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反客为主遇上暗度陈仓

断断续续的婚礼音乐从酒店六楼的窗户里飘散出来,乔菀抬头凝了眼,巨大的新人婚照高挂着。

凉风吹动照片下方写着祝贺词的横幅,新郎:简言。新娘:赵洛熙。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底,黑色花边字。好美的意式风!

照片里的女人依偎在他肩头,一手触着他的侧脸,而他,面无表情地深沉着。

于柏徽原以为,身旁的女人看到这样的照片会忍不住哀伤,没想到她转过脸来的时候表情很平和,眸底的情绪很淡,辩不出味道。

她斜睨了眼,你确定我们能进得去吗?

大手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乔菀的肩,放心,这种公众婚礼是不会把前来祝贺的宾客拒之门外的。于柏徽伸手去拉车门,却被她扯了回来。

乔菀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大胆揣摩他的心思,等等,好像不对劲。

于柏徽的眼光有一刹那闪烁,英眉一蹙问了句,不对劲?

你带我来,应该不只是因为之前你说的目的。这个于柏徽究竟在盘算什么?乔菀的心脏一下子像是漏跳了一拍。

喔?果然,他的目光探究味很重。

乔菀的语速迫切了些,如你所说,这个婚礼是公众婚礼,可当年我和简言办婚礼的时候也是在媒体注视下举行的。我去,不合适吧?这么重要的一点,她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又或者说,那时候没有感情的婚礼,她已差不多忘得干净。

想到这,乔菀心里就更沉了,她恨不得时间能倒回。

于柏徽摇头无奈一笑,故意出口的一句话,最终还是让她闻出了气味,挺好。

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屏气凝神什么话也没说将手帕轻轻掠过她的鼻尖,下手极快!

紧跟着,女人的小脑袋重重倒在他肩头,紧阖的双眼终于温顺下来。

男人的唇角勾起一丝清淡的弧。

车门打开,他横抱着她走在还有残霜覆盖的柏油路上,撩过脸庞的风像是上古时期的龙牙刀,一刀一刀都渗透着凉。

确实,除了圆乔菀的心愿,他还有自己的心思在。

沈若天落水之后似乎不想再延续他们之间的合作的关系。

他离开前让弯弯滚出府邸,原以为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成不了气候,没想却是放虎归山,还有姓赵的,这次来又是什么目的,是替姓斬的打抱不平,还是另有隐情?

这些于柏徽通通不知道!他必须要把他操控不了的局面了解清楚。

修长的腿立定,两个保安凝了眼他怀里的女人,整张脸都被深埋了起来,看不清长相。

简慕华特别吩咐过,今天绝不能让乔菀进场。可保安们却在和于柏徽目光碰撞的一瞬间,硬是哽住了喉。

宽阔的肩膀撞击到两个保安的身躯,他踏进去,保安在后面窃窃私语。

你怎么不检查检查?

那你怎么不检查?这男的一身名牌,万一是个厉害的角色,咱们可得罪不起。

没事,没看见是个男的抱着吗?估计是睡着了。没那么巧。你先看着,我去后门抽根烟。

细碎的声音浮动在于柏徽耳边,他轻蔑一笑,他的眼光严厉起来能杀人,他自己深刻的知道。只是他没料到简慕华那个老东西用人是越来越不长眼了,连身后那种废物都能为他所用。

走进这里的过程比他原本想象的要轻松。

健臂的力道又加深了一分,她昏着,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抱着。可他们的世界,一个南,一个北,隔着难以跨越的天堑,到底怎么样才能跨越这条鸿沟。

或许,今天会是个转折。他不确定,心也跟着繁琐的思绪乱如细麻。

于柏徽踏入婚礼现场的时候,不经意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他这样一张面生的脸,嵌着刀片雕刻般的明朗五官。

刚毅的脸部线条,在暖光灯下不但没有转为温和,反而加重他身上的戾气。

他身上有股邪味,却没写在脸上。这种感觉仿佛是源于他身体里每个细胞,牢固得长在骨血里的。

走得每一个步子,都让人有种强而有力的压迫感。

于柏徽快速地扫了一圈,简言的婚礼,果然依旧富丽堂皇,晃眼的灯光散在每个角落。

细节一丝不苟,就连桌上的餐具都是价值不菲,往来的宾客又都是些西装革履的成功商人。

商人之间多少有点私交,于柏徽的意外出现,无疑让整个宴会场的人不由猜测起来。

直到,他一双鹰目快速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沈若天的身影。他走过去,大方将乔菀置在一张空椅上,别人才觉得这张陌生面孔的出现似乎没那么突兀。

沈若天的头上还罩着慈善家的光圈。于柏徽怎么想怎么讽刺,当初是他给的建议,而现下这刻,他靠得却是沈若天虚构的身份沾光。看来,想在江城停留一段时间,还是得尽快给自己一个新身份才行。

英眉轻扯,颀长的身子靠在椅背上,连头都没有瞥向沈若天,低低问了句,怎么一直联系不上?

沈若天拿起酒杯,目光落在昏睡的乔菀身上,不想联系,以后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互不干涉。和于柏徽扯在一块,回过头来想想,他没有捞到一分一毫的好处。

于柏徽邪魅一笑,缓缓侧目,严厉问道,原因呢?

他的眼底汇集了太多光芒,比起简言,沈若天深深觉得于柏徽要难缠太多,稍稍把握不好,自己只会成了他的牺牲品,替死鬼。绝对会是场玩火自焚的游戏。

沈若天不留情面地说了句,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靠得住。你也一样!

他大笑,笑声过后,是比大提琴更低的音色,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我也从来没拿你当回事。

沈若天早就知道从一开始在于柏徽眼里,自己根本就可有可无,可听到直言不讳的言辞,不悦还是染进了喉,手指几乎要指到他的鼻梁上,你!

他浅勾唇,不紧不慢地移开了眼前手指,瞥他一眼,警告了句,慈善家沈若天先生,这里是公众场合,无数双眼睛盯着呢,要是不想太快穿帮,还是掂量下你的身份。

沈若天闻言,下意识的环视一圈,人群中果然有好多双眼睛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投递来审视的目光。正了正身,不再大意地压低声音,你怎么会来?还带着这女人?似乎接下来有好戏看了。想到这,沈若天倒是有点期待起来。

于柏徽大方将自己的酒杯倒上一杯富含浓郁香气的波尔多,回答得深沉,有没有好戏我不知道,不过我更期待的是简言看到我带着他女人出席的反应。

沈若天不自觉地勾起唇,连声道,有意思,有意思!

他们的圆桌上,陆陆续续来了别的宾客,昏睡的乔菀无疑让这些同一张桌上的人探究起来。

简言带乔菀出席过商会的活动,结婚时他们也都见过,今天这种日子,前妻到场,似乎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乔菀的存在,那些人脸上的神情带着浓重的玩味,在当下这种现实的年代里,谁不想看看好戏。说不定还会出现电视剧里疯女人大闹婚礼的精彩一幕,那可比婚礼要好看许多。

周遭细碎声一片,这个消息最终传进了后台简慕华的耳朵里,他握着拐杖的手不安的擦着,深深皱眉,问了句,消息可靠吗?

通报的人点了点头。

简慕华站起,大喝了声,饭桶!这么交代都把人放进来,简直可恶!颗粒状的老音一下便酿着沙哑。

调了调情绪,他又问了句,简言知道了吗?

来人摇头,还不知道。不然让保全把人弄出去?

走,先下手为强。简慕华着实不安起来,今天这场婚礼绝不能出半点纰漏,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真这么做,实在不妥,况且今天还有媒体在场,真要闹起来,吃亏的一定是简氏。

到头来,说不定婚礼不成,还让简言落得个,为了利益抛弃糟糠的罪名。

简慕华深深叹了口气,眸光刹那掠过犀利,沉吟地说了句,她想反客为主,那我就来暗度陈仓。

推门而入的那瞬,简言衣着不整,衬衫的扣子只扣了两颗,领带垂在脖子上,一股子颓废地拿着酒杯,早已醉得像摊泥。

浓眉下嵌着那双过分迷离的双眼,一股思念浓浓停留在眸底深处。

整个屋子都灌满了酒气,他的眼睛微微红,苦不堪言的狼狈着。

他答应过乔菀,等回到江城之后一定要给她一个完满的婚礼,有亲人的祝福,有朋友嫉妒的眼光,他想让她享受一份独一无二的荣耀和幸福。

可这些,就像外面散出的阳光,被云层阻隔。是他食了言,是他没有做到。

耳边,又是他厌恶的拐杖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父亲跟前,连鞋子都没有穿,迷离说了句,老头子,一会如果我如期举行完婚礼,我要还是见不到乔菀,就抽你的骨头。

简慕华沉思片刻,行了,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你一会就能见到她。

惊愕刹那间爬上了简言的眉梢,醉意散了大片,他甩甩头,一把揪起父亲的衣领,失去理智般问着,你刚刚说什么?一会?一会是多久?十分钟,一小时?说!

一双老目不动声色的移开,沉静回了句,她就在外面,我答应你的不会食言。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完成这个仪式,否则,我不会容她再出现在你面前。

简言的脚步越来越摇晃,并不是醉意让他变成这样,此时此刻,他全身都发麻,心跳快得像要几乎要窒息。连日来的思念在这一刻像是沉睡的活火山爆发出炙热的岩浆。

额头上,密密麻麻滋生出一排汗珠,眼前全是盲点,她在外面,她在外面,我要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沉稳如他,无人能及,可却在遇上乔菀之后,再也不能淡定。

一次次,生死线不离不弃,一次次,黑暗中辗转分离。他是有感情的,也是有血有肉的。听到这个消息,他不介意如此狼狈得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只要再见到她!怎么样都没关系!

横冲直撞只想奔出去,却被跟在简慕华身边的人拦下。

一时间,简言脖子上的血管和经脉差点爆出来,他切齿,歇斯底里地喝了一声,滚开!伴随这声划破空气的声音,一击重拳落到阻拦之人的右脸。

简慕华没有转身,不急不躁,凉薄无情,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那么在你跨出这扇门之前,她就会离开,永不出现。语落之际,他示意让人将偷拍到的手机画面递到简言面前,见简言稍微冷静了些才又开了口,你自己看看。可她为什么会昏着?你想过没有?被皱纹覆盖的嘴角染上了笑意,这个契机,说不定是个很好的转机。

他哽咽着,喉咙有股难以言喻的刺痛,属于男人炽热的体温一下被灌透了冰冷。

简言的眼里噙起了不易察觉的泪光,可嗓音却强硬着,你,对她做了什么,要是敢碰他一根汗毛,我

简慕华一下打断他的话,主动权在我手上。既然要演戏,就往足了做。不然,不用再多说了吧?你是聪明人!一会出去,一个眼神,一份柔情都不许有!

他一听,像是挨了枪子般的疼,父亲的话就像那颗打入他心脏的弹,横穿他的灵魂。

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他扶住了墙,再抬头,嘴挂着一丝讥讽笑意。

这重悲凉的笑,是嘲笑自己有一个如此绝情的父亲,嘲笑自己每每在困境中身不由己。嘲笑自己在当下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凝向窗外厚厚的云层,铺天盖地的无助压垮了一颗强大的心脏。

这场无休止的战役里,他不想做缴械投降的那位,可是一次次逼得他几乎要绝望的,不是于柏徽,不是沈若天,不是斬叔,是他爸!只有他内心深处在意的人,才能割伤他的心。

全身,都隐隐蹙疼着,正身!走到镜子面前,将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扣上,结实的轮廓在光斜下却是最深刻的讽刺。

他套上西装,带上腕表,将金属领带扣一丝不苟的扣好,擦去了垂垂未掉的泪花,目光投落到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