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戟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圆弧,似要向着楚涛而去,却是虚晃。而汪鸿的利剑拔地而起,闪电般刺入了冷英华的前胸。秦石这才发现中计,然而回身也于事无补了。冷英华却仰天呵呵地笑,笑得汪鸿毛骨悚然。鲜红的血线顺着血槽缓缓晕开在锦衣。砰然一声,长戟从冷英华的手中滑脱,坠地。冷英华沉重的身躯也终于倒伏于地。

寂静。

众人目瞪口呆。

秦石的注意力全在楚涛模糊的背影,汪鸿即使有天大的胆子,若无楚涛授意,断不敢为。他更不料冷英华居然毫不抵抗——果真是一心求死。他能做的,只有上前,承托起血流不止的冷英华,默然。秦石断不敢相信,看着斯文柔缓的楚涛也是个心狠的角色。此番真正领教了。

但这却是结束纷争最迅速有效的办法。

“各位看着办吧……”楚涛依旧没有回过身,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也没有人听出他声音中的起伏。然而他似乎实在不愿看见身后鲜血横流的景象。

血的汩汩声轻轻散播在凝重的空气里,激荡起一片解剑之声。哗啦,哗啦,一柄柄利器被集中在高台之前,齐家的武士们排成了长龙,经过高台之下,望一眼他们同样无奈的正副指挥使,机械地一叹,机械地弃剑——解了剑,弃了武器,这成败便定下了。碧莲洲,已不再是齐家的势力范围。所有齐家的武师都必须离开此处。

齐天乔的个子比谁都高,可他的头耷拉得比谁都低。齐敬梓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失败,有的是机会,把败局扭转为胜局。“叔父,我……”齐天乔却突然哭得像个孩子。他本不想失败的。

“天乔,我知道,别哭,不就是输了吗?要输得起。”齐敬梓如是劝慰。

输得起,确实,每一个人都默念着这三个字,忍住了泪水。风起云涌的时代,成固可喜,败也欣然。说之容易,为之艰难。

天空不觉已大亮,阴霾散去,东方的朝霞正热烈。楚涛淡然挥了挥手,两艘船,载足了干粮,把齐家剑客连同气息奄奄的冷英华一起,送回北岸。齐家的剑客们安然坐在船舱里,庆幸自己终于还是看到了日出。秦石并没有走,或是心有不甘,或是别有他图,总之楚涛也没赶他走。

锦阳渡,如其名,朝霞的映衬下,整条长河尽如一幅华贵的织锦。楚涛站在这片绚烂的背景中,亲自目送冷英华离去。

“少主……”汪鸿在楚涛的身后默默叹息。

“既已了断,便终有这样的一天……”楚涛正撑着嘴角的眼中并不见惆怅,但汪鸿无论如何不相信他真能如此洒脱。

汪鸿小心翼翼在他耳边问了声:“少主是否还记挂着凤仪姑娘?”

楚涛望着长河水激荡不止,不笑,也不点头,冷漠了许久,终不置一字评。

“没想到……”秦石在他耳边感慨了这三个字,再不言其他。

楚涛却因这三个字突然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皆在所料,只是,冷凤仪必然又将潸然泪下。

躲不过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