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愣子那里回来两天后,马愣子就亲自找上门来了。

当时,陈卫国几兄弟正坐在院子里喝茶,顺便逗小费翔玩。那小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的确很惹人发笑。

当吴胖子打开门,看见是马愣子进来的时候,陈卫国并没怎么吃惊。早已料到的事儿,有什么好吃惊的?只是他给了三天,没想到马愣子两天后就来了。

招呼马愣子坐下后,长林去给他泡了杯茶。马愣子推开茶,却向长林要了一大杯凉开水。这天气热得很,这样风尘仆仆地赶来,谁不渴啊?

咕咚咕咚喝完以后,马愣子一抹嘴,把杯子一放,头一句话就是:“我知道的我全说,你们不要动我婆娘。我没爹没妈的,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就我婆娘一个亲人,我还指望她给我生个儿子哪。”

陈卫国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不过,他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吃惊,这马愣子是个这样的孤儿?

扔了包红塔山给马愣子,让他自便,陈卫国就开口说道:“你说,我们听着,相信你不会撒谎。”这时,其他兄弟也闭了嘴,包括长森和他的兄弟在内。这里要提一下,长森他们现在已经是四个小兄弟了,他的兄弟陆续从少管所放出来了一些。他一直嚷嚷着,过不久,他们“七太子”就聚齐了,要和陈卫国他们比个高低。

马愣子点了一支烟,开始从头讲起了。

“在前几个月……”马愣子说到这里,卫国打断了一下,让他仔细想想是几个月前。马愣子仔细想了下,就说估摸着三个多月以前吧,有一帮人找到了他和三头儿,说是要花大价钱找他们收批货。

本来关于这事儿,马愣子就有点奇怪,他们两个只是村里的普通“穿山甲”,为什么会找到他们头上?于是,就有点拿不定主意。那帮人第二次来就说,他们长期与白老幺他们做生意,在道上早已有了点名气,所以才找到他们头上的。

马愣子从来就比三头儿多点心眼,觉得这帮人的说辞未免也太不可靠了一点,与陈卫国他们做生意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找到他们?可三头儿没那么多心眼啊,马愣子虽然劝过他,说天上的馅饼哪有那么好掉,那三头儿还是和那帮人做了两次生意。

那两次生意,三头儿曾经得意地在马愣子面前炫耀过,因为的确那帮人开出的价钱比市场价高太多了。就是因为如此,三头儿反倒劝马愣子一天到晚别想那么多,抓紧机会发财。说真的,马愣子看着那一叠叠的大团结,确实动过心,但是,他还是咬牙没答应。

一来,这些年做“穿山甲”生意,他也攒了些钱,不像当年那么缺钱了。二来,这帮人来得太诡异,价钱开得太离谱,这背后怕是不那么简单。虽然他马愣子是个农民,但是也见过些世面,知道有些钱拿着烫手。

所以,他还是那个老调调,劝三头儿不要再和这帮人做什么生意。三头儿以为是马愣子自己没做成,心里郁闷,所以才不想他也做,言语之间难免就难听了一些。结果,两个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从这以后一个多月,马愣子都没怎么见着三头儿了,偶尔看见他在村里进出两次,也是匆匆忙忙的。这小子到底在做些什么,马愣子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不过,上次闹得有些不愉快,他也没好主动问。

再过了半个月左右,三头儿主动找到了马愣子。马愣子想两个人那么多年的朋友,闹了次不愉快也没啥,三头儿主动来了,他也挺高兴,马上热情地招呼着。

不过,三头儿好像有心事,拉着马愣子只管喝酒,也不说别的,弄得马愣子有满肚子的疑问也不好问了。直到两个人喝了将近一斤酒以后,三头儿才拉着马愣子的手说开了。

这拉着手说话,马愣子有点奇怪,就算三头儿喝高了,也不该有这种举动啊!那一定是有极重的心事才会这样。他刚想开口问,没想到三头儿主动说话了:“马哥,我娶媳妇儿的钱,这下该是有了!”

马愣子抽出手来,给三头儿盛了碗汤,让他喝了之后,才说道:“这是好事啊,看你这样儿,像什么难受的事儿一样。”

此时,马愣子执意地以为三头儿喝高了才会这样。他知道三头儿和他一样是孤儿,不过他情况要好些,好歹有个哥,在隔壁镇子上。但自己也有幸运的地方,那就是还有女人看上,能娶个老婆。三头儿就不一样了,都三十出头了,却没个女人。这在农村是件挺难受的事儿。

所以,当初,铤而走险做“太和”生意,他马愣子是为了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三头儿却是为了能自己修个小楼房,再有些礼金,好说个媳妇儿回来。

这些年来,三头儿跟着马愣子也不是没赚到钱,反正修房子是大概够了。但是,这三头儿好赌啊,马愣子说了他多少次,他也不听,反正捞的钱有一半都输在赌桌上了。

眼看离娶媳妇儿的目标越来越远,三头儿也不是不急,四处刨坟刨得那是更积极了。有时,马愣子认为没有价值,或者是太危险的坟,三头儿也会去刨。

也许,他和那帮人做生意是对的,这不,媳妇儿钱不就有了?想到这儿,马愣子认为自己可能错了,但他不后悔,因为不是他的钱,怎么也不是他的。

他只是认为这小子是高兴得太厉害了,所以显得难过。也可能是喝高了才这样,不然刚才他也不会主动地让三头儿喝碗汤了。

汤喝下去以后,三头儿又连续喝了两杯酒。马愣子想劝劝,可这三头儿执意要喝,他也劝不住。喝着喝着,三头儿又给马愣子说了点事儿,不过,在当时的马愣子看来,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没在意。

三头儿是这样说的,他和这帮子人做了几次生意,媳妇儿钱是赚够了,但他还想赚点以后的钱,然后就收手不做了。不过,那帮人却嫌他手里再没什么好货色,所以,执意不想和他把生意做下去了。他们两个这些年,有点什么好货色,第一时间都是卖给卫国他们了,所以那帮人要求,由他牵线,让他们跟陈卫国做次生意,收了那些好货,然后给他一定的分成就行了。

是啊,这事本身没什么,马愣子有什么好在意的?牵线做生意,在“太和”这一行来说,太普通了!所以,他就说了声让三头儿自己决定就好了。

这场酒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三头儿才摇摇晃晃地回去了。总的来说,马愣子始终觉得三头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说不上来,也就没去想了。

从那天以后,村里又不见了三头儿的身影,不过,这次马愣子并没有在意。指不定这小子正在忙牵线的事儿呢,也好,自己兄弟能挣些钱,娶个媳妇儿,他也是真心高兴。

说真的,这些年来,他做这“穿山甲”的营生,也攒了些钱,如果不是因为三头儿迟迟没攒够钱,他还真不想做了。他想带着媳妇儿到镇上做个小生意,毕竟这营生,说难听点,下辈子要遭报应的。

两个星期以后,三头儿再次出现在马愣子的家里,但这次比起上次来,他的神色更不对了,明显还带着些慌张。

“三头儿,和卫国他们那笔生意做崩了?难受了?来找我喝次酒?”马愣子当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开口问了起来,并随口吩咐自己婆娘去弄点吃食来。

三头儿却果断地阻止了他嫂子,拉着马愣子进了里屋。

“马哥,实话说了吧,这次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说到这儿,三头儿的眼眶红了红。

“啥意思?”这话来得太没头没脑,马愣子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把卫国他们那一伙儿给坑了,这下张猴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那些人给了我一笔钱,我现在马上就要跑!”三头儿对着马愣子倒也没隐瞒。

马愣子听得一愣。日,这三头儿在做什么啊?坑了卫国他们那一伙儿?还把张猴儿弄得生死不知?他……

有点反应不过来的马愣子问了句:“你要跑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云南还是贵州,看着跑吧。我就怕我们兄弟以后不能再见面,特地来跟你说一声。”

马愣子也不知道说啥,那么多年兄弟要分开,不难过是假的。他只好问了句:“就那么急?今天就要跑?”

三头儿一听这话,显然就有点慌乱,“我有啥办法?你不是不知道,现在陈卫国他们那一伙儿也算是个有名气的势力了,而且一猜就知道是我卖了他们。你说,我今天不跑,我……”

马愣子也是无奈,使劲打了三头儿一拳,说道:“老子当初就叫你不要……”

三头儿被这一打,眼泪已经是流了出来,呜咽道:“你就别说了,马哥,现在说什么也是晚了。兄弟我走了,反正日后相见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你和嫂子好好过,记得给我生个侄儿!”

马愣子听到这里,眼眶也是一红,还想说点什么,可三头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辞了。

这下,马愣子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想,才禁不住冷汗直淌。幸好自己当初咬牙没参与,否则,不是跟三头儿一样地跑路?自己拖家带口的,跑得起吗?

要是别人还好,偏偏不知生死的是张猴儿,这可是陈卫国他们几个核心兄弟之一啊!以他们的感情,哪会那么轻易了事?想着想着,马愣子陡然一惊,糟了,搞不好自己也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