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吧。”孟晚烟扶着阎幽走到不远处的石椅那儿坐下,见她紧捂着心口处,渐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些忍隐的痛苦之色,连额头上都开始冒出一层薄汗了,于是诧异道:“你……心口疼?”

阎幽却咬着唇不说话,身子隐隐发颤。孟晚烟不禁有些担忧,也顾不得什么了,伸出手来抚在她背上,一下下轻拍着,帮她调理内息。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阎幽似是终于缓过劲来了,才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没事,只不过老毛病犯了而已。”

她说得语调轻松,脸上却还带着病态的苍白色,显得很是虚弱,而心口处的衣襟上被抓得起皱的痕迹是那样的刺目。

“什么毛病,能让堂堂冥王也奈何不了。”孟晚烟莫名有些置气,递过去一方帕子,心中滋味更是复杂,没发觉自己语调里的关切。她原以为眼前这人是无坚不摧的,永远都强大而冷酷,却原来也有这般脆弱无力的时候。是老毛病了么……她微微失神。这样说来,这人竟是被折磨了很久……而这些,她从未知道。

突然发现,她或许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女子,这个……自己口口声声恨了很久的人。

“怎么,担心我出事?”阎幽接过那方绣有青兰的手帕,勾唇。此时她带着病态的笑颜竟意外地柔美,可说出的话却是十分恶劣:“你关心我……定是为了那个男人吧。”

闻言,身旁的白衣女子怔了怔,眼底立即闪过一丝愠色。不知为何,在听到对方毫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头竟是生出些难以道清的不舒服。

于是伊人秀眉微颦,声调转冷:“我从未关心过你,方才也只是随口问问,至于其他的事情,随便你怎么想好了。”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干嘛这么凶。冥王殿下不悦地哼哼:“一提起那男人你就失了端持。”说着愤愤地把手中绣帕递到孟晚烟面前,“快帮我擦汗啦。”

孟美人撇开脸,冷声:“你自己擦。”

冥王殿下直觉得心口又开始疼了。这别扭的女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态度还这么恶劣……真是岂有此理。她收回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孟晚烟,自个默默擦汗,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只愤懑又不甘地嘟囔了一句:“对我好点你会死啊。”

这可怜兮兮又带着些傲娇倔强的模样叫孟晚烟愣住,而后竟是开始觉得歉疚,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态度了。“我……”她欲要说些什么却被那背对着自己的人打断。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阎幽背对着她,将身子斜靠在石椅的靠背上,声音里透出些疲惫:“这段时日你早上不用过来浇花了,要用到途迷本王也会叫人给你送去。”说着语调越发冷淡疏离:“本王暂时不想再看到你了。”

身后的人眸光一滞。

周遭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阎幽又低低地说道:“或许……本王要提前适应一下,以后没有你的日子……”

这突然的疏离和冷漠叫孟晚烟心中一疼。更是泛起丝丝缕缕的委屈和苦涩。凭什么这人上一刻还温声软语,紧接着就能突然这样对她。

这忽冷忽热的,算什么啊……还说什么不想再看见我,要提前适应一下以后没有我的日子,你怎么知道我……等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会这么在意……

孟晚烟脑海中嗡地一声,顿时方寸大乱。而那个在意识里愈发清晰的原因叫她心惊,不敢去相信。此时见阎幽仍旧气息生冷地背对着自己,她咬了咬唇,忍着那翻腾的慌乱的酸涩,转身离开。

美人拂袖而去,冥王殿下这才转回身,望着伊人离去的方向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孟晚烟,谁叫你这么死板又固执呢。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逼你,若是这样还不能叫你看清内心,就只能证明……你心中确实没有我了。

她低头看向手中那方青兰绣帕,眸色渐深。欲擒故纵么……但愿这招有效。

……

而孟晚烟回到琼华殿后,心中一直不能平静。

后来换了件衣服出门,在冥城里游逛了许久,直到万家华灯浮起,夜已过半了才回来。可是,发现自己仍旧心神不宁,越提醒自己不去想,就越是乱了思绪,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竟全都是那人的身影。难道真的……喜欢上……不可能啊,她怎么会喜欢这种霸道冷酷又无赖的女人……

可是……仔细想来,那人其实也没那么不堪,而且还救过自己,都好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事情也该看淡了不是么……孟晚烟失神地想着,眼前却忽然浮现那日阳光下,阎幽温暖如春的笑颜,心头突地一悸。可紧接着想到白天花田中那冷淡的话语,那份悸动就发酵成酸涩了。

这样胡思乱想了半天,等回过神后又是恼起了自己来。正纠结间,她的目光突然触及到了桌子上的一瓶丹药。

白瓷瓶身,反射出浮灯淡黄色的光泽。坐在桌旁的人拿起它,拉开塞子闻了一下。清淡好闻的味道飘入鼻息,顿时将心中的烦躁赶走了些。孟晚烟秀眉微微舒展。心道风无涯给的果然是良药。

这是方才在街上遇见风无涯的时候对方给她的。

当时风无涯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心神不宁气色不佳,而后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会儿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欢欢喜喜地从衣袖里掏出这瓶丹药,献宝似地递过来,笑道:“嘻嘻,给你一瓶清梦丹,保管药到病除。”

“清梦丹?有何作用?”孟晚烟问她。那青衣判官颇为神秘地眨眨眼,眉目间竟流露出些暧昧之色:“此丹药可以安神清心,晚上服用一颗会睡得更好哦。”

“是么……”孟晚烟未置可否,轻声道谢后收下这瓶丹药,却忽略了判官大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和得逞。

而现在,她坐在桌旁,拿起药瓶往手里倒了一颗,然后含入嘴里,仰头咽下。药丹并不大,圆润光滑极好下咽,入喉即生清凉。孟晚烟将剩下的药丹盖好放到一旁,起身漱了口后便进入内房,脱下外衣,躺进了牡丹锦帐里。

房间内浮灯熄灭,只余窗外挑檐下一盏夜灯微微照射进来。周遭霎时安静,殿房角落更漏滴水声越显宁寂,**的人呼吸渐渐绵长。

过了许久,却有一丝异样的白烟弥漫进来,拢进床帏里。而后,待得**的人呼吸更沉,就有一阵轻风从窗台处吹了进来,穿过屏风,拂起锦帐。空气中参进了淡淡的龙涎香气。床头屏风旁,幻化出一个修长娉婷的身影。

那身影便是潜入美人房里偷香的惯犯——冥王殿下了。

某殿下撩开锦帐,坐到了床沿边上。和往常那般低头凝视着沉睡的人儿,目光却越发柔和而炙热。她想起白天时孟晚烟站在花丛中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漾,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触摸到伊人眉心,再沿着伊人脸上的轮廓向下,那么温柔细致,一如白日里借着作画逡巡在对方身上的目光,那么小心翼翼,又肆无忌惮。

良久,阎幽俯□来,将自己的薄唇印在孟晚烟眉心处。

温软的唇触及那滑嫩微凉的肌肤,带起阵阵酥麻,感觉就好似有电流从那头蔓延过来,一直渗进了心里。阎幽怔然,缓缓下移,吻过那俏挺的鼻子,轻衔住伊人樱唇。

灵巧地撬开牙关,舌尖熟练地勾缠住另一条柔软,碾磨吮吸。直到呼吸越发得急促,渐渐难以控制了,这绵长深沉的一吻才结束,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那微微红肿的樱唇,只是目光依旧胶着,缱绻眷恋。

唇齿间还残留余香,味道美好得叫人沦陷。阎幽在心头无声喟叹,轻轻地给躺在**的美人掖了掖被子,撩开拂在伊人脸颊处的几缕青丝,低喃道:“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你这固执别扭的傲娇女人。”

叹息般的语调,半是深情,半是惆怅,低低流淌在宁寂的空气里,如雾散开。

而后,又深深看了一眼伊人沉静的睡颜,偷香窃玉的冥王殿下最终还是幻化成一道轻风离去了。殿房中龙涎香气未散,淡淡薄烟仍旧弥漫床帏间,而躺在**的人却睁开了眼睛,眸色氤氲,耳根霎时红透。

孟晚烟又惊又恼,她没想到阎幽竟会在晚上潜进房间里,对她……可恶,还事先用了迷烟,这人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那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很早之前就被这女人夺了初吻了?!

锦帐里的人拥着被子坐起身,抬手抚上自己微肿的唇,想到方才那种温热而窒息的触觉,忽然心跳如擂鼓。良久,美人才咬着唇,在心里嗔骂了一句。

这混蛋……

而被人含羞带恨地骂了的冥王殿下此刻正心情大好地走在回寝殿的路上。

经过那道月亮门时,她脚步顿了顿。

好久没进去过那个花园了,自从那女子消失后……阎幽眸光沉了沉。从这里往里看去,就能望见那个大理石的池子,池壁依旧一尘不染,光洁如玉,浮灯下也依稀可见水光潋滟。

可那澄碧的水中如今只剩下几簇绿油油的水草,再也不见那雪蓝色的纤小身影了。

阎幽摇了摇头,走过了那道门,身影隐入远处长廊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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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幽:我好失败,养的鱼死了,种青蛟也种不活……(青蛟:就让我死绝死透好了。)

孟晚烟:……你可以再养些其他的宠物啊。

阎幽:(暧昧)嗯哼……本王是想养一个呢,最好那个可爱的小家伙长得像我……也像你。

孟晚烟:(嗔怒)你胡说什么呢!

阎幽:(正经)你脸红什么。

孟晚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