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安,也笼罩在了风雪之中。

武德殿里,李世民透过半开的窗棱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也犯起了愁。

“伯苍,这下坏事了。没想到,灵武军刚刚出征几天,就遇上了这样的暴风雪。”李世民担忧的对武元衡说道,“西北那地方,朕有所了解。如果关内的风雪都这样大,那西北就早已是冰天雪地了。这样恶劣的天候,灵武军如何穿越茫茫戈壁和巍峨的阴山?”

武元衡的脸上也有几分忧郁,摇了摇头,说道:“的确是天公不作美。如果再给十天半月的晴朗天气,灵武军大可以开过黄河挺进回鹘境内。微臣对朔方一带的地理和天候不是太了解,仅在一些地理括志上看到过一点。那里,曾是秦时的险隘,始皇帝也在那里凭险建造了长城阻挡北方蛮狄。据说,那里的气候十分的恶劣,尤其是冬天。从灵州到受降城的百里戈壁,到了冬天根本就没有人烟连鸟兽都尽绝。所以微臣估计,李怀光应该会在灵州等待风雪停止,然后再动兵戈。”

“说不好。”李世民剑眉紧锁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也许也不了解李怀光。他平常就跟野诗良辅一样,大大咧咧粗枝大叶。可是一但用起兵来,就会变得精明老辣,变成另外一个人,既像疯子,也像天才。换作是任何人,可能都会在灵州等风雪停后再作决定,同时写上一封表呈递给朕来诉苦,请求朕的宽恕。可是李怀光,肯定不会。纵然是刀山火海,他也会趟过去。而且,他历来善长用险招、用奇兵。说不定,他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来。”

武元衡微微吃惊,心中暗自寻思道:皇帝对李怀光的了解果然不同寻常。他说道:“可是这样的天候。能做出什么惊人的决定呢?除非我们的将士能飞,否则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急袭千里,杀到回鹘金帐?”

“兵情紧急,刻不容缓哪!”李世民叹道,“我想,身为三军统帅地李怀光,肯定明白这样的道理。回鹘内乱。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其实,金帐那边,我们大唐未必就非得派去多少兵马。关键就在于,去与不去。哪怕只是一小队兵马到达,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大唐在回鹘人的心目中还是十分有地位的。尤其是前几年朕册封了忠贞可汗以后。从那时候起,回鹘人差不多是以大唐属国臣民自居了。只要朕的旨意和兵马到达金帐,就能起到定海神针一样的作用。所以,朕估计李怀光会用上险招,派出一小撮人马在冰天雪地之中冒险赶路。争取早日将朕地旨意下达到回鹘金帐。”

“原来陛下早已埋好伏笔,准备了圣旨?”武元衡恍然道,“微臣也相信。只要回鹘金帐的人看到了陛下的圣旨,肯定就会有了主心骨,能够顺利的化解这一场内乱了。”

“说得不错。”李世民轻轻点头,赞道,“回鹘人内乱的事情,完全可以用朕地力量,凭借政治手腕来调和。军事镇劾只是辅助。朕之所以给李怀光数万兵马,更关键的用途是要去北庭。可恨哪。居然在这种节骨眼上遇上了暴风雪,老天对我大唐真是太不公了。北庭的那一点点残兵,现在还不知道能剩几人。”

武元衡默然了一阵,转念想到一事,说道:“陛下。既然吐蕃悍然袭击我北庭,就已经撕破了和平的面纱。表示又对我宣战了。灵武军北伐,到时候西线难免空虚出现漏洞,是不是让浑做出一些应对?”

“放心,朕早有筹画在此。”李世民拿出一张长长的卷轴,铺展开来给武元衡看。原来是一张手绘地精简行军图。

“伯苍你看。”李世民指着地图上做出的标记,说道,“我大唐的西线,战线太过漫长。一旦吐蕃人来袭,简直防不胜防。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一直处于被动防守地境地。所以这一次,朕决定主动出击,以攻代守。李晟病重,无法料理左神策卫的事情,朕准备让军机处暂时接管他的职务,让你们调度兵马前往会、原、渭三州,与浑会合。到时候,三镇兵马总数,估计在十万左右,统一由浑节制。朕再把李光颜从江南调来,与浑、郝二将各领一军,对陇右一带施压。另外,朕也会下制诰给西川韦皋和唐汉臣,让们出兵威胁吐蕃人的身后。还有,你还记得史敬奉吗?他可是个奇才。当年西川大战时,他只带了二百人,用一场神出鬼没的奇袭揽得吐蕃人心惊胆战日夜不得安寝。这一回,朕打算故计重演,让他率一支奇兵突入吐蕃腹地,最好是去他的牙帐逻些城逛一逛,好好的折腾一下。这几路人马,都没必要跟吐蕃硬磕死战,只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和兵力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或许可以大大地减轻北庭、安西和李怀光的压力。成功的希望会增大几分。”

“或许可行。”武元衡轻皱眉头,可是并不太乐观的说道,“可是赤松德赞也并非泛泛之辈。他既然胆敢撕毁和约袭击我大唐,就肯定作出了相应的准备。陛下请恕微臣直言。这样地措失和举动,如同是扬汤止沸,并不解决大的问题。关键还在于,吐蕃人地军事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了。早年赤松德赞在西川两度兵败,虽然是元气大伤,可是这几年来修养生息,早早就恢复了。就在去年和前年,天竺人和大食人,都在赤松德赞的铁骑下吃了大亏。也许正是因为这连番的胜利,又让赤松德赞重拾了信心,现在又卷土重来和我大唐作对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赤松德赞在西线和北庭投入了多少兵力。微臣大胆估计,至少有不少于四十万人马!而我们大唐,在西线的兵力总计不过二十万,而且还是分散的。还有一点很重要。吐蕃人根本就不担心本土会遭到袭击,所有兵力都能派出来参加征战。而我们大唐却不能。就算我们有着比他们更强大的兵力,也必须分散在许多的点上,不能集中全力对吐蕃进行打击。”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李世民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吐蕃人最厉害也最令朕厌恶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兵马实在太多,而且太过集中。他们想战就战,想歇就歇,我们一直都非常地被动。朕有时候恼怒了,都曾想调集大唐全部的七十万大军与赤松德赞决一死战算了!可是赤松德赞这老小子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他的军队就像是小偷一样。占了便宜就跑,缩回高原不出来了。让我们撵都撵不到。所以,我们也不得不被动防守。就算主动出击,也打不到吐蕃本土的冰雪高原上去,着实恼火。”

武元衡平静的说道:“陛下。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说来听听。”李世民追问道。

武元衡说道:“如果要改变现在大唐被动防守地现状,就必须要先拿下陇右与河西。而吐蕃在这一带的防守,是相当严密的。微臣保守估计,他们有不下二十万大军,守备在大非川一带。仅凭浑、李光颜和郝三员将军。率领十万大军与之周旋,根本就伤不动吐蕃人的筋骨。微臣觉得,陛下似乎是陷入了一个定势。认为一切要为灵武军服务。其实反过来想,为什么不能让灵武军,为河陇服务呢?”

李世民惊咦一声,脑海里也是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说下去。”

“陛下圣听!”武元衡说道,“吐蕃人联合了白服突厥等部袭击北庭,其意就在回鹘。他们的战略目标已经发生了转变。因为赤松德赞已经清楚了,现在地大唐,并不好对付。于是他们转头去对付回鹘人。妄图从那里打破缺口,再从旁侵扰大唐。所以,现在赤松德赞的战略重心,定然是在北庭和回鹘。甚至,赤松德赞本人都有可能在北庭!这个时候。河陇一带反而会成为我大唐的一个重要突破口。赤松德赞在这里放下了二十万大军,他是想不到我们会非常大胆的一反常态。主动出击去收复河陇的。如果陛下突发二三十万大军前去攻伐,赤松德赞肯定始料不及……出奇不易啊!”

“说得好,妙、妙啊!”李世民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伯苍,你果然是智谋过人,令朕佩服啊!朕一心想着营救北庭、收复北庭,赤松德赞也在挖空心思了想着突破北庭,然后从回鹘人这里讨便宜。当我们都疏忽大意地时候,唯有你能如此冷静而睿智。好,好主意啊!”

“陛下不必夸我。”武元衡拱手轻轻一拜,淡然微笑道,“其实,微臣也没有如此远大的目光和高深的智慧。这一切,都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谁?”李世民疑惑道,“谁还能指点智深如海地武伯苍?”

武元衡呵呵的笑了一笑,说道:“在那位高人面前,武元衡就如同三岁稚童,不值一提了。陛下自然能想到,那是谁。”

“是他!”李世民惊道,“李泌到了长安?!”

武元衡微笑拜道:“陛下请恕罪。是老太师自己不肯现身的,并非微臣不告诉陛下这个消息。老太师只停留了半夜,今天清晨已经离开了长安,飘然离去了。”

李世民轻叹道:“李泌……真是世外高人!”

武元衡补充道:“陛下。老太师离行时,还留下了四个字赠给陛下。老太师曾言,只要陛下照此四字去办,收复河陇只在弹指之间。”

“哪四个字?”李世民情急追问。

武元衡浓眉一挑,正色的一字一顿说道:“御驾亲征!”

李将铁枪使劲往前一掷,枪头砰的一声扎进了前方结了冰的石块堆里。他拉着后面结着的绳子用力一扯,纹丝不动。这才扯着绳子稳步的前行。其他地士卒也如法炮制,学着李的样子在前行。

这一个两三里长的坡道,已经费了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和大把的体力了。可是,这又偏偏是必经之道。冻得像铁一样结实地土地又结了冰,时常有将士大叫着滑倒下来,磕得鼻青脸肿。如果还没有摔死,就又从头爬起。

“石将军,你确定前面的就是狼居胥山吗?”李喘着气,对身边地石演芬说道,“可我曾听父亲说起,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山,也有可能是在回鹘境内。也就是昔日的匈奴境内。”

“我也不知道。反正,义父是这么跟我说的。”石演芬也有些气喘,一边使劲往上爬,一边说道,“在突厥语里,这山也叫大狼山,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霍去病到过的狼居胥山。义父曾说,霍去病是打完了胜仗要回来了,才封天祭地的。所以,连着阴山的这座狼山,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狼居胥山。怎么,少将军对这个很感兴趣?”

李笑了一笑,咬紧牙齿奋力向上爬,简短的说道:“我只是……对霍去病非常的感兴趣。”

石演芬看了李一眼,脸上泛起微笑来,暗自道:都是英雄少年嘛,难怪。不过,当年霍去病可是骑着战马率领大汉铁骑在草原上奔袭千里杀敌如麻。如今,你却要攀着绳索在山道上爬行。

“将士们,加把劲!”李对落在后面的将士大声喊道,“等过了阴山,路就好走了。坚持!”

石演芬拧眉苦笑:到时候路是好走了。可是,随时都会有敌人扑过来跟你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