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卫也慌了,让一老人家给自己下跪,不是折寿吗?他一边说着:“我是真不知道哪!”一边也去拉着老太太。好容易把老人家拉起来了,这门卫说道:“这样吧,老人家,你明天再来,我一定把信带到,行不行?”就这样,众人好说歹说,才把老太太劝了回去。

回了屋,阿兵伺候老太太吃了点东西,又劝她去休息了。

而陈卫国一群人,全都在院子里坐着,都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吴胖子已经把卫国要猴儿回来的事说了。

阿兵出来后,看着陈卫国,说了句:“现在形势那么乱,就一定得让猴儿回来吗?”陈卫国点了点头,说道:“有些东西,我们不行,是非要猴儿不可的。能为小费翔尽几分力,就尽几分吧。”黄老二的话,在回来的路上,陈卫国也悄悄告诉了大家。

是啊,也只有猴儿在人际方面脑子比较好使了。

阿兵也点了点头说:“那行,就让猴儿回来吧。”

李老三这时说了句:“那老六那边呢?就任他兴风作浪吗?”

第二天的事情,结果不言而喻,那法官很公式化地应付了小费翔的奶奶。

是老三陪着去的,回来的时候,老三心情也很不好。

陈卫国悄悄问了下,老三只是简单地说了句:“看得很心酸。”多的老三再没说,可陈卫国大概也能想到那情景是怎么样的。

老太太回来后,精神就有些恍惚了。陈卫国走过去,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诚恳地说道:“大娘,我知道你担心罗伟,你放心吧,还有我们在,我们都会尽力去救罗伟的。”这时,老太太的眼里才有了一点儿生气,反握紧了陈卫国的手,问道:“你们当真愿意去救罗伟?当真?”陈卫国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真愿意,尽全力的。就算事情有不好的结果,我们每一个都愿意是您孙子,伺候您,给您养老。”老太太别过头,喃喃地说道:“你们是好人哪,就指望你们救出他就行了。我一把老骨头,活不活都没关系了。”陈卫国没有再说什么了,而是扶着老太太进去歇着了,一上午的奔波她也累了。

院子里,兄弟几个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就由陈卫国和阿兵去探监了。

而老三和斗子则是去忙长森保外就医的事儿了。

因为已经判决过了,所以现在还是能见到小费翔的。陈卫国要跟他讲上诉的事儿。

在专门的接见室里,陈卫国终于见到了小费翔。

这孩子瘦了,是陈卫国的第一感觉,那眼镜都有些戴不住了,老往下滑,小费翔得用戴着手铐的手不时地去扶下。

脸色还是苍白的,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受了什么罪,又想了什么,眼神还是有些空洞。

警察把他带到后,说了句:“就是他们要见你,你的叔叔。”小费翔没有转头,只是转动了下眼珠子,那神情要多麻木有多麻木。

可他看见是陈卫国和阿兵的时候,就笑了,当然只是很快地笑了一下,笑容的弧度也不大。那笑容,很憨。还是以前小费翔的感觉。陈卫国忽然觉得有些哽咽。

走过来,小费翔拿起了接听电话,还没等陈卫国他们说什么,他就叫了声卫国叔,声音有些嘶哑,感觉和人一样憔悴。

陈卫国眼眶红了,拿着话筒的手有些颤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接见时间是有限的,只有二十分钟,根本不是抒情的时候,阿兵觉得卫国这状态不适合讲,他知道陈卫国是在内疚。于是阿兵一把抢过话筒,对小费翔说道:“小费翔,叔叔们现在正积极地在帮你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救你,但你要提出上诉知道吗?”小费翔听了之后,神情还是没变,还是很麻木的样子,只是木然地问了句:“上诉?”看见小费翔这状态,阿兵急了,立刻说道:“是啊,小费翔,你一定得上诉,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不明白的,就去问狱警,他们会告诉你怎么做的。”“哦!”小费翔有些机械地哦了一声。

阿兵心里急啊,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只能反复地叮嘱:“你一定要记得这事啊,最好见完我们就去办,知道不?”小费翔只是点了几下头,却没接话。

这时,陈卫国也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把话筒抢过来说道:“小费翔,你可得把这事记住了,不止我们,你奶奶,长森都很担心你的。”长森?奶奶?小费翔麻木的神情总算有了一些动容,开口问道:“他们还好不好?”“好,长森没事的,我们会试着给他申请保外就医,就是你奶奶挺担心你的。你要记得上诉,不然,你奶奶会受不了的。”这时,小费翔的嘴唇开始颤抖了起来,然后,慢慢地,一滴泪从他眼里滑了出来,接着是两滴、三滴,然后越流越多。

陈卫国急啊,跟阿兵一样,他担心这孩子被打击得太重,就不把他的话放心里了,只是在话筒里反复地叫着:“小费翔,你可一定得上诉啊!”

小费翔却不回答陈卫国的话,而是握紧了话筒,说道:“卫国叔,我害怕啊!我梦见赵海好多次啊,他要我赔命,他经常就胸口插把刀站在那儿,望着我。我害怕!”“不怕,那只是梦,记得要上诉啊!”陈卫国急得在外面差点把拳头捏出血了,他觉得这孩子在轻生。

“不是,卫国叔,我就在想,是不是死了就解脱了……”“我日,死什么?你奶奶咋办?我们都在帮你想办法啊!”“卫国叔,我累得很,我就是不想活了,赵海,赵海他天天来找我!”“你听我说……”陈卫国一直急着跟小费翔讲道理,安慰他,可这孩子只是反复地念叨着他很害怕。

二十分钟的接见时间一到,狱警就来拉人走了,陈卫国和阿兵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可也没办法,只能在话筒这边声嘶力竭地吼着:“傻孩子,你可要上诉啊!”

而狱警这时已经无情地把电话挂上了,小费翔则被他们拖了进去。

出了看守所,陈卫国烦躁地点了支烟,一脚就把脚边的石头踢了很远,小费翔到底会不会在规定时间内上诉,他没把握啊!

阿兵理解陈卫国,只是劝道:“你现在不能急,那孩子骨子里老实、善良,杀了人,别说他,就算我们也不一定能承受那心理压力啊。”“可我担心,他不上诉怎么办?”“不知道把长森弄出来后,能不能让长森去劝劝。”“能行?犯人见犯人,还是一件案子的?”“我不知道,试试吧,再说,那孩子到底也没说不去上诉啊!”“嗯。”陈卫国烦躁地抽了口烟,说实话,他现在心里很乱。

一个星期以后,猴儿从北京回来了。

人胖了一些,估计是养伤的日子,没啥好操心的,外加营养够,让这个二十几年都很瘦的家伙,竟然胖了一些。要知道,为了这次让猴儿去北京好好医治,陈卫国给的钱是相当多的。

和猴儿一起回来的,当然还有长林。一番亲热的寒暄后,长林问了一句:“长森呢?我怎么没见到那小子?他是不是又带着他那几个兄弟去捣乱了?还是在家?如果在家的话,我回去看看。”毕竟去了北京那么久,长林也想回去看看长木。

陈卫国有些难堪地点了一支烟,踌躇了十几秒,还是叫住了正走向大门的长林。

长林回去之后,长木也一定会跟他讲发生了啥事儿,在陈卫国心里,长林也算自己的兄弟,与其这样,不如自己跟长林坦白了吧!

“啥事?”长林转过身来,眼神有些疑惑,不过更多的,还是回来以后的惊喜。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吃了饭再回去。这次那么急叫你和猴儿回来也是有事要说,吃饭的时候正好说一下。”长林想了想,也是,晚上再回去也不迟,就转身回来了。

张猴儿笑嘻嘻地抢过陈卫国手里的烟,吸了一口,说道:“卫国,我发现我走这两个月,你倒是越来越有老大的样子了啊?”面对猴儿开的玩笑,陈卫国笑了一下,不过,这笑确实有些勉强和苦涩。

但张猴儿并没注意到,换以前他肯定能察觉,这次没察觉,一是因为回来了,二是因为在北京,腿治得不错,医生说再静养几个月,就能完全复原。这两点加起来,让他心情很好,所以,陈卫国的笑并没让他觉得有啥不对劲。

秋天夜里的风已经能让人感觉出阵阵的凉意了,而院里两盏昏黄的灯泡也被风吹得兀自摇晃着,让人感觉有那么点儿凄凉的意思。

灯下是那张熟悉的大桌,也是平时兄弟们打牌、喝茶、吹牛的地方,现在上面摆了十几道菜,却动得不多,那些菜是吴胖子在饭馆定的。

仿佛是为了配合这有些凄清的晚秋之夜,桌上的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

已经喝空了三个白酒瓶儿,其中一个是倒着的,正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几滴残酒。除了阵阵或轻或重的呼吸声,这滴答声就是这院里唯一的声音。

啪啦一声,是酒杯摔碎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砰!”闷声的一拳,然后是凳子倒了,人摔地上的声音。

长林动手了,在大家都沉默了几分钟后,长林终于动手了,他摔碎了杯子,冲到了陈卫国面前就是这么一拳。陈卫国被打倒在地上,鼻子有些酥麻麻地疼,还痒。他伸手擦了擦,呵,果然是鼻血啊。还没等陈卫国擦干净这东西,长林又是狠狠的一脚。

“打吧,打吧。”陈卫国无奈地想着,除了这样,又能怎样呢?

“长林,不要打了,你好歹得听卫国说完啊!”张猴儿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就要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想拉,无奈腿还不方便,只能干吼着。

阿兵站起来去拉,反被推了一个趔趄,接着大家都去拉了,长林却红了眼,叫道:“不是兄弟了,今天谁拉我,老子和谁拼命!”趁大家拉着长林的时候,陈卫国站了起来,他觉得牙根隐隐地疼,刚想摸摸脸,却听见长林吼了一句“不是兄弟了”,陈卫国也火儿了,冲过去,狠狠一耳光扇向了长林。

“你说谁不是兄弟了?”“MB的陈卫国,你还打人!”长林彻底疯了,一脚踹向陈卫国,然后使劲挣脱了众人,冲过去就逮住了陈卫国的衣领,吼道,“我说你不是兄弟了,要是兄弟,你能让我弟弟去杀人?你能害小费翔?”陈卫国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泡子,大笑了几声,猛然又是一耳光给长林扇过去,“你再说一次,我不是兄弟了?”此时,陈卫国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长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反应过来冲上来的吴胖子紧紧拉住了,并捂住了嘴,“长林,听胖子我说,冷静点儿啊,冷静点儿,卫国为不为兄弟,你心里还没数吗?”而李老三也走到陈卫国旁边,说了句:“卫国,不要做什么让你后悔的决定。你不能不冷静!”刚才陈卫国声音冷下来之后,李老三就知道不对劲了,如果长林还敢说一句“不是兄弟了”,陈卫国一定会说到做到不认这个兄弟了。

一分钟过后,大家总算冷静了下来,长林被吴胖子强行拉回了桌子旁,陈卫国也被李老三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