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楚子慕一袭黄袍,端坐在大殿最高最尊贵的位置上。

于诺微扬起了头,她是第一次看到穿着黄袍的楚子慕吧!因为,就算楚子慕召见她,也是在踏雪殿内,而且,都是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袍。

金銮殿上的楚子慕,一袭尊贵的黄袍,黄袍上是用金丝绣成的九条翻飞的金龙,此时的楚子慕,有着一个王者所该拥有的凌厉霸气,就连那抬手投足间,也尽显王者风范,就连那原本温暖明亮的眼眸,也被那种气势所掩盖,于诺不知,有着如此的气势的他,到底是他藏得太深了,还是自己将他看得太简单?!

“见过皇上。”于诺微微行了一礼,论辈分,她是楚子慕的姑姑,要说行叩拜之礼的话,就算见到先帝楚裕,她也无须行叩拜之礼,所以,面对楚子慕,她也只是微微的颔首行礼。

“免礼。”楚子慕的声音清冷的响起,不带一丝的温度,那一瞬间,于诺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有着温暖笑颜的他。

“不知皇上召于诺过来可谓何事?”于诺抬起了头,对上楚子慕的眼眸,淡淡的问道。

“朕想知道,南越与呼凉国的战况如何了。”楚子慕坐在龙椅上,眼里尽显淡漠的神色。

于诺冷笑了起来,通往宁关的消息全部被他拦截,有如此能耐,他若真不知道宁关的战况?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于诺不是边关守将,皇上若想知道战事,可问景王,我想景王应该是有上折子的!”于诺抬眼,紧瞧着楚子慕,她可不想在气势上输他一截。

“景王是有上过折子,景王在折子中说,呼凉求和,派了芷兰公主来和亲,朕想问,芷兰公主何去了?”楚子慕的眸中闪过一丝犹豫,缓缓道。

“走了!”于诺硬着头皮道。

“走了?何意?”楚子慕的声音更显清冷。

于诺不自觉的紧了紧手,道:“她不想和亲,我便放她走了。”

“哦…”楚子慕淡淡的应了声,转而道:“姑姑可知小七要纳妃?”

“不知。”于诺的心中闪过一丝古怪的意味,不知楚子慕话中是何意,淡淡道:“恭喜皇上了。”

楚子慕看了眼于诺,继续道:“父王已不在世,姑姑便是小七的长辈,小七纳妃,这总是该给长辈见见的吧。”楚子慕对身旁的小太监道:“去把兰妃唤来。”

小太监弓着身匆匆退去,不一会儿,便回到了金銮殿,身后跟着一名身披彩色锦缎的女子。

楚子慕瞟了眼那女子,道:“兰妃,还不快见过姑姑。”

于诺不知楚子慕唱的是哪一出,竟然将妃子唤上了金銮殿。

女子缓缓走到于诺跟前,款款施了一礼,“兰妃见过姑姑。”

女子的身段有些眼熟,而当女子将脸抬起时,于诺还是吃了一惊,女子的面容,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的眉眼间更多的是妖娆与妩媚,与于诺的英气形成了两个极端的差异。

于诺朝女子颔首道:“无须多礼。”

女子这才开口道:“姑姑不认得韵儿了?”

于诺微微一愣。

女子继续道:“姑姑当时可是想将韵儿与你家二哥促成一对,姑姑忘了?”

“赵韵?!”于诺低声道,面色逐渐冷了下来。

没有错,是赵韵,就算她换了衣衫,换了张脸,可于诺还是在她的身上味到了自己打翻的一灌脂粉的香味,虽然只是一罐普通的脂粉,但于诺特意在里面融入了冷梅的凝脂,所以,那款脂粉上,除了脂粉的香甜味外,还有冷梅的凝香。

见于诺认出自己来了,赵韵这才满意的转身走回到楚子慕的身旁。

“姑姑可认得兰妃?”楚子慕冷冷的瞟了眼赵韵,他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杀意。

“认得。”于诺已经知道今日的事有些大条了。

“那姑姑说兰妃是何人?”楚子慕似笑非笑的问道。

“呼凉国,芷兰公主。”于诺硬着头皮应道。

“姑姑不是说她已经走了吗?姑姑是不是想知道她为何出现在宫内?是不是想知道她怎成了朕的妃子吗?”楚子慕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将‘妃子’二字咬得特别重。

“不想知道。”于诺看着赵韵,冷哼了声,心里只道,被卖了!

楚子慕吃了一瘪,有些讪讪的闭了嘴。

于诺冷冷的看着赵韵道:“嫂子好计谋啊!又想我二哥,又想我们的慕帝,胃口那么大,你吃得下吗?”

顿时,朝堂一阵耳语,那些官员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赵韵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于诺会将事情摊开了说,她接近于允的确是有目的,但是,于诺那一声‘嫂子’唤得整个朝堂上的人对她的眼色都带上些不屑。

“姑姑莫乱说。”赵韵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冷的开了口。

“乱说?我可没乱说,是你自己说的,在场那么多人应该都不会听错了吧。”于诺冷笑道,的确,赵韵,你要跟我斗,我便奉陪到底!

“好了,莫争了。”楚子慕缓缓开了口,冷冷的瞟了眼赵韵,眼中杀机顿现,赵韵扁了扁嘴,不敢再说什么。

“姑姑,于大将军的伤势如何了?”楚子慕继而问道。

“大将军不敢当,我大哥现在只是一介草民,若问伤势,我想你的兰妃最清楚不过了吧,那可是她大哥下的毒手,而且,她也是有所见的。”于诺冷哼了声,瞟向赵韵的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楚子慕见于诺转移了话题,有些恼怒,冷声道:“我问的是你。”

“那我答便是了,”于诺看向楚子慕,冷冷道:“我大哥手脚俱废,四肢筋脉尽断,即使医好,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你撒谎,明明可以下地了的!”赵韵的话脱口而出,很快便发现自己失态了。

“下地?你别忘了,赵益可是废了我大哥的四肢,能下地又如何?你认为打碎的骨头接好后便是真的好了吗?”于诺的声音更加的清冷。

“那边关谁坐镇?”于凯和于诺突然离开边关,楚子慕知道楚景寒没有带军的能力,便有些担心起来。

于诺看着楚子慕,冷哼了声,“我师父。”

一时间,大殿内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这朝中的人都知道,于诺的师父是谁,那边关若由他坐镇的话,便是固若金汤!

“那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楚子慕早猜到于诺此次回来,定有事要办。

于诺抬了头,傲然道:“我大哥已经是清白的了,慕帝是不是该放了我爹?”

于诺的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拉得很远很陌生。

楚子慕朝身旁的小太监道:“将于国公带来。”

小太监再次匆匆离了大殿,而一旁的赵韵却有些局促起来。

当小太监再次匆匆回到大殿时,脸色已经是苍白的了,小太监有些惊慌,到了殿上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皇上…于…于国公……”

于诺的脸色攸的变了,不等楚子慕问话,一步上前,一把提住了小太监的衣领道:“我爹怎么了?快说!”

于诺心下有些慌张,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大力的摇着小太监略显单薄的身子,手却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遏制不住的颤抖,她的心,慌了。

小太监微微的颤抖着肩,道:“国公…国公他…他…服毒…毒……”

小太监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于诺一把将其推了开,“我爹呢?我要见我爹!”

“抬…抬上…上来…”小太监有些气短,战战兢兢的将话喊完,人已瘫软在了地上,于诺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实在太过浓烈了!

两个太监将一前一后将担架抬了上来,又飞快的退了下去。

于诺的呼吸有些紊乱,心跳更是杂乱。

担架上的人被盖上了白布,却能依稀辨认出是一具略显魁梧的身躯。

于诺深吸了口气,缓缓走近,半跪了下去。

在白布被掀开的那一霎那,楚子慕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坐在大殿最高处的位置上的他,在于诺掀开白布的刹那间,他已经看清了担架上的人。

担架上的人露出了真面目后,大殿内的异动更是明显,于诺只觉得喉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般,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带着深深的苦涩的味道。

于诺一把抱紧了于啸成渐渐变冷的身体,还有些许余温,应该是死去没多久!

“国公!”“是国公…”朝中的大员在看到担架上的人后,忍不住低呼出了声。

“楚子慕!”于诺看着站在金銮殿上最高位置的那个男人,一袭金色黄袍,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讶异。

“楚子慕!你应该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吧?敢问,我爹到底犯了何罪?竟需要慕帝陛下赐毒药?”于诺抱着于啸成的身体,冷冷问道,她的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楚子慕知是出事了,当看到于啸成手中的那瓶青色瓷瓶的时候,楚子慕便知,于诺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青色的瓷瓶,绝非他物,是一种世间罕见的毒药,见血封喉的剧毒,却能散发出妖异清冽的香气,楚子慕清楚的记得,那瓶药,是当年于诺离去时留与他的,让他留着防身用的,若说于诺认不出那药,绝对是不可能的。

此时,楚子慕已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于诺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散发出的是漫天的恨意,即使他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楚子慕!为何不说话?”于诺冷笑道,转而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赵韵,赵韵那一袭彩色的锦缎显得是那么的刺眼,生生刺痛了于诺的双眸。

“是,那毒药的确是朕赐予于国公的。”楚子慕坐回了龙椅上,嘴角向上,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于诺瞳孔微缩,“为什么?”

“想要理由?我给你!”楚子慕冷笑道,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冷冷道:“你们于家公然叛国,罪该当诛!朕念你们于家对南越效忠多年,只是将毒药赐予了于国公一人。”

“皇上,臣有事奏。”“皇上,此事太过武断了。”朝中大员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楚子慕脸色不变,只是冷冷道:“都闭嘴!”

“公然叛国?罪该当诛?好!很好!楚子慕,你真是好样的!”于诺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于家效忠南越帝王已有几百多年了,说我于家公然叛国,还赐死我父亲,你要知道,这几百年来,南越若没有我于家,你们楚家早已被灭满门了!”

于诺抱起于啸成逐渐冰冷了的身体,只是冷冷丢下了一句话:“我于诺,从今日起,与你楚子慕,不共戴天!”

金銮殿外的侍卫微微犹豫了下,却没有多加阻挠,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站直了身躯,朝于诺怀里的于啸成弯下了身子,深深的垂下了头,目送于诺缓缓离去,他们只能这么做,对这一代大将施以最崇高的敬意!

楚子慕目送着于诺抱着于啸成缓缓离去后,一下子瘫软在了龙椅上,无力般道:“都散了吧!”

所有的人都散去,楚子慕冷冷的盯着依旧站在一侧的赵韵,他的脸上除了褪去伪装后露出的些许疲惫外,更多的一抹残忍的笑意,令赵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