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行人出门之后,才想起一个问题,这老六大半夜的怎么去医院?惊动了别人可不好啊。如果不惊动别人,那不得在屋里流血流死?

好在他们出门不久,宿舍区那边就亮起了几盏灯,然后是一些人声。安静的半夜,这人声就格外地清晰,但肯定是听不清楚说些什么的。

这个时候,他们哥几个的心可是提在嗓子眼儿里的,这老六闹这么大的动静,难道……

“卫国,不如我们现在就跑了吧?”吴胖子说道。在这之前,他们几兄弟也有商量,如果老六的事没控制好局面,他们就跑路。等过个一两年,风声平静后,再回来报仇。至少这样能保全猴儿,因为前面牵扯了那么多事,那老六也不会让局面太难收拾。

陈卫国没做声,只是紧紧地盯着宿舍区的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时的他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倒是阿兵接了句:“跑锤子,你就不能稳重点儿,先观察下局势再说吗?”

吴胖子张了张嘴,看了下陈卫国蹲在前面的背影,终究没说什么。因为那一下他就安心了。这个问题,吴胖子当然不会去想为什么,其他的兄弟们也没想,尽管他们多少都有这种感觉,一看见卫国就安心的感觉。

过了五六分钟,老六他们那栋宿舍一楼的灯亮了。再过了大概两分钟,七八个小伙子扶着、围着老六出来了。透过那昏黄的路灯,陈卫国他们能模糊地看见,几个人是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老田,我说你也是,以后赌可以自己克制一下嘛,怎么能半夜想不通把自己手宰了呢?”这是其中一个扶着老六的年轻人说的话,可能由于天生嗓门大,加上是夜里,这话让陈卫国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是老六在说着什么,不过可能由于虚弱的原因,陈卫国他们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知道他在说话。

“哎呀,还是快点去医院。要不赌,是自己就不想赌了。输了钱,把自己手宰了,就能不赌了?你还真下得起手哦。算了,算了,不说了,看你也恼火,我们等救护车来,幸好一楼传达室有电话……”

又是那个大嗓门的,另外还夹杂着旁人附和的声音。

这一段透露了不少信息的话,让陈卫国心里一松,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他在心里还真有点儿感谢那个大嗓门,否则,他还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呢。这老六也真能编,竟然说自己输了钱,半夜想不通,自己把手给宰了!

想到这里,陈卫国有点儿好笑,妈的,听说过剁手指的,就是没听过把整只手都给剁了的。不过,老六是道上的人儿,不走白的,也是肯定的,如此隐忍,一定是想用他们的方式讨回公道来。

陈卫国一直都注意着一个细节,那就是老六并没有叫赵海为大哥,或者海哥什么的,而是直接叫海子。那么,这很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赵海和老六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日,既然惹了,还怕锤子?!兄弟几个不是商量好了吗?

想到这里,陈卫国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把自己逼得太累了,干脆头靠着墙,掏出一支烟点上了,闭目抽着,索性不再去看老六那边的动静了。

这大嗓门的话,当然胖子他们几个也是听见的。一听之下,吴胖子就乐了,笑道:“操,这老六还真是个人物啊,这也想得出来。”

却没想到话刚一说,就被老三拍了一下脑袋,说道:“你小声点儿,高兴也不是你这样的,没看他们还没等到车吗?”

吴胖子不满地揉着脑袋,嘀咕了句:“跟着卫国怕什么?你还能担心有事儿?”

老三没接话,而刚刚强迫自己轻松下来的陈卫国心里又是一紧,是啊,兄弟们跟着他,不担心有事,那是因为所有的担心都在他身上扛着。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就算报仇,把自己栽进去了,也不能让兄弟们有事!

过了不久,救护车来了,那些人护送着老六上了车。看着渐渐远去的车,斗子呸了一声,骂道:“希望这龟儿子的手永远不要接上!”大家低低地笑了一阵。只有陈卫国在黑暗中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由于天黑,大家也没注意到。

陈卫国的想法是什么?很简单,那就是一定要去找次黑老大。当然,他是没指望这次还依靠别人,男人能在一次次的依靠中成长吗?不能!他只是想去问黑老大一些事儿,为什么一个外市的老大能让本市的老大都如此忌惮?其中一定有他要学习的东西,因为他——不知不觉地也成了一个老大。

就这样,众人等到了天蒙蒙亮,有了早班车,才回了家。到家之后,天色自然是大亮了。一进屋,就看见长森带着他那几个小兄弟在院子里等着了。长森一副老大的样子,正在训着什么话,几个小兄弟当然是唯唯诺诺,尤其小费翔,简直是看偶像的样子看着长森。

此时正手舞足蹈的长森一见陈卫国他们进来,立刻也不训话了,冲过去就揽着吴胖子说道:“胖叔,怎么样了?捉到老六没有?”吴胖子掏出十块钱丢给长森说道:“去去去,几个叔叔饿了,去给弄点吃的,馒头、包子、稀饭的,啥都成,快点啊!”

“哎呀,胖叔……”长森不想去,他还想听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精彩的呢,于是又喊道,“小费翔,去给几个叔叔买早饭,多买点儿,动作快点儿啊!”

结果李老三一把把他给扯住了,顺便又把他递给小费翔的钱给重新递在了他手上,对着接过钱正要出门的小费翔说道:“回去坐着,别老让长森欺负你。就让长森去买。”

长森一听这话,还想跟李老三争辩什么的,结果被李老三一眼给瞪了回去,只能别扭着一张脸去买早饭了,结果惹得大家很是好笑了一阵。

早饭买回来后,众人什么都没说,就开始吃。长森一直闹腾着要听昨天晚上的事儿,结果却没人答理他。吃完后,长森还在问,结果,陈卫国他们几个倒好,直接把自己扔**睡了,气得长森牙痒痒。

只是睡之前,陈卫国说了一句:“阿兵,把闹钟调下,弄个下午两点半吧。”

“干啥呢?昨晚那么累。”

“去Y市,晚了怕坐不到车。”

阿兵愣了一下,没问什么,只是拿过闹钟,把闹铃调到了两点半。

下午两点半,清脆的闹钟声在这个睡了几个大男人的屋里响起。

惹得众人都是一阵抱怨的呓语,吴胖子更是在梦中骂了句娘。可陈卫国还是挣扎着起来,按了闹钟。

说实话,他也是很想睡觉的,昨天晚上那一闹,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很疲惫的。可是,他却不得不赶时间,哪怕第二天也等不了,谁知道赵海什么时候会来报复?他不能允许那种时候他不在兄弟们的身边。

赵海那一帮子人,给陈卫国的感觉就像一条阴险的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而且是毒蛇,一咬就是致命的,猴儿的事就说明了一切。

陈卫国其实挺恨这种作风,如果能让他有选择,他情愿选一只强壮有力,却能光明正大的老虎搏斗,也不想和躲在阴暗角落里,有着致命毒素的蛇有什么纠缠。

起来后,陈卫国仔仔细细地刮了胡子,尽量找了一身干净却上得门面的衣服穿上了,毕竟是要请教一下黑老大,最好能出点儿主意,太随便了不尊重人。

弄好一切后,陈卫国又简单地收拾了点儿东西,然后走出了门。

只是出卧室的时候,阿兵叫了陈卫国一声:“卫国,这就走?”“嗯。”“啥时候回啊?”“明天下午就回来!”这句话陈卫国说得无比肯定。

阿兵一听明天就回来,就没再问什么,安心地倒头又睡了,还好,卫国明天就回。

陈卫国轻轻地关了卧室的门,然后走出了屋子。只是到了大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小院,对,和兄弟们在一起,一定在他们身边,无论任何事!自己,一定要让兄弟们周全。

到了车站,上了车,陈卫国这一路上都有些昏沉,觉没睡好是让人觉得疲惫,回想自己从监狱里出来了那么些日子,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根本没放松过。他是真的希望这次猴儿的事能快些结束。

当然,猴儿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哪怕让自己付出再大的代价。而且,绝不能让赵海断了他们的这条生意,不仅不能让他断,而且他们还要垄断了这条路子!

这些野心是哪儿来的,陈卫国没仔细地思考过,他给自己的理由是,为了让自己和兄弟们有更好的生活,一直以来不都是吗?可到今时今日还是这样吗?没变吗?这个问题,现在又怎么能给出答案?

Y市并不远,在陈卫国昏沉的胡思乱想中,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

下了车,陈卫国按着记忆中的地址,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又到了那个熟悉的门前。

这里周围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地脏和乱,想着自己和黑老大戏剧性的第一次见面,陈卫国的嘴角不禁也泛起了一丝微笑。这黑老大说到底对自己也还是有些情谊的,不然,也不会来探望监狱中的自己,而且来了两三次。

只是任谁也不能够想到,这个叱咤风云的老大,竟然住在这样一间屋里。门依然没锁,陈卫国推门走了进去。这次屋子里很亮,也没拉窗帘,感觉干净明亮了许多。黑老大也会收拾?陈卫国有些不信。他诧异地环顾了下屋子,没见着黑老大的身影,倒是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头子。

黑老大人呢?陈卫国有点愣住了。没办法,只好问问这老头子了,这毕竟是眼下唯一的线索。

“喂,老伯,请问,这屋子的人到哪儿去了?”“什么?”老头儿显然耳朵有些不好。

“我是说,这屋子先前住的人到哪儿去了?”陈卫国只好又大声说了一次。

“哦哦,这屋子是我的,没谁住啊!”那老头也大声地答道。

这回答弄得陈卫国一阵郁闷,可又不能不问清楚。陈卫国只有耐着性子,大声地,连带比画地,把他的意思说清楚了,结果答案却让他很失望。

原来这屋子真的是那个老头儿的,而陈卫国口中的黑老大根本就只是租了这老头儿的房子一段日子而已。

怎么办?走出房门的陈卫国有些懊恼,难道白来了一次?来回费的精力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卫国真的有很多问题要请教黑老大,这可怎么办?

走在那依然脏乱的小巷子,陈卫国有些没有头绪。当走过一家小饭馆时,陈卫国眼睛一亮,倒想起些什么。这个饭馆是以前陈卫国第一次和黑老大他们吃饭的地方,也就是他喝到吐的那次。他记得黑老大好像说过一句,这饭馆的老板是他一个兄弟什么的话,说不定找他能找到黑老大!

就这么办,陈卫国一想,转身,快速地走进了那家饭馆。

进了饭馆,陈卫国要了两个小菜。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的光景,但他只吃了早饭。既然进了饭馆,那就将就把饭也吃了吧。

再说要点吃的,也好问话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