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八十年代,陈卫国是这样说的,“在八十年代,是小弟给老大月钱,然后,老大提供给小弟保护,当然,小弟也一定要为老大办事。而他们,是反过来的,他们每月都多多少少地会给小弟一些月钱,也给小弟保护,然后才是小弟给他们办事。所以,他们的人,拉出去,绝对比其他老大的人马敢拼。”另外除了这些月钱,陈卫国还给了这些小弟一句承诺,这个很重要。“出了事,你们家人有我们照顾着。”这句承诺无疑是成功的,让很多小弟从此以后,死心塌地。当然它成功的基础源自于陈卫国他们那伙人讲义气、重承诺的形象。还有就是有事实摆在那儿,小费翔的奶奶,还有坐牢的几个“太子”的家人,哪一个没得到陈卫国他们的照顾,而且照顾得相当好。

老鼠这个人,也必须拿出来说。他也是个人才,至少在管理上。

如果说猴儿和阿兵相辅相成,是陈卫国对外和建立关系脉络的“大脑、军师”,那么老鼠无疑是个优秀的内务官。他首先对黑老大的“钱人理论”就相当赞同,事实上,他也说了同样一句话:“卫国,一定要让兄弟们有个盼头。”而且,他还加以改革,这改革,这里先不说,以后会慢慢地道来。

可以说,陈卫国他们是率先跨进现代的“黑帮”模式的,但如果用动力系统来比喻的话,那还只是个“蒸汽机”。远没达到现代汽油、柴油发动机的标准。还存在着很多弊病。但时代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总让一些东西发展着,并显现出一个时代的特色,包括黑帮。任何一个黑帮,都逃脱不了一个特定时代的特定烙印。

九十年代,风风雨雨地来了,伴着这经济大浪的浪潮也冲击着这个城市。陈卫国他们,也在这穷困的形势下走进了九十年代。这九十年代的帷幕并不太平。首先,陈卫国他们在“太和”生意上干了一票大的;然后,开始了和老六长达两年的打杀。

本市的黑道势力,在不知不觉间开始重新洗牌。许多大事,开始发生。

陈卫国现在最明白的事儿,就是他们能成功地做了赵海是侥幸。

现在的市里流着一股暗流,赵海一死,虎视耽耽的人不少。而偏偏还有一个老六,想把赵海的势力完全接手,敏感点儿、聪明点儿的人早就缩起手来静观其变了。连陈卫国他们也嗅到了不对的味道,那就是这段时间,市里三天两头地小械斗。所以,陈卫国越发地明白自己的侥幸了,也越发地佩服黑老大指的这条正确的道路。

连赵海的死都能引起如此大的局势动荡,那么他活着的势力要是光明正大地硬碰硬,陈卫国他们几兄弟,说不定已经有几个躺在土里了。

“老六现在没时间收拾我们,他在收拾他那边的摊子,这局势不错。”猴儿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有些悠闲地说道。他那边的工作做得还行,原来拉人下水,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只是卫国却好像越来越难了,每次拿钱出来,都有种切肉的感觉。

这个时候,是陈卫国他们的晚饭时间,照例是一伙兄弟亲亲热热地坐在院子里吃的。不过,吴胖子已经有意见了,这天越来越凉了,再在院子里吃饭,先别说菜了,人都可以被冻死。

“嗯,猴儿说得不错。”老鼠哧溜喝干了杯中的酒,赞了一句,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说道,“那就是说,我们有更多的准备时间了。嗯,我们是在准备,而他是在收拾乱局。”“哧溜!”又一口,老鼠再次喝干了杯中的酒,还准备再倒时,被张猴儿拉住了,“我说老神棍(猴儿就喜欢那么叫老鼠),你悠着点,看看都几杯了?喝都被你喝穷了。”老鼠一边挣扎着,一边使劲往自己杯里倒,嘴上嚷嚷着:“一毛二一斤的劣酒,猴儿,你可别小气!”从猴儿回来后,管钱的当然是猴儿了。

“得了,前几天胖子说菜不行,今天你就嫌酒差,你们知道个屁,当家难哪,咱们劣酒都快喝不起了。”陈卫国本来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闹的,猴儿这话一说,他眉头又皱起来了。

这段日子,生意还在做,只是乱哪,到处都冒出来收货、走货的人,而陈卫国他们也无法去收拾,谁知道又是哪个势力的?现在是不宜树敌的。那么这就导致了,要收到一件好货是很难的。没有好货的直接结果就是没什么钱,加上前段时间借的债……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愁,只有长森,夹了一片肉放嘴里,又大口大口地扒饭了。这小子,果然是小孩子不愁钱。从小费翔去了后,这小子就天天住这里了,说是怕孤独。

陈卫国曾经和长森谈过一次,谈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有没有怪过他。这小子是这么回答的,“帮大哥做事,很正常。”还整了句特别文气的,说是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陈卫国当时笑骂了他一句,心里却是很感动的。“所以,我也一定要当老大!”这是长森补充说明的。“那好好混!”陈卫国觉得这小子也算有志气。

“我说长森哪,你小子怎么还吃得下?看看,每天一大群男人,就两个肉菜啊!”吴胖子哀怨地搭着长森的肩膀,幽怨地说道。

长森还是头也不抬地扒着饭,边吃嘴上边含糊不清地说:“我说卫国叔是傻了,前段时间猴儿叔住院没钱,不是扒了两个坟就有了吗?”吴胖子一听,拍了下长森的脑袋,吼了句:“哪儿那么多坟给你扒?你当扒坟是你吃饭啊,那么容易。”吴胖子一想起那段扒坟的经历,心里就毛骨悚然的,他可不想再干了。

可是他们这一闹,却让陈卫国眼前一亮,是不是可以再……

老鼠接触“太和”不是很长,他没注意到陈卫国的表情,但自己却先兴奋起来,说道:“长森说得不错啊,我们再去扒点坟吧。”张猴儿也回来一段日子了,对那段时间他们的经历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儿,不过,他却不是那个老神棍,有时神神道道的,像个小孩子。所以,他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说道:“不错个屁,有东西的坟,我们哪儿去找?这东西,只有“穿山甲”清楚,你当“穿山甲”会轻易告诉你?有了,别人自己就去扒了!”老鼠有些丧气地不说话了,没做过“太和”生意的,总是对“太和”生意有些好奇,他恨不得能去见识一回呢!

一时间,桌上的人都有些沉默。阿兵是本身话就不多,而李老三,不用说他了,吃饭都要端本书,周大汉和吴胖子忙着和长森抢肉吃,而斗子和老鼠趁着张猴儿没说话,正狂往自己杯子里倒酒。

陈卫国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啥,半天过后,他忽然大声说了句:“我看行!”这把正在偷着倒酒的斗子吓了一跳,酒都倒洒了半杯,他奇怪地问道:“卫国,你看行啥啊?”陈卫国笑了笑,说道:“我看扒坟行!”这下,正在偷着倒酒的另外一个——老鼠,也把酒倒洒了,他是兴奋的。

“就是,我就说行嘛。卫国啊,我告诉你,我当年在监狱里,就觉得……”老鼠又开始了,而陈卫国直接把酒杯塞到了他嘴边,让他住了嘴。

这个决定宣布后,李老三依然没啥表情,注意力全在书上,而周大汉、吴胖子、斗子、长森,都属于卫国咋说,他们咋做的主儿,当然也不怎么关心。只是猴儿和阿兵,都有些疑惑。

“壁山,马愣子说他有线索。”陈卫国只是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意思,都是自己的兄弟,说出重点,大家就明白了。

这时,李老三终于把书放下了,问道:“卫国,你想搞那个?”“嗯。”阿兵点了一支烟,却有些犹豫,大墓不好搞啊,他师父曾经教过他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只是涉猎不多。毕竟,怎么看货才是他主要学的。他们一群生手,行吗?而张猴儿担心的却是另外一点,“穿山甲”大多搞中小墓地,太大的墓,一般不动,容易出事啊,政府查出来,那可是大罪。壁山这墓毕竟传得沸沸扬扬的。

“我说卫国,闹了那么久都没动的墓,你确定我们要去动?”他们毕竟是做“太和”的,如果那墓被盗了,他们一定会有货源在哪儿的消息。所以,张猴儿说出了他的疑惑。

“没事,反正穷疯了,还谁怕谁?老三,明天你去找马愣子。”陈卫国拍拍猴儿的肩膀,然后跟老三说道。

李老三合上书,淡淡地说了句:“好!”

老三不是个多话的人,他找到马愣子的时候,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卫国找你有事,和我一起过去一趟吧。”

在车上的时候,马愣子的心一直是忐忑的,本想问问李老三,这陈卫国到底找我啥事儿啊,但一想着李老三那人的秉性,又忍着不问了。

到了地儿,马愣子一直都是这种心情,以至于见着陈卫国的时候,表情还是那么地不自然。

陈卫国他们早就摆好了一桌子菜,等着马愣子了,看见他来了,陈卫国淡笑着说:“坐啊。”可马愣子还在想着心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周大汉有些好笑地站起来,按着他坐了下去。这一下,又把马愣子吓了一跳。

看来有必要解释一下了,陈卫国给马愣子点上一支烟,然后说道:“我知道老三一定没跟你说清楚,其实,这次,我请你来是要你帮个忙的。”看着陈卫国和颜悦色地给自己解释,马愣子的心放下了不少,可他还是有些疑惑,这陈卫国能叫自己帮啥忙啊?打架,不可能吧?人手底下的人多着呢,不会又是去扒坟吧?但有啥必要?他们本身就是做这门生意的,根本没必要啊!上次不是为了给张猴儿筹医药费,急慌了吗?

马愣子的疑惑,陈卫国知道,所以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要你帮两个忙,先说第一个吧——壁山。”马愣子本在抽烟,一听陈卫国说了“壁山”二字,夹在手上的烟差点掉了,这陈卫国还真的要动这个?

本来陈卫国以为马愣子并不在意的,因为上次那个大墓的事儿,就是他主动说起的。可这次怎么这么个反应?

“愣子,是有啥困难吗?”马愣子有点走神,烟夹在手上也忘了吸,所以,陈卫国的问题一连问了三次,他才反应过来。

叹了一声,马愣子把烟给灭了,说道:“那地儿,哎,这么说吧,在‘穿山甲’之间,消息还是传得蛮快的,我只能说,打算动那墓的人都给吓跑了,说是有鬼!有不信邪的,进去了,差点就出不来,说是里面机关多,也邪门儿,回去都吓掉半条命的样子。”“你信这个?”陈卫国给马愣子夹了一筷子菜,有点好笑地问道。在的教育下,陈卫国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

“我干这行的,有些邪,不能不信啊。再说,也遇到过一些说不清楚的事儿。”马愣子有点感动陈卫国给他夹菜,忙忙地吃了。

“那说来听听,说来听听。”老鼠一听,激动了,他就爱听这些不着边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