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钟徽这事儿,最后围猎还是提前了好几日结束,众人兴致冲冲的来,却忧心忡忡的回,少翊面上安慰着盈之,其实自个儿心里比谁都急。

盈之体寒这事儿,少翊一瞒就是八年,他不敢想象如果让盈之知道了这件事,会有多崩溃,不论是现在的盈之,还是从前的盈之,都很聪明,可聪明的人,往往思虑过重。

少翊就是不想她在这件事情上烦心,从而郁郁寡欢,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为了盈之留在这里,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好好保护这个女人,就不该让她有烦恼,有忧愁。

其实这八年来,少翊每每都在自责,自己统领这个国家,抬手就能让人生,挥手就能让人死,万人之上,受人敬仰,是这世间的第一人,可就算是这样,他却依旧找不到那个下药的凶手,或许真的是自己太无能,才让盈之……受了这么多的苦。

回宫之后,盈之没有大张旗鼓的讨伐恭贵人,而是就如同往常一样召见了她,倾墨记得恭贵人进去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却面无血色,失魂落魄,连路都险些走不稳,倾墨没有上前去搀扶,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恭贵人跌跌撞撞地出了宫门。

三日后,恭贵人悬梁于自己的寝宫内,自戕而亡,无子嗣,无宠,因着不过是舞姬出身,连父母家人都已经找不到了,草草收拾了尸体,就被运了出去。

这宫里多一个贵人,少一个贵人,与所有人来说都好像没有任何关联,也是,恭贵人本来就是个默默无闻的主儿,宫里认识她的人都很少,去了一个贵人,根本没有人放在心上。

可只有盈之知道,就那短短半个时辰,恭贵人的嘴紧得很,怎么也撬不开,不管自己是威逼还是利诱,她就清清淡淡地站在那里,用一双眼睛不温不火地看着你。

若不是自己最后搬出了陛下,恐怕她的脸色都不会变上一变,恭贵人去了,线索再次中断在这里,到底是谁,能和恭贵人还有钟徽里应外合,送了药材进宫。

她除了做这些手脚,还有没有做过别的?

盈之想的头都在疼,这几日总是隐隐地觉得头疼,刚开始的时候,以为是自己思虑过重,可后来,头痛渐渐频繁了起来,还总有一些奇怪的片段从脑子里闪过,盈之咬着下唇,一手搀扶着桌边,定定地站在原地出神。

距离恭贵人自戕,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多,后宫平静地就好像是一滩没有风浪的湖水,连一丝波澜都不起,所有人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盈之观察了所有人,可就是谁都没有异样。

她随手捏起案几上的豌豆黄,刚轻轻咬了一口,就蹙起双眉,立马放下了它,她的动作幅度很大,腕间的玉镯子猛烈撞击了一下案几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她的干呕,胃里毫无征兆的翻滚让她下意识地将东西吐了出来。

刚端着茶水进屋的倾璐吓得一松手,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她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扶住盈之:“娘娘,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奴婢去给您传太医。”

盈之还在原地作呕,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倾璐急红了眼睛,朗声叫道:“倾墨,倾墨,你快来啊,娘娘不好了。”

门外的倾墨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景象也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她俩一左一右架着盈之,好不容易等她消停了,才倒了杯净水:“本宫也不知道方才怎么了,是不是这豌豆黄不新鲜了?”

“没道理啊,这豌豆黄是奴婢方才刚在小厨房做的,用料绝对没有问题的,娘娘您最近不是最爱吃豌豆黄了吗?昨儿还念叨着这味儿的。”

倾墨替她顺着背脊,轻轻地开了口,“娘娘,奴婢还是去请穆大人过来给您瞧瞧吧,您方才的样子,吓坏奴婢们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与倾璐对视一眼,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就转身出了屋子,盈之并没有拦下她,她也觉得方才自己的恶心来的蹊跷,自己从没有在肠胃上……

穆南来得很快,也或许是因为近几年,穆南只负责了皇后的平安脉,所以也清闲得很,算是太医院里最轻松的一个了:“臣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不知娘娘是哪儿不舒服了?”

他刚行完礼,就从医箱里取出红线来,递给倾墨,倾墨熟稔地替盈之系上,另一头被穆南牵着:“本宫也不知道方才是怎么了,只咬了一口豌豆黄,就觉得胃里一阵恶心,最近也总是头疼,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片段来,本想着许是晃了神,胡思乱想的,可今儿又出了这事儿,就劳烦你过来跑一趟了。”

穆南点点头,手里牵着那根红线,手指轻颤,他的面色渐渐怪异起来,最后竟是像捧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猛地丢开手里的红线:“……娘娘,臣斗胆问一句,娘娘的月事,这个月可有来?”

盈之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还不曾,大人你是知道的,本宫的月事向来不准,就没有放在心上过,怎么了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好?”

穆南深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恐惧:“不,不是,回娘娘的话,只是一般的胃寒罢了,娘娘体质阴寒,近几日许是没能休息好,才紊乱了肠胃,臣给娘娘开几副温补的药材,细细调理就好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麻烦穆大人了,是本宫多虑了,还以为身子又出了什么问题,劳烦穆大人这么急地赶来走一趟了。”

盈之笑了笑,让倾墨塞给穆南一锭银子,穆南手里拿着那锭银子,无奈道:“娘娘不必这么客气,陛下嘱咐了臣只需照看娘娘一人的身子,日子早就清闲得很,哪有什么麻烦一说,是臣沾了娘娘的光,这赏钱,是万万不敢要的了。”

盈之再次启唇笑出了声儿,许是听了诊断心情大好的缘故:“大人客气了,大人医术精湛,是本宫屈才了,说了这么会儿子话,竟还觉得有些饿了,倾墨,你下去准备些吃食来,倾璐,你去送送穆大人吧。”

倾璐一听主子没事儿,又听主子说要自己去送穆南,脸颊红了起来:“奴婢遵命,大人,您这边请。”

穆南将医箱背在身侧,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倾璐姑娘不必远送,娘娘身边离不开人伺候,一会儿子臣会让人把药送来,倾璐姑娘就和从前一样的火候煎药即可。”

他的话不多,倾璐却依旧害羞了起来,低垂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点点头,只送到了宫门口就停住了脚步:“穆大人慢走。”

穆南与她点头示意,直至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他才回头望了一眼,脚下的步子一转,离了寝宫的方向,往前面的御书房走去,这会儿子是少翊处理政事的时候,必然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德福站在御书房门口,远远地看见穆南朝这边走来,心里正纳闷着呢。

就见穆南加快了脚步,脸上表情也很复杂:“德福公公,劳烦您进去给陛下通报一声,就说本官有要事,要找陛下商议,这件事情十万火急,实在拖不得。”

许是看见了穆南的脸色,和他不同寻常的说话语气,德福也不敢怠慢,转了身子就往里边走,不一会儿门从里边打开,德福屈着身子道:“穆大人,皇上请您进去。”

穆南连多余的礼节都没有,直接往里走去,他的步子很快,少翊还没抬起头,人就走到了跟前:“臣请陛下大安。”

“起来吧穆南,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你可是不轻易主动来御书房找朕的,你不是嫌那群老学究闷,连遇都不想遇见吗?”

少翊的话语里带着调侃,听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可穆南就不同了,他笔直地站在那里,连一丝笑容都不带:“陛下,皇后娘娘……怀孕了。”

少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褪去,笑意僵在脸上,看起来十分难看:“你……你说什么?!”

“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有身孕了。臣方才刚从娘娘寝宫里出来,确是喜脉无疑,娘娘也说这个月的月事一直没有来,方才还犯了恶心,看日子应该是一个月有余,正好是害喜的时候。”

他的话字字敲进少翊的心里,这本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可盈之这身子……叫人怎么能高兴的起来:“皇后知道了吗?”

“……没有,臣只说是娘娘胃寒,才犯了恶心,并不敢轻易告诉娘娘,想着先来找陛下商议,娘娘的身子,陛下比臣还要清楚,这个孩子,若是硬留,只怕是……若是不留,娘娘这么想要孩子……可陛下,臣斗胆,娘娘这个孩子,不能留。”

作者有话要说:咦嘻嘻 咦嘻嘻

好想开现言啊 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