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海几人说出门逛街,一逛就失去了踪影,原本杉家的下人还在四处寻找他们,结果第五日下午,几人又回来了。

胡小海打哈哈,“哎哟,逛着逛着就逛得远了一点,对路也不熟,就迷路了。”

“……”几个下人都无语看他,心说:当他们傻子呢?

杉家二爷现在却无暇管这些事。原本胡小海几人就是客人,去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再者说人家与自家大哥萍水相逢,愿意回来报个信已是自家恩情了,更不会多说一句不好的。

如今大哥过世,堂兄弟过世,两家亲戚也做不成了,却偏生又得到堂兄弟家被一把大火烧了大半,家中亲眷俱是不知去向。杉家二爷这些天头发都白了好多,烦得不行。

毕竟是亲戚一场,谁能说说就算呢?可想查个清楚,却也无从下手,二爷的夫人也不许再查下去了,一大家子人还等着养活呢,不能再惹祸上身了。

二爷这口气虽吞不下去,但嫂子命已苦,大哥还留的有子嗣,自己也有子嗣,这重担全在自己肩膀上,想报仇,也无从去报啊。

他恨自己胆小懦弱,不像个男人,看着妻子泪眼婆娑的脸,却也硬不起心肠执意而为

于是只有仰天长叹,叹他杉家遇事不公,却也无可奈何。

胡小海几人很快收拾了行囊就跟二爷告辞。二爷客套了几句挽留的话,也就随他们去了,不过为了表示感谢,又送了几匹好马,一辆大些的马车,送些干粮衣服和盘缠,又道:“相识一场就是缘分,你们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只管差人来说一句。”

几人谢过,又是一路客套,一个时辰后,才终于启程上路,当天夜里就离开了羽风都,朝下一个目标进发了。

樊雪寒坐在车里,被路颠簸的晃来晃去,道:“羽风都是万象第一大都,再过两个小镇,就能见到万象的第二大都了。”

“还第一第二呢。”胡小海咬着零食咂嘴,“一共就两个都城,需要排名吗?”

樊雪寒看他,“是啊,你当都是轩辕国呢?子嗣太多,所以和其他国不一样,别人都是两个都城,你们就有三个。”

“……也就多了一个而已。”

“玦王都还盛产玉石。”

“……”咳咳,胡小海当没听到。

庄夙颜策马在马车旁边,一直听着马车里的动静,闻言开口,“皓雪宫也是独一无二之地,若是以后皓雪宫跟玦王都合作,药玉也就不是世间稀罕事了。”

胡小海一听,眼睛唰地亮起来,“药玉啊!一听就很高级!”

樊雪寒无语,“哥,在这个世界生活,你能多长点常识不?药玉是大陆最稀有的东西,一定要最好的玉和最好的药经过专门的锻造才能出现。而且成功的几率还很小。”

“药玉有什么作用?”

“听说有价值连城的,能起死回生。”

“……吹吧

。”胡小海翻白眼。

“夸张肯定是夸张了,不过延年益寿的作用一定有的。还有人之将死的时候,若是有药玉,可能还能延缓病情,甚至发生奇迹转好的可能。”

胡小海眼珠子骨碌碌转,“不如我们……”

这生意好啊,实在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们二人联手,立刻就能成为最大的垄断商啊!皓雪宫有的是药,他玦王都有的是玉,就算几率再低,算下来也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啊!

到时候还怕什么三大世家?还怕什么他们掌握玦王都经济命脉,富可敌国,连贵族见他们都要矮几分?

哇卡卡卡卡!!三大世家到时候连看都不够看!

胡小海猥琐地嘿嘿笑,眼睛都眯起来了,满脑子都是美好的未来崇敬。

到时候让夏子龙那个死正太控给自己端茶倒水,让那个肚子里全是黑水的柳慕言给自己捏肩膀捶腿,让东方……

算了,他还有用。就他那推销手段加上俊美模样,可以去当广告代言人。

樊雪寒看着他大哥快流口水的样子,无奈道:“你就不能再出息点。”

“啊?”

“我看你也别当什么少主了,和我一起去闯荡江湖吧!”樊雪寒热血高昂,“我们去创造新的武侠神话!”

胡小海看傻子一样看他,“你疯了?皓雪宫宫主不好当吗?”

“……不是自己挣来的,没意思。”他一睁眼就是宫主了,一点快感都没有。

“相信我。”胡小海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小孩子都是有叛逆期的,觉得天底下就自己最牛逼,别人送好东西给他他都不稀罕。但当他自己出去闯社会,经历了不公平和社会的残忍黑暗之后,才会知道原来的自己有多幸福。”

樊雪寒:“……”

樊雪寒说:“哥,你好像我妈。”

胡小海长叹一气,“前辈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也曾经和你一样

。不同的是,他们可以提供给你不用走弯路的机会,而你偏偏不稀罕。人类总是在重复同样的事。”

樊雪寒也语重心长道:“哥,可是每个人是不一样的,遇到的事情不一样,想的事情也不一样,总结的定论就不一样。你怎么知道别人适合的路,就一定适合你呢?”

胡小海一顿,满意看他,“很好,你已经学会辩论了。”

“……”

到下一个镇子前,他们先到了一所小村庄。

这里挺安静的,四面环山,风景也不错。白雪覆盖在遥远的山顶,活像硕大的雪糕。

胡小海从车上下来,冷的一缩脖子,“人总是这么奇怪,明明这么冷,但我现在很想念冰淇淋。”

樊雪寒指着远处还未化开的雪,“去吧,随便吃,不给钱。”

庄夙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伸手给少主拢了拢围脖,确定不会冷着他之后才道:“少主的话有道理。”

“?”

“你们刚才在马车里说的。”王师道:“前辈的话总是会有用的。”

胡小海笑起来,“小寒说的也没错,虽然都是有用的,但也要挑选着来用。对自己适用的,不见得对别人也适用。”

庄夙颜欣慰地看着他,“少主长大了。”

“?”

“会说有道理的话了。”

“……”胡小海郁闷,他原本也会说好不好!可他们没能给他这个机会啊!!

于是,胡小海又飞快地总结出了一条。

“成长的良好环境也是很必要的,不能光听别人说一个劲地吸收,自己也要总结,要说给别人听,这样才能达成沟通的桥梁

。”

王师拉着他进屋,“少主想跟我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才能习惯叫我的名字?”

“……”

其实已经叫过了,王师默默想。

村子里没有所谓的客栈,有的不过是供往来旅客落个脚的屋子。

没有名字也没有掌柜的小二的,就一对夫妻经营着,屋子外头围着栅栏,整个小院成四合院的样子,天井并不大,都是单层小楼。在这村庄里已算得上大宅了。

后头有个小菜园,种着一些四季都有的家常菜,养着鸭子和鸡,还有一条大黑狗。

黑狗一见来人就叫个不停,被铁链拴在木桩上,挣扎不得,只得在原地凶狠地咆哮。

胡小海最怕这种大黑狗,小心翼翼躲到王师身边,探头探脑地看。

王师道:“不用怕,它不会过来的。”

“我知道。”胡小海哼一声,“我没怕。”

身体却更缩了缩。

樊雪寒是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屋檐下头的猫,是一只很常见的花斑猫,很瘦,因为怕冷缩在茅草堆里头。

他嘴里啧啧地唤,一边小心翼翼过去,猫还没等他走近,唰地一下就从茅草堆里窜出来,一溜烟上了屋顶。

于是堂堂宫主的小孩子心性就被激发了出来,运起内力施展轻功满院子追猫,从屋顶到树上,从树上到院子里,再到屋顶。

老夫妻看着这会飞的人,惊讶地合不拢嘴。

胡小海则长叹,“年轻真好。”

搞得邢帆和庄夙颜不解得很,这里头年纪最小的,不就是少主自己么?

等到住下来,吃了顿乡间野味,胡小海心情甚好的四处溜达

。不过四周到处都是树林子,也没什么好走的。

傍晚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细密得很,和皓雪宫的鹅毛大雪不太一样。胡小海拢着袖子坐在屋檐下看了会儿雪景,发了会儿呆,又困了,想睡觉。

而此时,从另一头的矮墙上,翻过一个人来。

那人翻得小心翼翼,腿短手短,看起来也清瘦。穿着一身蓝色布衫,里头大概还套着几套衣服,显得有些臃肿。

胡小海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见对方爬得吃力,就走到墙下抬头看他。

等到对方好不容易坐上墙头,抹了把汗,胡小海才看清原来是个大姑娘。梳着两条长到腰间的辫子,此时垂在身前,脸上脏兮兮的,身上也一身泥土。

“喂。”他忍不住开口,“需要帮忙吗?”

那姑娘一惊,这才发现墙头下有个人。胡小海扬着脖子看她,年纪不大,长得帅气又亲和力十足,穿着一身长衫围着狐裘微博,还套了件小褂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姑娘一晃神,没能坐稳墙头,直直就从上头落了下来。

她发出短促地惊叫,闭眼,却没等到预期的疼痛。

“咦?”

“你……”胡小海在她下头咳咳咳咳,“你没事吧?”

姑娘这才发现那少年居然接住了自己,不过两人一起摔在了雪地里,少年被压得脸上通红。

她赶紧翻身起来,局促地伸手想去拉他,却又发现自己手很脏,猛地又缩回了背后。

胡小海刚要伸手去借她的力,却见她又把手收回去了,哭笑不得,只得自己爬起来。

那头听到动静的王师寻了过来,一眼看见少主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第一反应就是护住。

“少……小海!”他差点咬到舌头,一把将少主拉进怀里

。发现他背上都是雪,伸手拍拍,“怎么回事?”

“只是对自己能承受的重量估算不足。”胡小海摇头,“没事。”

姑娘没听懂他说什么,好奇地睁大眼睛。

那边闻讯而来的老夫妻也到了,一眼看到姑娘就叫唤:“丫头你又上哪儿去了!赶紧去换衣服!”

说着又抱歉,“她是我们闺女,惊扰到各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胡小海倒觉得没啥关系,好奇问:“她是哑巴么?”

“不不。”老夫妻笑了,“这孩子天生就这样,不太会说话,也不喜欢说话。”

胡小海哦一声,转头再看那姑娘,对方已经跑远了。

当天晚上,那个叫做丫头的姑娘把自己洗干净了,换了身干净衣裳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换了身粉红的短衫,四周缀着兔毛,套了小马褂,蹬着鹿皮靴子,腰间还配着把用牛皮裹起来的小刀,特别干净清爽。

辫子依然垂在腰间,用红头绳系了。洗干净的脸蛋其实特别可人,有一种屋檐下的小白花,不管四周如何吵闹,看着她就觉得特别安静。

她帮着家里人上菜,现在这个时节来往的旅人不多。加上胡小海一行,大堂里还没坐够十人。

一盘盘热菜端上桌,丫头又看了胡小海好几眼,樊雪寒老早就注意到了,此时便伸手碰了碰胡小海。

“她一直在看你。”他小声道。

王师听见了,余光扫了丫头一眼,见她果然走几步就朝这边看看,不由皱眉。

胡小海则有些紧张,“真的?是看你还是看我啊?”

“我确定是你。”

“……我没把饭粒沾脸上吧?”

樊雪寒差点喷了,王师却突然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他转过脸来

“有饭粒。”他拇指轻轻从胡小海嘴边抹去,邢帆吃饭当没看见,樊雪寒吹了声口哨。

胡小海腾地脸红了,还没能说话,丫头突然端着热菜挤开了两人。

“菜。”她指了指盘子,又看胡小海,“这个,很好吃。”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开口,已是极限了似的,脸涨得通红。

胡小海诧异,随即点头,“谢谢。”

王师却不满,抬眸时刚好和丫头的目光相对,对方上下打量自己,目光里有些敌意。

樊雪寒突然说了一句,“女人的直觉果然很灵。”

王师一愣,丫头却已经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他们的睡房安排依然是少主和王师,樊雪寒和邢帆。

邢帆一直以来做侍女打扮,就是为了让别人对他们降低防备。不过眼下他们目标明确,急着赶路,所以前些天就换回了男儿装扮,身份也从侍女换成了护院。

王师一直等到少主和樊雪寒在院子里玩够了回来,才放下其实一直没怎么看进去的书,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走的。”

“我知道啊。”少主莫名。

“既然知道,少主就不该和她那么亲近。”刚才丫头也一直在外头和他们玩,虽然一直没有声音,但王师就是知道。

“不过年纪相当,玩一下而已。”胡小海笑笑,“看她那样子,可能平日也没什么朋友。”

王师眉头皱了起来,“少主没发现吗?”

“什么?”

“她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璃的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