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两兄妹山寨安身  各英雄桃园叙义

  却说陈飞熊兄妹二人,出了皇城,无处可皈,又恐奸臣命捉拿赶,媚颜说道:“不若去到湖南,见了母舅,再行酌议。”飞熊闻言点头称是,遂望湖南而去。不意来至山东青州府地界,见前面一座高山,拥出数十喽罗,为首一贼,高声说:“要过此山,快快放下买路钱,如若迟延,打折脚骨。”

  飞熊笑道:“你是那山来的,快快说明,待我好把买路钱纳上。”那人答道:“认不得聚龙山头目半天飞铁钩么?”飞熊说:“既如此,某脚下有黄金两锭,你们只管来取。”铁钩误信为真,向前去取,却被飞熊掀翻在地,用脚踏住。众喽罗飞跑回山。铁钩高声说道:“有眼不识泰山,伏乞英雄饶命。”

  飞熊喝道:“我不杀你,你速速回山报知,叫你大王下山,与我见个高下,饶你去罢。”铁钩遂扒起身来,走到山中,早惊动大王万人敌,与妹秀春出来,问及何事?头目禀道:“小人把守路口,见有二位少年,一男一女,小人要他买路钱,不料被少年打倒在地,他饶小人不杀,要我回山报知大王,下山与他较个高低,特此报知,请令定夺。”万人敌闻报,即时披挂,手执钢刀,炮响三声,赶下山来。秀春恐防有失,亦披挂上马,手持宝剑下山相助。

  再说飞熊二人正走之际,忽听后面炮响,见有人马赶来,遂把银枪按定,预备厮杀。万人敌赶上喝道:“你是何人?敢请我见较高低,快留下名来受死。”飞熊厉声答曰:“既有本事只管杀来;何用留名。”万人敌大怒,手执钢刀,照面劈去。飞熊用枪架住,杀有十余个回合,不分胜负。飞熊遂卖个破绽,用下马枪,把人敌金盔挑去。人敌回马而走,飞熊追来,正遇秀春赶到,上前助战;媚颜亦轮起双鞭前来对敌。人敌见飞熊赶近,拔箭射去,飞熊闪过,用枪刺去,正中人敌坐骑,把万人敌倒翻在地。飞熊遂上前扶起道:“小弟得罪,幸勿见怪。”万人敌见他如此,亦上前施礼,并谢不杀之恩。遂同上前,把一对女英雄喝住,万人敌开言说道:“敢间仁兄高姓大名,因何到此,请道其详?”飞熊遂将前后事情对他直说。人敌听罢,随说道:“原来是位公子,某家失敬了,未知公子今欲何往?”飞熊答曰:“吾欲往湖南母舅叶长春衙署躲避。”万人敌道:“公子既大闹宫闱,擅刺大臣,刘瑾定绘影图形,缉拿公子,你到令母舅处,但恐衙门耳目众多,一时疏漏,如之奈何?”飞熊曰:“事到其间,只由天命而已。”万人敌道:“我有一言,未知合尊意否?”飞熊曰:“大王有话,只管请讲。”万人敌曰:“公子英雄,不胜拜服,欲结生死之交,就在寒山,招兵买马,待至奸党作动,然后起兵,为父报仇,未知公子意下如何?”飞熊道:“大王过爱,幸喜之至,惟是绿林寄迹,吾不忍为,但求尊姓威名,存于五内,或图后日拜访便是。”人敌曰:“公子之言差矣!想我兄妹二人,本非绿林,只缘先父在朝,被奸臣诬害,遂至反上高山,实图招纳四方豪杰,除害伸冤,今公子乃同类中人,正欲合力诛奸,得报复父仇,以泄宿忿,故敢高扳耳!”飞熊见他亦是忠臣之后,真乃同病相怜,即便依从所说。人敌遂将兄妹二人姓名上告,即唤喽罗引路回山,来至分金亭上,四人坐下,人敌问公子贵庚多少?飞熊曰:“弟已虚度韶光二十矣!”人敌笑曰:“真乃年少英伟,吾愧长四度春秋,拜联盟手足之情,誓同莫逆之好,拜罢回身就坐。秀春与媚颜上前相见,秀春笑道:“我亦欲与小姐结为妹妹,未知二位兄台与小姐肯容纳否?”媚颜笑曰:“今蒙垂怜,得以四时随伴,不胜厚幸之至!若云拜盟妹妹,诚恐高扳不起。”人敌即忙答曰:“小姐不必过谦!”于是二人同叩神灵,排论年庚,秀春长一岁,媚颜遂以贤姐相呼,拜罢起来。人敌传令各寨喽罗到来参见,即使当堂吩咐,自后山中大小事情,二位公子有令,即照施行。众喽罗领命“飞熊遂把聚龙山改作聚豪山,分金亭作为集贤亭,吩咐众喽罗不许下山打劫客商,就在山上种值禾稻;又命人到各处打听朝中事情,按下不题。

  却说江南省东平州有一豪杰,姓周名勇,父亲周永时,因在盛京贸易,遂把家眷搬往盛京丰润县居住,不幸于正德二年,伊父身故,母子孤苦零了,并无戚友周恤。周勇只是登山采樵度日,但得余闲,习练弓马,奋志勤苦,于是练得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是年伊母染恙辞世,周勇此际十分凄楚,手中又毫厘没有,只得把家具带往长街,卖些银子,以作棺费之需。就在母亲尸旁,痛哭一番,含泪出门,竟往长街而去。

  且说盛京丰润县有一汉子,姓金名夺鳖,父母俱丧,娶妻王氏,家道贫寒,牧牛为业,夫妻二人,十分雅爱,至于武艺件件皆精。是日夺鳖正在霭霞岭下牧牛,望见一人慌慌忙忙,在岭前走过,身上坠下一物,夺鳌遂上前拾看,乃是一包银子,约有三两之多,暗想道:“我看此人行动如飞,必有紧急事情,此银未知怎样得来,不若我等他来寻,送还于他。”

  再说周勇往长街卖了什物,得银三两五钱,放在怀中,发脚回家,不意皈到家内,手探怀中去取银子,谁想已经失了?吓得面如上色,登时气倒在地,过了半刻,渐渐苏醒,起来大哭一场。于是满面泪痕,悲悲啼啼,仍从旧路寻觅,行至霭霞岭下路旁,两边仔细观赡。夺鳌见他如此,向前问道:“足下失了什么东西,这等凄凉寻觅?”周勇答道:“仁兄有所不知,只为命展不辰,椿萱早谢,去年失怙,今年失恃,借贷无门,按押无物,无奈把家私什物,挑往门街去卖,共得银子三两五钱,放在怀中,急速皈家,不意失去,柬手无策,势迫四处找寻,并无踪影。”夺鳖便道:“贤兄不必悲哀,此银是小弟拾了,既是贤兄如此急用,小弟即便奉还。”说罢,登时取出交还。周勇不胜感激!便问兄台高姓大名,望祈示知,容日衔结。夺鳖答曰:“小小事情,何足挂齿,小弟姓金贱名夺鳖,乃本处人氏,敢问足下尊姓大名,住居何地?”周勇告以姓名,乃曰:“仁兄如此仗义,仆诚粉身不足以报,异日倘有寸进,再来叩谢。”夺鳌见他忠孝,又素问其名;有意相交,便道:“既是伯母仙游,小弟明日来吊。”周勇曰:“足领仁兄盛情,不敢劳驾赐吊。”语毕拜别,即往市上买备棺木衣会皈家,殡殓母亲。不料翌日夺鳖果来吊慰,周勇愈加感激。安葬事毕,周勇过探夺鳌,说道:“前蒙仁兄仗义,永世难忘,窃欲与足下结为刎颈之交,未知尊意合否?”夺鳌闻言不胜欢喜。于是排起年庚,夺鳌为兄,周勇为弟,对天叩谢。周勇曰:“某与金兄联盟,结为手足,不是朋比作奸,附同党恶,彼此乐义,不以横逆为心,异日奋步天衢,共作朝廷栋柱,同享荣华;如有欺瞒,神明鉴察。”

  拜罢起来,周勇又要拜谒王氏嫂嫂,王氏不领其拜,但领其情而已。自此金周二人往来甚密,不分你我,时或互说武艺,评论英雄,甚属同心共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贡龙驹蛮王恣志  举虎将金殿扬名

  驻语夺鳌与周勇,骨肉一般,时常往来。却说奸党焦芳,自从带兵出了皇城,缉拿陈飞熊兄妹二人,实欲邀取功劳,不肯袖手而回。遂迫至丰润县霭霞岭地方,见一带尽是着羊肠大路,左通右达,并无树木阴翳,不知飞熊兄妹逃匿何处?料难捉获。即唤三军,放炮安营造饭,却遇金夺鳌正在附近带牛放草,谁想那些牛,一听炮响,立地惊慌起来;又见人马嘈杂,二牛把绳扑断,向人队中奔走。那些兵丁,就把夺鳌喝骂。夺鳌遂赶上前来,一千把牛角扳住,那一只牛走到;夺鳌又一一手扣紧,二牛不能跑走。遂牢回树下,用索系紧,芳焦在马上见他有分牛之力,喜上心来,就命人唤他到来问话?夺鳖上前跪下,焦芳问曰:“你这汉子姓甚名谁?因何在此?直禀上来。”

  夺鳌答曰:“小人姓金名夺鳌,系本处人氏,只为家贫,与人看牛度活,野兽无知,有惊列位,伏乞大人恕罪。”焦芳曰:“走兽无知,此亦难怪。我又问你,比如武艺可晓得么?”夺鳌对曰:“若云武艺,件件颇晓。”芳曰:“你既有如此本事,何不去投军食粮!”夺鳌对曰:“只为家贫,凭谁荐引?”

  焦芳驻目一看,暗道:“刘太监门下并无勇士,不若带他回去,可助一臂之力。”遂开口问道:“我今欲带你回京,建功立业,你肯从否。”夺鳌答曰。

  “大丈夫志在功名,今得大人提拔,那有不从之理。”焦芳道:“既然如此,即使登程。”夺鳌曰:“牛只交回原主,方可随从执鞭。敢恳大人慢赶龙驹,小人自然赶上。”焦芳依允。夺鳌牵回牛只,将此事对妻王氏说知,少不免致嘱一番,倘有出头日子,定必差人前来接你,同享荣华。王氏听了,不胜欢喜,说道:“官人此去,但愿身受皇恩,早赐好音,免妾企望!”叮咛致嘱,即便送夫出门。夺鳌别却妻身,赶到周勇家中,把此事说知,勇听其言喜曰:“愿大哥早达朝堂,以慰知心;小弟弹冠待荐,不胜仰望。”夺鳌又曰:“倘愚兄得志。定必相邀贤弟,今大人等候,不得淹留。”遂告辞周勇,发脚起程,直望前途赶上,跟随上京去了!焦芳回到京师,入宫复命,就带夺鳌见了刘瑾,得回衙内;遂命夺鳌日间习练武艺。夜间熟读兵书,按下不题。

  且说外洋属国,交趾蛮王,乌兰哈达,闻得天朝少主,信用小人,忠良屏去,意欲起兵犯界,遂召诸大臣酌议。于是众臣上殿,三呼已毕。蛮王启口说道:“闻得大朝正德,残虐忠良,国内空虚,定无将臣。孤家意欲起兵,夺取中原天下,众卿以为何如?”左丞相哈拉青阿奏曰:“不可,虽少主无道,任信佞臣,现有梁储、李东阳二人,执掌国政,又有杨一清镇守边关,以臣愚见,莫若将国中斗龙驹。用铁笼装载,并佩云调泉二帕,贡入中原,令其君臣将斗龙驹擒服。倘若不能,要其平分疆土;如若不从,然唇起兵,未为晚也。”蛮王听罢,龙颜大悦,就命中下二位大夫,领二百精兵,往天朝解贡;吩咐二人留心,看他君臣举动若何?二人领命,离了夷邦,直望天朝进发。晓行夜宿,来到皇城,将来表传人六部衙门。六部遂命人扫除馆驿,与他安歇;又把番兵禁在一处,不许乱动,然后入宫奏闻。少主命明日朝房伺侯。群臣领旨,次早齐到金门;君王临朝视事。命传宣官,召番邦使臣上殿。使臣闻唤,上到金銮,扬尘舞蹈;三呼万岁。少主即命平身,启齿问道:“尔主命尔二人前来,有何事情?”使臣奏曰:“非为别事,一则拜候龙安,

  二则有宝帕二条,特来贡献。”少主命侍卫接转献上,看罢问曰:“此帕有何宝处?唤作何名?”使臣俯伏奏曰:“红者名曰佩云,将此帕盖在头上,足可飞腾;白者名曰调泉,可以吸长江之水。二帕之宝,可称席上之珍。”

  天子听罢,龙颜大悦。使臣又命人将斗龙驹抬上殿来。圣主一看,见此兽两眼如电,排牙似刀,五色斑斓,生得十分狠恶。圣主便问此兽带来何用。使臣遂向袖中,取出表章献上。君王看罢,大惊失色,命人且将兽带好,命使臣复回馆驿,遂拂袖入宫去了。众臣不晓何故?一齐进官,参见圣驾,问及何事?天子即把番书交与众臣观看,说道:“朕观此兽,猛烈凶狠,定非等闲之人可能收伏;见今朝中并无勇将,不着待朕出榜,招求能士!”梁储出班奏曰:“不可!臣想番人此来,欲看我国中虚实耳!倘如此野兽,文武不能收伏,尚要出下榜文招徕,恐贻番邦耻笑。不着密谕众臣,不论王孙公子,以及门下之人,倘有勇士能伏龙驹者,伏兽之后,另行加赏,如此定有收伏之人,望我主裁夺!”少主准奏。遂传下旨来,有能收伏番兽者,封为大将军之职,御赐调泉宝帕。于是户部尚书李洪入奏曰:“臣子李自强”,武艺精通,可伏猛兽。”焦芳亦出班奏曰:“臣有一勇士,名唤金夺鳌,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伏龙驹。”少主听罢,就命明日带往校场候旨。于是众臣回衙。

  焦芳对金夺鳌说知此事,夺鳌遂抖擞精神。到了次日,随着焦芳,往校场而去。李洪亦带了儿子,先到校场候旨。圣主送唤御林军护驾,百官随从,直到校场上驻跸。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伏龙驹夺鳌得志  离丰润王氏寻夫

  却说是日御驾到了校场,众文武及金李二将,纷纷上前见驾,俯伏山呼。

  少主吩咐平身。遂命人将龙驹带上,宣召使臣朝见。番使闻召,来到校场,山呼已毕。君王便道:“你主藐视中国无人,你且立在一旁,看我天朝气象!”

  遂唤人将龙驹放出,即命李自强上前擒伏。自强领旨,见那龙驹一出铁笼,恰如猛虎,发喊一声,就向自强扑来;自强奋起英威,与他争斗!不想龙驹势大,难以抵当,竟把自强踢番,昂首扑上,直欲伤人,幸自强走脱得快。

  夺鳌大怒,赶上前来,用扮牛势,把龙驹后足扯住,那龙驹两边挣扑,不能得脱。夺鳌使尽平生之力,一手向他打下,那兽登时跌倒。夺鳌取出钢鞭,那兽复跳起来,被夺鳌举起双鞭,连打数十,那兽倒地不动。夺鳌只道死了,正欲回身奏闻圣上,不想那龙驹又跳起来。夺鳌舞动钢鞭,正欲打下,只见那兽双厉跪下,俯首畏伏。夺鳌喝道:“你既是皈伏某家,可随我到金銮前参拜圣主。”那龙驹跟随上前,一同跪下。圣主大喜。就封夺鳌为伏兽大将军,御赐花红,并调泉宝帕,即命平身。夺鳖谢恩起立,那兽就伏在他身旁不动。圣主就命使臣上前骂曰:“你这班番奴,好生大胆,藐视天朝,理当将你斩首,惟是非关你二人之罪,姑赦不杀!你可回对狼主说知,叫他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倘若生端。就将你国中芟为平地。”于是二人抱头鼠窜,带领番兵回邦去了。

  少主回宫,于是大宴群臣。酒至数巡,焦芳离席奏曰:“臣有小女,名唤杏容,年已及笄,未谐伉俪。今见伏兽大将军,年少英雄,欲招为婿,愿万岁为微臣作主。”天子闻言,遂唤夺鳌问曰:“焦卿欲以其女相从,在卿家主意若何?”夺鳌听罢,暗自忖道:“恩公将女配我,一场美意,若不允从,他必怀恨于我;况他现掌重权。兼与刘瑾相善,且是圣主为媒,不若暂且应承,先图富贵,后再商量。”算汁已定,遂出席奏曰:“臣虽未偶,但恐鸠凤非伦,有辱太傅。”焦芳曰:“将军不必过谦。”少主遂命夺鳌拜见岳丈,就在城内建造府第,择日成亲。当下将佩云帕赐与刘瑾,各大臣俱有赏赐,于是众臣谢恩,退出宫门,各回衙中去了。焦芳回到府内,把此事对夫人邓氏说知,邓氏不胜之喜。翌日,刘瑾请夺鳌并焦芳到来庆贺。二人来到刘瑾私第,接入中堂,夺鳌近前参拜。刘瑾慌忙挽住道:“贤契何故行此大礼?”夺鳌答曰:“小子初进京畿,每事多蒙指教,今叉复蒙见召,未晓有何教诲?”瑾曰:“非为别事,见足下大名闻夷薄,薄具芹觞,为君贺喜。”

  于是入席畅饮,美嫔姣饶,排班侍立。瑾曰:“老夫年过半百,阅历多人,未尝系念,惟是自逢足下,常怀于心。”焦芳道:“公公既然心爱于他,何妨纳为义子,得以囚时随伴。”瑾连忙答曰:“固所愿也,诚恐令婿见弃,故欲言向未敢耳!”夺鳌曰:“但得大人如此作爱,正是前生有幸!”即便离席上前,高声叫道:“谊父大人在上,容男夺鳌叩拜。”瑾呵呵大笑道:“我儿少礼!”举手扶他起来,再倒金樽,大醉而罢。刘瑾邀命人赶成府第,卜定吉日为夺鳌完娶。圣上为媒,不胜显耀;文武官员,齐来贺喜,惟有梁储与李东阳不来赴席。

  刘瑾与焦芳自得夺鳌,胜获宝珍,如添羽翼,就把同党之人,不在眼内。

  于是众人各怀温憾之意。夺鳌出入宫帏,肆无忌惮。古人所谓:与恶人交,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夺鳌为着利禄董心,不觉渐渐变成一个好佞之臣,常在刘瑾私第,与他酌量者,无非欺君罔民,残害忠良之事!那刘瑾得此螟蛉,恰如猛虎生翼,恃着夺鳌如此英雄,又有龙驹为辅身之物,不怕旁人议论,兵权日盛,将有不臣之心;义私置甲胄蟒袍刀枪,宝物珍奇,皆藏内库;又收纳少年无赖,着夺鳌教习弓马,以为后日应用。正是:“快乐怎知贫贱苦,身荣忘记昔时人!”夺鳌正在得意,不料妻子寻来:却说王氏寻至私第,门公问他何干?王氏说道:“烦你与我通传,有丰润县蔼霞岭王氏求见。”门公听罢,即便答道:“既然如此,你暂等候,待我进去禀知。”

  王氏只得在外等候。正是:“宠移新爱夺,泪付故情留!”欲知夺鳌许他相见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杀糟糠贼徒负义  救主母烈婢行仁

  却说门公领了王氏的言语,少不免要进里面报知主人,人到中堂,即便跪下禀道:“门外有一妇人,衣衫褴褛,他说系丰润县霭霞岭人王氏,要见将军,特此禀知,请谕回复。”夺鳌一听此说,吓得心中无主,即令门公出去。夺鳌暗自付度,口共心言,倘若接他入来,小姐一知,定难容隐;若不唤他入来,又恐王氏生嗔,发起气来,大失脸面,自觉进退两难,孰料事有凑巧,刘瑾见夺鳌初进朝堂,恐大小事情内多不晓,素知门客贾先,足智多谋,遂命随从夺鳌左右,吩咐夺鳌:凡有疑难事情,不妨与他商酌,故贾先在夺鳌府中。是日见夺鳌报闻大惊,知有蹊跷在内,遂上前问道:“将军为何如此抱闷?”夺鳌举目一看,见无左右,遂低声说道:“我有一事,意欲与你相商;恐你泄漏机关,遗祸不浅。”贾先答曰。“小人蒙刘公推荐,义蒙将军厚炙之恩,纵有天大事情,安敢泄漏。”夺鳌见他如此忠肝义胆,遂对他言曰:“先间所云王氏,乃是俺结发之妻,前日焦恩公把女儿许配于我,主上为媒,我见难却,一时未暇思量,即使应承。今王氏到来,意欲接他入来,又恐小姐一知,不能容忍。况且在圣上面前,说过未有家室,若不收纳,又恐王氏闯将进来,岂不进退两难,未知可有妙计否?”贾先曰:“将军迎接于他,不为打紧,但恐令岳一闻,奏知主上,便有欺君之罪,以小人愚见,不若勿使入知,接他到闲房相会,将军与他叙及阔别之情,将他劝醉,引到私室,待至二更时候,将他性命结果,然后对小姐说知,谓是小嫂到来,已赠银两,使他回家去了!此是万全之策,未知将军以为何如?”夺鳌道:“果然妙计,就令依法行事。”贸先领命,即使出门前迎接,见了王氏说道:“将军请夫人闲房相会,随我进来。”王氏即移莲步走进闲房。贾先道:“夫人暂且坐下,待我请将军到此。”说罢,回身去了。不一时间,夺鳌入见,笑容可掬,近前见礼。王氏离坐相迎,说道:“幸喜良人官高爵显,妾身不胜雀跃,惟是杳无音信,使妾奔驰至此。”夺鳌假意说道:“非但贤妻盼望,我亦久要回家,只为朝内事务纷纷,未能得暇,遂使蹉跎至今,今幸你到此,正是来得却好。”即命贾先出去买鲜洁绸缎衣服回来,与他换好;义命人备办筵宴,与王氏欢叙,夺鳌以好言相劝。王氏不知是计,又见丈夫身荣安乐,不觉畅饮至醉,吐将起来。夺鳌就命贾先,带他到私室打睡,并吩咐小心行事:他亦颇地武艺,万不可疏虞。贾光一一领命,夺鳌退入内楼去了。

  却说是日王氏来到,门公入内传报之时,适值丫环小莲出外有事,见一妇人不是京都装束,便问这位妇人、是何人来的?王氏见问,从头至末,直说与小莲知之。小莲道:“待我入内禀主人,冉来接你。”于是入到中堂,见将军与人低头谈比,遂住了脚,立于屏后静听,方知夺鳌立起亏心,欲将前妻谋害。小莲毛发悚然,意俗入内将此事直对小姐说知,又未知小姐心下如何?欲置之于脑外,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故此坐卧不安,闷闷不乐,徘徊打听,知他在私室打睡。想了一番:只有放他逃走,方能救他的性命,又怕将军知觉,我亦自身难保,不若同行为高。趁此各人睡熟,潜入内楼,盗些细软,以为路费,与他逃走投生,岂不是好。立意己定,遂入内楼窃了东西,藏于身上,走到私房即使把门推开,桌上残灯,将来剔起,把王氏一观,见他沉沉未醒,乃低声唤道:“夫人起来,奴有话讲。”王氏睁目一看,见是丫环,转身去又复睡了。小莲恐遭陷害,慌忙推他道:“夫人速起,祸将至矣!还敢在此贪睡么?”王氏一听此语,登时跳将起来,小莲对他说道:“将军负义,另配他人,设下计谋,要害夫人性命,特此报知,速速起来,奴家与你一齐走罢。”玉氏闻言,怒从心起,恼骂夺鳖:这等忘恩负义,待我寻着冤家,与他见个生死,方息心头之忿。”小莲拦阻道:“不可,府中人马甚多,夫人寡难敌众,孰若及早奔逃,方为上策。”话犹未了,只见贾先走来,突遇小莲与王氏在此说话,定知事泄,急欲走脱,早被王氏见了。贾先便把刀藏在背后,上前说道:“将军问夫人可爱茶否?”王氏冷笑道:“多蒙将军盛心。”贾先见势头不好,反身欲走,被王氏上前一手扯倒在地,见背后露出小刀,王氏拔下骂道:“好生大胆,欲害奴家,待我先取你的心肝。”

  贾先道:“非关我事,皆将军所为,望夫人饶命。”王氏不由分说,向他胸臆间刺下,挖出肝肠,抛置地下,就命小莲引路,走入后花园中,私开横门,两入逃出去了。

  却说夺鳖有事在心,不能安枕,一闻三鼓,即忙起来,步出中堂,命人唤贾先问话。左右高叫数声,并不闻贾先答应,回身禀道:“未知贾先何在?”

  夺鳖闻报,闷闷不乐,即便亲到私室,观其憎形若何?突见房门大开,有一人覆在地上,提灯细看,即是贾先,方知他被杀了。四面一看,王氏亦不见,方知事情败露,未晓谁人走漏消息?直至天色徽明,唤聚蝉仆衙役,齐到中堂,听候点名,一一点过,独不见了小莲。登时大怒,厉声道:“想必这个丫头,串同我嫂嫂盗了金银,贾先看见,上前捉获,被他杀死在地,二人遂逃走去了。”即命四名猛勇家将,统着衙役八人,就一路寻踪追捕,务必要王氏与小莲二人首级回来复命。众仆领命,各执刀枪,奋勇追去,按下不题。

  且说小莲与王氏,自三更时候在后花园逃出,恰好月镜光明,王氏认得来路,即使向前奔走,不顾高低,走了十余里,天已黎明。小莲道:“今我二人逃难出来,不知走往何方,乃能安身躲避?”王氏道:“我有一契母,在丰润具前居住,所生一子,姓何名唤振邦,娶妻吕氏,夫妻二人,有万夫不当之勇,终日作打猎生涯,倘投到他家,定必收留。惟是身上分毫未有,全靠于人,亦难过活。”小莲道:“我方欲救夫人之前,早已算定,故先窃他金银首饰、得了许多,将来典当,足以度活。”王氏听罢赞叹:“难得贤妹如此忠肝义胆,又复慧性灵心,今日偶得相逢,真乃三生有幸!愿与贤妹结为同胞,以志大德。”小莲曰:“贱婢下流,怎敢越礼,遽忘主婢之称!”

  王氏曰:“论起理来,贤妹是我恩人,应居吾上,患难之际,贤妹何必过执。”

  小莲见他说到此言,只得强为从顺。二人急忙赶路,不觉金乌西坠,赶上前途,相投旅店,辗转难眠,捱到天明起来梳洗,又同赶路。再说那些追捕之人,找寻一日,不见踪迹,又见天色晚了,就投客寓歇宿,查问店家,亦云不见;天明复追,行有三四里之许,又见有店一间,遂上前问道:“你家可见有两个女子经过否?”店主曰:“咋夜曾在此歇宿,今早去了。”众人闻言,急忙加鞭赶上。王氏与小莲二人,正在奔走之间,忽闻后面人马迫来,吓得小莲面如土色,王氏道:“贤妹不必惊慌,只管直路向前先走!”小莲于是飞跑先奔,王氏随后而走。追捕之人,远远望见二人在前途奔走,奋勇争先,并力向前追赶。欲知王氏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路途中红颜遇救  荒郊上薄幸伤兵

  却说夺鳌的家将跨马加鞭,急先赶上;王氏见兵马追近,遂立着等候。

  一人赶上,手起银枪,即使刺去。王氏闪过,用手拴住,尽力一扯,那人出其不意,滚下马来。王氏夺了银枪,奋起英雄,杀得那四人身麻骨软,于是兵役上前助战。王氏见人多了,又恐小莲去远,无心恋斗,且战且走,退将下来。且说周勇自从夺鳌去后,杳无音信,盼望至今,未知他怎样下落。企望无聊,遂常周行山畔,一则砍柴度活,二则打听夺鳌。适在万峰山下采樵,只见一个少年女子,慌忙走来,高叫救命!周勇急忙跑下山来,上前拦住,问他情由?小莲道:“英雄救得我们性命,方可拦住于我,若不能相救,放我逃生去罢!”周勇曰:“请道其详?纵有天大事情,系我担带。”小莲泣曰:“奴系丫环,名唤小莲,只为夺鳌金将军,身荣负义,另结良缘,发妻王氏夫人,千辛万昔,寻到京师,不意夺鳌贪娶吏部尚书焦芳之女,遂起亏心,将他行刺。奴因一时仗义,搭救夫人,与他逃出;不意将军又来追捕,幸得夫人有些武艺,现在后面与他厮杀,命奴先逃到此。”周勇听罢,怒气冲冠说道:“结发夫妻,尚且如此,身荣负义,何况于我,再不想此人这等薄幸;我今将嫂嫂打救,待他到来,将好言劝他,倘若不仁,与他割断义气。”

  话犹未了。只见那些人将王氏追退下来。周勇向山边拔株小树,削去枝干,上前拦住众人,高声喝道:“谁敢逞强?”众人齐声说道:“他二人是金将军之重犯,特来捉拿,你是何人?胆敢为此。”周勇大笑道:“你们欲存性命,速到夫人面前请罪,饶你回去:你去对金夺鳌说知,道有江南周勇,搭救干他,倘将军定要二人,我今带他回去,叫将军亲自到来,我便任他带去;如若不然,周勇在此,谁敢动手?”众人闻言大怒,上前厮杀,那个是周勇敌手,被他打得各负重伤,奔逃回去。王氏遂与小莲叩谢,周勇施礼道:“小叔来迟,遂使嫂嫂受惊,伏惟见谅。”王氏听他说话,问道:“叔叔莫非霭霞岭周勇叔叔乎?”周勇点头曰:“是。”王氏遂将前后事情,细说一番,周勇曰:“既是哥哥不仁,请到寒舍,另图酌议。”王氏曰:“不可,倘若他复到此,如之奈何?”周勇曰:“有小叔在此,何用惊慌?”于是三人同到周勇家中。

  再说夺鳌家丁,回到府中禀知,夺鳌听罢,愁锁双眉。众人被周勇打坏、怀恨在心,见夺鳌不甚气怒,遂上前激他道:“此人是谁,将军这等畏惧?”

  夺鳌曰:“吾非畏惧,只为此人是我联盟兄弟,今日之事、叫我如何与他争斗?”众人道:“将军念他手足之情,他却欲来把将军杀却;我们败走之时,他复扬声说道:“你可回去对夺鳌狗子说知。说我有眼无珠,错识于人,二人我已带去,若有本事,叫他亲自到来;与我见个高下;倘若不来,非大丈夫。’”夺鳌一听此语,拍案大怒,扬声骂曰:“山野匹夫,恩将仇报,藐视某家。”就令点三百人马,入内披挂,命先前众人引路:登时起程,直望丰润县而去。

  且说王氏小莲,在周勇家下,过了一宵。周勇在门前看守,恐防更深夜半,前来捉拿,到了次日,王氏见男女同居不便,遂对周勇说道:“幸蒙叔叔仗义,理宜在此停居,但恐冤家一闻,定必带兵到此,有累叔叔耽忧,我今往契母家下安身。”周勇亦恐人谈论,不敢强留,即对王氏说道:“嫂嫂去到那里,勿以此事常挂心头,待我寻着金大哥,将你的心迹,对他道明,或者他亦回心转意。”二人正欲出门,忽听前山炮响,一彪军马,飞奔前来,为首一员大将,似像夺鳖。周勇便唤二人,且回我家,不用慌忙,为叔自有主意。二人从命退入。夺鳌赶到面前,骂曰:“你这匹夫,我恩不报,反把我作仇人,我嫂子串同侍婢,盗银遽走,我命家丁追拿,你救了回家,又叫我到来,与你见个高下,今我到此,你只管前来。”说罢,举银枪向前刺去。

  周勇急忙躲避道:“哥哥,我念你当日结拜之情,有嫂嫂被人截杀,岂有不救之理;王氏嫂嫂,乃是贤良之妇,听弟之言,回心转意,将嫂嫂收回,乃万全之策也!”夺鳌听罢大怒:“你将二人带回,家中定必私情苟合。”周勇一闻此言,烈火烧心。登时大怒骂曰:“错认你是个大丈夫,与你结拜,谁想你做出此事,说出此言,真乃人面兽心。我想王氏嫂嫂是你结发之妻,捱尽多少凄凉!谁料你得身荣,另行别配,这还罢了;他既寻到京帅。你该从中调处,新旧同居。固为两美!纵使万万不能,也应赠些银两,叫他回家,他是个贤良之妇,未必不从;迨后你每岁回家数天,他亦未必怪你,何必诈称嫂嫂,瞒骗旁人,将他劝醉,使人行刺于他;幸遇救出,你就使人追杀,复又遇我搭救,我念前时恩义,不杀你的来人,叫他们对你说知,叫你亲来,亦不过将他的心事,对你言明,望你回心转意;谁想你不分皂白,将吾辱骂,你试手按良心,从头细想,勿失手足之情。”夺鳌听了怒道:“我有我们的事,与你何涉?快快将二人献出,待我带回京中,如若不然,先取你的狗命、决不容情。”周勇闻言,火燎肝胆,高声叫道:“二人现在我家,你有本事,只管拿去。”

  遂扬声唤道:“嫂嫂出来,看他怎样拿你回去。”要知夺鳌如何拿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焚茅舍狠心消毒气  回蜗庐豪杰各安身

  却说王氏闻周勇呼唤,遂与小莲出来,王氏指住夺鳌骂曰:“薄幸冤家,有何面目,复见我乎?”夺鳌并不答话,即举银枪上前便刺。周勇急忙拴住道:“你真如此薄幸,莫怪小弟得罪了。”二人斗有十余个回合,不分胜负,众人一齐上前助战。王氏亦向前接住,与众乓厮杀。谁知兵马众多,王氏抵敌不住,退后而走,众人便把周勇困在垓心,周勇奋起英雄,杀开一条大路,向前望着王氏而走。夺鳌大怒,喝令兵丁,一齐追捕。众人领令,奋勇争先。

  且说何振邦是日见天色晴和,闲暇无事,遂与妻房吕氏,携了兵器,游山打猎,一路而来。见前面尘头高卷,喊杀连天,遂与吕氏登高而望,见一位少年女子,疾趋而来,四面张顾,甚是慌忙;随后又有一妇人赶到,听见他高声说道:“直往一箭之路,就是何振邦家中,快些前去躲避。”振邦擦目一看,认得是契妹王氏,遂唤同妻子跑下山来。振邦上前问道:“贤妹因何到此?这等惊慌,请道其详?”王氏遂将此事细说一番。振邦与吕氏听罢人怒,王氏曰:“还有小叔与他厮杀,未知何如、恳哥嫂前去搭救。”振邦道:“贤妹可先到愚兄家下,待我们前去打救。”王氏与小莲飞走而去。振邦夫妻各执器械,赶至前途,正遇周勇败到,遂举刀枪上前截杀。周勇见有人来帮助,亦回身杀来。三个英雄,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夺鳌之兵,走了两日一夜,又兼战了几番,已是人马困乏,焉能抵敌得住。被振邦夫妻二人,杀得无处奔走。可怜这三百兵,前被王氏周勇杀了一阵,今又遇振邦夫妻二人,杀得尸横遍野,血染尘沙,只剩数十余骑。夺鳌身上亦受重伤,只得抽转马头,大败而走。周勇高声骂道:“若不念你前日之义,定不容你回去。”

  振邦夫妻二人,意欲追赶,被周勇扯住道:“留些情义与他,免被旁人讥诮,不知二位英雄,高姓大名?肯来打救。”振邦曰:“小弟姓何名振邦,他是拙荆吕氏,未知足下高姓尊衔?”周勇便将还金结拜之情,从头至尾,对他说知。正讲话之间,忽见霭霞岭后火光冲天,周勇四顾跌足曰:“想必夺鳌贼子,将自己房屋与吾茅庐,尽焚化了,不如去与他决个死主。”振邦上前挽住道:“足下不必忧心,寒舍暂可栖身,不若同到家中,然后慢慢商量。”

  周勇听言,便随他回去。入到堂中,见王氏与小莲亦在,众人相见,不胜欢喜。周勇上前拜见振邦之母,然后一同坐下。王氏启口问道:“那冤家可曾杀否?”周勇答曰:“饶他性命败走去了!惟是他今将嫂嫂的房屋,与我茅庐,尽烧化了,如之奈何?”王氏闻言骂曰:“真乃人面兽心,苍天断难容你,惟今之计,如何是好?”振邦曰:“二位姐姐与周兄如果不弃,权在此处栖身,何必另作良图。”小莲曰:“今既老安人与叔叔如此仗义,大家亦权在此躲避一时,然后慢馒商量,奴家带金银首饰在此,浼哥哥兑与他人,变换银子,起些房子居住,其余处置经营,以为生活,岂不是好。”众人闻言,不胜喜悦。周勇遂与振邦欲结为手足,振邦笑曰:“我二人结拜后,千万莫学夺鳌。”周勇曰:“若有如此,神明鉴之。”说罢二人当天而拜。自此谊若同胞,情如手足。王氏遂与吕氏尿契母三人,商议欲将小莲许配周勇为妻,待择了良时吉日,然后洞房花烛。自此一家大小,宛如骨肉一般。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详解。

第十六回  逢总兵英雄得志  陈妙论豪杰归降

  却说陕西贼首王寘鐇,自从得了紫阳、白可二县,屡次攻击兴安、延安二府。于七年二月,大集诸将,起兵十万,攻打延安。杨一清闻报,添兵守堵,见前者拜本京师,并无发落,命人打听,方知奸党弄权,意欲回京诛奸,又值王寘鐇作乱,只得再拜本回京,直到梁太师处投递。梁储一闻边报,即时入宫奏闻圣主。天子问道:“朕欲命伏兽大将军挂帅前往,老太师意下如何?”梁储奏曰:“不可,我想夺鳌初入朝堂,于军机事情未诸,恐误国家大事!”少主又曰:“以卿意见,保举何人?”梁储奏曰:“以臣愚见,惟有李东阳文武全才,足堪挂帅。李自强深通武略,可作先锋;兵部主事孙建中,足智多谋,堪作运粮司马。望我主起兵十万,协同杨一清征剿蟊贼,可保无虞。”少主大悦,就命老太师草诏,封李东阳为大元帅,点兵十万,协同李自强、孙建中就日兴师。梁储即将主上钦命夺鳌挂帅之事,对东阳说知,又云:“老夫保举大人提兵而去,倘大人一到陕西,把朝中奸党事情,对杨一清告说,叫他奏凯回朝,诛灭奸党,朝中事情,有老夫料理,大人不用挂心。”李东阳遂命人报知孙建中、李自强,点兵十万,直望陕西而来。

  却说周勇与何振邦二人,此日闲暇无事,携了弓出门游猎,忽见一只獬豸,在林中跑将出来,二人上前,将铁锤乱打,那獬豸抵当不住,望林下而走。二人上前追赶。李东阳大兵恰到山下,偶遇那獬豸逢兵便伤,火炮不能伤,刀枪不能刺,咬伤了数十余人,军士忙入后营,报知主帅。李东阳即命孙建中、李自强二人前去擒捉。二人领命,来至营前,与那獬豸相斗;正遇周勇何振邦赶到,上前把铁锤将那獬豸打死。李东阳在高阜处看见,立即传命,请他二人到来,李东阳问道:“你二人姓甚名谁?何处人氏?有此英勇,何不与王家出力,岂可隐在山林。”振邦禀道:“小人姓何字振邦,本处人氏;那个是结义之弟,姓周名勇,都为家道贫寒,无本营生,上山猎兽,以度光阴,岂敢望异日立功疆场,标名竹帛耶!”李东阳见二人志气昂昂,不类凡夫俗子,便问你二人既好游山打猎,必知弓马。二人答曰:“武艺诸般,略知一二。”李东阳就命二人当面比试,见他弓马娴熟,件件皆能,遂说道:“本帅今日征剿蟊贼,欲命尔二人为总旗之职,带领随证,建功立业,尔意下如何?”二人闻说,满心欢喜。遂上前叩谢道:“小人茅舍离此不远,意欲回家,禀知母亲,再来随驾,未晓元帅可见容否?”东阳说曰:“人子之道,理当如此。木帅令人马缓缓而行,你二人急速赶上,不可迟疑。”即赐白银三十两、交他带回安家。二人叩谢,奔回家中,即将此事说知,各皆欢喜。王氏吩咐二人,改换姓名,恐防冤家见害。二人道:“我们自有主意,毋劳嫂嫂挂怀。”于是拜别出门,来至马前,见了元帅,李东阳就命二人为总旗之职,每人统领五百兵马。

  非止一日,来至陕西界首,李东阳下寨安营,命人到都御史杨一清处报知。杨一清闻东阳来,喜如雀跃,亲来迎接。二人朝见聚谈契阔之情,携手进城,大开筵宴,商议退贼之策,东阳问贼势如何?一清曰:“贼兵拥数万之众,十分精锐,前已得了紫阳、白河二县,现在又攻打延安,势极危急,前日得按紫阳降县县主岑文治密书,说道贼人倚仗一人姓马名万程,十分骁勇,为人豪侠,闻得刘瑾弄权,逼王守仁投河。守仁是他姐丈,故此十分含恨,欲到京师,诛灭奸党,后闻寘鐇起兵,诈称诛灭刘瑾,他信为然,遂引门徒投了寘鐇,实欲协力诛灭奸党,为民除害。前日攻破紫阳之时,秋毫无犯。近闻寘鐇杀戮军民,已有不合之意,大兵到日。他必出降,若得此人,贼兵易破矣!明日待者夫带领一枝人马,到紫阳以好言劝他皈顺,大人可去救延安,我得此人皈顺,即使驱兵而来,两下夹攻,何愁此贼不灭。”二人酌议己定、李东阳回营,传令明日五鼓,望延安府进发。

  却说杨一清次晨升堂,传令大小三军,齐到教场候令。杨一清披挂上马,来到教场,点起一万人马,直望紫阳县而去;又命人到金华山下,叫赵延俊紧守营盘,不可乱动,倘贼兵败到,上前截杀。于是来到紫阳城下,布列阵势,高叫马万程答话;万程听得李东阳挂帅,大兵已到陕西,杨一清带兵至此,先与知县岑文治商议御敌之计。文治乘机劝曰:“寘鐇所为,先锋老爷可得知否?”马万程答曰:“岂有不知,无奈事到其间,难于进退:”文治曰:“以弟愚见,兵临之日,出城降之,待至回朝之时,然后见机而作,一则保全满城性命,二则免污名万载,正是一举两得。”万程听罢,点头称是。

  遂写告示军民人等知悉,倘有妙策良谋,许到辕门而告。众百姓一听此说,遂拥到帐前,都说兵临之日,我们出去请降;兼说爷爷恩义,恳大人擢用,以报前思。刀程听罢,即便写了降旗,命众百姓在于城中等候。欲知马万程皈伏何如?且听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阵场中贼徒自刎  荒山上兄弟窥形

  却说马万程一心准备归降,是日忽听得人喧马沸,方欲使人打听消息,忽闻城外高叫马万程答话。众百姓上城,见大乓已临城下,旗门之下,坐着一人,头带金盔,身披火甲,旗上大书总制三军,都御史杨字样。遂即把降旗扯起,大开城门,众百姓一拥而出,人如蚁队,直望大营而去:把营军士喝住,不令近前。众百姓就跪在营前,把降章献上,章内所载马万程投降之意,与百姓称颂之言。杨一清览毕,准了投降,即吩咐众百姓速转城中,传马万程与岑文治到营参见。众百姓领命,回到城中,直对岑马二人说知,二人自行束缚,来至营前请罪。杨一清亲解其缚,赐之坐位。二人道:“幸蒙恕罪,得全满城生灵,已酬所愿,安敢坐位之理,”一清曰:“闻百姓颂公恩义,乃知豪杰之心,待至见了李元帅,赐职领兵,共除蟊贼。”于是共入城中,安民犒军。杨一清就问石泉县是谁人把守?马万程答曰:“是贼将祝荣彪把守,此人十分英勇,须当智取,不可力争,次日待我诈作战败,赚他开城,大人随后赶到,一闻城中炮响,驱兵杀入;又令兵两枝,在西北二门之外埋伏,但见城门开放,一齐杀入,剩下南门,待他逃走。金华山下,现有赵廷俊之军,阻其去路,我等在后掩杀,两下夹攻,此贼可擒矣!”杨一清依此而行,于是各人皈寝。到了次日,杨一清命岑文治带三千兵马,就往北门埋伏;又命千总张世英,往西门埋伏;但见城门开放,一齐杀入。一人去了,遂着马万程带本部人马,到石泉县赚荣彪开门,又吩咐把总岳元、穆顺,保住紫阳,贼兵到来,不许出战。二人领命。一清吩咐停当,遂点起三军,随着马万程之后而去。

  却说马万程带本部人马,来到濠边,假扮杀败模样,大叫开城。把城军士,见是马万程人马,又见后面官兵蜂拥而至,遂大开城门,任马万程一拥而入。万程上到城楼,将贼兵尽行杀死,把城门打开,即使杀入城中,找寻荣彪。即说祝荣彪,正在大堂饮洒,忽闻外面有变,急忙上马提叉,就在府门杀出;适遇马万程来到,荣彪正欲问及,被万程一枪,刺中荣彪肩膊;荣彪举叉迎敌,二人战十余回合,东西北三路人马杀来,荣彪无心恋战,遂望南门杀出。杨一清命岑文治与张世英把守城门,搜寻余贼,自与马万程合兵一处,随后追杀。却说总兵官赵廷俊,接得杨一清文书,已知此计。忽哨马报道:“前面有一枝贼兵败走,特此报知。”赵廷俊闻报,布成阵势,以待厮杀。荣彪走到此间,哨马报道:“前面有一枝兵马挡住去路。”荣彪听罢,吓得魂不附体,因见前无去路,后有兵追,乃仰天叹曰:“吾命休矣!”遂唤三军,随我杀来。赵廷俊驱兵杀上,荣彪左冲右突,不能得脱。后面杨一清兵马又到,两下夹攻,把荣彪围得铁桶相似。战了半日,荣彪身带重伤,料难得脱,遂大叫三声,自刎而死。众兵上前,将他首级割下,命人解至李东阳帐下示众,兼注马万程功劳。杨一清又命赵廷俊,到石泉驻扎,断却寘鐇皈路,遂同马万程望延安府而去。

  却说王寘鐇提十万之众,攻打延安,已困一月,闻城中粮草已尽,不胜欢喜。忽见流星马报道:“紫阳已失,马万程出降,石泉又被万程赚开城门,把祝荣彪迫死,大兵将到白河,王权有书到来求救,请令定夺。”寘鐇听了,恰似霹雳一声,叹曰:“将近成功,折吾左臂,真乃天丧我也!”遂唤张参谋进帐商议。张寿平来至帐中,寘鐇对他说知,井问有何妙计?张寿平曰:“事已如此,都督可拨二万人马去救白河,待至破了延安,然后商酌。”寘鐇就命提标卢汝阶、罗在成二人,带二万兵星夜去救白河。忽又报,李东阳挂帅,带兵十万来救延安。寘鐇听罢,心中无主,即便与参谋商议。寿平曰:“可往山上看他结寨安营如何?以便攻取。”遂乘了两匹白马,走上高山,观度形势,果见东阳之兵,旌旗蔽日而来,离城十里安营。张寿平用马鞭指道:“你看他东南之兵,行甚缓迟,想是押粮之军;都督今夜可带一枝人马,去劫他粮草,他若粮道有失,则不战自退,我等分兵赶杀,可获全胜。”寘鐇点头称是。一同下山,来至帐下。比及初更,点起二万人马,分为二路杀出;又令张寿平带一万人马,在中途埋伏,以待接应,偃旗息鼓而进。

  却说李东阳来至延安,结下营寨,命向导官绘了形图,见有一条大路,两条私路,大路直进延安府城;东南小路,可至延安城后;西北小路,可至延安府前。于是埋锅造饭,且住不题。却说周勇与何振邦,用过晚膳,闲暇无事,见月色徽明,吩咐兵丁,紧守营寨,不许擅离,二人跨马,同上高山游玩而去,不意来到一座高峰,群山拥翠,两岸排松,十分雅趣,周勇指道:“贼兵想在此方,但我等到来,未曾临敌,恐被别人立了头功,若明日交兵,哥哥务必擒拿贼首,方显我们兄弟本事。”说罢,向延安城四下观望。忽见前山之下,隐隐有尘头冲起,周勇叫道:“哥哥你快来看,此地尘头缭绕,似有军兵行动之状,莫非贼兵到来劫寨不成?”振邦驻目一看,果然是了。

  二人慌忙下山,入帐禀道:“小人适在山前巡哨,见对山东南角上,有尘头高卷,想是贼兵来劫我们粮草,以小人愚见,莫若将计就计,元帅与他相拒;待我们兄弟二人,带了本部人马,从西北小路杀进,以解延安之危,倘若得胜,合同城内之兵,两下夹攻,令其首尾不能相应,一举而成大功,未知元帅以为何如?特此禀知,请令定夺。”欲知下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李东阳从谋发令  王反贼战败被擒

  却说李东阳听周勇与何振邦所说,满心欢喜,鼓掌赞曰:“果然妙计。”

  登时发令,三声梆响,众将齐集。遂拨五千兵马与周何二人带去,吩咐小心行事,倘若得胜,是你二人头等功劳。二人得令,直望西北小路而去。东阳又吩咐调三万人马,与押粮官孙建中在此把守,倘贼兵一到,号炮放起,自有照应;又命行军督标四人,每二人带五百弓箭手,大路口左右埋伏;又命先锋李自强,领一万人马,在于途中接应;又拨军中校尉四人,每二人带五百弓箭手,五百长枪手,并四千人马,在东南小路两旁埋伏下,倘贼兵来时,待其过去一半,便把号炮放起,从中击之,并射住他后队人马,待我兵一到,即便合兵齐杀。众人领命,各各引兵去了。调遣已毕,李东阳遂亲领三军,罩住灯火,悄悄到东南路口,在于二里屯扎。

  却说王寘鐇一路而来,出了路口,四围一看,见黑暗沉沉,毫无准备,以为中计;然把号炮一放,火把齐明,一齐杀上。比及营前,忽听一声炮响,火光冲天,不知有多少兵马杀来,吓得寘鐇魂不附体,急欲退时,又被两边伏兵杀出,将人马截为两段。于是绕山而走,不上一箭之遥,又遇着李自强杀到,四面受敌,把寘鐇困在核心。杀到星沉月暗,斗转云横,寘鐇正在危迫,幸后面张寿平与后队人马拚死杀入,将他救出,问小路逃窜,李东阳带领三军,随后追杀。再说周勇与何振邦带了人马,从西北小路杀入贼营,贼兵措手不及,被二人杀得四散奔逃,弃营而走。延安城内闻救兵到了,亦带兵杀出。何振邦即命城中兵,就在贼营屯驻,待某追去杀;遂同周勇带了人马,直望东南小路杀出,正遇着寘鐇败到,遂上前截杀,两下夹攻,把寘鐇人马困在中央。张寿平见事势不佳,遂与寘鐇扒山而走。周勇见贼兵不能退后,料有元帅军马赶杀,遂带了弓箭手,跑上高山,欲用乱箭射下;不想适遇王寘鐇与张寿平二人逃遁,被周勇一见,急赶上前喝道:“贼子休走,待我取尔性命。”遂扳弓搭箭,向寘鐇射去,正中坐骑,把寘鐇倒下来,众兵上前,将他捉住,又复一箭。中寿平脑后,大叫一声,倒落马下,于是一齐绑了。周勇下山高声叫道:“主将已经被擒,愿降者降,不然,吾即乱箭射之。”贼兵正在穷困,一听此语。如逢大赦一般,各去兵器,一齐跪下禀道:“我等深蒙恩宥,情愿皈降。”何振邦便点过降兵,共得一万四千余名,车杖器械亦复不少。遂同周勇把王寘鐇、张寿平二人,押到李东阳帐中,禀道:“小将托元帅洪福,把贼首拿了,并得降兵万余众,现在帐前请令定夺。”

  李东阳听罢,不胜欢喜,遂传令把王寘鐇、张寿平二人落了囚车,带在后营,好生看守,待至拿了王权,然后一同解京;又问何振邦二人道:“那些降兵,恐他势逼诈降,倘一旦生心,如之奈何?”周勇禀道:“元帅放心,待小将出去,把好言安慰,叫他即刻赶到白河县王权处,诈称被我兵拦腰杀断,寘鐇现在城下,十分危急。王权一闻,定必带兵来救,待我兄弟二人,在中途飞凤山下埋伏,元帅埋伏山前,先锋埋伏山后,某复吩咐降卒,倘王权带兵来救,待到飞凤山卞,就彼军中杀将起来,把号炮放起,我们就驱兵杀出,四面攻击,如此一则可试降卒,二则可获王权,又到杨大人处报知,围困白河,待得了王权,然后合兵攻打。”李东阳曰:“此计甚合吾意。”二人就到帐前,对降兵道:“列位英雄,即皈我主,不胜幸甚,今有一事,欲浼尔等一行,待至成功,定有高官显爵,未知列位意下如何?”众人听罢,齐声说道:“既蒙爷爷收纳,自当有命遵行。”周勇曰:“如此才是。”遂对他们说道:“你们即可赶到王权城中,说今日交故,被吾伏兵将尔兵戳断,寘鐇困在城下,十分危急,叫他带兵来救,王权定必带兵到此,你们待至飞凤山下,在他军中杀将起来,把炮放起,吾定有兵接应,你们依计而行,不可妄生别志,以招后悔!”说罢把黄旗交与他们,以为记认。于是众降兵领命,直望白河县而去。二人遂入帐请令。李东阳就拨二万雄兵,与他们兄弟带去;又传李自强带兵二万,往飞凤山后埋伏,一闻炮晌,带兵杀出,见阵上黄旗贼兵,与他会合;又着人到杨一清处,将此事告知;自带兵二万,埋伏去了。

  却说那些降兵,领了周勇之命,来到白河城下,大叫开城。王权亲自上城楼观看,见是自家人,开城放入,问起情由?众人便依周勇之言,对他说知。王权听罢,遂命岳元、穆顺二人把守城池,便点起二万人马。令众降兵引路。不期来至飞凤山前,众降兵把号炮一放,扯起黄旗,望后杀回,四面伏兵齐来,把王权人马围困山前,大杀一番。王权正欲奔逃,被何振邦看见,奋起英雄,上前擒捉。王权大惊,落荒而走。振邦急忙赶上,举枪刺去,正中王权右腿,王权负痛而走。振邦赶上,二人又战。王权右腿上受伤,不能取胜,却被振邦拴捉,押到军前。众贼兵一见主将被获,跪下求降。李东阳准了,分派各营,以防变动。于是收拾三军,直望白河县进发。且说杨一清见报,遂点起兵马,望白河县而来。比到城边,适遇东阳兵马,合兵一处,将白河县围得水泄不通,四面攻打。岳元、穆顺忙上敌楼窥看,只见官兵十分势大,城中人马,虽有数千,料难抵敌;正在踌躇无计之间,急见城下一彪人马,扯着降旗,大书降卒二字,上前对着二人高声说道:“兵临城下,还不出降,恐罹后悔。”欲知二人出降否?且看下文剖说。

第十九回  众功臣陈情对枫陛  群奸党被劾作冰山

  却说穆顺、岳元二人,有心归降,但恐东阳不纳,正在踌躇,忽闻城外高叫出降。二人见是自家兵马,皆已皈降,我今同去,定然收纳。于是大开城门,带了兵丁出来,跪下迎接。李东阳入到城中,查点百姓,出示安民,将降兵注册,就在城中大排筵宴,犒赏三军,注立何振邦、周勇二人为首功,马万程为次,其余兵将有功者,皆注于簿内。李东阳在席上,把二人之计,对杨一清说知。周勇闻元帅将他姓名注在册中,便忆着王氏之言,遂离席上前禀道:“求元帅将小将姓氏更改,转换别名。”李东阳便问何故?周勇便将金夺鳌前后之事,一一诉知。席中诸将听了,皆有不平之意!杨一清道:“既是夺鳌有此不法,待我奏闻主上,将他定罪。”李东阳便把夺鳌与刘瑾、焦芳结党为奸之事,与梁储付托之言,对杨一清说知。杨一清听罢,拍案大骂,说道:“老夫离京未久,岂料少主一旦被蒙迷,老夫回京,誓不与这班奸党共立朝堂。”众将亦扬声说道:“大人若不除之,久后必为大患。”杨一清曰:“你们暂且隐耐,切勿惊扬。”遂吩咐周勇二人,不须惶恐,自有老夫担当。于是罢席,各回帐中。到了次日,杨一清遂纠合外省文武,写疏入奏,皆谓刘瑾等无道,刻剥黎民,百姓嗟怨,遂至边关有干戈之变。杨一清便将各本存好,就令总兵赵廷俊,代署此任;又分调候选之官,暂署各县,遣兵把守隘口,追捕余贼,以防后患。吩咐已毕,遂同了李东阳,带众人凯旋回京。路过延安,延安府出城迎接。杨一清吩咐小心把守,恐防残贼再来侵犯;又到孙建中大营,查明粮草,点起三军,一路凯歌之声,直望京城而去。梁储闻知,入宫奏闻少主道:“今有都御史杨一清与征西大元帅李东阳,奏凯回京,请旨定夺。”天子听罢大悦。椎有刘瑾平生最忌杨一清,听见他今回京,不胜惶恐,于是假托有病,回府去了。少主遂降下旨来,命文武出城迎接。梁储捧着圣旨,出了宫门,会合百官出城迎接。

  却说杨一清与李东阳大军来到城下,见有百官迎接,杨一清同李东阳上前,与巨官见礼,命李自强等,押住三军,暂在城外驻扎,遂与众官入朝,参见圣主。山呼已毕,李东阳奏曰:“托赖我主洪福,马到成功,擒得贼首王寘鐇与胞弟王权,解到京中,请旨定夺!又收得降兵三万四百余名,望我主发落。”少主下令,命刑部即将贼人枭首示众,又命兵部收回三军,待至查过功劳,然后封赏。三人领旨退出朝堂。李东阳命家人出去,将周勇兄弟带到自己衙中,候旨封赏。杨一清亦将马万程带到自己府第。到了次日,圣上降旨,命杨一清、梁储、李东阳、张建中、李自强五人,入宫赴宴。酒至数巡,李东阳便将功劳簿呈上。皇上龙目一观,见周勇、何振邦二人为首,即便开言问道:“那二人是谁?”李东阳遂把夺鳌与刘瑾,认为父子;焦芳结党为奸,欺君罔上,谋害发妻;以及周勇与他前日怎样联盟,现今住于何处;途中与二人如此相遇,二人到军中之后,怎样设计,收灭蟊贼,一一奏闻。少主曰:“夺鳌未必有这等猖獗。”李自强离席奏曰:“我主若然不信,二人现在朝内,何不宣来一询,便知本末。”少主准奏,就宣二人进宫。二人奉诏来到宫帏,跪下金阶,山呼万岁。少皇启金口道:“朕见功劳簿上,二卿有莫大之功,就封周勇为征西大将军,何振邦为灭寇大都督,平身赐席。”

  二人谢恩,在于下席而坐。少主问道:“卿家可将夺鳌不法之事,一一奏于孤知。”周勇出席跪下,将前后始未一一奏上。天子听罢言曰:“他们既是有此不法,待他上殿,将他重责就是。”杨一清见少主说出懦弱之言,遂变色奏白:“我主如何如此容纵?臣自奉命出镇边疆,闻得朝内佞臣所为之事,有可斩者六;今者回京,奏明数事,死亦甘心,倘我主不念功臣,信任谗贼,若不杀他们,亦要将我等正法。”少主见他怒容可掬,遂启齿说道:“据卿奏他有可斩者六,即便慢慢奏来。”杨一清曰:“若问他们可斩之道:不该巧设器玩,迷惑少主,荡乱君心,有荒国政,其可斩一也;众臣入奏,他在主前搬弄是非,将众臣廷杖削职,年迈功臣,死于杖下;其可斩二也;贬革王守仁,逼死陈廷筠,其可斩三也;建造私第,招纳四海英雄,有谋朝篡位之心,其可斩四也;与夺鳌结党成群,作下欺君之罪,其可斩五也;党羽门徒,分发各省,刻剥黎民,神人共愤,其可斩六也。倘圣上不将他正法,定为社稷之患。”说罢,向袖中取出各省本章呈上。少主龙目看罢,即启金口道:“并无凭据,难以将他正法。”杨一清曰:“若要赃证无难,可命人到他府内搜寻,若无凭据,将我抵罪。”于是众人皆言。少主只得说道:“既是如此,众卿只管办来!

  惟是务求真确,方可将他定罪。”杨一清领旨,宴罢离官,同着众人来到梁储衙内,互相酌议。梁储曰:“不若将夺鳌调出皇城,然后到他府中,不论大小家人,俱要一齐拿下,怕他不招?!惟是闻得那斗龙驹,常常在刘瑾府第,恐遇此兽把守门户,难以进门,他党羽太多,倘风声泄漏,定必乱将起来,那时反招其祸!”周勇从旁说道:“我亦能将此兽收伏,想我二人,武艺胜彼三分,倘若到他府第之时,哥哥敌住此兽,待我入去捉拿奸党就是。”

  众人听罢,不胜欣喜。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