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谋划(三)

“每当张伯方说话,不要等他说完,靖王就直接打断,摆出大国王公的架子,而一旦林远生说话,无论他说什么,靖王都一定要面容恭谨的仔细听完,听完之后,却要言辞俱厉的斥责,一点情面也不要留。斥责的越狠越好,就仿佛,你跟他根本一点情意也没有。”

“我和他本来就没有情意。”流光不满的咕哝,这小孩子一样的举动让蔷薇忍不住笑起来,流光却接着问:“然后呢?”

“靖王明明对林远生很尊敬,可却又用那么过分的话来斥责,这强烈的反差,一定会引起张伯方的注意,再加上靖王再有意诱导,使张伯方相信林远生根本不想为救他儿子的事情出力,这种种情况结合起来,靖王猜猜,会产生什么后果?”

“妙!”流光一拍桌子:“如此一来,张伯方定然会对林远生产生怀疑,会以为他心中念着与我的甥舅之情而嘱意朝云。”

“如果此时,我们再恰好让张伯方发现靖王偷偷给林远生送去大量财宝的举动……”蔷薇话说半截,故意停下,眼神狡黠的望着流光,流光却己经伸手抱住蔷薇软嫩嫩的脸颊,“啵”的一口亲上去,喜上眉稍的叫道:“蔷薇,你简直就是诸葛在世,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星!”

蔷薇被流光突如其来的一亲给弄的脑中空白,吓的傻愣在原地,手直觉的护上方才流光亲到的地方。

流光看到蔷薇的举动,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过靖王的应变能力与脸皮厚度都在此时得到了最佳发挥,索性一把搂过蔷薇,口中快速说道:“都己经拜过了堂,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着话,结结实实的吻了上去。

反正从刚才开始,口中那一股焦躁之感就没有消失过,此时佳人在怀,唇瓣相触,津液辗转吞吐,流光才终于觉得在体内肆虐了半天的干渴,稍稍下去一点。

然而这干渴只下去了一点点,身体极深处的某个地方,却似乎又有更深一层的干渴席卷而来,比眼下的这一点,还要汹涌无数倍。

正要顺着本能继续接下来的行动,门外忽然响起厉玄的声音:“主子,十胡盟长张伯方在前厅求见。”

纠缠在一起的二人下意识的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他们讨论的太过专心,不知不觉间,外面天色都己经蒙蒙亮了。

蔷薇一把推开流光,脸红的像是九月的小樱桃一般,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你快去吧。”

流光望了一眼蔷薇,忽然对着门外厉玄喊道:“叫他候着,就说昨晚王妃受惊过度,本王陪了一夜,这才刚睡下。”

“是!”门外沉默了半晌,才响起厉玄平板无波的声音。

听了流光的话,蔷薇的脸更是通红,那些话,几乎是明摆着昭示他与流光琴瑟和鸣了。

流光笑着走向蔷薇,蔷薇下意识的往后退,口中还不断催促:“这事情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商议,请靖王快快着手……”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流光忽然抢上一步,将蔷薇打横抱起,惊的蔷薇一声尖叫。

流光抱着蔷薇绕过屏风,将她放在**,帮她脱了鞋,又把被子拉好,俯身笑看着她道:“你昨晚受了那么大委屈,又一夜没睡,一定累坏了,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张伯方要是来请安,我会叫人先来叫醒你。”

蔷薇脸红红的,缩在被子里脑袋几乎看不见,勉强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流光看的好笑,起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轻声说道:“这个还你。”

蔷薇目光顺着流光的手一看,面上立时出现一种既激动又复杂的神色,流光手上所拿的,是一把三寸余长,从头到尾漆黑一色的匕首,刀刃上,连一点光都反射不出来。

这把匕首样子虽然难看,却削铁如泥,珍贵非常,正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纪念物品,她一直带在身上,用它度过了不少危机,却在昨夜慌乱之中留在了张褀的腹部。不想此时流光却记得把它拿来还给自己。

这把匕首,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流光,恐怕都不是一个好的记忆,因为七年前,她就是用这把匕首,当着流光的面,让他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送进了他的胸口。

眼神略略惊慌的瞟了一眼流光,他还记得吗?这把匕首样子如此特殊,他一定还记得的吧?

她和流光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好的气氛,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就要被一些不相干的东西破坏掉?

这么想着,几乎有点不敢伸手去拿这把匕首,流光仿佛浑然不觉,居然还笑了笑,自己动手把这柄匕首放在蔷薇的枕头底下,轻声说道:“这匕首锋利非常,睡觉的时候还是不要带在身上的好,我帮你放在枕头下面,你醒了再自己佩上吧。”

不在流光面前伸手去接这柄匕首,就好像这匕首根本不是自己的似的,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让蔷薇很快的点点头,认可的流光的做法。

流光将匕首放好,微微直起身子来看着蔷薇,蔷薇的复原能力当真惊人,额上昨夜撞出来的伤口此时己经结痂,连红肿都消去不少。

忽然俯下身子在那伤口上落下一吻,流光在蔷薇耳边极轻极轻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去晚的。”

说完话,似是根本无法面对蔷薇的反应,干脆利落的站起身,转身出门。

然而他的身后,蔷薇却呆呆的睁着眼睛望着流光离开的方向,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本来都己经打定主意不去计较不去想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流光跟她道歉的时候,她忽然觉得那么畅快,就像心里的委屈,通通都随着那句话,消散的一干二净。

原来流光对她,也并不是不在乎,并不是不在乎的。

泪水在眼眶中拼命的打转,却被强忍着不要流出来,蔷薇努力的闭上眼睛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幸福与焦虑交替而来,竟比一夜的辛劳还要让人疲累,几乎是一合上眼睛,蔷薇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轻轻的将她推醒,睁眼一看,却是厉玄,厉玄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悄然退到一边,蔷薇眨眨眼睛,努力把困意赶到一边。

刚清醒过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洪亮却明显带着嘶哑疲惫的声音:“义渠张伯方给王妃娘娘请安,听闻王妃娘……”

张伯方的话还没说完,蔷薇就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猛的打断了他:“走开,叫他走开,堂堂的十胡盟长,看看他教出了什么样的儿子,出了这种事情,我,我,你叫本王妃怎么还有脸见人?”

强忍着唇边的笑意,话语中却是呜呜咽咽,仿佛要哭出来。

门外张伯方硬着头皮再次开口:“王妃娘娘,小儿年幼无知,冒犯了……”

“王爷,你让他走,快点让他走,我不想见到这个人,我……”猛然一阵剧烈的呛咳声,然后房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嗓音尖细的女声,声音中满是慌乱焦急,惊声叫道:“王妃,王妃……不好了,王爷,王妃她晕过去了!”

流光心中猛的一惊,也来不急想房中除了蔷薇就是厉玄,哪里又有别的女人,只转头狠瞪张伯方一眼,就箭一般冲进了房门。

厉玄很周到的站在门边,流光刚一进来,就用掌风轻轻的将门推上。

心急火燎的闯进门,却看到蔷薇半坐在**看着他笑,这才反应过劲来,不由哑然失笑。

蔷薇用手按着嗓子下方的一点,又用那种尖细的声音连叫了几声“王妃,王妃……”

流光强忍下笑意,冲着门外大声吼道:“给我传军医,岳陵,送客!”

“是!”门外传来岳陵极有气势的一声暴吼,再加上周围甲士虎视眈眈,张伯方和林远生就是想不走,恐怕也由不得他们。

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纷乱,又再度归于安静之后,蔷薇才终于“噗嗤”一声,笑倒在**。

流光也是掩不住的笑意,他万没料到,这个女子竟然灵慧至此,一出戏演的连他都要当真。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厉玄,唇边也不由弯上一个弧度,然而那弧度一闪而逝,方才流光听到蔷薇晕倒,想也不想就冲进门来的反应,让他不得不把蔷薇对流光的威胁等级再提高一度,离流光越近的人,将来对他的伤害,也会越重。

流光可以不防,他却不能不防。

只是,当厉玄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却万万想不到,当那场伤害发生时,还是令人防不胜防,不仅如此,他甚至早在很久以前,就己经失去了防卫的资格。

看到流光向着床边走去,厉玄很有眼色的打开房门退出门外,又轻轻的带好门。

蔷薇尖着嗓子叫出来的那几声其实并不太高明,只是张伯方救子心切,再加上又隔着房门,只要不仔细听,糊弄一下,还是说的过去的。

流光在床边坐下来,看到蔷薇己经坐直了身子,但脸上眸中的笑意仍未退去,颊边因为笑的厉害而泛起一片轻淡淡的绯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柔柔的晕染开,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

临碰到蔷薇的时候,却又惊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不由临时改了方向,将摸向蔷薇脸颊的手微微一错,捏住了蔷薇的鼻子,眼睛竖起,做出一种很凶的样子凶巴巴的问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顽皮?连堂堂的十胡盟长都敢戏弄,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