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小玉你可不能有事?

那一吻带着温暖而深情的温度,一如这观中桃花的馨香,让人有点迷乱。

他又想起了三日前,那柔情蜜意的一吻,没曾想,三日一别,便是决绝。心下甚慌,“小玉,你可不能有事?如果你逃得过此劫,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包括……”

思及此处,不免摇摇头,他却又不敢保证定能给她什么,只求佳人无事,推开那赭褐色木门,指尖一股寒凉顿时传进心底。

连这间屋子也不能幸免。

红漆圆木桌向一侧翻到,那色泽古朴的花瓶掉在地上,竟也没有碎,花瓶中溢出的水泽早已浸进那青石板地面去,一簇纯白的小花被人踩上一脚,花瓣扁扁平平,失却了水分,兀自蔫着。

屋子正中细细碎碎的散落着一些瓷器碎片,但却不是那花瓶的,如一条笔直的银河延伸着。令狐行顺着碎片的来路往上,竟是那桃木床框的边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找到了那碎屑的来源——竟是那床头赵小玉夜夜枕着入眠的青花瓷枕。

令狐行木讷地拾起一块又一块的碎瓷片,紧紧握在手心里,凝眸细看,竟也不见那曾经藏匿于瓷枕中的“碧龙琛”。那是师娘的遗物,是师父视如生命的宝贝。如今竟然也不见了。

但眼下他却毫无心思想那些。

大片大片的青花瓷枕碎片,青色中夹着釉色的纹路,将他身体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抽干抽净。他脑海中闪过种种,瞬息万变着,那些人果然是冲着“碧龙琛”来得。不过这跟那“随侯之珠”有什麽关系?又跟小玉有什么关系?

眼前仿佛忽然闪过那青衣佳人如花般的俏丽,那娇弱的身影在三个彪形大汉之间挣扎,也许她打算奋力一击的,“碰”的一声,青花瓷枕碎了,佳人的倩影也碎在了他心里……

“小玉——”

他低吼了一声,猛地一拳砸在床沿那堆瓷片着那**的锦花衾裯,一片狼藉与凌乱,一想到那朵如花容颜兴许便是在这张**娇弱地香消玉损,如今竟然连那玉体也找不到了。他的心便抽得生痛,手中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却也浑然不觉。

“全怪我,这全怪我——”如果不是他那夜的拒绝,独自抛下小玉,她也不会遭此……

他不敢深想,想起清晨在山头救下的那青袍虬髯客,心中一阵狠,好端端的推什么石头下去救人?

他竟然在无意之中救了自己的仇人。

另外两人他倒是不识得,但那武功来路却是吐蕃与靺鞨高手的路数……

“当然要怪你了——你这臭小子,这般不识好歹?玉丫头哪点不好?定是你这臭小子气恼了人家,人家才收拾包袱走人的。”

令狐行正出神呆,不料脑后挨了一记,抬眼一看,竟是师叔清虚子。

他有些回不过味,仍然兀自苦恼,摇着头,可叹好男儿有泪不轻弹,竟有一滴泪滴落在了床沿上,“不是的,不是的,小玉她……她被……”话已哽咽,再也无法出声。

清虚子也恼了,竟然扯了他的袖子往外拉,撒气喝道:“什么不是的,就是你这臭小子把人家玉丫头气走了,要不怎么连衣服、银票都不见了?我不管,你这臭小子定要把玉丫头给我老头儿找回来,要不叫谁来给老头我做好吃的?”

令狐行正自苦,闻言灵光乍现,猛地抬头,双眼血红得可怕,拉过师叔清虚子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清虚子一顿脚,道:“这下知道着急了不是?还不快去把人给追回来?”

令狐行并不答话,却匆匆打开床边那半掩着的衣箱,这里显然也有曾被搜罗过的痕迹,但却独独少了小玉那两套衣服。

顿时,他眼中放亮,如果小玉真若遇难,那三人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带走她的衣物?又或者小玉真的只如师叔所言,三日前已经离开此地,躲过此劫也不一定?

不管怎样,他都要下山找小玉的下落,便道:“师叔——我要下山!”

清虚子乐道:“好,好如此甚好,我老头也正好出去走走,好久没四处转转了。”

令狐行道:“难道师叔也去?那这修仙观怎么办?”

老头子一吹胡子,似乎对于师侄让自己做“看家狗”有些不乐意:“能怎么办?反正李淳风那老小子的宝贝也不见了,我们呆着也没有用,不如下山转转,说不定有那宝贝的下落,顺便再把玉丫头给我找回来。”

令狐行点点头,也好,那“碧龙琛”也不见了,小玉虽然夜夜枕着那青花瓷枕入睡,但必定不会知道师父将师娘的遗物“碧龙琛”烧陶在了这瓷枕里。

如今青花瓷枕已碎,如今要查那“碧龙琛”兴许要从那三人查起。他记得其中那虬髯客在江湖中也有个名号——飞狐刀。要查他的行踪,倒也不难,说不定也可找到小玉的下落。

清虚子大乐,拍拍师侄的头道:“哈哈,你这小子,如今总算有点开窍了,你如今下山便是犯了门规,李淳风那老小子这回和我打的赌便是要输了。”

令狐行无奈的笑笑,遇到小玉之后,他犯得门规又岂止这一条?

崎岖的山道上,他不禁羡慕起身旁自从下山便一直乐不可支的师叔。

也许师叔是对的,门规千条万律,一条也是犯,十条也是犯,人生短短,又何必让这门规戒律来折磨自己?要做到如师叔那般疯癫与痴狂,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曾经一度,为了爱,便可忘乎所以。

原来为了你,我也可以抛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