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离上次太后来看我也不过才几天时间,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好像突然老了很多,如果不是身上的银丝紫凤衣和头顶的凤冠,她和普通的中年妇女没什么两样,以往的雍容华贵早已荡然无存。

“母后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我拉住床边女人的手,突然便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眼眶瞬间热起来。

太后轻抚着我的头,憔悴的面容lou出一丝笑意来,“傻孩子,哀家这不好好的嘛,你难过什么?只是这几天朝中发生了不少事,哀家心里着急罢了。 ”

“您说的是祖父的事吗?”我还以为是我前几天吓到她了呢,害我刚才好愧疚。

“不止是你祖父,哀家也担心皇上。 ”说到这两个人,太后的眉心又收拢了,“你祖父年纪大了,却要长途跋涉去清远赈灾,也不知能不能挺得住。 偏偏皇上性子要强,初次亲政便遇到这样的事,又听朝中一些大臣说了些闲话,心里自然憋着气,就和你祖父杠上了。 ”

也难怪太后急成这样,一边是老子,一边是儿子,这两人斗起来,谁吃亏她都得心疼。

“哀家听说皇上前天来你这大发脾气,让你受委屈了。 ”太后语重心长的道:“其实,烨儿算是个好皇帝,这次清远的事他就处理得很好,虽然你祖父派去的那批救灾钱粮遭遇意外,延迟了到达日期。 可是,他接到清远巡府的奏报后,即时补发了一批物资交由你祖父亲自押送清远,并带去大量地药材预防灾后瘟疫,说明他想的还是很周到的。 ”

停了停,太后又接着道:“可是,正因为这事发生得不是时候。 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他心里难受。 又不能在朝堂上渲泄出来,所以,才会嫁祸到你身上,希望你能多谅解他一点,他每天处理那么多政事,压力是很大的。 ”

原来他前天来找我是故意吓我的?拿我当出气筒?不过,想到太后的话也有道理。 换作我是他,遇到这么多地事,也会焦头烂额的。 眼前浮现那张清瘦地脸,一个十七岁的男孩,要肩负一个国家的重任,确实有些不容易,算了,就原谅他吧。

舒展了眉头。 我柔声应道:“母后放心吧,我不会怪他的。 ”

“哀家知道你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你这两天一定也受了不少苦,你看你这伤,倒越发严重了。 ”太后忧心的看着我。

还不是你的儿子干地好事?我在心里说着,脸也不知不觉沉了下来。

太后眼神微变。 似是试探般问道:“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没有再做怪梦吧?”

想不到太后会主动问到这事,我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道:“您不提还好,臣妾这两天可没少被吓到,自从知道她是先皇的妃子后,臣妾每天晚上都梦到她,也不知道臣妾哪得罪她了。 ”

太后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在听了这话以后变得更白了,我担心她像上次一样话没说完就走,于是接着道:“母后,该不是她想带走臣妾吧?要不。 臣妾怎么会一直好不起来?”

“胡说!”太后厉喝。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大声,“你怎么可以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嗓音微颤。 透lou出她内心的恐惧。

“不是臣妾自己吓自己,她每次在梦里都向臣妾招手,还说她死得很冤,母后,她倒底是怎么死的?”我进一步逼问。

太后虽不似第一次那么大反应,却也震憾不已,目光闪躲的看向一边,“她是病死地。 ”

“那她为什么说自己死得冤?”我紧紧抓住太后的手,生怕她会转身就走。

在我的眼神询问下,太后有点无所适从,嗫嚅了半天,才道:“是因为太医用错了药,所以,她可能......”

真的就像史册上记载的那样吗?我不相信。 从太后的反应来看,她绝对在说谎,但这也说明,她对明妃地死因是知情的,这更证明了明妃的死有蹊跷,也许,还和太后有关系?

最后这个念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太后是个怎样的女人?她对我好,或许是因为亲情,那她在其它人面前又是什么样子?这一点我以前从没有想过。 但是在这深宫之中,能坐到太后这个位置,就绝不是一般人,她和明妃同是先帝的女人,而当年龙君央已经四岁,龙君烨却才刚出生,按理说,龙君央更有希望继承皇位才对,如此,明妃便是太后最大的敌人了。

想到这里,我已经不敢再猜测下去,抬头看身边的太后,仍是一脸慈爱的望着我,这样的面容,让我心生愧疚,我应该一步步来查清这件事,而不是胡乱怀疑她的,可是,若事情真和她有关,我该怎么办?医鹤又会怎么办?好不容易在这个时空有一个这么疼爱我地长辈,我真地不愿意破坏这美好的感觉。

“别胡思乱想了,哀家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地。 ”太后用手指替我整理着鬓发,动作轻柔得如慈母一般。

“母后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我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嘴里问出的话却很煞风景。

鬓边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太后一脸平和,目光却变得迷茫起来,“或许,有吧。 ”不知盯着何处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似是在安慰我,又更似在安慰她自己般,“孩子,别怕,你这么善良,她不会伤害你的。 ”

面对太后的亲情,我无法再继续问下去,或许,是害怕真相会让我难已接受吧。 在这后宫之中,任何一份感情都显得弥足珍贵。

“也许,我真不该让你进宫来,像你这么善良的孩子,是不适合在这里生存的。 ”太后担忧的看着我,“可是,只有在我身边,我才能保护你,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只希望她能明白我。 ”

“她?她是谁?”我有点听不懂太后的话,而且,她这次没有说哀家。

太后深深看着我,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一样,眼神里的光采是我所陌生的,良久,她才叹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替我掖好被角,她缓缓站起身来,“快些把身子养好吧,别让哀家操心了。 ”说着,一步步朝门外走去,背影苍老而孤独,让人看着心酸。

在太后心里,倒底藏着多少不能说的秘密?一个人如果压抑着太多的故事,却找不到人倾诉,这该是种怎样的折磨?

皇宫的气氛越来越沉重了,压得我有点透不过气来,突然好怀念在江家的那些日子,虽然老是被禁足,但还是可以偶尔偷溜出去放松一下,没有太多的约束,也没有政事、阴谋,不像这皇宫,虽然人多,可是,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亲情、友情、爱情,在这个地方显得那样的薄弱,甚至,成为伤己或伤人的刀刃。

“啊!”

“小姐,出什么事了?”听到我的尖叫,琴儿快速跑了进来。

“我待不住了,我要出宫。 ”我抓狂的拍打着柔软的床垫,只觉得心里被什么重重的压住,快要不能呼吸了,坐牢也比这好吧?

琴儿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我当是什么事呢,您是皇后,怎么能随便说出宫就出宫?再说了,您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出宫了,就是出恭也不方便。 ”

“我不管,你去叫医太医来,限他三天之内治好我,不然,我一定会得抑郁症死掉的。 ”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了。

“好好好,琴儿这就去找他。 ”琴儿一脸的无可奈何,咕哝着叹道:“真是的,您哪有一点皇后的样子?比做小姐时还任性。 ”

“琴儿,你以为我这个样子就收拾不了你了是不是?”我低喝着瞪她。

“知道您威信还在,我这就去找太医。 ”琴儿吐了吐舌,消失在门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