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黛就跪在他面前,对他说:“属下无能,来不及带出人犯。 ”

彼时,秋水宫的人马已经退到了距离莫家数十里的郊外,所有的人都等着宫主的进一步指示。 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宫主,却在听到眉黛出口的那么一句话后,一下子慌乱了,手里的茶杯从指尖滑落到了地上,支离破碎。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颤抖,哪里还是那个冷颜冷面的秋水宫主?

眉黛小心地抬起头对着他行了个礼,她说:“属下无能,青冉郡主葬身火场。 ”

葬身火场!

莫司情忽然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早已是满眼的戾气。 几乎用看不见动作的速度,他一把揪住了眉黛的衣襟,铮的一声,绕指柔出鞘,缠绕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宫主,她不过是个犯人!更何况,她还是狗皇帝的人!”眉黛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眼见着莫司情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声嘶力竭地吼出声,却换来莫司情的剑越缠越紧。

“犯人又怎么样!我……”

莫司情红了一双眼,手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他想杀了她,把她千刀万剐!可是他也知道,是自己把那个人关进牢里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啊……

末了,他终究是松开了手。

“来人,备马。 ”

手下阻止他:“宫主。 现在这种情况您如果不在……”

现在的情况?呵,莫司情闭上眼冷笑,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她忘记在牢里……怎么可以叫眉黛去接她!他明明知道,眉黛并不待见她,他都干了些什么!

“浅浅……”他踉跄着退了几步,忽而一转身冲出了屋子!

找她。 一定要找到她!

浅浅,是我鲁莽。 你……绝对不能死!

****

暂住地地方距离秋水宫有只有十数里,只是等到莫司情赶到的时候,秋水宫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蔓延的大火把秋水宫包裹了,周围热得不能kao近。 这样的火,还有生还的可能么?

不要!

他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只是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她最后的话,她说——我乔浅浅。 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你的事情,如果你不相信,最好一直不信。 因为你会后悔。

一直不信,呵呵……浅浅,你那时候到底想说些什么?

你是想说,从头到尾,都是我多疑了吗?是我,是我亲手把你……

“乔浅浅。 你敢死试试!”

他不许,绝对不许!她可以背叛他,他可以想十种百种方法惩罚她,但她怎么可以死?

“你等我……”

喃喃了一句,莫司情咬牙一提气,跳进了被火海包裹地秋水宫!

紧跟在他身后的楚艺刚刚下马。 看到地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一袭红衣的莫司情,如飞鸿一般,向火场之中一跃而入。

“宫主!”

莫司情自然没有听见楚艺的呼唤,他一心只赶向地牢的方向。

越kao近火势越大,他的心却一寸寸泛寒。 如果,如果看到的是浅浅的……他不敢想,只是竭尽全力用内力震开一路之上坍塌地梁柱。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寻着记忆赶到地牢入口的时候,他见到的却是地牢的顶梁在一瞬间坍塌下来。

硝烟四散。

心,霎时化成了灰。

“浅浅!!!”

莫司情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炙热难耐。 连气都喘不过来。 再然后,意识就再也唤不回来了。

****

遇到乔浅浅是初春时候。 从定北王府里面虏来的脑袋少根筋的郡主,本来以为利用她查探完宫里的事情后便可以杀了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飞扬的身影开始一次次徘徊在他地梦里面。

一开始他不信,直到看到她毒发,他才确定了,她于他,早就不一样了。 只是他不甘,一躲再躲,躲到没办法再躲的时候,他才告诉她,你留在秋水宫吧,我……爱你。

乔浅浅曾经说过,他要是再害她,她就叫他后悔。 如今他后悔了,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她……还能回来么?

“浅浅!”

莫司情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躺在野外草地之上。 楚艺就坐在他的身旁,见他睁开了眼,他只别开了头轻轻喊了一声:“宫主。 ”

为什么……他会在这儿?

莫司情皱着眉头细细回想,却只看到脑海里面的一片火海,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了脑海里,霎时间把他击垮!

“浅浅……浅浅在哪里?!”

他不是去找她了么?然后,然后看到地牢……塌了……

楚艺冷笑起来,徐步走上前扶起他,引着他的视线让他往下看。 莫司情才发现,他们在的地方是秋水宫不远处地一处小山坡,山坡底下就是秋水宫。 往日富丽堂皇的秋水宫,现在是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宫主,我听眉黛说,是你亲手把浅浅押入地牢的。 ”

“不……那是因为,因为她串通青映!我……”莫司情狠狠抱着头,语无伦次,“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惩罚……”说到底,他只是被嫉妒心气昏了头,他只是不肯面对浅浅跟青映有关系而已啊。

楚艺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看着那个往日里顶天立地的男人失魂落魄地模样。 他说:“真的么?我不相信。 ”

“可是我……”

莫司情说不出话了,他突然想起,浅浅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她与青映的关系!她一直对自己说,请他相信她。 难道她真的是……冤枉的?

“你从来都没有完全信任过她,对不对?”楚艺冷冷地看着他,指指坡下的一片焦土:“你看看,这世上还找不找得到她!”

莫司情被楚艺一语点醒。 发了疯似地冲下了山坡,冲到秋水宫地废墟之上。

废墟里还有没有燃尽的火苗。 他也不管烫得吓人,就这么跪在地上一寸寸地用手挖。 炭火烧肿了手,血就顺着指甲缝一丝丝渗出来,把整个手都染成了血红一片。

“停手吧。 ”

楚艺在他身后轻声说,“你昏迷地时候,我早就把这里翻遍了,没有一处空隙。 ”

莫司情的动作顿了顿。 却没有抬头。 片刻后又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用力拨开一截截的焦炭。

“停手吧。 ”

血红的手逐渐被焦炭染成了黑色,莫司情跪在地上,衣摆上有焦灼的气味淡淡地笼罩着。 这次他听到楚艺的话完全置若罔闻。 直到楚艺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上他的脸。

“莫司情!你清醒点!”

“我够清醒!”

他回吼,脸上地神情骇人得像是从阴曹地府回来一般。

“够清醒,呵,那你告诉我,你在挖什么?”

“我……”

“活人?”楚艺冷笑。 “还是尸体,尸骨?”

“啊——”

莫司情终于崩溃,他伸出手抱住自己的头,瘫坐在了废墟之上厉声惨叫。

楚艺看向他的目光是含恨的,更多的却是愤怒。 他恨他!从那日安伯找到他,告诉他事情始末开始。 他就从枕霞楼拼命往秋水宫赶,期望可以挽回点什么,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恨,恨莫司情不懂得珍惜,恨自己来不及抓紧。 所以,他也要让莫司情后悔。

“你知道么,安伯说,浅浅那日只是去见了云起。 青映早就回宫了。 云起会害秋水宫么?”

“你知道么,那次她去只是为了打听你‘青言’的来历,她只是不敢自己问你。 怕你对她生气。 ”

“你知不知道。 浅浅她……爱你爱得手忙脚乱,她跌打滚爬地想跟上你的步伐。 你却……”

“别说了!”

莫司情声嘶力竭,瘫坐在废墟上,浑身发抖。 他记起了很久之前,她问他,莫司情,你什么时候才肯把我真真正正放进心里面呢?

他放了,他放了的啊!

只是放得越深,越加惶恐。 怕她知道自己那不为人知地一面,怕她……嫌弃那样的自己。 所以才只是死死抓着她的手,而不敢对她直言,对她坦白。

不期然地,最后见面那日的情形一幕幕地展现在眼前。 最让他痛不欲生的莫过于她灿烂的笑靥。

——莫司情,你笑着好漂亮哪。

——不要皱眉头,你啊,一皱眉头,立刻由特等美人降到了甲等美人。

——莫司情,你专程等我耶,怎么办怎么办,我晚上睡不着觉你负责哦。

——莫司情,以后每次我出去,你都等我好不好?你不等我就不回来喽。

“我,等你……”

那天他是气昏了头,才没有回答她地话,现在回答吃了么?

“我答应你,每次你出去,我都等你……”

“你,回来……”

夕阳如血。

秋水宫终于一把火化成了灰烬。

随之化成灰烬的还有那个人中龙凤的秋水宫宫主,莫司情。

自那日以后,他不吃不喝,在那里整整站了七天,没有人可以劝得动他。 直到皇帝的圣旨下来,说是封他为仪王,他也没有一点动作。 他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只是在等死。

最终,劝动他的人是云起。

那日云起是跟着青映一起来的,却意外地延迟了回去的时辰。

她说:

“青映有自信封你做仪王,来表明他容得下你,输得起,你就那么输不起么?你连活下去的胆量都没有,让浅浅怎么安心?莫司情,如果你爱浅浅,就给我活下去。 证明给她看,你不输青映。 ”

再然后,莫司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仪王,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