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的要死要活只觉人生无望”的少主被太子殿下明着推暗着拽,外加威胁地带进了帐篷。

庄夙颜和二皇子在外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即转身离开了。等他们一走,守帐篷的侍卫就换了一波人,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却将所有可能被偷听的位置都严密监视了起来。

远远地,有人在角落里盯了一会儿,转身小跑着绕去了二皇子的营帐内。

“主子。”那小厮打扮的人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看来要下手了。”

庄夙颜脸色有些僵硬,他心里紧张,好似正被太子想尽办法套话或者算计的人是自己一样。二皇子喝了口热茶,慢慢看了王师一眼,道:“皇兄做事小心得很,没那么容易上钩。之后的只能看小海自己了。”

而另一头的胡小海,在进帐篷之前或许有些紧张,但进了帐篷之后,莫名其妙的又不紧张了。

仔细想想,他好歹一个21世纪新新少年(?),无论是看过的书还是电视剧都比这些“远古”时期的人档次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太子也不过是个人,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难不成还真能变成大蛇把自己一口吞了不成?

这时候胡小海就悟了一个道理,欺骗别人的时候自己总是忐忑的,原因大抵是害怕人家揭穿自己。可按照这个逻辑往深里想的话——揭穿自己然后呢?

在现今的社会,被人当场揭穿谎言大概就是一件没面子也影响以后交际的问题。可若是你压根就不需要人际关系,也不需要这张面皮子,对外人的所有言行从头到尾就无感的话呢?

那么欺骗本身对于这个人来说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自然而然也就张口就来,完全没必要担心后顾之忧了。

而胡小海眼下可不就是这个情况?要说脸面,第一这张面皮子不是自己的,第二他的后台也好,人际关系也好,哪怕是为着以后的社交影响(……)中心点也压根不在太子这边啊。

所以他根本没有后顾之忧,也就没必要忐忑不安。

若是说起生死,太子还没蠢到只是因为自己对他说了个无伤大雅的谎——和庄夙颜闹分手什么的。就要直接宰了自己。

那天二皇子劝说太子的话他也听得清楚。他现在的身份是玦王都前任主公的唯一继承人,就算他太子要六亲不认,轩辕王也会掂量掂量。

再者说,哪里有为了“有情人”闹别扭就随便说死说活的呢?

于是胡小海就有些混不吝了,胆子也更加大了起来,气冲冲地往椅子里一坐,道:“殿下若想给弟弟几棍子尽管来就好,反正也没人心疼我。”

太子露出一个长辈般语重心长的表情,“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这脾气也太大了一点,像什么样子呢?”

胡小海撇撇嘴,“没爹疼没娘爱的,像什么样子有人在乎吗?”

“胡闹。”太子瞪了他一眼,好似那天要将胡小海揍死的人不是他一样,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有些严厉的兄长一眼,“你姓轩辕,光是这两个字,在这片大地上就没几个敢不对你低头的。但人家敬畏你也要有敬畏的依据,你说你成天什么事也不干,晒晒太阳混吃等死也就罢了,好歹也站着个少主位置,可现在算怎么回事呢?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比那大姑娘还丢人现眼,让外头人怎么看你呢?”

他顿了顿,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慢慢规劝,“我是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事,王师自然有王师自己的道理。他好歹也是咱们轩辕国数一数二的人物,你若是看不顺眼,随便罚他一下消消气也就算了,哪里有缠着人家不放的道理?”

胡小海听他长篇大论的只想打瞌睡,偏偏还要一会儿翻白眼,一会儿扁嘴巴,一会儿死命拿自己的右手抠左手,一副要将中二病演绎到底的样子。()

太子见他万分的不配合,终于冷了脸,有些不耐烦了,“好好坐着,站没站样,坐没坐样。有话就说出来,憋着不难受么?”

胡小海这才斜睨眼看他,努力回忆着自己青春叛逆期时跟老爸对着干是个什么模样,声音不温不冷地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

“放肆。”太子一拍桌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这回耐着性子套了会儿话,见没什么成效果断换了攻略方式,“你爹娘没教好你,以后我来教你。第一点就要学会怎么和长辈说话!”

他顿了顿,“你和王师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胡小海似乎想了一会儿,“你说什么就能是什么吗?”

太子挑眉,“那要看是什么事。”

“王师也算是你的臣子吧。”胡小海道:“那你让他从了我。”

这句话胡小海说的太过直白,反而让太子呛了一下。

他忍住伸手按眉角的冲动,“从了你?”

“我喜欢庄夙颜。”胡小海脸色不满道:“他也说过他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但现在他反悔了!”

“胡闹。”太子眯眼,“王师是庄家长子,继承人有延续香火的责任,何况你也是轩辕伯父唯一的儿子,难不成你要你爹绝后?”

胡小海登时跳起来,“你们为什么都要反对我们!我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啊!”

太子登时升高了音调,“这事非同小可,别说我答应不答应,就是我答应,庄家也不会答应。”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你若是喜欢,和他玩玩让他逗得你开心就成了。咱们轩辕国民风开放,有几个男妾也不碍事,当然了,咱们堂堂王师可不能做这活计。你若有意,跟他商量商量,娶妻生子各归各,其他时候他得陪着你。”

太子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我想王师是不能反抗你的命令的。”

胡小海心里顿时一阵恶心。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肚子里也没什么好水,说的话明明是从人嘴里吐出来的,怎么听着就是没有人味儿呢?

不过他现在也得是这种心态才行。胡小海催眠自己,他是变态他是变态他是变态。

于是胡小海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恶心兮兮地表情,看起来又像笑又像在发狠,“其他人别想碰他,他是我的。我不准他娶妻!”

太子摇头,“你们是没有好结果的。”

“你才没有好结果!”胡小海直接吼了出来,这话一出,果然太子脸色就变了。

“轩辕永逸,你好大胆子。”太子起身,一抬手就冲进来几个人,好似那些人脑子后头都长了眼睛似的,随时知道该什么时候出场,一点犹豫也没有。

“侮辱太子杖责四十!”

胡小海冷着脸,“我没有侮辱你,我是在诅咒你。”

他又看其他人,“打吧打吧,打死算完。不过就是死了,我也会回来缠着庄夙颜。”他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变态的说法,道:“无论是去天堂还是下地狱,他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太子若有所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就那么喜欢他?”

“是爱。()”

“他有什么好?”

“无价之宝。”

“可他效忠的是我皇弟。”太子眼珠子转了转,笑起来,“他心里只有我皇弟一人,让你不高兴了吧?”

胡小海提起二皇子就是一阵气——当然这里头真假参半。

“为什么他偏偏要是庄夙颜?若他是一个普通人,我就能和他在一起,和这天下和别人半点没有关系。”

太子笑眯眯道:“你要他做普通人,好办啊,辞了他的官便是。”

“……我做不了主。”庄家代代效忠朝廷,庄夙颜又是其中最能干的一个。轩辕王亲自指派他做轩辕永逸的王师,负起教导之责,就是要罢免,也要轩辕王说了算。

太子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进自己的陷阱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你做不到,我却做得到啊。”

胡小海顿时抬头看他。

“我乃轩辕国太子,不久之后,我将为王。”太子眼里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正常起来,“一国之主说一不二。”

他道:“我答应你,待我坐上王位,就将庄夙颜罢免,任你们过逍遥日子去,如何?”

胡小海瞪着大眼看他,“他是国家栋梁,你舍得?”

太子心里暗骂:二皇子的人马,最好死的一个不剩才好。舍不得?舍不得才见了鬼。

“你我毕竟亲戚一场,小时候没爹疼没娘爱,好不容易被找了回来,我也不忍心你过得不快乐。”太子道:“王师虽是人才,但我轩辕难道必须要有他才走得下去吗?”

胡小海迟疑着道:“这么说来,只要你坐上王位就行了?”

“是。”

“……可二皇子……”他犹豫了一下,“王师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二皇子的。他不会随我走。”

“到时候就由不得他做主了。”太子打量他几眼,“你不是要他心里想着念着的只能是你么?犹豫什么?王师对我皇弟忠心耿耿,你退一步,就永远别想得到他的心。”

胡小海顿时像被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我不退!我不退!我一步都不退!”

“这才有我轩辕家儿郎的风范嘛。”太子给他戴顶高帽子,“庄夙颜也是不识趣的,人这一生有一人如此想着自己,是多难得的福气啊。”

胡小海瞪他,“不许说我男人坏话。”

太子:“……”

——其实有时候他真觉得这轩辕永逸脑子有问题。

太子咳嗽一声,将话题带上正轨,“永逸,你老实告诉我。皇弟他们有没有利用你的感情?”

胡小海努力眨巴眨巴眼,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会让夙颜真心爱上我的。”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太子笑了笑,“庄夙颜这样对你,不过是受了皇弟的命令。指不定他心里也矛盾得很呢。”

胡小海立刻受用了,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好些,“他们,他们要我组织三大世家一起,帮他们做件事。”

太子耳朵竖起来,“做什么?”

“找几样东西。”胡小海道:“之前刚找到了最后一样。”

太子眉眼一挑,“让我猜猜,是把刀?”

胡小海哼一声,似乎不太乐意,“动用那么多财力人力就为了把破刀,前些日子去万象国也是,说是找吉祥师父,其实暗地里打探了很多消息。”

太子没空听他说这些,直接问:“找到了?可我听说……现在有两把一样的刀?”

“听说有一把之前失窃了。”胡小海摸着下巴,“不知道一把刀有什么好偷的,我看那刀普通得很嘛——哦,听说被偷掉的那把是假的。”

太子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你说这是最后一样了?”

“啊。”

“其他的……比如什么珠子,药材……都找到了?”

“你怎么知道?”胡小海狐疑看他,“你也在找?”

“异世界的人呢。”太子有些急,顿了顿又补充,“他们让你找一个人了吗?”

“这倒没有。”胡小海不太感兴趣地说:“他们说到时候有我跟着就可以了。”

太子一愣,随即一双眼睛大睁,在胡小海身上扫来扫去。

“他们……这么说的?”

胡小海皱起眉,一副对这个话题半点不感兴趣地样子,打断道:“你什么时候才继承王位?我要等多久?”

太子抿起嘴角,脸色神色晦涩不明,有看了胡小海半响,道:“你若愿意帮我,很快了。”

“有多快?”胡小海兴奋地转转眼珠,突然道:“不如这样!你先帮我拿下夙颜,之后我再帮你!”

太子皱起眉。

若说他之前还有些犹疑,也不知道胡小海那些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可如今却是有些相信了。

这人一颗心都吊在庄夙颜身上,对其他事压根不关心。

他顺着胡小海的话问:“怎么拿下?”

“你有没有什么药之类的?”胡小海猥琐地笑起来,“吃了能让人飘飘欲仙的?”

太子一愣,“你想……把……庄夙颜?”

他看了看胡小海的身板,又想了想庄夙颜的,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你……想掌握主动权?”

废话吗这不是!谁想被爆菊啊!!

胡小海脑子里一通转,眼珠子几乎闪出绿光来——这机会不用白不用,还能让太子更加相信自己的“病态”爱情!

嘿嘿嘿。胡小海搓着手只差没流口水了,心说:王师啊王师,对不住,你就牺牲一下成全大局吧!

太子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被雷。尤其无法想象那个不苟言笑,严厉刻薄的王师一脸春、色的躺在……咳咳……

“有是有。”太子拍拍手,旁边侍女就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瓷瓶。

我擦你大爷的。胡小海看得有些发愣,居然随身携带?麻蛋你个白日**的蠢货太子!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却立刻伸出爪子去够那药瓶。

太子将药瓶收回来,“你要小心使用,别被人看出破绽。王师是个极有尊严的人,若是被你……强迫了,可能会适得其反。”

他这话可是出自真心的,不过胡小海显然已经被猪油蒙了心,一副乐颠颠的样子,“不怕不怕,有句老话说得好,生米煮成熟饭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番外(十)

改日胡小海和樊雪寒再见面时,两人脸色各自不同。

樊雪寒是被苍冥双压榨的,整个人走起路来都像在软软的云上飘,而胡小海则是战战兢兢,生怕又撞上某人,一会儿随便拿个诸如“衣服领子没扣好”“校徽没带对”“头发太长了”之类的问题将他扣下。

于是二人一直到进教室时都没说话,一个上午过得浑浑噩噩,期间胡小海想偷跑去楼顶抽根烟,结果刚到楼梯口就被庄夙颜笑眯眯地逮住了。

樊雪寒则是手机一直没停过,短消息每隔十分钟就来一条,活像催命似的。

胡小海在办公室欲哭无泪的写检查,樊雪寒欲哭无泪的想关机又……不敢!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庄夙颜夹着公文包,西服外套罩了件风衣,领子微微翻起来遮住了下颚,露出一双好看的样子等在校门的拐角处。

——他要监督胡小海安全回家。

而樊雪寒则是刚和胡小海走到校门外的十字路口,就看到一辆车停在斜对面,苍冥双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袖子挽到手臂,双手插兜靠在车门边一副等人的样子。

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赞叹,苍冥双却是没看一眼。

樊雪寒跐溜就钻到胡小海身后。

胡小海全副心思都在跟踪自己的某人身上——麻蛋庄夙颜,跟那么近是以为自己眼瞎看不到吗?

他被樊雪寒一拉一拖,茫然道:“怎么了?”

“哥,救我。”樊雪寒可怜兮兮,“今天让我跟你回去住吧?”

跟得近的某人耳朵一竖,瞄一眼樊雪寒。

胡小海还无知无觉,“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为什么?”

“有冤家!”樊雪寒话刚落,就见刚才还在对面车门边的苍冥双已经过了街朝自己过来了。

“救命啊啊。”樊雪寒拉了胡小海转身就跑。

苍冥双脚步一顿,脸色像抹了油彩五花八门,抬步就追了过去。

还没跑几步,庄夙颜拦住二人,笑得极无辜,“怎么的这是?”

胡小海瞪着他,樊雪寒却道:“报告主任!有人……欺负我们!”

苍冥双:“……”

庄夙颜看了追上来的人一眼,一手不动声色地将胡小海从樊雪寒爪子里拉过来,“冥双,好久不见啊,家里人还好吗?”

苍冥双慢慢点头,走过来将樊雪寒提着脖子拎过来。

樊雪寒顿觉人生无望,还不待再说,庄夙颜就道:“原来你们认识?那正好了,我找小海有点事,你帮我送樊同学回去。”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送羊入虎口。眼睛都不带眨的。

于是苍冥双笑眯眯将人拖走了,胡小海则觉得脖子后头寒毛直竖。

“我今天没惹到你吧?”他被男人一边抓着走一边狐疑地问。

“你和樊雪寒关系一直很好。”

“……是啊。”

“好到能一起吃,一起去厕所,一起打架。他出了什么问题,你也总是帮他扛。”庄夙颜笑得阴测测地,“真是好大哥。”

胡小海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贱兮兮地一笑,“哎呀,你吃醋?”

庄夙颜不点头也不摇头,继续道:“其他的我都当没看到,不过……一起睡这种事,还是谨慎为好。”

胡小海拍手,“果然是吃醋。”

然后他就被庄夙颜抓上了公交车,二人在漫漫车途中一边斗嘴一边回家。

另一头,开走的轿车里,还持续回响着樊雪寒杀猪似的叫声。配合着夕阳西下,真是……无限美好。

——完——

p.s:小番外完啦,我整理一下就发给留邮箱的同志~请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