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和程先生立刻冲出屋子,李婶夫妇也被声音吸引过来,赵慧娘和小桃也满腿泥巴地奔向门口,所有人都在向这里聚集。

程姐姐倒在门外的泥地上,□有血流出,人也晕了过去;妞妞倚靠着唐婶子在一旁哎哎地乱叫。

唐宁目眦欲裂,冲过去看程姐姐情况,被程先生猛地推开,“快去找大夫!”

唐宁连忙抓住赵慧娘,吼道:“快去把孙郎中找来!”

一边唐婶子托着妞妞,抓着赵慧娘也嚷道:“快去张家,哎呀,妞妞不好啦!”

唐宁猛地回身,看着泥地里散落的参片,目中寒芒大盛,伸脚就要踹妞妞,被唐婶子挡住,他一脚踹在唐婶子腰眼上,这一脚用尽唐宁所有的力气,她立刻惨呼一声,趴在地上,妞妞失去支持,跟着坐在她身上。

唐宁根本没看这母女俩,踹完便立刻奔向马棚,他努力抑制颤抖的手脚,用最快地速度爬上白雪,拔下头顶的簪子,刺进白雪臀部,白雪吃痛,拼命狂奔。

仓平县,正午时分。

谢白筠跨出吕宅大门,长舒了口气,神情落寞。

他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来仓平了。

看着唐宁欢天喜地地娶了心上人,他痛苦过,嫉妒过,纠结过,最后只得离开这里,去营地密训,他希望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受伤,借此来忘记心头的伤痛。

事实上,这一年,他每一天都累得像狗一样,倒头就睡,真的没有时间想起唐宁,直到同在营地的吕太医收到京城转来的信,唐宁的消息就这么突然地出现,他心头一悸,主动揽下送人参的事,马不停蹄地赶向仓平县,可惜,他没有在吕宅看到唐宁。

也是,他此刻肯定在家里守着老婆,满心期待地等着儿子出世,一家子和和美美,罢,罢,他的心中没有你的位置,死心吧,这一年你不也没有想起他么,谢白筠安慰着自己。

突然,他听到“嘚”“嘚”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他伸手用马鞭挡住刺眼的阳光,向声音来处望去。

下一瞬,他的世界寂然一片,只剩下那个飞奔而来的人。

他穿着一身白衣在马上奔腾,他的发丝在飘扬,他的衣袖在飞舞,随着白雪矫健的身姿,波动出优美流畅的曲线。他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如玉一般透明,他幽深的眸子反射着光华,他的紧抿的嘴角显示出坚决。

鞭子滑落,谢白筠有种失重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已经堕入深渊。

唐宁不等马停住,便跳下马背,踉跄了几下跪倒,谢白筠连忙上前扶起他,唐宁顺手揪着他的衣衫,急道:“吕伯伯在哪!”

谢白筠道:“在制药室。”

唐宁一刻不敢耽搁,爬起就奔向制药室,谢白筠连忙跟在他身后,揣测着是不是程姐姐有什么不好。

唐宁冲进制药室,“吕伯伯,玉儿她不好了,她跌了一跤……”

吕大夫听了,边把手上的人参塞怀里,边往外面冲,谢白筠在身后大喊:“用我的马,我的是军马!”

唐宁追着吕大夫往回走,吕大夫一个腾挪跳出老远,不一会便跑出了唐宁的视线。

泥泞的山路上,飞速奔驰着三匹马,吕大夫远远超前,唐宁拼命跟着,谢白筠紧随其后。

唐宁到院门外时,吕大夫已进去一刻钟,他的腿早已没了力气,可他仍然大口喘着气,咬牙奔了进去。

“砰!”的一声,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唐宁推开房门,抓着门框,剧烈地喘气,心脏仿佛就要跳出喉咙,他目光死盯着炕上,仿佛闻不到屋内浓烈的血腥气,看不见程姐姐满身的银针,感受不到程先生哀痛的目光。

他只看到程姐姐惨白到发青的脸,她倚在程先生怀里,挣扎着伸出手。

唐宁半爬半走,紧紧抓住她的手,手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吕伯伯,玉儿她,她……”

程姐姐伸出另一只手,打断他,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几乎要扯破,她盯着唐宁,眼里突然迸出耀眼的光芒,努力挤出两个字:“孩子……”

唐宁被她的目光灼痛了双目,他不敢眨眼,只坚定与妻子对视:“孩子一定没事,相信我,他一定能出生,能长大,相信我……相信我……”

程姐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眼中满是留恋地看着唐宁,光芒渐渐淡去,“对不起……”

手空了,心也空了,唐宁内心一片荒芜,他不能相信,早上明明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从天堂坠入地狱,他无法接受,他想痛哭,想怒吼,想回到从前。

他突然从炕前的柜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吕大夫眼疾手快地抓住,“你,你别冲动!”

唐宁空洞的目光转向吕大夫,把匕首递给他,另一只手仿若吊着千斤石一般,艰难举起,指向程姐姐的肚子。

下一刻,他的脸就挨了一耳光,程先生揪起他的衣领,又是一个耳光。

唐宁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对,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痛,他的空空一片心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越是痛极越是快意。

他居然哈哈大笑,抓住程先生大吼:“打我啊!快!打我啊!用力!”

程先生如同疯了一般,抛去往日的斯文,如同恶棍一般,不停的厮打这唐宁。

突然,一声细弱的婴儿的哭声,如同在二人耳边打了一声响雷,将他们从疯魔中扯出。

一个满身血污的婴儿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屋里满是夕阳橘黄的光晕,凄冷而哀伤,然而围绕着这个婴儿的光晕却金光闪闪,生机勃勃,仿若晨光。

泪,不期然落下,唐宁突然痛哭失声。

那日,那个晴朗的秋日,天空碧蓝如洗,程姐姐那样忧伤地说:“相公,我明白你,可你却不明白我啊。”

唐宁撕心裂肺,眼泪肆意流淌,“我明白了,玉儿,我终于明白了,你生下孩子,就是想告诉我,生命永无止息,一个枯萎凋零的生命却伴随着新生的希望,这个孩子流着你的血脉,承载着你的期盼,他活着,你便活着。你知道我们会为了你的逝去而痛苦绝望,所以就想给我们一个生的希望么?”

唐宁抱着先生,大声痛苦,涕泪横流。程先生回抱着唐宁,泪流满面,唐宁懂的,他如何不懂,她是他养了十九年的闺女啊,他如何不懂?

夕阳西斜,屋内的两个男人伤痕累累地抱在一起,哭得如同孩子一般。

谢白筠定定站在屋门外,望着满天红霞,苍凉辽阔。

唐宁的声音嘶哑暗沉,从屋内传来,一揪一揪的,抓挠着他的心。此刻,他宁愿永远也看不到他,也不要听到他的哀泣,只愿他能和妻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小桃,李婶夫妇,孙郎中,赵慧娘,唐木,稳婆等等等等,皆默然站在门外,听着屋内沙哑难听的痛哭声,潸然泪下。

清晨,朝霞似火;傍晚,残阳如血。

三日停灵,七日下葬。

清瘦了一大圈的唐宁,眼眶凹陷,森冷地盯着地上跪着的小桃。

小桃打着哆嗦,颤声道:“当日,姐姐明明已经闪开了,是婶子托住妞妞的时候,似要跌倒,手划拉了两下,不知怎的推了姐姐一把,我,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唐宁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发出一般,“哦,可有证据?”

“当日在场的就我们五个人,大嫂当时是背对着她们的,有没有看到我不清楚。”

“这么说是没有证据了?”

小桃头埋得更低,不敢吭声,自从她来到这里后,生活很是安逸,主家和善,一直不曾让她叫老爷夫人什么的,说农户不讲究那套,只让她按着家里的称呼来,把她当自家人看待,这样的主家,她如何不感激。这次没有保护好姐姐,已经让她愧疚万分,现在连证据也拿不出手,她羞愧得无以复加。

唐宁已经悄无声息离开,她仍然伏地不敢起。

正是春耕时分,忙完丧事,地里的活也耽搁不少,唐木和唐木匠他们都在地里赶着播种,妞妞在房里躺着安胎,唐婶子一个人趴在炕上,心思混乱。

突然,她好似有所感应般抬头,便看到唐宁站在炕边,她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尖叫出声。

“怎么,心虚了?”唐宁冷冷问。

“我,我心虚什么?”唐婶子移开目光。

“你当然得心虚,因为玉儿就是你推倒的。”唐宁语气愈发阴冷。

唐婶子心都要跳出来,其实她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当时她确实失去重心,本想抓着门框的,结果目光扫到程姐姐的肚子,脑子里闪过这是唐宁儿子的念头,然后程姐姐便倒在地上了。

唐婶子目光闪烁,硬撑着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么?要知道,我可是你娘,诬陷我你可是罪加一等。你是读书人,子告母有什么后果,肯定比我这个村妇更清楚。”

唐宁本也没有指望能告倒唐婶子,即使有证据,子告母都不大可能赢,何况没证据。他这次来只是想确认,唐婶子到底有没有故意害死程姐姐,如今,他已经有答案了。

唐宁勾起嘴角,唐婶子寒毛直竖,自从程姐姐死后,唐宁就从没笑过,人冷得跟冰渣子一样。

“放心,我不会告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唐婶子她们之所以能进院门,是因为农村人白天都是把院门开着的,大家串门也都是直接进院门然后再房门口喊人。因为他们从不觉得院门就是大门。

二、把人参放炕头,因为盒子里的人参时程姐姐每日用来泡参茶用的,经常用的东西一般都是放在炕头上的,就算上了锁,妞妞也一样能撬开,我当初想的时候就觉得何必上锁呢,谁经常用的东西上锁呢。

三、说为了男主搅基而弄死程姐姐,这个我不太能接受,我的情节都是反复推敲过得,程姐姐有心脏病,就算这里不死,她早晚会死,既然她早晚会死,我一样可以等到她死了再让猪脚去搅基,何必要故意弄死她。而她有心脏病是由于她母亲有心脏病,如果她母亲没有心脏病,那唐宁怎么会遇到程先生呢,那我这个故事从何说起呢,本来就是一环套一环的。

四、任何一个情节都是作者安排的,无巧不成书,作者想要一个高|潮,不都得想方设法把当事人凑一起么,哪个故事不是这样的,《雷雨》这个故事发生在一天内,巧了无数次,你能说作者是故意想让猪脚开枪自杀,所以特意安排兄妹情节的么,故意让老天下雨,然后两个人无巧不巧的碰到了漏电的电线,结果都电死了。我这个故事至少,我铺垫了无数次,暗示了无数次,情节顺理成章。

五、这段是个痛苦的过程,我也很痛苦,所以我在尽快让这段过去。我记得点点的编编说,既然出来写网文,既然收费了,就要放下作者的清高,写迎合读者的文章,他还说网文是不需要思想的。然而,这是我第一篇小说,我想让我的第一篇小说有思想,有深度。至于清高什么的,我已经工作好几年,清高无从说起,不过我一直没有看收益,我只在心里有个谱,说实话,我花在写文上的时间拿来考个证,工资都能涨上整本书收益的两三倍,不是我工资涨得多,而是收益太少,随便买件衣服就没了。我写文确实希望有人看,可也不会求着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