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一面唐字战旗完好无损、光鲜艳丽,进城来的五十多个士卒,没有一处干净完好的地方。这些人的身上,比乞丐还要脏臭百倍。许多伤口已经流脓溃烂,每一个人的脸上、手上,都被冻成了浮肿的红紫色。破烂成了布条的军服搭在他们身上,隐约露出黑色的肌肉。没有一个人脚上的鞋子还存在的。许多人都只在脚上绑了一层布里面裹着草,个个步履蹒跚。还有几个人,已经完全昏迷,是被抬进来的。

李世民和武元衡等人站在城门边,迎着史敬奉等人进了城。越来越多的唐军战士,闻讯赶了过来。将玄门关城门,挤得水泄不通。

史敬奉举着战旗,一步三晃的走进了玄门关。他一抬眼看到了汉王和众官将都站在城门边,慌忙一下跪倒下来,声音嘶哑的说道:“末将史敬奉,回来覆命!”他身后的士卒一起跟着跪了下来。

李世民心中狠一**,心魂悸荡。他快步上前弯下腰去,拉着史敬奉的手让他站了起来:“兄弟们,都请起来吧!”

五十多名残卒,纷纷站起身来。

李世民从史敬奉手中拿过那面唐字战旗,久久的仰视。半晌以后,他将战旗高高举起,大声说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壮丽、最伟大的战旗!史敬奉漆黑的脸微微**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汉王,喃喃的道:“殿下……”

“传本王令,全体列队,欢迎史敬奉等人回城!”李世民一把抓住史敬奉的手,将战旗递给了他,大声说道,“欢迎你们回家。英雄们!”

在玄门关前围观的唐军飞快的站成了两个队列,大声高呼:“欢迎英雄们回家!”

史敬奉和那些士卒们,顿时个个泪流满面。史敬奉拿着那面战旗,更是激动得哽咽住了,无法说出话来。他鼓足了一口气,用他嘶哑的嗓子大声说道:“兄弟们,回家了!”

“是!”五十多名残卒。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得来了一丝力气。个个站得笔直,举起刀枪,大步朝城内走去。

玄门关前的欢呼声,经久不息,响彻重云。

李世民让野诗良辅亲自负责安排史敬奉等人地善后工作。这一批死士。二百人出征,在外面转战了两个多月,深入吐蕃腹地近千里直达格尔木,完成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任务。现在回来的这五十人,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就算身上没有刀剑疮上。体力的极度透支与冻伤,也让他们只剩了半条命。能够活下来的,绝对就是勇士中的勇士。

史敬奉等人地归来。在唐军中引起了轰动。起初甚至还有人,不知道有这么一撮人的存在。李世民下令,让军中的军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这些人治得完损如初。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就是唐军中的一个传奇。尤其是史敬奉,这个其貌不扬、出身低贱地小人物,他身上的那种坚韧与顽强。着实让李世民深深的感动了一番。像这样的人才,绝对就是军中的瑰宝,足堪大用。

五十名残卒被迅速地安顿了下来。这些人在外面流浪了两个多月,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顿热饭、睡一个囫囵觉。

隔日,李世民亲自去看史敬奉。

史敬奉饱吃了一顿睡了一天一夜。算是恢复了一点精神头。头脸被洗了干净,身上全是绷带上着药。几乎都无法起身。李世民让他不必多礼,坐到了他的榻边。

“感觉怎么样?”李世民面带微笑地问。

“多谢殿下关心,末将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史敬奉的声音仍有些嘶哑,面带惶恐万分感激的说道,“殿下万金贵躯,怎么能屈尊来看末将?”

“别这么说。军中的每一名将士,都是本王的兄弟手足。更何况,你还是我军的大功臣、大英雄。”李世民安抚了他一阵,说道,“我听吐蕃的战俘说,你们在鄂陵湖烧掉了赤松德赞的粮草,后来又辗转到了格尔木与昆仑山一带?快给我说说,事情地经过和吐蕃人后方的动向。”

“是……”史敬奉神情变得有些肃然了,徐徐的说起了一路上奇袭转战的经过。每一名将士牺牲时的情景,他都清楚地记得。每逢说起,情绪总是有些激动,甚至还流出了眼泪。看得出,这二百人一路同时出发,期间结下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深厚感情。每失去一个战友,都让他们每一个人痛彻心扉。

“其实,我们当初从来不没想过还要再回来。”史敬奉静静地说道,“如果战争一直打下去,我们就一直流浪在格尔木与昆仑山一带,不停的骚扰。直到那天,我们又摸回了鄂陵湖,俘虏了几个吐蕃军中的小校。听他们说,维州一战,赤松德赞大败已经退出了维州。我们欣喜若狂,这才打算回来。”史敬奉突然一下提高了声音,说道:“殿下,赤松德赞并没有死心。他在格尔木紧急调征兵马、筹备粮草。已经聚集了七八万大军和数十万石粮草,看来是想要卷土重来。这些兵马和粮草,正在紧急运往鄂陵湖一带,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能送到羌水附近的叠州。赤松德赞的大军正屯扎在那里。到那时,他元气恢复,肯定会再来袭取西川,或是北上突袭凤翔府与泾原节度等地。”

李世民眉头一拧:“很好,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史敬奉,这一次你立下了难以估量的巨大的功勋。你好好静养,到时本王必定予以提拔重用与重赏。”

史敬奉感激涕零:“末将不求封赏,但愿能尽一分力,做一些有用的事情罢了。”

李世民劝慰了史敬奉几句,快步离开了军营,找来了武元衡和马勋等将。

“史敬奉带来的消息,赤松德赞正的要卷土重来了。”李世民将这些人带到了大地图边,指着鄂陵湖一带说道,“七八万大军。数十万石粮草,正在向鄂陵湖一带快速集结。有了这一个强力支援,赤松德赞必定会再弄出大的动作。”

武元衡指着地图细细的观看了一阵,说道:“兵马粮草到了鄂陵湖,就能轻松的运过积石山脉,运到羌水一带的叠州、洮州。要是赤松德赞得到了这一批兵马与粮草,之前损失地元气就能瞬间恢复。本身。他带着逃走的那批将士,就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底子仍然十分的雄厚。现在看来,时局又发生了重大变化啊。”

徐战与马勋都皱起了眉头,纷纷说道:“维州一战。我军惨胜。虽然赶跑了赤松德赞,可是我军伤亡也十分的巨大,而且将士们都十分的疲惫了。如果赤松德赞卷土重来,我军的元气尚未恢复。到时候……可就真地有些难办了!”

李世民眉头紧锁,慢慢的踱起了步子。

所有人。都将眼神定格在他的身上,屏气凝神。

半晌后,李世民突然一下睁大了眼睛。快步走到地图前,死死盯住了鄂陵湖与积石山一带。终于,他说出了一句话-

“以攻代守,主动出击!”

众人大惊失色,都被一时吓住了,不敢吱声。

李世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切断这一批援军与粮草。与赤松德赞的联系。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卷土重来。”

武元衡愕然道:“殿下是想……孤军深入,直捣鄂陵湖?”

“没错!”李世民沉声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否则。西川又将面临一场巨大的浩劫。我打算亲率飞龙骑,翻越紫山急袭鄂陵湖。”

“殿下!”徐战惊声急道。“殿下切不可亲身前往!上一次史敬奉烧了那里地粮草,这回吐蕃人一定严加戒备。而且这一次,他们有六七万大军随行,此行将会万分凶险!末将对鄂陵湖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就让末将去吧!”

武元衡也说道:“臣下也认为,此行实在太过凶险。孤军深入鄂陵湖,随时有可能陷入吐蕃人的包围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殿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得很久了。”李世民神情坚定的说道,“两军交战,不用奇兵、不用险招,只是正面拼杀是难取大胜的。今日地这个局面,让我想起了昔日东汉末年,曹操与袁绍的官渡之战。若不是曹操奇袭乌巢,哪有可能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今天,本五就效仿一次古人,也来一次急袭鄂陵湖。”

武元衡仍在坚持:“赤松德赞绝世枭雄,不是袁本初那种人可以比拟地。更何况,吐蕃人之前曾在鄂陵湖吃过一次亏,肯定会严加戒备。”

“正因如此,吐蕃人也多半料想不到,我会再次奇袭鄂陵湖。”李世民说道,“这样,或许正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坐等赤松德赞得到这一批兵马与粮草恢复了元气,到时候一切悔之晚矣。克之,这一次你与本王同行。我们率领一万飞龙骑,急攻进取,打一个长途奔袭战。与此同时,马勋与云南王,率领三万联军,做势主动出击详攻叠州,以分散赤松德赞的注意力。伯苍,你与高固、野诗良辅,紧守维州。不管我们遇到多么凶险的状况,也不许弃城出击!”

众人一阵愕然……这一次的军事计划,也实在太过大胆了一点!

徐战正色说道:“殿下,你身为帝胄万金之躯,更是西川的掣天支柱与万民寄托,万不能亲身犯险。末将虽然本领低微,但好在对吐蕃无比熟悉。请殿下允许末将单独率军出击吧!殿下只需坐镇维州、统筹一切即可!”

“不行。”李世民眼神炯炯的看着徐战,认真说道,“并不是我信不过克之的能力。只是这一战……除了凶险,更难的是要做到进退有序。何时该进,何时该退,难于把握。你是将军,举手投足之间总会有些难于取舍。到时候时局不利,说不定你就舍身报国与敌决一死战了。可是,这一次地奇袭并不是去拼命送死。重要的是达成目的,临机应变颇为复杂。我是主帅,到了前方才能及时的做出相应的决定。所以,你也不要坚持了。诸位,也不要有什么疑惑了。本王自己知道,孰轻孰重。当日曹孟德手下何尝没有大将能人?可他还是亲自率人奇袭了乌巢。与我们今日地情形,颇为相似。”

武元衡轻叹了一口气,拱手说道:“既然殿下主意已定,我等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请殿下即刻升帐议事,将军令下达给众将吧。另外,殿下身上的伤势仍然没有痊愈,还是要一切小心才是……”

李世民微微笑了一笑:“放

维州军营里即刻升帐点兵。

李世民让马勋与异牟寻清点了三万兵马,准备北上详攻叠州。自己则是在飞龙骑当中,挑选了一万名身强体健没有受伤地精锐,每人只带了十日干粮,准备出征。

墨衣自然免不了一阵忧心忡忡,但也不敢出声阻止。只得等到汉王忙完一切准备出征时,才找到了他。

李世民自然知道墨衣的心思,免不得安慰了她一阵。墨衣也倒也没表现出什么。至从上次维州一战后,她知道汉王不喜欢女人期期艾艾的。只不过,她坚持让李世民,带上独孤凡一起前往。

“独孤凡?”李世民看了看屋外那个盘腿坐在那里的怪人,说道,“他会愿意跟我一起?”

“会。”墨衣肯定的说道,“殿下以后会更了解他的。其实……我大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那好吧。”李世民微微一笑。心想,这样或许会让你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