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蜷缩在她的怀里慵懒地睡着了,一只爪子搭着她脖子上的项链圈里,吊坠是一颗黑色的宝石,雕成一只伸着懒腰的黑猫。

“她睡得真香。”坐在驾驶座位上的班克斯瞥了一眼秦少柔怀中通体黑色的猫笑着说道。

班克斯是纽约州立大学动植物学讲师,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头金发三七分开,灰色的眼睛深邃而温暖,坚挺的鼻子下面有两条爱神般刚劲有力的嘴唇,满脸的络腮短须,看起来成熟稳重,论年纪和容貌,这样的男人在美国正是最受女人喜爱的。

“是的,他好久没出来了,太兴奋了,走这么远的路,估计是累了。”秦少柔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伊丽莎白的背部,如同触摸在丝绸上一般柔滑。

车辆行驶在路易斯安那州北部的公路上,沿着密西西比河一直向北开去,在与阿肯色州的交汇处有一片森林叫歌手森林,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你认为我们这次能找到‘上帝之鸟’吗?”班克斯问秦少柔。

“那要看上帝是否眷顾我们了。”秦少柔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几缕白云,正午的阳光径直射向大地,远处的青山清晰可见,让人一望便知这里的空气清新无比。

“上帝之鸟”是一种体型巨大的啄木鸟,在美国本土消失已经有六十一年,它曾经是世界上第二大的啄木鸟,人们看到它们都会忍不住惊叹地叫道:“上帝呀!”后来人们把这种鸟类就叫“上帝之鸟”。

作为美国南部原始森林的象征,它曾经活跃在路易斯安那州歌手森林的深处。但是到了一九四四年,它便失去了踪影,飞出了人们的视线。科学家一度以为它已经灭绝了,然而在十多年前,一名业余摄影师基•斯帕林去年独自游览阿肯色州东部森林时,还无意中拍摄了该啄木鸟的倩影英姿。斯帕林随后把照片传到了网上,结果震惊了全世界关注着鸟类的人们。鸟类学家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出现在历史与艺术画中的披着“象牙装饰”的啄木鸟竟然真实地再现在阿肯色州这个偏远的丛林。对此,著名鸟类协会奥特朋协会的高级鸟类学者弗兰克•基尔激动地说道,“这项发现太伟大了,太惊人了!就像是再发现了猫王一样。它是我们可以想象到的能够再次发现的物种中最惊人的。”于是在这十年间,成千上万的人不远千里前来路易斯安那州和阿肯色州的交界处只为一睹真容,但是十多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游客看到过它们,大多数人仍然不死心,前来寻找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而寻找“上帝之鸟”显然变成了一次旅行的借口。

秦少柔也知道这次能找到“上帝之鸟”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她迫切需要一次远途的旅行来散散心,那个冰冷的家庭和那个冰冷的人让她实在待不下去了。

她和孔弟结婚已经八年,八年的婚姻生活是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结婚后的孔弟从来没有和她一起同过房,一切如同当时刚来美国三人合租时的一样,各睡各的房间,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主贫民区,自从他进了华尔街,他们搬去了繁华而又高档的住宅区。

他很少和她交流,她为他准备的中国菜,他也不吃,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她每天只能自己一个人含泪吃晚餐。几次她强行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她,他坐在沙发上不理她,她把他问烦了,他就戴上一个超大的耳机,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当她不存在。

秦少柔过得异常痛苦,婚后的孔弟对自己如此冷漠。即便如此,这八年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她是他的妻子,更是他在异国他乡唯一的伴侣,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他也成了国内的通缉犯,无法回国,她不忍心留下他一个人,因此,她八年来都没有回国。即使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即使她异常想家,她也不曾离开他过。她无法想象自己回去和家人团聚,留下孔弟一个人在国外身处孤独之中的情景。然而,现在她变成了非法移民,她回不了国了,很多时候她都希望美国移民局找到她,把她遣送回国,这样她心理好受一些,但那只是妄想而已,她要陪他,她必须陪他,即使他对自己再冷漠也无法改变她的坚持。

直到最近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将秦少柔推向了绝望的边缘。

有天晚上,秦少柔在家里看书,几天不曾回家的孔弟,上身穿着一件她从未见过的深棕色夹克,右手握着左手的胳膊,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几乎遮住了脸面,但仍然可以看出他表情很痛苦。秦少柔见他快步走向浴室关上门,赶紧跟着走到浴室门口,问他,“孔弟,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有答话,但她感觉肯定出事了,继续敲门,“你不回答我就要报警了!到底怎么回事?”过了半天孔弟才勉强答道,“没事,喝多了点,洗把脸就好了。”

孔弟出来走回自己的房间,秦少柔偷偷跑到浴室去瞧,发现浴室的洗漱台上有残留的血迹。秦少柔接着跑去敲孔弟房间的门,孔弟说,“我累了,休息了。”秦少柔不好继续敲。这件事让他对孔弟的工作表示了怀疑,在华尔街工作为什么需要打扮成这样,为什么几天几夜不回家?为什么要流血?她怀着这些好奇,准备去一趟孔弟的公司。

那天,她来到孔弟在华尔街上班的公司,一个叫罗斯资本的公司,前台问她:“你找谁?”她说:“我找迈克。”迈克是孔弟到美国后的英文名字。前台说你等一下,结果一会儿从后面走出一个美国的高鼻梁蓝眼睛的白种人,她知道弄错了,这个人也叫迈克,很不好意思地说了抱歉。

她继续询问前台,说:“我找的迈克是个亚洲人,来自中国。”前台热情地说道:“我们这里的确有一位基金经理来自亚洲,不过不叫迈克,我认为你找错人了。”这让秦少柔很是诧异,自己丈夫的工作地址怎么会弄错呢?她继续问道:“能告诉我那位经理的名字叫什么吗?”前台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说道:“对不起,我们有义务为员工保密,除非你能证明你和这名经理认识,我才能告诉你。”她想了想,两个人从来没有拍过合照,结婚也只是走了个仪式,并没有领结婚证,而自己现在还是非法移民,哪里去找证据?正当她犯愁时,后面一个中文声音说道,“你怎么来了?”她一听就知道是孔弟的声音。

“我来看看你。”她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她此次前来本不想让孔弟知道的。

“现在看到啦,可以回去了。”他冷冷地说。这不该是一个丈夫对妻子说出口的话,不过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她自会用眼泪修复他的冷漠给自己心灵造成的伤痛。

回到家后,她一直在思考前台问什么说没有“迈克”这个人。隔了几天,他确定孔弟不在公司,再一次去了罗斯资本,看到前台,她说:“我找我丈夫。”

前台见她上次来过,微笑地说道:“戴蒙今天外出办事,不在公司。”

她听到“戴蒙”两个字,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孔弟回来之后,她问他,“为什么你在公司叫戴蒙?你是不是用他的名字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了?”

他定住了,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要用楚成的名字?告诉我为什么?”她穷追不舍地问道。

“你终于生气了,只有江楚成才会让你生气,对不对?你只在乎江楚成,对不对?”他停顿了一会儿,大声叫道,“我才是你丈夫!”

秦少柔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句话时她无言以对。

“嘿,乔安娜,你怎么了?”班克斯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自己看着窗外走神了好久。

“啊,没什么。”她低下头,抚摸着黑猫的后背。

“这些天看你出来都不太高兴,可以跟我讲讲到底是什么令你不愉快吗?”班克斯温情地问道。她不敢看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太具有魅力。

她和班克斯是在纽约市动植物协会上认识的,协会会长即是班克斯。班克斯是美国州立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曾经有过一段婚姻,结婚不久就离了,具体原因无人知晓。秦少柔也不想知晓,她是放不下对生物的喜爱而参加的这个协会的聚会,她也不想自己太过出众,毕竟她是非法移民。

一想到非法移民,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她那么想回国,却偏偏像做贼似的怕被抓到遣返。

谁知道班克斯看到她后便对她格外的关注,她觉得可能自己是协会唯一的亚洲人吧。有一天,班克斯突然打电话约她,希望和她吃晚餐,而前天晚上,她正好因为孔弟的冷漠而伤心,也希望在美国有个朋友可以聊天,她就答应了。每回她跟班克斯聊起动植物学的事情她就忘记了不开心,发现,除了眼泪之外,跟班克斯聊天也能抚平伤痛,班克斯又是个极其健谈而且幽默的人,他们聊的很开心。约会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有一次,秦少柔发现自己和班克斯见面不自觉就打扮起来了,她突然停了下来,将脸上的粉底去不抹去,将化妆品都扒在了地上,她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有丈夫的,她取消了约会,好长时间都没有去动植物协会,好久都没有和班克斯见面,班克斯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直到最近,因为江楚成的事情和孔弟闹得很不开心,她又去了协会的聚会,班克斯看到她还一如往常一般,也不问这些天她为什么不接电话的事情,好像知道什么,就提议发起一次寻找“上帝之鸟”的旅程,于是便有了这次行程。

这是班克斯为秦少柔打造的散心之旅。

“班克斯,呼叫班克斯,沃尔顿他们的车停下了,听到了吗?班克斯!”班克斯的对讲机里响起了

帕尔特的声音。帕尔特和他爱生气的女朋友米兰达驾车跟在班克斯后面,年迈的沃尔顿和他的妻子格瑞丝驾车跟在帕尔特的后面。他们都是纽约动植物协会的成员。听到班克斯的提议后帕尔特和沃尔顿都答应参加,让秦少柔很尴尬的是,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她和班克斯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恋人。

“好的,知道了,你们在原地等着,我这就掉头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班克斯开着别克的两厢车调了个头。

很快就看到沃尔顿的车,车停在路边,他们在车外,格瑞丝好像要吐了,沃尔顿在她旁边帮忙拍背,沃尔顿古默和格瑞丝古默都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

班克斯将车开到路边,调了个头,停在沃尔顿车的后面,和秦少柔下了车。

“沃尔顿,格瑞丝怎么了?”班克斯小跑过去急忙问道。

“她晕车,坐车时间太长了,需要休息一下,给你们添麻烦了。”沃尔顿解释道。只见格瑞丝佝偻着腰,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很难受。

“没事,格瑞丝的身体要紧。”班克斯答道。

秦少柔将黑猫放在车上,拿了一瓶未开启的矿泉水,下车后急急忙忙上去帮着沃尔顿拍背,递水。

一会儿,帕尔特的车也掉头回来了。

“我的天啊,格瑞丝,你看起来好难受。”帕尔特还没有走到面前就开始一惊一乍的,“我真怕你还没见到‘上帝之鸟’,就先见到上帝了。”

“你再瞎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旁边的米兰达指责他道。他们都知道帕尔特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开玩笑从来都是不看对象的人。

“你把我的嘴撕烂了,这样我就可以一口吃了你。”他抱着米兰达的头,做出一个一口吞下去的模样。

米兰达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年迈的格瑞丝慢慢地站了起来,很抱歉地说道:“给大家拖了后腿了,对不起,我现在好多了,我们出发吧。”

“没事,我们可以多等一会儿。”班克斯说道。

“什么,我们不能等了,再等下去,我们就要在森林里露营了。”帕尔特抱怨道。

“露营怎么了,正好大家都带了帐篷,我们不就是出来体验露营的吗?”米兰达生气地指责帕尔特。秦少柔不明白这俩冤家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是想想自己和孔弟,也没什么奇怪,估计她和孔弟的关系在其他人眼里更难以让人理解。

格瑞丝强行要求出发,大家也不好违拗,帕尔特和米兰达的本田车在前面开,沃尔顿和格瑞丝的老福特汽车在中间,班克斯和秦少柔的别克跟在后面,怕格瑞丝有什么需要好随时帮忙。

“真好,看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相亲相爱,还能一块出来旅游。”秦少柔感叹道。如果自己和孔弟也能这样那该多好,但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们可不是来旅游的,他们是真的来找‘上帝之鸟’的,沃尔顿本来不想来,但是格瑞丝偏要来,沃尔顿劝她身体虚弱,旅途担心她太劳累。可是,格瑞丝做了决定,无法更改,毕竟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上帝之鸟’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据说看到‘上帝之鸟’的人,死了后不用审判,可以直接上天堂。”班克斯接着说道,“你知道沃尔顿和格瑞丝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很想知道。”秦少柔对此充满好奇。

“他们结婚才三年。”

“你是说他们老了才认识的?”秦少柔惊讶地问道。

“也不是。”班克斯笑了笑,“他们二十多岁就认识了。那时沃尔顿刚从越南战争的战场上回来,在回家的路上,也就是火车上,两人相遇了,当年沃尔顿22岁,格瑞丝29岁,两人在一个车厢畅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分手后,沃尔顿对格瑞丝难以忘记,非常后悔自己没有留下格瑞丝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他只知道格瑞丝人在纽约和对动植物感兴趣,于是他只身跑到纽约去,去寻找格瑞丝,一直找到身无分文差点沦为乞丐,他知道格瑞丝喜欢动植物,会去纽约州立植物园,于是在那里风餐露宿地等待格瑞丝的出现,三年后,他终于等到了,那时他已经蓬头垢面彻底成为乞丐,可是,在格瑞丝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的丈夫。沃尔顿并没有上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但是私下里还是和格瑞丝见面了,格瑞丝其实也对沃尔顿恋恋不忘,得知此事后更加感动,却没有选择离婚和沃尔顿在一起,因为她有家庭,沃尔顿说我会等,直到你能和我在一块时,我就娶你为妻。三年前格瑞丝的丈夫心脏病去世了,儿女们都长大成人成了家,格瑞丝在儿女的允许下终于和沃尔顿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秦少柔听到这个故事后整个人都震惊了,她无法想象世界上有这么执着的爱情。她隔着挡风玻璃,看着前面沃尔顿的车,看到车里两人的背影,不觉眼眶湿了。

他们驾着车一直开到晚上九点,半路上走走停停,格瑞丝实在走不动了,班克斯号召大家在杉树林里搭建帐篷,休息到明天早上九点再出发。

沃尔顿和格瑞丝一个帐篷,帕尔特和米兰达一个帐篷,班克斯只带了一个帐篷,秦少柔睡班克斯的帐篷,班克斯睡车里。

“大家小心,这里晚上有狼。”帕尔特睡觉前甩出这么一句后紧紧地拉上了帐篷的拉链。然后从帐篷里又传来米兰达和他的吵架声。

沃尔顿的帐篷里异常的安静,秦少柔知道格瑞丝太累了,早早地睡了,而沃尔顿正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伊丽莎白晚上从来不睡觉,下车后就溜进了杉树林中,它好久没见到大自然了,让它出去跑吧,她知道明天早上它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班克斯如此有魅力的美国男人,对她这么好让她内心充满愧疚,如果没有结婚,或许会选择班克斯吧,但是和孔弟已经组建了家庭,那么就不能轻易地放弃责任,即使孔弟对自己再冷漠,她也不能离开孔弟而去,她现在是孔弟唯一的亲人,他们一起来的美国,她很明白孔弟的为人,她希望自己对孔弟的猜测都是错误的。还有他,江楚成,不知道他回国后怎么样了,或许他已经忘了我吧。她看了看挂在胸前的黑猫宝石,紧紧地握着它,慢慢的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回国了,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弟弟少强拿着竹子做的剑,追逐着空气,在院子里奔跑,嘴里叽里呱啦地怪叫,如同武侠片里的打斗声。妹妹少青用洗衣粉水吹着泡泡,泡泡在阳关下映射出七种颜色的光彩,一个接一个的飞上天,飘舞,飘舞,破裂,破裂。妈妈在白色的餐桌前剥桔子,秦少柔最爱吃的橘子。爸爸呢,那个经常说她懂事的爸爸去哪儿了?她问妈妈,妈妈指了指后面,爸爸站在她身后微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在不远处就是奔流不息的汉江水,飞蓬、枫杨、凤眼、杜英、灯芯草、构树、柳树……这些家乡的植物她在梦里能全部辨出来,真实的仿佛能闻见它们的清香。她无数次的梦,随着岁月的流逝,不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她笑了,在梦里。

早上秦少柔拉开帐篷,阳光还停留在杉树林的树梢上,伊丽莎白正在围着格瑞丝转圈,逗得格瑞丝咯咯直笑。格瑞丝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你的猫真可爱!”格瑞丝看到秦少柔起床后说道。

“它好久没有出过门了,瞧把它兴奋的。”秦少柔笑着说道。“你好些了吗,格瑞丝?”

“睡一觉,好多了。”

“那就好。”她看到他们的帐篷里是空的,问道,“沃尔顿呢?”

“哦,他和班克斯去拾柴火了,给我们准备早餐。”

秦少柔洗漱完毕,沃尔顿和班克斯就回来了,米兰达和帕尔特也起来了,早餐是用他们自带的烧烤架和平底锅简单的煎了几个鸡蛋和香肠,班克斯给伊丽莎白特意带来了鳟鱼罐头,可是伊丽莎白不领情,不肯过去吃。

“哪有猫儿不吃鱼的?”帕尔特好奇道。

“可能是晚上自己找东西去吃了吧。”秦少柔解释道。

“我们出门带伴侣,你怎么出门带只猫呀,乔安娜?”帕尔特问秦少柔。

“它好久没出门了,我带它出来玩玩。”秦少柔自觉无趣地解释道。事实其实不是这样的,秦少柔如果不在家,孔弟也很少回来,那么伊丽莎白就没人照顾了,她不得不带上它。

“你看它真漂亮!”秦少柔仔细看,伊丽莎白通体黑色发亮,唯有瞳孔金黄如同一把利剑,四肢很长,身体清瘦,奔跑起来行动矫健,走起路来姿态十分优雅。

“她多大了?”格瑞丝问道。

“好像有八岁了。”秦少柔答道。

“是你领养的?”

伊丽莎白在草地上翻滚着,活脱脱像个小孩。

“不是,它的主人是我刚到美国时的房东,已经去世了,她还有个儿子,不过这个儿子不太争气,是个吸毒的人,我觉得他不太会照顾伊丽莎白,于是我让我丈夫帮忙要过来了,一直带到现在。”她把“偷”故意说成了“要”字。克洛伊太太去世后,伊丽莎白就不见了,后来听到它凄惨的叫声,是布莱德在虐待它,秦少柔于心不忍,就和江楚成趁布莱德不在家,撬开布莱德的门,将它抱了过来,一直到搬家都没有被布莱德发现。

帕尔特将盘子里的鱼扔向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翻了个身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

“嘿,你瞧,这么快就饿了!”帕尔特高兴到叫。

中午驱车来到一个叫奥

西科的小镇吃过午饭,一直到下午4点才到达传说中‘上帝之鸟’出没的歌手森林。一路上格瑞丝几乎将午饭都吐了出来,又发起低烧,大家都很担心年迈的格瑞丝的身体。

“要不我们返回到奥西科镇吧?”秦少柔看着格瑞丝难受的样子提议道。

“我赞成,一只破鸟有什么好看的!”帕尔特第一个支持秦少柔观点,举起右手表示赞成。

“我让你举手了吗?”米兰达气愤地说道。

“你不知道这一路开下来有多累,我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积极过,怎么这次非得拉我来看什么‘上帝之鸟’?”帕尔特和米兰达争吵到,“这个时候在家打两局游戏多好啊!我想我的‘任天堂’了。”

帕尔特是典型的挂名会员,很少参加协会的活动,米兰达她倒是见过几次,相互之间比较了解,没想到她也会报名参加这次旅行。

“格瑞丝,要不我们回到奥西科吧,这样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沃尔顿劝到。

“我们才刚刚到歌手森林,现在回去努力就白费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上,看情况,如果没问题,明天我们进入森林看看吧。辛苦你了,沃尔顿。”格瑞丝充满歉疚地看着沃尔顿。

第二天格瑞丝情况看起来好了一些,坚持要进入森林,大家收拾收拾行李,将车留在了森林边上,组成队伍走进了森林。

刚开始进入森林,明显感觉到有游客留下的痕迹,越往里走,发现游客的痕迹越来越少,路渐渐的没有了,杉树也变得越来越高,有的地方完全遮住了阳光,变得阴暗潮湿,时不时的有老鼠、蛇和小鹿出没,弄得帕尔特一惊一乍的,有些古老的橡树,树根盘根错节地**在外面,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行走越来越艰难。

“把伊丽莎白给我吧,你这样走着不方便。”班克斯对秦少柔说。

秦少柔手里一直抱着睡觉的伊丽莎白。

“没事的。”她知道伊丽莎白不太喜欢班克斯。

在一些极难行走的地方,班克斯都贴心的扶着秦少柔的肩膀,这让秦少柔很不好意思,却又无法拒绝。

班克斯带了睡袋,他们在森林里留宿了一宿,白天又在森林里转了一天,伊丽莎白直到中午才回到秦少柔身边,让秦少柔非常担心。他们的干粮只能在森林里维持两天,如果今天还没有收获就要返回。

“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要再往前走今晚恐怕就要继续睡在森林了,现在我们必须返回。”下午三点趁大家休息的时候,班克斯说道。

“好好好,太好了!”帕尔特叫道,“我差点被这该死的蚊子吸成干尸了。”

沃尔顿看着格瑞丝,说道:“格瑞丝,我们必须返回了,你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我想在森林里再呆一晚上,最后一个晚上,恐怕我这辈子很难再来到这里了,我太喜欢这里了。”秦少柔一路上看到格瑞丝行走在这片黑暗的歌手森林里,仿佛沉浸在音乐的花园一般感慰,不停地感叹大自然的美妙。

“班克斯,你们先返回,我和格瑞丝再在森林呆一晚上,明天我们去找你们,怎么样?”沃尔顿跟班克斯说。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我们留下来陪你们,明早我们一起回去。”

大家都决定留下来,只有帕尔特不情愿,米兰达揪着他的耳朵狠狠地训了他一顿,他也就没有了意见。

第二天早晨醒来,秦少柔发现伊丽莎白又没有回来,她又开始焦急起来,班克斯安慰她,到中午它就会回来的,放心。可是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回来,这下秦少柔着急了。他们分散开来四处寻找,还是没有找到,秦少柔哭了。大家马上就要回去了,可是伊丽莎白不见了。她不想连累大家,说道:“我不该带它来这的,可能我和它真的缘分到此了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乔安娜。”格瑞丝安慰她道。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只听头顶上一道响亮的鸟鸣,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有力的鸟叫声。

“看那里!”帕尔特叫道。

大家向上望时,只看到几十米高杉树枝上伊丽莎白正和一只身形巨大的鸟形成相互攻击态势。

“我的上帝啊,那是‘上帝之鸟’!”沃尔顿叫道,他紧紧地抱着格瑞丝,两人抬头仰望。

秦少柔看到,那鸟颈侧沿着背部两侧直到两翼后缘,覆盖着优雅的白色羽毛,在鸟头部有猩红的羽冠,让它看起来威风凛凛,这就是在美国消失了几十年的“上帝之鸟”,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很担心伊丽莎白,但是她不敢喊,怕惊动了“上帝之鸟”,如果飞走,就再难看到了。

只见伊丽莎白朝“上帝之鸟”冲去,在高高的树枝上直立起来,“上帝之鸟”展开双翅,那一刻如同神迹的再现,只听到格瑞丝激动地说道:“我的上帝……我的上帝……”秦少柔从声音里能感觉到她流泪了。

“上帝之鸟”没有对伊丽莎白展开攻击,用一个转身滑翔,隐没在树林里,消失不见了。

这短短一刻如同在梦中一般,如果不是看到伊丽莎白还在树枝上,很难让人相信,他们看到了“上帝之鸟”。

伊丽莎白从树枝上跑到树干,又从光秃秃的树干上迅捷地窜了下来,跑到秦少柔身边,秦少柔紧紧的将它抱在怀里,激动不已,班克斯也走了过来,搂着秦少柔。

他们顺利的返回到停车的地方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没法继续驾车了,他们实在太累了,格瑞丝也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和连续的行走开始喘了起来,沃尔顿陪着格瑞丝。班克斯组织生火做饭,他们好久没吃热的食物了。米兰达要求帕尔特代替沃尔顿帮忙去拾枯木,帕尔特倒在刚搭起来的帐篷里不肯去,米兰达正要收拾他。

“没事,让乔安娜陪我去吧!”班克斯说道。

秦少柔让米兰达帮忙照看伊丽莎白,自己和班克斯再次进入森林。蓝色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杉树撒进歌手森林,一丝风也没有,四周异常安静,时而会有小动物在灌木丛中穿梭,沙沙作响。

“真没想到这次能看到‘上帝之鸟’,实在是太意外了。”班克斯边拾枯木边说道。

“是啊,太让人意外了。这应该就是意外的旅程吧!”秦少柔高兴地说道。

“这不是意外的旅程,乔安娜,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旅程。”班克斯拿着枯木转过身来看着秦少柔。

秦少柔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希望你能高兴起来,你能感受的到吗,乔安娜?”

“班克斯,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有丈夫了……”

“但是你生活的不高兴,傻子都能看出来。”班克斯粗鲁地打断她。

秦少柔再次无言以对。

“乔安娜,”班克斯走到秦少柔的身边,“不要在欺骗自己了,如果你过的不开心,你就要勇敢地说出来。”他放下枯木,将双手放在秦少柔肩膀上。

“这不重要,我爱我的丈夫。”

“不对,你在欺骗自己,乔安娜……”他迅速将乔安娜抱入怀中。

“不要这样,班克斯……”乔安娜用力挣扎,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挣不脱。

班克斯将嘴凑到她的嘴边,他要亲吻她。不行,我不能这样,她努力地克制自己。

“放开我,班克斯!”她喊道。

可是没有用,她挣不脱。她用力一口咬了他的嘴唇。

“啊!”的一声,班克斯向后退去捂着嘴巴,在月光中狠狠地瞪着秦少柔,忽然扬起右手,握成拳头,“婊子,敢咬我!”

秦少柔赶紧向后退去,没想到班克斯更快,他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秦少柔无法呼吸,她奋力地捶打班克斯,他却跟疯了似的,越掐越紧,完了吗?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地扑在了班克斯的脸上。

是伊丽莎白!

只听班克斯痛苦地叫着,伊丽莎白发出凶猛攻击时的叫声。她不敢回头,她奋力奔跑,在夜色中,一条地底下凸起来的树根绊倒了她,她摔在地上,很疼,她快速爬起来,继续奔跑,一只松鼠从灌木丛中窜出来,她来不及害怕,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班克斯,不,那不是班克斯,她想喊救命但没有力气,她听到伊丽莎白的叫声由凶狠变得痛苦,而班克斯的声音由痛苦转为凶狠,伊丽莎白嗷嗷叫了两声便没有了声音。她不敢回头,继续奔跑,朝着他们来时的路,她不知道,也记不清,是否是这条路,她换了一口气,终于喊出了“救命”,但声音很快消失在树林中,他会追上来吗?她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帐篷的光,那是沃尔顿和帕尔特的帐篷,她拼命地跑向它们。看到他们从帐篷里出来了。

“乔安娜,怎么了?”沃尔顿喊道。

她跑到沃尔顿面前,不住地喘气,她说不出来话。

“乔安娜,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沃尔顿再次问道。帕尔特也走上前,格瑞丝和米兰达也出来了。看着她。

她回头看了看,班克斯就站在她的后面,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好像仍是那个关心自己的班克斯。

不,她不能这样,他很年轻,他还是副教授,是纽约动植物学会的会长,我不能告诉他们真相,我不能毁了他。

“伊丽莎白发狂了,”她低下头,小声说道,“是……班克斯救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