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村庄,满眼的萧索凄冷之感。

房屋破旧,街上也很清冷,没什么人走动

。有一两家餐店开着门,却没客人光顾,掌柜身兼店小二跑堂等职于一身,坐在桌子后头慢条斯理拨着算盘。

“掌柜的。”邢帆因为扮作侍女的模样,所以先行问话,声音柔柔的,“这里有客栈吗?”

掌柜的抬头看他们几眼,目光在简朴的衣料上扫过,冷淡道:“快出村子的地方,有两家。”

邢帆依旧笑眯眯地,“请问是往哪边走呢?”

掌柜的连头也不想抬了,“直走。”

邢帆道了谢,几人便顺着街道慢慢往前。

路上遇到几个小孩儿,一个手里抱着鸡蛋往前直冲,另几个在后头追。差点就撞到胡小海膝盖上。

王师将少主往后拉了几步,胡小海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群孩子已经呼啦啦跑没影了。

冷风卷起地上的枯草叶子,从脚边翻滚而过。樊雪寒低声道:“这里没人管,意味着生活条件不太好。”

几人心里自然是明白,也不吭声,慢慢寻去客栈的方向。

待要出了村,终于看到两家面对面的客栈。茅草屋顶铺了些木板子就当遮风避雨了,客栈前头围着半截破烂木栅,木栅之间的缝隙足够一个六七岁孩子挤过去。

简直建了等于没建。

两边的客栈情况差不多,樊雪寒顶了顶背后的竹篓,问:“是继续赶路,还是将就一晚?”

胡小海已经好多天没睡过床,好好吃过饭了,顿时有些不想动。环境差点也认了。

“就这里吧。”他随手一点,“邢……梵儿去问问。”

邢帆便晃着小腰身,一扭一扭地过去了。

樊雪寒在后头抖了抖鸡皮疙瘩,“他这模样反差也太大了点。”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他差点笑厥过去

胡小海瞪他一眼,“这就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学着点。”

“……”学这个?干什么用?

樊雪寒不由自主扬了扬下颚,颇自满道:“老子不用扮女人,已经是天下绝色了。”

“……”胡小海无语,这个骄傲点在哪里?原谅他不是很明白啊。

不一会儿,邢帆就扭了回来,嗲着声音道:“少爷,空房多着呢。”

几人便抬腿进去,胡小海边问:“有好一点的房间吗?”

“这个……”邢帆抽了抽嘴角,“都长得差不多。”

差不多是几个意思?

胡小海的疑惑很快被解开了,这客栈一共就两层楼,一楼全是通铺,二楼一共就三个房间。

三个房间的布置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两张床,中间隔个矮桌,没了。

我靠这比标间还标间啊,连个厕所都没有,房间还很小!

不过倒挺干净的。

胡小海走进去,在两张**试了试。

众人就见他面无表情在床铺上坐着弹了弹,然后又去另一张**坐着弹了弹。

就在胡小海准备脱了鞋子上床蹦一蹦的时候,樊雪寒及时制止了他,“哥……我是说,少主。这里的床都是木板上铺棕垫和棉絮……”

意思是,特么这不是席梦思你小心把床给蹦坏了啊!!

胡小海这才抬头,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王师无语,转头看同样无语的掌柜,“开两个房间吧。”

他又去看樊雪寒,“樊……公子就和梵儿将就一下

。”

梵儿没觉得有问题,可掌柜的却觉得有问题。

他惊恐地看看这几人。

一个大小伙子和一个姑娘家住一间?没问题吗??

不过别人姑娘都没拒绝,加上这里客人本就少,掌柜的自然不会赶人。

他接了银子,笑眯眯地就下楼了,说是去给客人备茶和晚饭。

几人这才坐下休息。胡小海道:“房间小了点,房子破了点,但环境还不错。”

樊雪寒默然看他一会儿,“你看你后面是什么?”

胡小海茫然转头,随即就差点闪了舌头。

只见成人拳头大小的黑蜘蛛正趴在屋顶角落,一动不动。

救——命——!!

胡小海下意识就往王师身后扑。

他这辈子什么都不怕,蛇都不怕,就怕多脚昆虫!尤其蜘蛛!!

这么大的蜘蛛是要作甚啊!要翻天啊这是!!

樊雪寒噗一身笑出来,从兜里拿出个小香炉,点燃了放在房间里。

隔了会儿,就见那蜘蛛慢慢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从屋顶的缝隙上爬出去了。

胡小海一颗心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抖着声音问:“什么,什么东西?”

“驱蚊驱虫的。”樊雪寒道:“你就当六神花露水好了。”

“……”麻蛋你家六神还有驱这么大蜘蛛的功效?六神要找你当代言人吗?

想归想,没了那黑乎乎的东西胡小海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转头,却见庄夙颜和邢帆的面色并没有放松

“怎么了?”艾玛难道王师也怕这东西?

庄夙颜没吭声,扫视四周一圈,摇了摇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邢帆身影迅速地闪到门边,轻轻推开门往外看了几眼,又到窗口看几眼。

最终摇了摇头。

胡小海被他们鬼鬼祟祟的阵仗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压低声音道:“怎么了?有人偷听?”

王师这时候才开口,不过声音也压得很低,“黑寡妇可能在附近。”

“……”是啊,他知道啊,不是刚走吗?

胡小海纳闷地抬头看了眼屋顶。

邢帆道:“少爷误会了,我们说的黑寡妇是一个人。”

“咦?”

“她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人称黑寡妇是因为她擅长用毒,手下很多毒虫,尤其爱用蜘蛛和蝎子。”

胡小海到目前为止听宫廷八卦多了,还没怎么听江湖八卦,顿时来了兴趣。

“我记得江湖上有六门?”

“是,但又不止于六门。”邢帆道:“所谓的六门,是大陆上最大的六大门派,也是声望最高,最受尊敬的。”

樊雪寒在这一点上更是清楚,接话道:“六门以我皓雪宫为首,其次是光明顶,演武山,吉祥门和白成岭。”

胡小海看着他,“你当我不会数数?这才五个!”

“还有一门却不在我正派之中,乃是著名的杀手门派——七星刀。”

“……”胡小海觉得自己又穿越了,想了半天,“等等,光明顶?你确定是光明顶?我能找张无忌签名吗?”

“……”樊雪寒看他一眼,“此光明顶非彼光明顶

。”

我当然知道!胡小海郁闷,我就是开个玩笑啊!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这种时候我们难道不该一唱一和表示很默契吗!简直丢人!

庄夙颜道:“黑寡妇便是七星刀里的人。”

樊雪寒皱眉,“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因为太子殿下雇佣了七星刀的人。”邢帆给出了解释。

胡小海和樊雪寒都是一愣,“太子?”

“之前想暗杀我,让我翻下马车的那伙人,就是七星刀的。”庄夙颜直接道:“这事我已经跟二皇子确认过了,二皇子在边关也接连受到过七星刀的暗杀。”

“他没事吧?”胡小海虽说不太喜欢那从未谋面的二皇子,但闻言,还是有点担心。

毕竟是一国皇子,又是亲兄弟,居然不择手段到雇佣别人去暗杀。活生生的宫斗大戏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喜闻乐见。

樊雪寒也有些震惊,“太子身为一国继承人,居然联合这种下三滥的门派暗害自己的弟弟?”

太子的尊严往哪儿放?一国威严往哪儿放?

庄夙颜面无表情,“二皇子历来呼声很高,若不除掉他,等太子坐上王位,就不能再下手了。”

长子继承天经地义,他若坐上王位,再害自家兄弟只会落个不仁不义。何况按照规矩,一旦太子继位,其后的几位弟弟自然就是王爷,也是重臣。

太子可不想杀兄弟落个暴君之称,又害重臣忠臣落个昏君之名。可若不除掉二皇子,他心头又极不安稳,恐怕连睡也睡不好。

所以在继位之前除掉二皇子,是他必须要做的——哪怕不择手段。

胡小海被这些事弄得纠结,“他干嘛不在继承王位后再暗杀二皇子?到时候他是王了,说什么是什么啊?”

“二皇子身边有几个高手

。”邢帆道:“虽只有五人,却一人抵百,若派寻常士兵可暗杀不了,只能求救于江湖门派。”

邢帆看一眼庄夙颜,见王师没有阻止的意思,继续道:“太子若是太子,联合门派虽说丢了皇家权威,无太多人知晓也不打紧,但他若是王,一国之君怎能对他人低头?江湖门派和皇家不同,没有必须受你差遣的义务,何况还可能被反过来威胁。”

胡小海嘴角抽了抽,“他不嫌麻烦,我听着都累。”

樊雪寒翘着二郎腿,“我倒觉得挺有意思,这一大锅麻烦搅得越乱才越好呢。”

胡小海斜睨他,“我才发现原来你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樊雪寒嘻嘻笑,并不答话。

胡小海后知后觉,“等等,你们的意思是,刚才那只蜘蛛难道是……?”

“有可能。”庄夙颜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胡小海正要开口,就听客栈外头突然从远到近传来马蹄声,一把洪亮的嗓门儿高声道:“黑寡妇!你给老子滚出来!”

又有另外的人怒道:“黑寡妇滚出来!看老子们不扒了你的皮!”

胡小海和樊雪寒对视一眼,同时跳起来就朝窗边跑去,争着往楼下看。

就见客栈门口呼啦啦站了一队人马,大概二十号人,穿着武服,头上和袖口上绑着白色的布条,一个个脸上是群情激奋。

见他们的着装和轩辕国的有些微不同,虽然区别不是特别大,但还是看得出来。

“这是万象国的人?”

“应该是。”樊雪寒也是第一次出皓雪宫,对外界也十分好奇,打量着道:“这些人像是赶了很远的路,风尘仆仆的感觉。”

胡小海打量几眼,“风尘仆仆没觉得,杀气腾腾有一点。”

樊雪寒往后看王师,“看来黑寡妇确实在村子里

。”

那队人马在村头喊了半响,除了一些农家户开门往外看了一眼,随即又关上了门。其他什么回应动静都没有。

站得久了,倒是显得他们特别滑稽。

那群人显然也这么觉得,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便纷纷下马朝客栈过来,道:“店家!有看到一个穿黑衣戴黑头纱的女人吗?”

掌柜地战战兢兢,“这个,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啊几位爷……”

“大哥,先住下来再找吧。弟兄们的消息说看到她进的村子,那后头就是皓雪宫的地盘了,她肯定就在这里。”

“恩。”为首的人便应了,让店家饮马,又喊了酒菜,给了银子住进店里来。

他们自然不会住上面的屋子,几个兄弟挤一挤,就在一楼的通铺住下了。

刚巧了小二来给胡小海他们送茶和晚饭,叩门的声音在客栈里特别清楚。

那几人大马金刀地在一楼大堂里坐了,有几个就好奇抬头看。

要知道这里来的人可不多,要么是追杀仇人的,要么是躲避仇家的,或者是通缉犯。

这些人大多不会住上房,一般也很低调。但若是惹到了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什么人会大大咧咧在这里住上房呢?

开门的是邢帆,他的装扮本就是小丫头片子,这一开门,就让楼下的大汉们看直了眼睛。

“这是谁家姑娘?”一个大汉开口,眼睛骨碌碌在邢帆身上转悠,“如此标致,怎会出现在这里?”

又有人打趣,“诶姑娘!难不成是被谁欺负了躲来这里?跟哥哥们说一说,哥哥们帮你出头!”

为首那人冷着张脸,一拍桌子,“谁再说话我剁了他舌头!”

刹那间,大堂里便安静了。

邢帆接了晚餐,也没把那些人的打趣放进心里

。反正他不是女子,也不是丫头,这不过是个扮相,没必要往心里去。

可他刚转身,胡小海却绕过他走了出来。

他一身猎户装扮,却是生得俊秀潇洒,眉眼间都是笑意,趴在木栏上往下看,“几位大哥,我家的丫头可不是好逗的,惹急了可让你们好看呢。”

下头的大汉一瞧是个小娃娃,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笑了几声就自己喝自己的。

倒是那为首的头领多看了少主几眼,觉得这人有些捉摸不透,便起了个心思。

“喂小孩儿!”他道:“你们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可见过一个穿黑衣戴黑纱的女人?”

“没见着。”胡小海歪了歪脑袋,“不过我听你们说什么黑寡妇黑寡妇的,是黑蜘蛛吗?黑蜘蛛的话,我刚才在屋顶上见到一只。”

“什么?!”那人拍桌而起,看向兄弟们,“那婆娘果然在此!兄弟们给我搜!”

于是一队人呼啦啦就冲出门去,真是来去匆匆。

樊雪寒此时才走出来,顶着斗笠,从纱帘后看着外头,似笑非笑,“哥,你是借刀杀人?”

“他们要找她,就找出来看看呗。我们也好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

这二人说话,那楼下首领却没有动弹。

他喝下一大杯酒,看着兄弟们在外头四处搜索,余光又扫了楼上二人一眼。心里疑惑。

那猎虎打扮的半大孩子倒是不足为惧,可他身边那白衣服带斗笠的人是怎么回事?感觉内力似乎很高。

什么人会专门遮住自己的脸,不让人看见呢?

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人。

头领又倒了一杯酒,嘴角勾起笑容,有些狰狞凶悍,“两位,相逢即是缘,不如下来一起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