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峰连绵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山峰,其中又尤以松山、琅邪山、莫牙山三座大山为尊。

松山山头有那范阳郡街头巷尾人人皆知的修仙观,传言那里有一位玉机仙道,总能轻易看透人心,因此近一年来也算香火鼎盛,上山求神问道的人络绎不绝。

而琅邪山和莫牙山却看不到这派景象,也不知是何缘故,两山异常寒冷,终年被冰雪覆盖,山间常有珍禽猛兽,两山涧下大片大片的阴森古墓群连绵不绝,一座又一座的古墓碑,期期艾艾得立在谷中潮湿的雾气之中,伴着吹入谷中的风声,仿佛有谁躲在那冰冷的阴晦石碑后,唱着一令人凄厉胆寒的挽歌。

那“雪中妖魅”的传说便由此而生。

相传,这“雪中妖魅”是为“雪魅果”而生的,甚是鬼魅。世人甚至不知其是人?或是兽?亦或是妖?

但那“雪魅果”能解世间百毒,就连北君舆、南五毒,这世间用毒最为霸道两教派,在“雪魅果”出现后也相形见绌。

至于那“雪中妖魅”,见过的人更不多见,可但凡见过的,从未见过他们活着走出过那两山之间的莫邪谷。

入谷者死!

这句不成文的规矩便在那二十年前一场腥风血雨之后便真真切切的订下了。

但却有一个人是例外,走出了莫邪谷,安然无恙。此人却是个范阳郡街头人人皆知的傻子。

二十年前的莫邪谷,谷中四处弥漫着鬼魅的气息,空气中飞散着血红的星子,纷纷扬扬落在谷中晖陌的老树树身上,在喧嚣之后的寂静中,宛若盛开在黑夜中的红色花朵。

传闻二十年前,武林盟主南宫绝身中剧毒,一群武林正道为求取那能解百毒的“雪魅果”,踏入谷后却全部葬身谷中。

唯独傻子一人独活,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跟进莫邪谷的。

事后,他常常口中喃喃:“仙姑饶命,仙姑饶命……婆婆别打我,老鼠别咬我……妖怪!鬼啊,救命……”

那徘徊在范阳郡街头的痴傻身影与呢喃,一直是江湖上,武林正道二十载那根敏感神经的**。近两三年,范阳郡街头竟然突然不见了他的踪影。一个傻子的生死,本就无人愿意过问,但大都猜测,傻子是被某些人给毁尸灭迹了。

这年头,就连个傻子也会碍人眼。

人们纷纷愿意相信命理神怪之说,那伫立在莫邪谷上的松山修仙观一定带有某种震慑妖魔的力量。于是,那有玉机仙道的修仙观也就在这短短一年内香火鼎盛起来。

但今日的松山修仙观朱漆大门紧闭,唯有朱色的外墙上,居然写着这么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观中贼祸,谢绝访客,择日开观。”

通往修仙观的松山小径上,时而有三五个人,络绎不绝的走下山来,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听说那玉机仙道已经位列仙班,荣登天庭,都三天了,说不定一去不复返了!”

“真的?”

“一定是,我偷眼看过里面,连镇压在观内四方的朱雀、玄武都倒了,还不是观里的神仙都走了才会这样?”

“那这修仙观少了这玉机神人的庇佑,也和其他的道观没什么两样了,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不是吗?”

“唉,那修仙观的仙道怎么走得这么急?我还想问问俺媳妇儿今年怀得是个啥呢?”

接着便是一阵哄笑,有人接道:“还能是啥?肯定是个人……”

又一阵哄笑,众人忽见一年轻道士铁青着脸向这边走来,纷纷噤声闭口。他们都认得此人正是那修仙观平日里“息妫汤”和“君子肉”的小道儿,但如今却一脸苦愁,焦急万分的模样,手上竟然滋滋地往外冒着血,在山间的凉意中腾起一丝热气。

令狐行急急赶路,那群上山问道人的话隐约传入他的耳朵里,看着这群人都返下山来,脸上带着惋惜的神色,看来这修仙观果真出事了。

他心下更急,三步并作两步,奔行了几步,最后干脆运起“腾云诀”,顿时疾步如风,向山上赶去。却又突然想到,这授于赵小玉的“腾云诀”最后一道真气还没有打入她体内,一旦遇到强敌,小玉若运用这“腾云诀”跑路,想要收放自如,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片刻,他便到了观外,见观门紧闭,墙上那歪歪斜斜的大字,一看便出自师叔“清虚子”之手,还不知是用什么刻上去的。

三五个人看了墙上那几个大字,仍然不甘心离去,好奇地往观内张望。见令狐行一脸怒气奔来,都不愿淌这浑水,反正修仙观一夜之间少了神灵庇护之事,这三日里,早已传到范阳郡的街头巷尾,他们看不出个因由,便纷纷散去。

令狐行来不及叫门,直接腾跃翻进墙内。凝眸睇四望,大吃一惊。

镇在观内四方的朱雀、玄武果然倒了,那玄武像上竟然连拍出了几掌,这里曾经生过一场激战,便如这掌印昭然若揭。

他识得那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霹雳手”,此类掌法度极快,如闪电霹雳,现下多为西方吐蕃和东北方的靺鞨高手所用。

一老道正旁若无人地凝视地面的脚印,跳着古怪的步伐,似乎在重演适才一场激战。

“师叔——这是怎么回事?”令狐行奔到清虚子面前急问道。

清虚子这才抬起头,眨巴眨巴眼,懵懵懂懂道:“不知道啊,老头儿我回来便已经是这样。你说是什么龟儿子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我老头儿这修仙观也敢碰!”

“小玉玉呢?”令狐行抓住了师叔的两袖道袍狠狠地摇晃着问。

清虚子反开师侄的手,似乎对于他的话没有听进去,一心专研那武学招式,仍嘻嘻地笑道:“师侄,你师叔正研究这武功路数,不如来跟师叔我切磋切磋,如何?”

言毕便一掌向令狐行胸口抓来。

令狐行心急火燎,心知从这疯老头也问不出什么来,便大叹一声,向一旁跃开数尺,避开了师叔的纠缠,往神灵馆奔去。

“小玉——”

推门一看,空无一人,木桌案头的书籍纷纷乱乱的落了一地,随着推开门一瞬的清风兀自翻着。太师椅斜斜地倒在一边,砚台中的水墨隔着一层厚厚的绢纸,撒了一桌。挡在面前深色的帷幔被人生生地扯去了一大片,扔在地上,踩着几个杂乱的脚印。剩下的幔帏一角,丝丝缕缕在头顶轻轻荡漾,环顾房内四处,说不出的黑暗鬼魅。

令狐行从那些脚印已可断定,来人不下三人。

他们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他不觉又想起方才在群玉峰山头遇到的那形迹可疑的三个人,不觉心中一紧。

师叔这三日正好又下了山,单是那三人中任何一人,小玉都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