深深地刺进了她眼睛。

“画秋姑姑,画秋姑姑。”

画秋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小宫人:“怎么了,一大清早慌慌张张的,存心吵着娘娘歇息吗?陛下今日休沐,可还没起身呢,瞎嚷嚷什么。”

那小宫人脖子一缩,双手扯着自己的裙子:“画秋姑姑,奴婢知错了,奴婢今儿一早起来,发现同屋的薛慈沅一宿都没回来,就赶着来告诉您,她会不会……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画秋的眼睛暗了暗,她随手指了块儿后院儿的空地,不耐烦地开了口:“一大早上的,就知道忙别人的事儿,我怎么教的你全都混忘了,还不快去给我干活?”

那小宫人哆哆嗦嗦地哦了一声,欠了欠身子,向后跑远了。

画秋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已经被捏地仿佛都能看清楚手上的血管,她也转过身,从翊坤宫的茶水儿里倒了杯茶,亲自捧着它往偏殿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她推开偏殿的屋门,床榻上的两个人好像还没有醒过来,可陛下终究是受过皇家正统教育的皇子出身,他略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并不熟悉的床梁,思绪还未全部回笼,就听身侧传来画秋的声音。

“陛下,时候不早了,奴婢知道您今日休沐,可这日头已经上来了,娘娘还在正殿等着您……”皇上听着她的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身旁躺着的女子嘤咛一声,也睁开眼睛转过身来。

不等二人开口,画秋又道:“不知陛下昨夜歇息地可还好?陛下昨夜喝醉了,可娘娘小日子在身上,伺候不了陛下……陛下您又……娘娘无法,只好让薛氏替自己伺候了陛下一宿,不知陛下您……”

床榻上的男子猛地坐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看向跪在床榻边上,高高举起茶盏的画秋,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的女子,那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甚至让他觉得有些丑陋,他翻开锦被,直接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皇上的面色很是难看,连身旁的御前宦官都没有传召,竟然自己动手穿起衣服来,过了好半晌才听他道:“叫淑妃在正殿,好好,等着,朕。”

“奴婢遵旨。”画秋依旧没有抬起头来,她知道陛下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高兴,可始终都是要迈出这一步的,若是不做,只会让事情愈加糟糕。

皇帝穿衣速度很快,他直接越过画秋,径直走出了门,床榻上还躺着的那个姑娘,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地拉着锦被,目光空洞地看着陛下远去的方向出神。

画秋原本其实并不喜欢慈沅,或许是因为她长得实在是不讨人喜欢的缘故,但看着慈沅如今的模样,画秋心里终究有些觉得对不起她,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慈沅的肩膀:“你放心,娘娘定会替你争取一个名分的。”

慈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并没有听见画秋的声音一般,画秋没有强迫她,临走时还不放心地回眸看了她一眼:“薛慈沅,娘娘这也算是抬举你了,你本是罪臣之女,是不能入宫为妃的,娘娘处处为你着想,替你铺路,拜托伺候人的身份,能做一个主子,你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

她顿了顿声音,话语里带着安抚:“你又何必在这里执拗呢?太后那里势必容不下你,娘娘愿意帮你,是咱们娘娘心地好,看你可怜。你心里也要念着娘娘,若不是娘娘今日提拔,你还是再翊坤宫后面,扫地的小宫女。”

她说完这些,转身出了偏殿,刚要往正殿走去,就听里头传来淑妃的声音,她刚要往里走,就被御前宦官拦了下来:“画秋姑娘请留步,陛下正在里头与淑妃娘娘说话儿呢,这会儿子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

“顺公公。”画秋欠了欠身子,“我家娘娘刚刚起身子,奴婢还得进去伺候娘娘更衣洗漱……”

“哎,画秋姑娘,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呢?”顺公公眯起了眼眸,手里的净鞭甩到了身后,“你们娘娘送给陛下这么大份儿礼,陛下还不得有些私房话要与凉凉说道说道?咱们做奴才的,在外头候着就是了,何必要进去呢?”

画秋的眼眸动了动,随即往后退了几步:“是画秋鲁莽了,那画秋就先下去做事了,劳烦顺公公在此候着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公公随时找人来传画秋一声就是了。”

顺公公笑着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画秋的脚步走得很快,而宫中的流言蜚语,就好像她越来越快地脚步一般,在后宫之中飘散开来,陛下那日离开翊坤宫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虽说待娘娘一如往昔,可还是架不住宫中人的口舌。

听闻寿康宫那里更是震怒,砸了好几个上等琉璃杯子,按理说,这罪臣入宫为婢的女子,是不能被册封的,可这终究是陛下干出来的荒唐事儿,宫中又已经传了个遍,根本堵不住悠悠之口,寿康宫沉寂了两天,传出了册封薛氏女的旨意。

里头写的自然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还一副皇恩浩荡,不计薛家前嫌的样子,将薛慈沅册封为了薛才人,就继续住在翊坤宫里,和淑妃朝夕相处。

淑妃每每看到薛慈沅这张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脸,就会想到是自己,亲手把别的女人,送上了陛下的床榻,心情怎么会好得起来,又怎么会给慈沅一个好脸色看?

每次都是转身就走,绝不逗留的样子,慈沅也不恼,就这么被宫中所有人耻笑着,安安分分地住在了翊坤宫的小院子里,甚至连个配殿都没有,除了屋子大一些,衣服好一些,好像和从前没有半分区别,陛下也从来没有来找过她。

不论怎么样,淑妃终究是惹怒了太后,不消一个月,就香消玉殒,消失在这后宫之中,陛下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像在和寿康宫的太后做着斗争。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慈沅却迎来了改变她命运的……小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柔太妃的番外我写的很慢也很详细

其实柔太妃的故事,都可以单独开一本小说了

柔太妃是一个很重要也其实很悲剧的角色

她很好的,在沉默中,变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