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复复,好容易回了承光殿,若水还来不及喝口茶,耳边就响起一声,“王妃,似乎以惹母后生气为乐?”

转头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若水感觉赫连云飞笑得有几分怪异,不由得背后一阵阵寒凉之意。

若水故意眨眨眼明知故问道,“若水不知王爷所指是何事?若水,何时敢惹怒母后了?”

“还说没有。”赫连云飞悠悠一笑,脸上瞬间笼上了一层光华,立体的五官一下子显得鲜活了起来,深邃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玩味,上前一步赫连云飞低首轻轻轻声道,“知道你弹得那首曲子吗?我的好王妃。”

看着赫连云飞脸上玩味的笑,若水略微思索了一阵,柳眉轻颦,明亮清透的如水明眸中闪过一丝迷惑,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说道,尽量的把一个很无知的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好像是叫天下。”

“恩。“赫连云飞点点头,对上若水一年无知的模样,他眼中闪过浓浓的笑意,明明知道还要装,明明恨极了皇后却还要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真真好玩,不过想到若水的隐瞒赫连云飞心中又有些不悦。

”那王妃知道你提的那首词为何让母后那么恼怒吗?”赫连云飞一边问一边伸手划过若水的脸颊,惹得若水不由得一阵颤动,如同蝶翅一般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明亮的眼眸上下转动着“不……若水……不知。”若水故意不解的开口道,可口中说着不知可眼底却一片清明,没有半点迷离不解的神情。

“那曲子是父皇亲自为母妃谱的曲子,这首诗是父皇写给母妃的定亲诗,王妃此刻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了吗?不能不怪母后生气呀。”话音落赫连云飞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赫连云飞一边笑一边看着若水不解的样子,觉得这日子真是太有趣了。

“多谢王爷赐教。”若水故作镇定的说道,心中冷哼道,你越是要探究我还就装傻进行到底我看你能如何。若水心中想着,脸上却不动半点声色反正自己说的也不是假话,以当年母亲和师傅的关系,有这么一首曲子和一首词并不是什么怪事,想他赫连云飞就是疑心也想不到什么地方去,心思落定若水抬头脸上的神情更显得一无所知了。

“赐教?”赫连云飞一挑眉,又凑近了一些,对着若水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王妃似乎还是不肯说实话呀,这事明明就是你故意为之,你却还装作一无所知,王妃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能否跟本王透个底,要不本王总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话到最后,已然有了一丝恼怒若水知情不报的痕迹了,赫连云飞这样的语气也这让若水也有些冒火,抬头若水毫不犹豫的冷哼一声略带嘲讽的说道,“王爷,有母后悉心照顾,哪里还会记得自己的生生母亲呢?此间乐——不思蜀。说的不正是王爷您这样的人吗?在杀母仇人面前还一副承欢膝下的模样,赫连云飞你……”若水硬生生的忍下了无耻两个字。

看着赫连云飞扬起的手,停在离自己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若水扬起脸诡异挑衅的笑了笑,巴掌大的小脸上因为生气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在满意的听到那咯咯的磨牙声后,若水嘲弄的说道,“王爷为什么不打了,下不了手吗?心疼吗?对着……”

“够了!”赫连云飞脸上闪过一抹杀气,扬起的手恨恨放了下来笼在袖子下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

赫连云飞咬咬牙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是恶狠狠的拎着若水的衣领,把她揪到自己面前,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却低头狠狠的吻了下去,丝毫没有怜惜,就如同野兽在发泄心中巨大的悲痛一般,。

一时间若水脑中一片空白,看着面前放大的脸,若水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这个……这个懦夫竟然……竟然用这种方法逃避现实,还把自己作为他的发泄对象?

手上一用力,两个人的距离立刻空了出来,若水看着那苍白的泛着点潮红的脸,扬手就像打下去,却听到了一句,“慕容若,你知道什么,母妃的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忘得了吗?”

看着赫连云飞眼中泛起泪水,俊逸的面容立体的五官陇上一层淡淡压抑的伤痛,若水愣了一下看着这样的赫连云飞不知怎么的心中淡淡的泛起一丝疼痛。

若水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听见赫连云飞带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隐痛开口道,“慕容若水你只是一个局外人,你知道了母妃的事都会觉的义愤填膺,你会觉得我懦弱,觉得我不堪,可你想过没有那人是我母亲,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世上最亲……最亲的人,我怎么可能忘了这一切!我的心怎么可能不痛?你恼怒我,难道我就不会恼怒我自己吗?我就不会怨恨自己不能尽到人子的责任?可我又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要报仇就得忍,我得忍,这一切你明白吗?”

第一次看见如此失控的赫连云飞,若水有些接受不了,心中一时间也起伏不断,或许今天是自己过于主观了,认为对待仇人就应该要表象出在脸上,忘记了要把仇恨隐藏在笑容下比把仇恨发出来更为痛苦。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赫连云飞仰着头,淡淡的飘出这么一句话,看不清他的神情,可若水却感受到了赫连云飞心中此刻的淡淡无力和心酸,一滴晶莹的泪珠在他白皙的脸庞上划过一道清晰触目的泪痕。

看着这样的赫连云飞,若水心中微微的一疼,她不由得伸手轻轻的把赫连云飞脸上的泪痕擦干。

赫连云飞低头看着面前一脸疼惜的人,此刻他正用小手身手环住他的腰,口中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我……我不应该质疑你的,我……”若水卡下了后半句话,默默的在心中说道,我只是想为师傅鸣不平,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不要道歉,我知道你是为了母妃气不过,可王妃不要忘了,皇后始终是皇后,这些年父皇的新宠不算少,可宫中子嗣却依旧稀薄,除了几位公主得以长成以外,只要是生了皇子的,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有好结果,皇子中大哥为太子,二哥早夭,这些都说明了皇后的手段不一般,你别轻敌了。”

听到这平淡到了漠然的陈述,若水不由得身体一颤,深宫喋血,自己始终是过于意气用事了,皇后能多年屹立不倒,这背后的手段,若水微微闭上眼睛,把头靠在那宽厚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轻轻的吐出一句,“以后若水不会再鲁莽行事了,王爷放心吧。”

感觉腰间的力量一紧,赫连云飞眼眸中闪过一丝触动,心中划过一股暖流心中涨的满满的,这样的人啊,让自己如何舍得责备,如何舍得让她难过?

“答应我,不要再任性了好吗?我已经失去了母妃,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要让我失去一个可以幸福的机会好吗?”

“我……”若水不由得仰起头看着那双闪烁着微微泪光的眼眸,赫连云飞眼中的落寞和伤感让若水不由得有种揪心的感觉。想起他昨夜的包容和细心,若水不知该如何拒绝,可自己真是给他幸福的人吗?这个问题若水从未考虑,也从不敢考虑。

“若水……”面对着赫连云飞这样小心翼翼的神情,听着这样近乎有些祈求意味的呼唤,若水不知该如何回应,无奈若水只好仓储的转移话题,“王爷,或许你可以想象一下,洛贵妃并没有真的离开你,她只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她的心中始终是挂念着你的,她……”

“我明白。”赫连云飞默默地松开来了手,看着若水眼眸中的回避,赫连云飞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和不解,他默默转身在桌前坐了下来静静的望着眼前白皙修长的手出神。

若水看着赫连云飞静默不语的模样心中不知怎么的有些闷闷的,坐在他身边看着搭在桌上的修长的手,若水不由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感觉着指尖那小小的伤口,若水隐隐的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句,“我会陪在你身边,陪你经历一切风雨,直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云开月明?”赫连云飞默默地念道,转头看着若水一副执着的模样,有些落寞的笑了笑,只是默默地抽出一只手,拂过若水有些微微红肿的唇瓣,“疼吗?刚才真是失控了,以后不会了,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些的人,你的话让我的心很疼……很疼。”

看着赫连云飞落寞的模样,若水有一瞬间想和盘托出师傅的下落,可迟疑了半天还是忍了下来,终究是那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伤你,我很难过。”听到这句话若水不由得眼眶一红,轻轻地把头靠在赫连云飞胸前,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的没落其中。或许自己还是幸运的,自己的生活中没有阴谋和算计,可赫连云飞不同,他要面对的生活却暗流涌动,他不知何时就会命丧黄泉……

“累吗?”若水小心翼翼的问道,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若水心中响起一声叹息,“睡一觉好吧,我守着你,你安安心心的睡,一切有我。”

看着赫连云飞神色怪怪好半天没有反应,若水忍不住笑了出声,或许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一切有我这四个字吧?想到这若水心中竟有一种隐隐的喜悦。

“去睡啊,看着我干嘛,我又不能吃!”若水轻轻地推了推赫连云飞,脸上闪过一丝玩笑。

“好。”赫连云飞点点头,嘴角不由得高高翘起。

看着赫连云飞安安静静的闭上眼,完美的如同雕塑一般的面容,不由得感叹一句,“真像啊,不论是眼睛还是鼻子,简直是再版嘛。”片刻之后呼吸渐渐地平稳均匀了起来,若水这才小心翼翼的拉过赫连云飞的右手,指尖轻轻地划过那小小的伤口,心中再次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闪得快,却难忘那种奇异的感觉。

失神了片刻,轻轻的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若水闭上眼专注的把脉,大约小半个时辰,若水睁开眼,怪异的看了赫连云飞一会儿,道了一声,“怪事?”还来不及收回手,就听到一个声音紧接而上,“想不到王妃还会医术,本王的身体有什么怪异吗?”

若水回神,这才看到刚才那双紧闭的眼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中满满的都是好奇。

“王爷,您……您醒了,吓了我一跳。”若水想抽回手却被一下子被赫连云飞反握住了。

“本王的脉象有什么古怪吗?”对上赫连云飞平静无波的眼眸,若水皱了皱眉这才说道,“古怪倒是没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王爷身体很好,虽然表象上,脉象虚浮,可底子却……”

若水还没说完,赫连云飞就打断道,“王妃怎么会医术的?”眼中那锐利的探究,让若水不由得浑身一震,那冰冷锐利的眼神简直跟灵帝的眼神一模一样,看的若水不由得心底发憷,“久病自然就成医了。”若水略微笑笑,自认为这个借口可以很好地掩饰一切,却不知道这在她眼中最为合理的借口却成为她最追悔莫及的一句话。

在多年之后若水时常会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或许当年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对赫连云飞有所欺瞒,,当自己接受了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的诺言后自己却做不到诚心以对,这不正是导致了事后那场让人心碎的伤害的根源吗?

“这么说王妃是张仲景第二咯?”

“王爷谬赞,若水不敢自比医圣。”

“王爷,若是可以再为你把一次脉吗?或许左手和右手的脉象会……会有所不同。”若水虽然如此言语,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好。”赫连云飞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当若水正准备把脉时,门外传来一句,“王爷,王妃,皇上身边的安公公来了,正在前殿候着呢。”

“知道了。”赫连云飞应了一声,若水也只得无奈的放下手,起身到衣架边拿起外袍为赫连云飞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