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都在意料之外。上午辰时,孙大郎客栈,一夜煎熬后等来的便是愤愤不平的失望的结局。被人耍的感觉真不是滋味,其实这样的结果他们早该想到,起码焚心大师就曾经当着众人的面提醒过凌虚子道长,现在果真验证了,验证了子虚乌有的空城计,也验证了颇费周折搞这名堂之人的意图只不过是一时之兴起,至于冒着灭掉祖宗十八代的危险而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后顾之忧,早已经显得不重要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或许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这个被人愚弄的事实,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它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改变的。

凌虚子道长在各名门正派英雄面前摔了个大跟斗,吃了个哑巴亏,半天将自己关在斗室里,也不跟众人支一声,只是闭门思过似地独守一房,与世隔绝,仿佛房外的纷争尘俗早已与他无关,靠不上半点关系了。

逃避,这是在逃避责任吗?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元正找来焚心大师与他单独闲聊。元正说道:“老和尚,你真是个高人呀,知人之所未知,言人之所未言,上穷碧落下黄泉,无不在你的预料之中,先前我老叫化还真是看走眼了!失敬得紧呀!”

“老哥你就别在这里挖苦我了,我现在这心里可是憋闷得慌。‘寂寞流浪人’之事不幸言中,老头子反而因此对我们不理不睬,你说老纳我应该是高兴还是悲哀呢?”

“这不是你的错,你自然无须自责。现在的问题是寂心已经失踪三天,却搜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如此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我们不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否则寂心是死是活便无法得知,更谈不上设法营救他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有理。”

“我们现在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要想方设法获知‘寂寞流浪人’劫持寂心的真正意图,如果只是一时之兴起,寂心尚有活命的可能,反之,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以防不测。”

“问题是我们对对方的底细一无所知,这该如何下手搜寻人质并进行营救呢?”

“我在想,既然‘寂寞流浪人’发来这封信件给鸣蝉,就说明他劫持人质的动机不在杀人,而是另有目的,所以寂心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必过于担心;而孙大郎客栈所摆的空城计,多半是想试探我们对寂心性命的关切程度,以为他的下一步计划的实施提供必要的参考依据。”

“老叫化,那依你所见,我们又当如何打开突破口呢?”

“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对他的情况一片空白,而他却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样的格局显然对我们非常不利。”

“没错。”

“我们要逆转形势,变被动为主动,必须要知道三天前鸣蝉与寂心二人到底遇上或者得罪了什么人,他们之间有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或者利

害冲突,这些人劫持寂心是单方面的个人恩怨还是剑指武当恶意挑衅?我们只有把这些问题弄明白了,才能更好地理清思路,还原真相,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找出隐藏在背后的神秘人,予以歼灭,救人于水火之中。”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去找鸣蝉谈谈,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好,正有此意。”说完,元正与焚心大师寻找鸣蝉问话去了。

鸣蝉守候在掌门师伯凌虚子道长门前,虽心急如焚,烦躁不安,却也无计可施,只是一味地踱来踱去,走走停停,盼望凌虚子快点出来,以慰下怀。恍惚间,看见元正与焚心大师走了过来,似有话说,便面带愁容地上前问候。

元正说明来意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鸣蝉道长,此事事关重大,希望你不要有所顾虑,为了寂心,也为清除这股孽障之气,好好想一想,三天前你有没有接触到什么怪异的或与众不同之人?”

鸣蝉想了想,说道:“怪异的,没有;与众不同的嘛,倒有一个。”

元正追问道:“这个人怎生打扮?有甚胡突处?快快道来。”

鸣蝉说道:“此人中等身材,相貌一般,年纪约莫三十岁光景,像是个走江湖混生的杂货,表面上看倒也没什么突兀显眼之处,只是怪就怪在此人单枪匹马直闯武当,为的只是拜掌门师伯为师,得其真传,无论我怎么劝说,他都不听在耳中。你想呀,但凡天下武林中人,谁人不知掌门师伯从不收徒授艺,就凭他区区一个混混,也想尝那赖蛤蟆吃天鹅肉的便宜,不是个疯子也是个傻子。”

“除了这个人之外,还有什么人值得注意的呢?”

“在这里,我还遇到三个人:一个是与冷月楼有关系的史洪廷,另外两个是陌生面孔,身材高大魁梧,武艺高强,其中一个叫周全,另一个叫何领先。但可以肯定的是,周全与何领先应该与师弟寂心的失踪无关,因为这两个人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如此看来,嫌疑最大的当属史洪廷了。凌道长要我们拉长线钓大鱼,引史洪廷出来,然后一举歼灭冷月楼恐怖分子,该不会是谁走漏消息,让史洪廷获悉我们的歼敌计划,于是他来个先下手为强,趁机劫持了寂心,从而搅乱我们的布局,让我们一下子陷于被动之中。”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当时都在武当,根本就没有离开,何况史洪廷神出鬼没,我们的人又如何与他取得联系?元帮主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呵呵,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道长不必当真。只是世上只有相对的团结,没有绝对的忠诚。我们都是来自不同帮派的人,身份平等,谁都不隶属于谁,如今走到一起来,为的是一个共同的信念,那就是彻底歼灭冷月楼。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一如既往地自始至终坚持到底,假如有人经受不起考验,意志发生了动摇,潜伏的危机随时都有可

能存在,而这种危机一旦爆发,则不是我们轻易所能掌控得了的。”

“有没有这么严重?”鸣蝉有些担心起来。

“我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史洪廷阴险狡诈,工于心计,武功也相当了得,如此一个狠角色,就算是单挑独打,也罕逢对手。现在他与我们背后为敌,如果他想拉拢人心或者要挟于人逼人就范,那么发生点‘意外’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真如元帮主所说的那样,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史洪廷是冷月楼的人,而冷月楼的存在旨在制造事端,破坏团结,令各帮派互相猜疑,产生矛盾,进而化整为零,孤立无援,等条件成熟之后,再个个歼灭,易如反掌。这便是冷月楼的最终目的。所以我想,史洪廷现身江湖劫持寂心,很可能就是想通过以寂心为砝码,震憾人心,试图让人知难而退,以达搅乱军心破坏团结的目的。”

焚心大师说道:“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制造我们军心不稳的假象,诱使史洪廷露面,全力擒拿,以便营救寂心逃脱虎口之中。”

鸣蝉不禁拍手叫好,说道:“此计甚妙!我建议立刻召集人员进行合议,共同研讨引蛇出洞的计划。”

“好,我与老和尚前去召集人员,劳烦你通知一声凌道长,呆会儿我们在二楼西苑集中。”说完,元正与焚心大师转身走开。

孙大郎客栈,二楼西苑。

元正与焚心大师已经将各路人马召集到位,就等凌虚子道长到来主持会议。不多时,只见鸣蝉一人匆匆赶来,却没有凌道长的身影。众人吃惊之余,忙上前问个究竟。

鸣蝉解释道:“掌门师伯不愿出来,我们也不便勉强,随他吧。我们先将计划定下来,再说与他听,征求他的意见,只要安排得当,相信他老人家也会应允的。”

众人觉得说得在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于是元正粗略地将计划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我们开会的目的就是要将计划予以完善,所以大家不必忌讳什么,尽请畅所欲言!”

众人见元正开了口,也就不再客气,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这个会一直开到掌灯时分才落下帷幕。

散会后,鸣蝉将大家一起拟定的计划全盘告诉给凌虚子,而凌虚子只是闭目养神似地静坐着,自始至终一声不响,直到鸣蝉离开房间时也没有表个态。鸣蝉看到这般情景,悠悠地叹了口气,忧郁地走开了。

是夜,面壁思过暗暗自责大半天的凌虚子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定定地注视着前方,眼睛定在虚无的一点上,须臾,离席而起,探手入怀,从中取出一块黑色蒙巾,麻利地绑在头上,复又置换好衣服,稍作打扮,然后临近窗前,看看天色,扫视窗外的世界,辨听四周的声音,接着推开窗户,轻轻一跃,整个身形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