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黄漆木框的玻璃窗,洒在餐桌上,金黄的油条和莹润的白粥在整齐而又干净的餐具中,显得格外可人。

刚起床的成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桌上简单的早餐,说道:“怎么每天都是油条和白粥呀?”

在桌前,手中拿着报纸的母亲卢慧玲看了她一眼,“只有这个,不吃就饿肚子,还有,”她放下报纸,“你知道我们家的规矩,不准在外面吃早餐。”

成荣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气。“好吧,谁叫你是我妈呢?”她伸手去拿那根金黄的油条。

“不许碰,先去洗漱!”卢慧玲严厉地说道。

她保持着偷偷拿油条的姿势,转过头来看着卢慧玲,白了她一眼,“遵命,我的母亲大人。”她转身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问道,“我爸呢?”

“你爸上班去了。”

“这才几点?这个市委书记做的怎么比民工还惨呀!”她嘟了嘟嘴,看看卢慧玲微微笑了笑。

是呀,如果我爸不这么勤奋,老妈也不会嫁给他了。以前,成荣多次问卢慧玲,我爸这么笨,你到底爱他哪一点?卢慧玲总是笑着不回答。老妈卢慧玲年轻的时候是一名记者,老爸成乔波还只是个小小的公务员,没想到现在升到了市委书记,她不得不佩服老妈当时的眼力。结了婚之后,卢慧玲身体一直很差,就做了全职太太,天天在家里带孩子、养花、看书。

洗漱完毕,成荣换了件西式套装,扎了个爽利的马尾辫,坐在看报纸的卢慧玲对面,吃起早餐来。

“看沔阳日报呢?找到我的文章了没?”她调皮地问道。

“没有,你出新闻了?”

成荣嘻嘻笑道:“还没,不过快了,这两天都在找新闻,到时候写出的新闻保证让您这位前辈大吃一惊。”

卢慧玲没有理她。

“妈,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说我爸从楚州市调到沔阳市,同样是市委书记,一个城市大,一个城市小,你说是不是被降职了?”

“别乱说,这是你爸自己申请调任过来的。”

“什么?自己申请调过来的?”成荣一口粥差点喷了出来,“我这几天在沔阳市四处逛了逛,这哪像个城市呀,跟个县城差不多,老爸这是傻了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沔阳市本来就是由县升级到市的,这有什么奇怪。”卢慧玲放下报纸,“你爸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这都是为国家办事,为人民服务。”

“同样是为人民服务,那怎么就不为楚州市的人民服务了?我爸在楚州市卸任那天,市政府楼前,几百人来送行的,好多人哭着喊着要挽留清官,拉横幅的、送锦旗的,都说我爸是成青天,我爸在楚州市多好的政绩呀,怎么突然就要到这来了,真想不明白。”

卢慧玲笑了笑。“你这孩子,你爸做官这么多年,你见过他做错什么事情吗?他来到沔阳市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什么理由?”成荣瞪着眼睛望着卢慧玲。

“为了一个朋友,死去的朋友。”

“什么朋友老爸这么看重?”成荣想不起来。

“这个朋友虽然不是官场的,但是和你爸一样,有崇高的志向,曾经在你爸执政楚州市时也帮过你爸,可惜八年前在一场大火中故去了。”

“为了朋友,确实值得我这个女儿学习,但是不能拿自己的仕途和你们女儿的未来开玩笑呀……”

“我说你这孩子,我这个当妈的都怀疑你是不是我跟你爸生的,既不像你爸,也不像我。每天都嬉皮笑脸的,又浮躁又懒。”

“您可别说,我还真有几次躲在被子里哭,觉得自己不是你们亲生的。我在湖北高考,拼死了多少脑细胞才考了537分,结果只能上个二本的学校,这分数要是给张市长他家孩子,早就进武大了,张市长多有能耐,你们倒好,我考多少就上什么学校,一点关系都不找,好啦,现在快毕业了,找起工作来没竞争力了,只能跟着你们过来沔阳做个小报纸的实习记者了。人家刘市长的女儿考都不用考就送出国了,我也想出国,你俩就是不答应,你说我这是亲生女儿么?”说完,抿着嘴,斜着眼看着卢慧玲。

卢慧玲看着成荣笑了笑。“你不是经常问我喜欢你爸哪一点吗,我就是喜欢你爸这一点,我一切都听他的。”

“得了吧您,开始推卸责任了是吧,你当我看不出来呀,像老爸那么笨的人,能把楚州市治理那么好,能在那么复杂的官场中左右逢源,不是老妈你在背后,他能坐上市委书记?”说完低头扒拉扒拉几口把粥喝完了,擦了擦嘴。“吃饱啦,也抱怨完了,好啦,我要出发了,都实习十几天了,还没搞到大新闻,希望今天有收获吧,我走啦。老妈你记得吃药,还有,注意休息!”她跑到桌子对面,亲了亲卢慧玲的脸颊。

卢慧玲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追着说道:“在外面记得我们定下的规矩呀!”

“哎呀,烦不烦,我知道啦!”成荣在玄关换完鞋,就跑了出去,只听后面又传来了,“慢点跑,别摔着了!”

他们定下的规矩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在外面说自己是市委书记的女儿。成荣心想,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万一遇到什么特殊情况,这招她肯定会用上,但她绝不会轻易使用。

有时她自己也觉得她的性格和父母的都不像,作为一个女孩,确实有点大大咧咧了,而且好胜心特别强,为达到目的什么都敢做,几次因为这种行为而被父母责备,母亲在他出门前总是叮嘱她,记得遵守他们定下的规矩。

门外是个三十平米左右的院子,院子里种的全是卢慧玲带过来的花草和多肉植物,本来给新来的市委书记安排了不错的小区,可是母亲卢慧玲坚持住这栋像农家一样的房子,院子里除了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就全是篱笆,墙角长满青苔,右半边墙体上围着玻璃覆了一片爬山虎,屋子里面的家具都是老旧的,和从自己以前的家带过来的,都多少年了,成荣感觉这个家一直在漂泊,随着老爸的工作地点而不断的搬迁,让她觉得很没有归属感,但卢慧玲告诉她,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她骑上那个二手市场买的破旧的电动车就出发了,她今天打算去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转一转,就是万鸿广场。

那个负责指导她,看起来像个民国老先生一样的苏耀兵,一天到晚待在办公室里,不出去跑新闻,经常在网上找一些非本地新闻,就弄成稿子居然还经常上报,真是想起来就搞笑,小报社毕竟是小报社,做起新闻还这么不认真,成荣实在看不下去,她可不会这么干,即使我是个实习生,我也要让你们见识下什么是新闻人的职业素养。但是,仔细想想,其实报社并不小,而且是本市最大的报社,在这座城市里影响极大。

这两天她为了找新闻,都找到地方乡下去了,可惜尽是些婚姻问题、家庭问题的小新闻,几次都是白跑一趟,还差点迷路。那个没用的苏耀兵告诉她,“别出去跑了,帮我改改稿子发一发就可以了,到时候新闻后面会署上你的名字的。”成荣对此不屑,苏耀兵长得也是一副溜须拍马的嘴脸,知道她是市委书记的女儿,也不好多说,甚至成荣每天出去找新闻都不去报社报到,他也不说。其实,报社都知道她是新来的市委书记的女儿,这帮人,他们搞这种消息还是很灵敏的。

所以,成荣自己想怎么做新闻基本没有人管她,她也很会利用这个身份来给自己更大的工作空间,卢慧玲呀卢慧玲,这可不是我不守规矩呀,是他们让我不守规矩的,我可没告诉他们我是市委书记的女儿。

但这个苏耀兵也并非一无是处,当他看到成荣跑了几天新闻无果后,居然悉心的提醒她:“在沔阳市人们普遍关注财经新闻,很奇怪吧?对于很多人来讲如此枯燥的新闻,居然阅读量在所有版块中最高,是的,说白了就是关于股市的新闻,这里的人好像个个都无比关心股市,个个都炒股,这和这座城市近二十几年的定位是相关的,我们这里是‘小上海’,也就是‘小金融中心’,所以金融业是长期坚持的产业,最终要成为主打产业,虽然还没有成功,这二十几年的长期的宣传,让投资意识深入到了当地人的骨子里,当然,这要归功于我们的报社了,呵呵,所以,你别乱跑了,好好的关注一下财经新闻吧。”

当成荣问他,你怎么不写财经新闻?苏耀兵笑着说:“你以为社会新闻好写?我这么资深的记者,当然要坐镇这个版块了,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帮我整理整理社会新闻,如何?”

你这不是做梦吗?好不容易逮到个实习生,想好好利用我,是吧?我是来这里做新闻的,不是来抄新闻,要抄你自己抄去,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做,看你们这个报社谁敢管我。成荣心想。

有一个新闻题材成荣想碰,但是报社已经明确规定了,不准有记者调查这个,那就是“水怪”。在成荣还未到来之前,有一艘载有三十多人的渡轮离奇沉没了,好些受害者尸体都没有找到,有传言汉江里有“水怪”。如果这个题材可以见报的话,成荣会毫不犹豫地调查,但即便自己是市委书记的女儿,报社明文规定的不让调查,那也没办法,写了也发不出去。

幸好有另外一个题材传到成荣的耳朵里,那就是万鸿证券营业部的猝死事件,本来报纸已经定性为猝死事件,但是近期的尸检结果表示,死者胃部检测出氯化钾来,报社有人推测是谋杀,输三十万不至于自杀,怀疑死者得罪了什么人,对方趁机动了杀机。不管怎么样,这件案子都值得调查一番,美国著名的记者特蕾莎霍普说过:“新闻最重要的不是结果,是获取结果的过程”。

来到万鸿广场时已经是十点多了,天空异常清明,微风不断吹着,丝丝凉意袭过身体,又被温暖的阳光驱走。

一座的形象怪异的巨大

铜牛雕像竖立在广场中央,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起来在讨论什么,一个疯子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嘴里不断地说着“牛死了,牛要死了”这样的话,但没有人理他,广场旁边的盒饭摊点开始支撑起来了,等着中午休市做生意。

她停好电动车,看着眼前如古希腊建筑一般雄伟的营业部,前面有几十阶宽阔的大理石阶梯,仿若宫殿一般,建筑顶上赫然写着“万鸿证券”四个大字,这种风格的建筑,与沔阳县的整体气质真是不搭,她想。

她踏上台阶,走入营业部,里面弥漫着一股令人闻起来作呕的气味,上百人呼吸的味道,盒饭的味道,甚至脚臭的味道……。一排排塑料座椅已经坐满了人,大厅角落里到处站着人,人们都抬头盯着屏幕上的数字,一整片的绿色数字,在屏幕上一动不动,盯着的人个个神情哀怨,好一股沉重的氛围。这景象让她想起医院排队等着看病的人,个个表情痛苦,神情焦急,看来大部分都亏惨了。在她面前,一个憔悴的老头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嘴里嘀嘀咕咕的像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地说着些什么。她走到那些聊天人的旁边,听到的无非就是些股市的名词,“反弹”、“止损”、“别割肉”、“国家队来了”,他觉得无趣,走到了柜台前面。

“你是来办理业务的吗?”柜台后面的服务员笑脸相迎,这么多人亏损,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是,我是来找你们经理的。”成荣从包里拿出证件,“我是沔阳日报的记者,我想采访他一下。”

“前几天有人来采访过了,怎么又来了。”

“其他同事采访有漏洞,派我来重新采访。”她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哦,好的,你稍等一下。”

不一会儿,从旁边的经理室走出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体型微胖,两只眼睛总是饱含笑意,上过发胶的头发三七分开。

“你好,我是这里的经理关陆春,请问有什么要帮助的吗?”他半躬着身子用双手递出一张名片,带着笑意问道。

“你好,我是沔阳日报的记者,我叫成荣。”成荣双手接过名片,将自己准备好的名片递给他,她好久没有碰到这样恭谨的见面了。“我来这里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好。”他痛快地就答应了。“请随我上二楼,我们在会客厅里谈吧。”说完做了一个让成荣先走的手势。

来到二楼一间宽敞的会议室,他们相对而坐,不一会,一位职员端来两杯茶。

“前几天,你的同事郭文涛已经来过,他询问了我关于本次股灾的看法,如果你是问同样的问题,我的观点不变,如果不是,不知你想问哪方面的事情。”

成荣发现他谈吐间有一种职场礼貌和官场的老道派头,官场的人他见得多了,谈吐间立刻就可以感觉出来。

“关于前几天有一位叫陈福建的股民在营业厅猝死的事情,我想了解一下情况。”成荣说完后,看到关陆春笑脸变得僵硬起来。

“这件事情……警察来过了,新闻也报道过,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陈福建的尸检结果出来了,他好像是氯化钾中毒,所以,早期那篇关于猝死的报道不成立,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是自杀或者谋杀。”

“对不起,对于尸检结果,我们还没有收到消息,暂时无可奉告。”他严肃地说道,他一定是怕事件的再次报道影响他们的正常营业。

“那陈福建死亡当天的监控我可以看看吗?”

“监控视频已经交给警方了。”

“你了解陈福建这个人吗?据说他平时都在营业厅里炒股票,他得罪过什么人没有?”成荣追问。

“据我了解陈福建在营业厅里是很有声望的人,经常给大家推荐股票,大家都很追捧他。”

“他推荐股票就没有失利过?”

“股票本来就变化莫测,失利肯定会有,但也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

“听说那天跟他对赌的是一个还了俗的和尚,这和尚从哪里来的你知道吗?”

“这个警方已经调查过了,这个人叫史玉孝,跟陈福建毫无瓜葛,对赌是营业部周围的一种风气,虽然是犯法的,但也很难禁止,就像赌博一样,警方已经对他作出行政处罚。”

“我可以看看陈福建的交易账户吗?”

“对不起,这是保密的,除了客户本人,我们也只能提供给警方。”

成荣问了半天,感觉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这个关陆春真是会打太极。两人相互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气氛一度很尴尬。

突然,关陆春笑着说道:“既然来了,我也不想你白跑一趟,关于本营业部的新闻,你想听吗?”

“可以,不过还要看消息的内容。”成荣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故作镇定。

“本月我们营业部的半年报出来了,半年营业额创了新高,仅次于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盛达地产的半年营业额。”

成荣感觉到不可思议。“你是说,这个营业部可以和沔阳市最大的企业相比了?”

“是的,确切地讲,是今年,因为今年是大牛市。”

“牛市真有这么疯狂?”

他笑了笑,说道:“股市的疯狂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不过今年营业额的突破也得益于沔阳市市政府对金融业的大力支持,还有贵报社的大力报道。”

成荣确实听说过沔阳市最大的发展方向是金融,而且自称“小上海”,没想到落实的这么到位,不过,看营业厅股民的神色,最终的结果并不是很好。

关陆春接着说道:“我们公司在全国有八十二个营业部,我们这个营业部所在城市是最小的,人口只有三十万人,但是我们营业额的收入足足可以和二线城市营业额相提并论,从半年报的情况来看,我们营业额已经排到了八十二个营业部的第二十三位,这是个很惊人的排名,也是我们所取得的最好的排名。”这次他露出的是真正满意的笑容,这么好的业绩,谁不高兴?

“你是说沔阳市很多人都在炒股?”

“没错!”

“你认为这是金融业发达的一种象征?”

“不敢这么说,看你怎么理解了。不知你是否觉得这个新闻有价值?”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新闻,但是让我感觉更像是在为你们营业部做宣传,这种新闻我会再三考虑的。”

成荣看到关陆春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好的,我明白了。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没有了,谢谢你。”成荣站起来,伸出左手和他握手准备告辞,“那打搅了,我先走了。”

“好的。有事情再联系,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成荣点头微笑,正准备离开,关陆春叫住了她。

“这是我们公司为记者朋友准备的一点辛苦费,请你收下。”他拿出一个红包,双手递给成荣。

成荣看到红包,吃了一惊,说道:“辛苦费?”

“是的,我们对记者一向表示敬佩,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这个钱我不能收。”成荣推了回去,她是不会收红包的,这是她家里最严厉的规定,虽然这个红包不是因为她市委书记的父亲。

“那好吧,欢迎随时再来。”关陆春无奈地说道,神色有些诧异。

果然老道,差点中了他的计,想让我给他们的营业部写新闻,还给我送红包,幸好我们家家规严厉,不然这红包一拿,不写点什么恐怕说不过去。其实在成荣看来,这确实是个值得一写的新闻,然而并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这种题材写出来有点像是鼓吹似的宣传稿件,她可不想把时间全浪费在这个上面。

陈福建的案子她肯定是要跟踪的,只是今天一无所获,加上好些天没有出稿了,心中难免焦急。

她下楼来,走过大厅,那个嘴里嘀嘀咕咕,如同神经病一样的老人,依然盯着屏幕上的绿色数字自言自语,她看了一眼,离开了这空气污秽的大厅。

外面空气新鲜,阳光明丽,她深呼一口气,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中午休市时间,一个上午什么都没干就这么没了。她骑上她的电动车准备离开,沿着广场在人群中慢慢的画了一个弧形,经过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到一个拿着手机的青年说道:“骗你们我刘正娜就是小狗,股灾期间我们公司三天赚了20%收益,全沔阳市你们都找不到这样可靠的公司。”

成荣停下来看了看,这人长相轻浮,一看不像正经人,大半是来骗钱的,正准备离开。那人又说道:“我这有真凭实据,可以随便查看我们的交易记录!”

这一句,勾起了成荣天生的好奇之心,听到有真凭实据,立刻停了下来,准备一探究竟。

“我来看看,”她挤过人群,走到刘正娜身边,“证据在哪里?”

“证据在我手机里,这里有我们的交易记录。”他将手机点开,将屏幕放在成荣眼前。

“你看,这是买卖股票记录。”他用手在屏幕上点击了一下,“你看,这是盈利总金额。”

成荣果然看到很多买入和卖出的数字,在盈利总金额上看到了红色的二十万的数字。

“不会是做的假的软件吧?”成荣故意问道。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我们怎么可能作假,我们是凭实力投资的公司。”

“如果是真的话,我能去你们公司看看吗?”成荣看到刘正娜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拿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是沔阳日报的记者,如果你所说的属实,我可以帮你们报道报道。”

“那好,我们公司就在这栋楼里。”他指了指旁边这栋破旧的楼,看起来像是居民楼,不像是商务楼。

“我能去

看看吗?”

“可以,跟我走吧!”

这是一栋没有电梯的老楼,和沔阳市的很多老楼都一样。六楼让成荣有些气喘吁吁。来到门口,门上贴着A4纸打印的“混创投资”四个大字,这一点也不像个正经公司,成荣心想。走进去后看到里面简陋的布置让她开始确定这个人就是个骗子了。

“爸爸!”刚一进门,一个小孩就朝这个年轻人扑了过来,“我的冰激凌呢?”

“乖,爸有正事,让小淼姐姐带你玩!”这时,旁边走出一个女孩将小孩拉走了。想不到,这人这么年轻就做了爸爸。

“这就是我们公司,有点简陋,不过我们是刚开始建立不久的新公司,将来会租大更豪华的写字楼的,不要被现在的样子吓到了。”他笑了笑。

成荣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走了过去,说道:“这是你们的交易电脑吗?”

“是的,都是用它交易的,最新款,性能超好,价值近一万呢,你看这机箱。”他拍了拍机箱。

“能否让我在电脑上看看你们的交易记录?”

“可以。”他将电脑打开,快速地打开交易软件。

“你操作挺熟练,看来你也很懂炒股票?”成荣故意奉承他道。

“还行,我们都是刚学的。”

“你是操盘手?”

“不是的,操盘手是我们请的人。”

屏幕上显示着这些日子的交易记录,果然如他所说,但是现在的骗子高明,电脑上也可能作假,于是她继续问道:“你们操盘手是谁?”

“丁康。”

“你们公司的人?”

“是的,不过是我们公司的兼职操盘手,他的主业是当教书。”

“他人呢?我想采访一下他,你知道怎么找到他的人吗?”

“就在梨花中学。”

“我能过去核实一下吗?”成荣再次看他的反应。

“你想去就去吧,尽管核实好了,记得把新闻写好点,最好写上我的名字,我叫刘正娜,混创投资的合伙人之一。” 没想到他并不在意,成荣不信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决定走一趟。

找刘正娜要了地址,拍了交易记录的照片,便离开了万鸿广场,很快就来到了梨花中学,一个不起眼的校门,大门紧闭,后面坐着一个大爷,旁边拴着一条狼狗,着实将成荣吓了一跳。成荣表明了身份,想让大爷放自己进去,谁知道大爷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进去。

“最近来学校闹事的人很多,上课时间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没有办法,成荣只能等到放学,终于等到了放学,学生们鱼跃而出,成荣白了一眼大爷,走了进去,很快找到了数学组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两个人。

“请问丁康老师是在这里吗?”成荣进去后礼貌地问道。

这时坐在门口的一个年轻人抬起头来看着她说道:“我就是,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我叫成荣,是沔阳日报的记者,听你的同事说,哦,是混创投资的同事刘正娜说你三天赚了20%的收益,这是真的吗?”

“这……”丁康犹豫了一下,“对!”又点点头。

“这真的是你操作的?”成荣惊疑地看着他。

“是的,没错!”

“那太好了,我能采访你一下吗?”

“是要……是要见报吗?”丁康紧张地问道。

“对呀!”

“不可以,不可以,”丁康赶紧摆手道,“实话告诉你,事情倒是有这个事情,只不过不是我,我不敢冒这个名。”

成荣笑了笑,果然不是你。“那是谁呢?”

“是江楚成江老师,不过,他不会接受你采访的,你还是走吧,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他变得慌张起来。

真有这样的人我当然要见见了。

“江楚成是谁?他在哪里?”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一个三十左右的人来,手里拿着一堆作业本,相貌英俊,只是脸上有一道轻微的疤痕。

“江……”丁康喊到一半又停止了。

“你就是江楚成江老师?”成荣问他。

“是的,你是?”

“我是记者成荣,这几天股市暴跌,听说你三天赚了20%的收益,我想采访一下你。”

江楚成看了看丁康,丁康脸上出现自责的神情。

“对不起,我不接受采访,请回吧。”说完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了。

“如果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不接受采访呢?”成荣紧追着问。

“请不要打搅我的工作,谢谢了。”

成荣又追问了几句,他只是埋头批改作业,觉得这人没有礼貌,便走出了办公室。走在校园里,心里越想越气,哪有这么粗暴拒绝人的,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自己跑了一天,等了一下午,不能无功而返,现在证据、时间、人物、地点都有了,就不信写不出一篇稿子来,尽管是一篇短新闻,她也报道定了。还差一张照片,她拿出相机,躲在一颗杉树后面,半小时后,江楚成出来了,她快速地按下快门。

回到报社,她将几百字的新闻快速的写了出来,用A4纸打印出来后,拿到苏耀斌的面前时,苏耀斌正准备下班。

“苏老师,你先别走,帮我看看,这篇稿子怎么样,能不能发?”苏耀斌作为她的实习指导人,她写出的文章都要经过他的过目。

“好的呀,看看是什么文章。”苏耀斌接过刚打印出来的文章。没过一会儿他抬起头来,“你这篇新闻是真实的吗?”

“是真实的,我核实过了。”

“现在股灾这么严重,还有人这么厉害,这篇报导确实挺让人新奇的,不过,如果用真名和刊登照片的话不知道有没有经过本人的同意。”

“对方不配合,但我想发这篇新闻,我也觉得这是个很惊人的事情,难道不可以发吗?”成荣给了他一个反问的表情,谅你也不敢拒绝。

苏耀斌想了想,笑着说道:“没事,可以发,可以发。”

“那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吗?”

“你这个新闻不错,就是太单一了点。”他坐了下来,让成荣坐在旁边,“以前我们社长也写过类似股票高手的文章,不过他把它当系列新闻来做,做的特别成功,那个人就是沔阳市的‘股神’秦万东,后来他还在财经版开了个专栏,写关于股市的分析和操作文章,从此我们报社的销量大增,也奠定了我们报社在沔阳市的地位。”

“秦万东是谁?”

“就是现在盛达集团的董事长,不过他自从进入房地产就洗手不干股票了,可以说是成功的全身而退。”

“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你这个好像更厉害,如果能捧红的话,将是另外一个‘秦万东’。”他又仔细看了看打印出来的新闻稿件。“江楚成?他叫江楚成?”

“对,江楚成,梨花中学的老师。”

“你有原版照片吗?这纸上的黑白照片看的不太清楚。”

“有。”

成荣跑到自己的工位,拿来数码相机,将江楚成的照片展示给苏耀斌看。

“啊,就是他,江楚成,脸上有刀疤,我知道他。”他突然的一惊一乍把成荣吓了一跳。

“你认识?”成荣疑惑地问。

“是的,我曾经报道过他,他父母的案子也是我报道的。”

“什么案子?”成荣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了。

“沔阳银行贪腐案。”

“沔阳银行?”

“哦,是我们当地的银行,案发后,银行被接管了,最后资产变卖,关门倒闭了,当年这家银行可是我们沔阳市金融创新的大事呢!”

“那江楚成和这件案子什么关系呢?”

“他父亲江怀远就是沔阳银行的行长,腐败案爆发后发生了银行挤兑事件,储户好多拿不到钱,愤怒的储户聚集起来,连续冲击沔阳银行和银行领导的住处,最后行长江怀远和副行长孔锡乾在某个夜晚被大火烧死了。”

被烧死?成荣突然想到母亲早上说父亲为一个朋友来到沔阳市,也是被烧死的,于是赶紧问道:“这事发生在八年前吗?”

“是的,原来你也知道?”

那就对了,父亲的朋友肯定是其中一人,或许就是江楚成的父亲江怀远也说不定,难道他的死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她想了想,问道:“江孔两家同一个夜晚被烧死?”

“是的。”

“谁干的?”

“应该是储户所为吧。”

“抓到人没有?”

“没有,现在一直是悬案,几千名愤怒的储户,那时候也没有摄像头,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

“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成荣诧异不已。

“没有办法。”

“那江楚成呢?”

“他当时在国外,侥幸逃脱一劫。得知消息后从美国回来了,在他的银行卡里也发现了不明来源的巨额资金,最后被判入狱四年,我的关于他的报道就是他回国后入狱的报道,我们报社当时有专门的报道组报道此事,社长是核心,我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成荣没想到江楚成背后还有这故事,让她兴奋不已,这是大新闻,值得深挖的大新闻,或许还可以帮到自己的父亲也说不定。

正当他准备回工位继续丰富稿件时,周安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喊道:“又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

“谁死了?”大家看着他问道。

“又一个炒股的死了,从万鸿证券营业部回到家,在小区的楼顶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