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谢谢楚掌门……”凤仪向汪鸿道,“昨夜要不是他把南岸各掌门都请到驿馆来,让白衣圣使们无从下手,只怕驿馆此刻也是血光四溅了吧。他们最希望看到两岸互争。”

汪鸿点头而已。

程云鹤忽然道:“请带句话:不管这江湖乱成什么样,我程云鹤交定了他这个朋友。”

冷凤仪一笑,曾经也有人这么说过,用类似的语调。

辞别了他们,随着汪鸿来到镇外:四处是血,所谓白衣圣使们的断肢残骸横七竖八,面目尽皆不可辨了。也混杂着许多剑客,许多游侠——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如今变得冰冷。镇上的捕快们拖着运尸的车忙碌地穿梭。血色一路蔓延到几里外的石亭。

谢君和哽咽无声。

虽曾想过这一夜会是惨烈一战,却没有想过,木叶手下竟会云集如此多的白衣圣使!石亭的尸骨堆积如山,血色让阳光都显得冷冽。

“他在哪儿……”谢君和总算想起问楚涛的处境了。要知道楚涛还带着伤……

汪鸿摇头一笑:“猫儿死了——在树林里发现猫儿的尸身时,早已僵硬了。他的人头,你已看到了。楚府的后院,守着雪海的那八个侍卫,皆因一剑断喉而亡。雪海不见了,草丛里发现一支被削断的银发簪,少主认出来,是你所赠。没有打斗的痕迹,满院都是紫依兰蕊浓香。如今紫玉令也丢了。”

“什么?”心中一凉。其他的他还能咬着牙接受,但雪海居然出事了?他本来该在雪海身边的!这就是他擅离职守,一夜醉酒的后果?可是雪海哪里得罪了上天了?折磨他不要紧,为什么非把雪海牵扯进来?仰天惨笑一声:“他是不是连杀我的心都有?”

汪叔平静的声音更令谢君和发怵:“还好,只是下令,凡白衣行踪不明者,杀无赦。连带着,早晨接到书生报信,知道你在凝香阁醉了一夜后,顺手泼翻了一个药碗。——你若是知道他昨夜杀了多少人,就不会这么问了。”

“十个?二十个?”他没勇气再装无赖下去了。

汪鸿没有答话,随行的剑客们听到昨夜的情形,都变了脸色。那场夜战,就是个噩梦。血光、杀戮,再无其他了。谢君和从大家的转述里才知道,他这一梦,梦得太深了。

当楚涛领着剑客们循着白衣圣使们的踪迹从四面八方合围了石亭,才发现:一片死一般的漆黑里,只有那中年的客商孤身一人而已,没有猫儿,也没有木叶。然而暗处的白影晃动不歇,似已准备好了陷阱。

凄厉的寒光一闪,众人大惊。

楚涛未及阻止,那客商已笑着,将带血的短刃引向了自己的胸膛。

“楚掌门,对不起,我提前动手了。你救不了猫儿,谁都救不了。”红色的血,顺着血槽缓缓滴下,但当拔刀而出,唯见喷薄如泉的血光把一切都浸没。他在血光里渐渐倒下,解脱似地笑着,抽搐,随后渐渐不动了。或许,他也已受够了木叶的利用。

楚涛默然了片刻,返身向大家扫视。众人也皆默然。

剑柄微转,他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响动:“各自小心。他们到了……”

来了,是的,起初还是一点两点火把光,眨眼,成了密密匝匝地一轮,从四周向石亭裹挟而来。成百成百地,长剑在手,宛若秋霜。

楚涛挥了挥手,剑客们立刻分成了四个方阵,迎向四方。

随后是一场混战——当暗处的白衣圣使露出了他们的面目,更多的侠客卷进这支队伍中。绿林深处,南岸其他门派的江湖人也参与其中,把那些白影的阵脚冲得顷刻间崩溃,没有多久,这些恶魔就已经被收束在极小的包围圈中。

尽管这些人还打算在镇子里引出各种骚乱,但看似,镇外游侠们的严防仍是有效的。

似乎胜局已定,但这时,紫依兰蕊的奇香从空气里飘过:木叶才刚刚来到,从从容容,跳进了包围圈,把紫玉令亮在楚涛跟前。

从远方山麓的起伏处,传来女子的惊呼:“哥哥,救我!”一声凄厉过一声。雪海?这声音太像雪海。楚涛心下一紧,突然收剑。众人也停止了进攻。

“我手里的可是真正的紫玉令!”木叶嚣张地笑着,又取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扔给楚涛,“你要知道,紫玉令只有一真、一假。你手里那块若是假的,便可知我手中为何物了!”

楚涛把紫玉轻轻掂了掂,又对着光照了照,不动声色地收起。

“你想如何?”

“只是来告诉你,想要你妹子活命的话,最好认输。老爷子还是期望与楚掌门合作。”

楚雪海在他手上,楚涛知道了——既然木叶能得到紫玉令,这是必然的结果。

“我若杀了你,拿你的人头去和江韶云谈判呢?”

木叶笑得猖狂:“你不会,因为你知道,江湖规矩,一颗人头,换一颗人头。”

眼中寒光一闪,楚涛陡然出剑,木叶惊异地跳开,连叫喊都来不及,终是躲不开那犀利,捂着半边脸,艳红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另半边脸已扭曲变形,几乎要被燃烧中的愤怒吞噬。凄厉的目光,如恶鬼似的射向楚涛:只怕那张美得惊心的脸该是毁了。立刻,四围的剑侠们也限制住了他,刀剑的围困下,木叶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楚涛低沉一笑:“不能杀你,我还不能伤你么?”

木叶刻薄道:“或可一试:如果不让我离开,明天的江面上会有一具浮尸,人们会议论:可怜年轻貌美的小姐,何故投江寻死?如今死得面容浮肿,满身伤痕,真是不体面!”

“够了!”楚涛冷声呵斥,“带句话给江韶云,或我死,或他亡。”

木叶道:“你都输了,还敢这么说?”

“未到终局。”楚涛干脆地背过身去挥了挥手,“放他走。”

口令十分清晰地打在众侠的身上,但这口令更像是点燃一场大战的导火索,几乎所有人扬起了手中的兵器:无论是逐羽剑派众人的剑,还是其他刀枪斧钺。明晃晃的利刃在火光里把木叶的脸色映得惨如施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