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轻灵的身影从屋檐之下的阴影中闪了出来,几个起落,已是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内院。

许海风不再隐匿行踪,光明正大地行走于日光之中,他的身体在烈日的暴晒之下,竟然毫无一丝汗渍。昂首望天,耀眼刺目的阳光在他的眼中却是如此的平淡柔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虽然武道的修行讲究的是光明磊落,但是偶然做些类似于窃听之类的举动,对此也是无伤大雅的,至少,无法在他的心灵之中留下什么破绽和印痕。

林婉娴和刘婷二女在室中的谈话,他是听了个一字不漏,直到方盈英破门而入,他才就此离去,不过三女相见的情形,他也能猜中个**不离十。

方盈英与蒋孔明的交情甚佳,肯定会不遗余力的为他辩护。而林、刘二女心机沉稳,纵然是十二万分的反对,也不会与她针锋相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顺着她的语气说话,直到把她哄了开心为止。

许海风微微一叹,方盈英绝对不是一个蠢笨之人,相反,她的聪慧就算是在众女之中也是屈指可数。只是,她太无心机了。

从小生活在父母祖母的羽翼之下,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仔细呵护,使得她很少接触人性中的阴暗一面。

侍人以诚,或许这才是她最可爱的地方。

自然,如果方家不是权势熏天,致使无人敢轻易招惹于她。以她这样的性格。怕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许海风深为庆幸,自己竟然能够有幸得到这样罕见地一颗珍宝,而让他更为欣慰的是,他已经具有了让这颗珍宝继续保持洁白无暇的实力。哪怕是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之中,他也一样充满了坚定地信心。

“蒋孔明…”许海风叹息一声,这个问题可不好向她们几位解释,难道能把自己身具魔血之事如实相告?

虽说夫妻之间应当以诚相侍,但若是真的毫无**,只怕她们得知真相之后,自己也就变成了个孤家寡人了。

应该如何向她们解释呢?此事可是大意不得。皱着眉头,许海风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大街之上。

“啪…”

一声脆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茶棚之中坐满了人。一个瘦长的白面书生正在台上口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许海风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许家村不大,来往的人也不多。那时候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有说书人经过村子。一到晚上,说书人都会摆好摊子,沏上一壶好茶,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起了各种故事。

全村的孩子,只要能走会动的。都会早早地来到摊子前,抢个好位置,听上一段。

不管他们能够听懂与否。这个热闹都是一定要凑的。

只是…许海风收回了目光,那时的场景仿若昨日,但是当年的心情呢,却早已不复存在。

“客官请坐。”

许海风从遥远的记忆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信步来到茶棚之中。

他衣着华贵,气度非凡,隐约间更有一股淡淡地霸气散发在身周三步之内。那些听书的不过是些草头百姓,见他进来,自然而然的让开了一条通道。其中几个心有不甘地。一旦走进他三步之内,顿时心生寒意,再无动手撵人的胆气。

许海风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他坐了下来,随口要了壶最上等的好茶,难得有此机会,就偷闲半日吧。

说书人向他拱了拱手,自然是看出了这位爷的不凡,态度上就恭敬了几分,希望能够得到一些额外的打赏。

“老胡,快说啊…”

一阵催促之声从棚中响起,许海风心里好笑,刚才那个说书人肯定是讲到了紧要关头,却被自己打断,所以这些人才会显得如此不耐烦。

“好,各位看官,且听我胡老汉一一道来。”老胡将手中折扇合拢,当做惊堂木在桌面上重重一敲,道:“话说那许大宗师当胸一拳,这就叫做‘黑虎掏心’,那利智胆战心惊,勉强躲了过去,他死不甘心,还了一腿,那就叫‘老树盘根’。只是许大宗师能者不惧,他冷笑一声,伸出一掌,大叫道‘太极神功’。利智大吼一声‘不好’被这一掌打中,当即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许大宗师正要上前补上一掌,取其性命,突然听到山下杀声震天,原来卑鄙的匈奴人已经趁着大宗师离去的空档,发动了奇袭。许大宗师无奈之下,只好饶了利智的性命,匆匆下山。”

老胡说得又急又快,一张嘴巴犹如放鞭炮般,噼噼啪啪地一口气说了下来,直到此时,方才有了一丝停顿。

许海风的一只手掌按在茶壶地把手之上,他保持了刚才的动作,一动未动。

虽然他的灵觉早就感应到了,这里并没有他所熟悉的人物,但他还是小心李翼的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这个老胡在说些什么?如果他没有听差的话,似乎正是自己与利智在北疆交手之事吧。

只是,为何听起来,却有点泼皮打架的味道。难道所谓的宗师就是这样交手的么?

老胡注意到了许海风脸上诧异的表情,小心李翼的弯下了腰,问道:“这位爷,您不满意么?”

也不怪他为何特别在意许海风,实在是他此时身上所穿的那套行头过于昂贵,突然出现在这间小小的茶棚之中,想要不惹人瞩目也是一样不可能之事。

许海风对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就算他再不满意,也不会在此时表露出来。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轻轻地呷了一口,随后放了下来,不再饮用。

什么极品好茶啊,就算是蒋孔明家中的那些茶叶沫子也要比这壶好喝百倍了。

看到他这番动作,老胡更加确定了自己地想法,这个人一定是出身于某个世家门阀,否则又怎会连这里最好的茶也看不上呢。

“老胡,怎么又停了,快讲啊…”又是一阵催促声响了起来。

老胡呵呵一笑,道:“要想知道许大宗师如何以一人之力喝退匈奴十万追兵。”他拿起折扇重重一拍。发出一声巨响:“且听明日分解。”

一滴冷汗从许海风的头上缓缓滴下,虽然在体质上早已达到寒暑不侵的境界,但这并不等于他地脸皮也能练至刀枪不入的厚度。

如果是那只人型暴龙或者是自诩天下无双的蒋某人听到这句话。或许会以为理所当然吧。

一人之力喝退十万匈奴人,真的当他是那头人型暴龙秦勇么?就算他是秦勇,在面对十万大军之时,怕也是一样要束手无策。

“唉…又是玩这一手,怎么每次听到**。老胡你总是停一下。”

虽然下面责骂之声不断,但老胡就是满面笑容,对一切责难置之不理。果然。片刻之后,下面的人逐渐散去,想来他们也是习以为常了。

老胡拿着托盘,笑眯眯的伸到许海风的面前。

许海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伸手摸出一锭元宝,抛于托盘之上,在那些个零散的铜板之中极是碍眼。

老胡脸色一变,抬头打量了眼许海风,拿起了那锭元宝。递还于许海风,道:“客官若是手头没有零散的,只管请便,只要以后空时,记得再来捧一下场,老胡就知足了。”

许海风颇为诧异,他自然能够感应出老胡说这番话地时候确实是出自于真心实意,不由问道:“你为何不收?”

老胡叹了口气,指着元宝之上的官印,道:“这钱烫手啊,若是老汉拿了,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许海风顿时明白过来,他所拿的元宝本是官府库存之物,在市面之上罕有流传。这个老胡显然是精通世故,大概是怀疑这钱来历不明,是以不敢接受。

“胡老伯…”

“哎哟,不敢当,叫一声老胡够了。”

许海风一笑,道:“听您老说话颇有几分道理,与说书之时判若二人啊。”

老胡爽朗地笑道:“您过奖了,老汉这是为了糊口啊,他们都是一群穷哥们,就是喜欢听这调调,与您这等大老爷可是不同地了,如果老汉说得文绉绉的,只怕他们早就逃光了。”

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老胡混迹市青多年,能够有着一批铁杆顾客,自然有其道理。

“那么,在下最后请问一句,您老可曾见过许海风?”

“嘿嘿…”老胡尴尬的一笑,道:“远远地瞅了一眼。”

“嗯…?”许海风颇感意外地问道:“那么他长得什么样?”

一说到这里,老胡顿时来了劲,他手舞足蹈地比划道:“许大宗师啊,他眼若铜铃,身高八尺,声音洪亮,一看就知道是员沙场猛将。”

许海风面色古怪,骤然间大笑了起来。

在老胡诧异的目光中,许海风伸指在元宝上划了几下,随手抛于他,道:“我已在上面做了记号,保证日后不会有人因此找你麻烦。只管放心使用就是。”

老胡接过元宝,见许海风转身就走,他开口招呼,却是毫无效果。看着手中地元宝,他心里嘀咕,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突然,他的动作彻底停止了,在那银白色地元宝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醒目的大字。

他眯起了眼睛,就着日光,看了起来,片刻之后,立即惊呼不已。

在那元宝之上,正是一个偌大的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