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湖那事儿明珠同王名川两个也商量好了,觉着姑娘品行出身都不错,既然是生下来以后才哑的也不用担心往后会妨了孩子,如此两人也就不再反对,转而将决定权交给王小湖,道理同王大河当初是一样的,日子是自己过,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尝,更兼这孩子自小主意就大得很,别看他怕王名川和明珠,可若是自个儿心里不喜欢十个哥哥嫂嫂都拉不回来。

所以明珠专门儿抽了一天空,制止了王小湖去上学后极严肃地对他说:

“要你同魏家三姐儿订亲,你觉着如何?”

王小湖:( ̄. ̄)?

“小姑娘与你同岁,我瞧着性子倒是安静,像是个安生过日子的。”

王小湖:( ̄. ̄)??

明珠也不管王小湖方才听没听懂他的意思,索性趁着今儿个将事情挑着要紧的都同他说了,这时候的人成亲本就早,更兼结两姓之好是一件大事等闲马虎不得,是以筹谋亲事的日子就更早了,十来岁的年纪将事儿订下其实也不算稀奇,那些个对彼此家境都熟知的孩子生下来养个几年瞧着能养活了直接定娃娃亲的也是有。看一个人往后会怎样观其门庭看其父母就能猜晓大概,家里风气好教养出来的儿子女儿自然就好,看走眼的虽说也有可毕竟是少数,是以明珠现在同王小湖说这些个“少儿*不宜”的东西时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而王小湖呢?

王小湖:( ̄. ̄)??????

“应或是不应你倒是说说,怎的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你小子八岁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跑去偷看新媳妇洗澡了么,现在同我装什么装!”

闻言王小湖也不发傻了,似是突然间回过神来记起自己脸皮薄一般,某小只竟然红着脸挠了挠头,还没等明珠起鸡皮疙瘩他又抓紧时间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她长得好看么。”

王小湖见明珠也学着他发愣,不由着急地补上一句,

“这很重要!”

“娶妻娶贤,难道你往后跟人过日子只看脸就顶饱了?”

“我哪是这般肤浅的人!咳,倒不是说非得要模样生得好的,我意在问此人眉目间气韵是否通达观之是否易亲近。常言道相由心生,若是一个人眉宇之间有尖刻之气,那便是生得再好也是丑如恶鬼的,我问其面容正是为着度其心性,你莫要想别处去了好似我以貌取人枉读圣贤书一般。”

明珠瞅着某个读了圣贤书的人那是一百个不信任,王小湖少有正经说话的时候,一般而言他正经说话了也是因为他撒谎卖乖着急掩饰本心,是以明珠自然不肯把这话信个十成的。

不过这回明珠倒是真冤枉了王小湖,这孩子有这一问不为别的,单是为着魏三姐儿的出身呢。事实上三姐儿若换个身份低些的他就不会问这话了,问题出在三姐儿她出身太高,若是嫁到王家来后以身份压人该如何是好,届时他夹在中间少不得要搅得家宅不宁,若果真是个不易相处的推了也罢,没得为着攀门儿好亲折腾自家人。

王小湖虽说如今年岁尚幼,可他自小便是个顶聪明的,更兼眼睁睁看着王家一步步发展起来半点不曾错漏,如今家中境况和发展前景他倒是比王大河这个做哥哥的还清楚些。现下王家上升的势头很足,可到底出身不够,急着结亲轻易讨不了好的,倒不是说他看重门庭出身,而是王家如今的形势要他不得不选个能镇得住后宅的女子为妻。如今妹妹们年纪还小,几个哥哥在外有交际又顾不得家,偏偏准二嫂是个武林中人不通持家一道,是以他的妻子定然要好生选的,否则往后王家再继续发展家业越做越大,而家中却没个专门儿主持中馈的人,等到那时才想起来自个儿媳妇不顶事儿想要换一个可就晚了。哥哥们在外奔波本就辛苦,若是还得分神两头兼顾——这样的日子真心长久不了。

经王小湖一通解释明珠推翻了以往认知倒是对这小子刮目相看,虽说一直知晓小鬼聪明,却没曾想竟聪明到了这份儿上,小小年纪眼光竟然已经这般长远,若是好生教导将来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你所顾虑之事我同你大哥自然商量过,三姐儿是薛姑妈自小带在身边专门教导的,持家的本事无需你担忧,性子也是极好,我瞧着倒与大妹有些像,只年岁大些见识广些更能镇场子,配咱们家不多不少正好合适。”

王家确实是缺个当家主母,明珠虽是长嫂可因着性别的关系不好对内宅插手太深,更兼外头琐事多他也分不了太多心思来关注家里,大河未来的媳妇倒是个爽利的,只邹敏自己也说了,他们母亲去得早,没有谁教导过妹妹持家,平日里净跟着他们习武,指望她管下人还不如指望她带领护卫们看家护院儿打强盗来得实在。

明珠其实一开始就想给王小湖找个能干些的媳妇,王大河年岁虽长可性子太过耿直,若是娶个心眼儿太多的回来他哪里镇得住,媳妇与家中能否处理好关系男人是关键,现在看着还好,往后各自有各自的妻儿后难免会起些利益纠葛,后宅女子心眼儿多了男人又管不住的,怎会不出乱子?是以在知晓邹家四娘是个什么性子之后明珠其实是打心眼儿里赞成这门儿亲的。

王家如今处于上升阶段,当家主母若是挑得不好很容易妨碍了子孙教养,坏的家主撑死了也只毁自己这一代人,可坏的主母却能祸害三四代,不为旁的,单是儿孙教养问题上就能折腾出大乱子来,说得重些,找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把持后宅,毁掉一个家族都算不得稀奇。大家养女自小就知其间要害,遂嫡出的姐儿从小就会被带在母亲身边手把手教养如何持家如何调停人际关系为夫家打理后宅,嫡出贵女那都是要嫁入高门大户执掌一宅秩序的,若是养得不好了那不是叫人看笑话么。

三姐儿虽有哑疾,可她却是正经魏国公府的长房嫡出小姐,这教养能坏得了?

“她既然没法子说话,那往后要如何教训下人?”

“身边放个嘴巴利索的丫鬟代话便成,有要紧的写下来叫人传达,再不济由她带着你二嫂一同主持后宅不也挺好?”

邹家四娘是个爽利果敢的女子,这样的人最是心性豁达好相处,三姐儿瞧着也不是个容不得人的,更兼她口不能言许多事必须与人一同配合,如此倒也不怕她们两人争抢些什么。

“这般说来倒是再合适不过的,我倒没甚讲究,往后咱们一家能安生过日子就成。”

“你这般说了我也就这般听了,明儿个我就与薛姑妈去说这事儿,到那时要反悔也晚了,你可得想好,眼下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作甚,娶谁也不是能看见真人儿摸透了脾性打心眼儿里喜欢才求娶的。与其我自个儿瞎折腾娶个不清不楚的回来浑过,还不如娶个你同大哥都看好的来得实在,性子好,家世好,手段上得了台面,这便是贤妇了,既是贤妇我成了亲定会与她好生相处,到那时再培养感情不迟。”

这倒是时下最常见的心态,毕竟婚前让两人相看,看对眼儿了才将亲事定下来的做法真心少见,撑死了得了那家人同意能远远瞧一眼,想要说上话也行,双方亲长兄弟在场,说不了几句看不了几眼就得避嫌退让,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培养出多深厚的感情鬼都不信。

然而还没等明珠去回话呢京中便出了一件大事儿,自皇宫一直延伸到民间,一时京中人人自危,这订亲一事也便无限期搁置了。

天花流行这是历朝历代都有过的,单是本朝便经历了三次,可不管朝廷还是民间都没能研究出一个有效的法子来控制这祸害,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些幼小的生命熬不住病痛含泪离开人世,留下一块块冰冷的牌位,或许连牌位也不曾有,直接化作一抔黄土连个凭吊的东西也不剩下。

此次天花流行来得诡异,竟然是从皇孙身上先发现的,太子的两个儿子同时出了花那可是不得了的事,若是庶出的儿子也就算了,偏偏两个都是嫡出,虽说太子同太子妃两个如今都还年轻,可生孩子又哪是这么轻巧说补上一个就补上一个的,是以皇帝同太子两个都给气得够呛,这事儿明显不对劲,皇孙何等尊贵,平日里伺候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怎会不明不白地染上天花?

说不是有心人特意安排折腾出来的傻子都不信!

在疫情还没被发现的时候大家都是这般猜测的,怎会民间还没乱呢先将那些个养得最为娇贵的龙孙给祸害了,可等到后来京中陆陆续续出现孩子出痘的消息时大家才纷纷醒悟——这是皇孙娇贵人人都看着呢发现得自然早,民间那些个穷苦人家便是出了痘又能折腾出什么来?能有一包药渣子就不错了!

被感染的孩童越来越多,便是没有被感染上的人家,若是家中有未长成的小孩儿也都如临大敌,王家自然也不例外,明珠关紧了大门连酒庄都不去了专心在家看孩子,小至王小娃大至王大河,哪个都不准出家门儿,平日里接触的人也要经过消毒,不是熟悉的人全都不准走动,这样的日子着实难熬,可为着保命却也必须得忍下去。

宫中太医都被抓去医治皇孙了,显贵们也不管家中子孙有没有染上天花,纷纷忙里忙外求医问药有病治病没病防灾。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不管染上的没染上的都在家中熬制汤药来消毒防传染。为着安抚民心,皇帝专门儿将御医聚集在一处商量对策,更及时于宫外定点儿摆设屋棚发放药物,更是重金招募民间圣手来一同研制抵御天花的方子,可即便应对措施到位上下也算是一心,京中因着这场灾祸死去的孩童仍有上百,连皇长孙都没能保住性命。

这个年,过得尤其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