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成都府衙里举行了盛大的欢宴,为新上任的成都府尹韦皋接风洗尘。大小的官员将弁,全部出席。剑南西川节度使汉王,亲自主持宴会,给足了韦皋的面子。韦皋上任,代理尹府武元衡回归汉王府,就任汉王府长史。统筹剑南西川节度使治下所有政务民生。

酒宴结束后,韦皋单独将武元衡留了下来,半笑半怒的说道:“好你个武伯苍,居然卖友求荣!”

武元衡呵呵的笑道:“怎么,城武兄还对小弟有成见?”

韦皋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早知道汉王殿下有如此胸襟,我又何苦自作小人呢?千想万想,我万万没有想到,汉王居然会屈尊到客栈来见我。身为仕人,得逢这样的英主,还有何憾事啊?韦皋此生,必定竭尽所能报效汉王,至死方休!”

“是啊……”武元衡也不无感慨,说道,“昔日小弟在华原当县令时,就被汉王的气度与胸襟深深折服。城武兄,假以时日,你会越加的佩服汉王的。殿下的文才武略,任何方面都是出类拔粹的顶尖人物。更难得的是,他气度雅量,胸襟如海。从不以王子贵人自居,总是与人折辈相交。这样的人物……世间已是很少很少了。有时我甚至在想,毕竟是太宗的血脉相承,汉王的身上,仿佛处处透着太宗皇帝的影子。”

“太宗皇帝?这还是夸张了一点吧!”韦皋呵呵的笑了起来,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太宗皇帝,何等的英明神武,旷古烁金哪!汉王虽然堪称英主……但毕竟无法与本朝太宗相提并论吧?”

武元衡微微的笑了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小弟也未曾见过太宗。不过,城武兄以后会明白的。”

韦皋略有点惊愕的看着武元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道:武元衡,何等清傲的人,却如此夸大的称赞汉王……真是令称奇啊!

韦皋就任成都府尹后,立马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去。其实李世民之所以肯屈驾去请他,更多的只是出于对武元衡的信任。他知道,武元衡是无论如何,不会跟他开玩笑。推荐一个庸才给他的。

果不其然,上任后地韦皋,马上表现出了在政务方面出人一等的才能。成都府治下数县,大小的民生政务多如牛毛,繁杂不堪。一干官僚在他在的统领之下。将大小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丝毫无差。武元衡当初代理成都府尹时,还要在汉王府兼职,做出地成绩,还不如韦皋那样出色。成都府大小的案讼、民事、军务。从来不会拖延到第二天。政令发出,雷厉风行,上下通畅齐心协力。同时。韦皋还是一个很精明的人,最懂得与同僚处理好关系。成都府治下的大小官员,在极短的时间内都对他产生了许多地信任感。

韦皋的到来,就像是给重病康复中的成都府,下了一剂对症良药,让全府上下焕发出勃勃生机来。同时,武元衡也得到了解放。回到汉王府,他也可以专心地处理节度使治下的大小事务了。竟成都府只是西川节度治下的首府。还有许多其他州县的政务,要人统辖管理。起初,都是李世民亲自在操办,日夜忙碌不亦乐乎。现在有了武元衡挑起这个担子,李世民顿时大感轻松。就能有了更多的精力统率全局,并重点管理军事了。

可以说。韦皋的到来,让整个剑南西川节度,都发生了一番大的改变。虽然他只是一个成都府的府尹,却让整个节度地官僚系统发生了一次质的改变。

眼看着这些喜人的现象,李世民心中暗自宽慰。等韦皋完全熟络了成都府的诸多的事宜以后,李世民带着武元衡,去雅州拜访那个最擅长骂人地薛存诚了。

雅州在成都的西南方向。道路崎岖,多是山路,马跑步行两天一夜,才到达。炎炎酷暑,真是苦不堪言。对此李世民也只能感觉到无奈。毕竟现在,自己不是那个登高一呼而应者云集地太宗李世民。蜀中的仕人们对他汉王,可以说没什么好感和印象。要想招致人才,只好自己亲力亲为的去请了。

李世民和武元衡换了便服,只带了三五个随从,低调潜行的进入了雅州,都没有惊动官府的人。这时也正好可以看看雅州的吏治民生如何。

雅州位于西川节度的西南边陲,与几个番邦小国相毗连。这里相对有些贫穷。由于山地太多耕地太少,打猎捕鱼成了这里的百姓们一个重要的生存方法。延绵百里的群山,就是百姓们的衣食来源。与此同时,这里的自然环境也有些恶劣。时常爆发泥石流、山崩等等一些灾祸。所以,人口比较稀薄,是西川节度治下最落后穷困的一个治所。连吐蕃人都不愿意到这里来打劫。不过,山里的百姓们,却是十分的善良敦厚,民风淳朴。李世民等人进了州城许久,看到的所有人,几乎都是面带祥和的微笑。虽然是一个穷酸地方,却让人感觉到心灵十分的安宁。

李世民等人在一间客栈里落了脚,准备稍事休息。这时已经是傍晚了,用过晚膳后,李世民约武元衡到州城外面走走,也好看看这里的民生境况。二人带着几名侍卫出了门,闲散的逛走在街市上。太阳已经在远处的山峦之间缓缓下落,在这座山城里撒下了一阵余辉。看着街上的百姓们无忧无虑的往来逛走,全没有成都、汉州等地的那种兵荒马乱感觉。他不禁感叹道:“雅州这地方虽然穷是穷了点,倒是有一点世外桃源的味道。薛存诚隐居,倒是挺会挑地方。”

武元衡微微笑道:“资明不是那种会轻闲享受的人。他之所以到雅州来,是为了给这个贫穷地方的孩子们教书。他就在百丈县开了一间学堂,收了三十多个孩子们在此念书。”

“哦?”李世民说道,“我么说来……我要是将他请到成都去当官,反而会误了那些学生们的学业了?”

武元衡微笑道:“他的才能,不应该仅仅是去教那三十个孩子读书。应该是去教蜀中百姓、天下百姓们从善。”

“言之有理!”

二人且聊且走。逛到了一处集市。时近傍晚,许多商家都要关门休息了。但仍有一些摆地摊的散户商家,还在经营。这些人只是简单的在街道上支起一块门板,放置了各种物品,就在这里叫卖。大多是些篾篓、篮筐这些用具,也有一些猎物和山里采来地药材。

一路闲逛看过去,李世民在一处猎物摊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这人身上斜披着一领虎皮袄子,露出半个结实如铜板的帮子,光着腿和脚,身上披着弓箭手提一柄猎叉。看样子,正在向摊点老板兜售一张完整的虎皮。

看到这人。李世民不由得微微一惊:“东女国的人?”

武元衡也对汉王与东女国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十分的清楚。这时便走上前去问那个摊主人:“兄台,这位来卖虎皮地,是东女国的人么?”

“是啊!”那个摊点老板四五十岁,十分的老实敦厚。拱手说道,“公子眼光不错,这就是东女国的猎户。东女国的猎人。最厉害。常常能捕到老虎这样地猛兽,然后拿到我们市集上来卖钱,或是换些盐米回去。不过,他们不会说汉话,只能比划。努,你看,他伸出一只手加另外两根指头,就表示这张虎皮要卖七贯钱。太贵了。小摊收不起呀!他还在这里坚持要卖呢,跟他说也说不清楚。”

“这张虎皮,我买了。”李世民走上前来,对那个东女国的男人晃了晃钱袋,然后掏出一锭金子。放到他手里,并指着不远处的柜坊说道。“拿这锭金子,在那边的柜坊就能换成铜钱。”

东女国的那个汉子,顿时有些愕然了,掂了掂手中地金子,又将他还给了李世民,摇头摆手。旁边的摊点老板说道:“这位公子,他的意思大概是,不值这么多钱,不要。”

李世民呵呵地笑了起来:“还真是挺老实的。这样吧,伯苍,你去柜坊走一趟,换成铜钱了给他。”

东女国的汉子仿佛听懂了,脸上露出了微笑来,连连点头,就将虎皮递到了李世民的面前。旁边的侍卫接了下来。

李世民想了许久,用手比划着对那汉子说道:“你们的小女王,现在怎么样?”

那汉子茫然的摇头。李世民感觉有些闷,对摊主人说道:“这位大哥,这里有人会说东女国的话吗?”

摊主人摇摇头:“应该是没有。东女国地人,都说蛮话,我们没一个听得懂。更不会说了。”

李世民想了一想,跑到一旁的一间客店里,借来了笔墨纸砚,想写一封信给他带去。但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最后只是写下了几个字:“墨衣,别来已久,可曾安好?”

他心想,既然是汉字,那个汉子拿回去后,应该会拿给识得汉字的人去看吧?希望能转到小女王的手中……哎,仅仅是慰问一下吧。毕竟同生共死一场,至今还不知道她的消息。

买下虎皮,交了书信,众人回到客栈中。李世民心中,却时常浮现起小女王地模样来。雅州这里,与东女国隔山相望。往西北翻过两座大山,就可以到达东女国境内。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就不那么轻松了。这里有句俗语,叫望山跑死马。意思是,看着没有多高多大的一座山,走上去却能连马匹都能活活跑死。而且,山上猛兽成群危险重重。更重要地是,自己现在忙于政事,怎么可能有空去东女国?

但愿她平安无事吧……李世民,也只能这样想了。虽然他心里,一直都十分的牵挂那个神秘而复杂的女人。

第二天,李世民等人一路找人问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僻壤小县——百丈。到了傍晚时分,才在附近乡民的指引下,找到了薛存诚建的小学堂。一间木板屋,四面围墙。正巧遇到一群孩子们从里面冲涌出来,大概是放课了。

孩子们跑完以后,从里面走出一个青年。昂扬仪表,白面无须。神情十分的洒脱,正看着这群孩子们呵呵的笑。

李世民不由得微微吃惊,对武元衡说道:“薛存诚,还这么年轻啊?”

武元衡点了一下头,已经快步走了上去:“资明兄,别来无恙啊?!”

薛存诚还没注意到李世民等人,听到武元衡唤他,先是一惊,回头一看,辨认了许久才惊醒的道:“莫非是……伯苍兄?!”

“正是!”武元衡欢喜的大步上前,“资明,你我有十年未见了吧!”

“真的是伯苍!”薛存诚大声欢笑起来,上前几步握住武元衡的双臂,欢喜说道,“多年未见,伯苍兄真是风采耀人、令人生妒呀!——这几位是?”

武元衡连忙说道:“资明,这位就是我在书信中,给你说起的——汉王殿下!”

李世民上前一步,微笑说道:“资明兄,久闻大名,幸会。”

“汉王?”薛存诚上下将李世民打量了一眼,露出一抹意蕴深长的微笑,略拱了拱手,轻描淡写的说道,“久仰,久仰。”

李世民身后的几个随从有些不乐意了。这个山野村夫,还真是傲慢无礼,居然就这样跟汉王打招呼。没有下拜也就罢了,居然连个殿下的尊称也没有。

李世民却是早有心理准备,不以为意的笑道:“我早就听伯苍多次提起资明兄的大名。今日才特意前来拜访。如有叨扰,还请资明兄不要见责。”

薛存诚微微一惊,心中暗道:这个汉王,还真是如同武元衡所说,没一点架子……他也拱手施一礼:“山野匹夫,何劳殿下屈尊来访?存诚真是受宠若惊。几位,都请屋里坐下说话吧。”

武元衡回头对李世民微微笑了笑,面带一丝歉意的说道:“殿下,请。”

李世民大度的一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