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千藏杀机

天色渐暗,风雪却是愈来愈大了起来。每年到了严冬,大雪必然的封堵“天都城”

对外一切大小道路。北风一刮,连河道也结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更难以行车。

“天兵城”和“天带城”的商旅,都不可能越过风雪封路,前往“天都城”,必须留在两城客栈寄宿。

“天兵城”城西,是客栈的集中地,一片驴鸣马嘶,夹杂人声车声,热闹得很。

近数天以来,这里来了许多客倌,都是身形魁梧,年少精干,目光炯炯如电,教人好生奇怪。

城里的客栈住得愈来愈满,那些客人又没一个愿意离去,住了下来,便好象在等待风停雪融,才有什么决定似的。

“天兵城”乃余家控制,十二万余家战兵联合“武国”战兵、药家兵众等围困“天都城”,但仍有二、三千人留守于此。

三十万城民百姓乃“天法国”中人,心情与被困的同族血系“天都城”百姓相连,刚好又跟管治“天兵城”的余家战兵相反。每当传来攻城消息,反应恰好强烈矛盾,但城民都很懂得压抑自制,毕竟老百姓是难与手执刀枪的官兵去斗。

城西具中一间“福来客栈”,所有房间都住满了,但找不到客栈投宿者仍络绎不绝,客人从四方八面涌来,拥挤的情况一直无法改善,掌柜费尽唇舌,尽量把房间多塞二、三位客倌,后来者觅不到住处,更索性在大堂上围坐,与风雪为伴。

门外北风呼啸,寒风飞雪,门缝不时吹进冷风,吹得店内火堆旺暗交错,围在火堆旁的人,竟有四、五十,而且全都是带刀武者,绝非一般商贾旅客。

不断前来投店的精壮少年人,都不大爱说话,却很留心“天都城”战况。

可惜,自从道路冰封以后,消息便从此断绝。

掌柜的老头儿何老与白发老妻何大妈,都意识感觉到,这场大风雪的背后,已隐藏着一场血腥危机,只要风雪退去,这一大批武者都会加入“天都城”的杀战去。

“究竟是哪一路的人马?我认得一些马匹的鞍饰,是来自‘武国’啊!”何大妈总爱与老伴悄悄说私底话。

老头儿这几天也忙得要命,但也乐于与妻子议论纷纷,奇道:“可不止咱们这里啊,这十天八天以来,进城的已二千多人了,都刻意把头脸蒙住,据闻‘天带城’也来了不少类似的不速之客哩!”

老伴一边在烤她最擅长的羊肉,准备给客人享用,一边在猜度道:“依形势来看,最大可能是围城三方,其中一面正暗地里再增强实力,来个最后杀着,争取把一切利益都夺去的好时机。”

何老笑道:“这个我与隔邻冯大酒都说过了,唉!十八万大军围城,虽然说出了个大英雄伍穷,惟是芳心的饿城之战,最终必然的摧毁城民斗志,如何顽强,也不能空着肚子作战啊!”

老伴淡淡道:“对了!只要‘天都城’破,三方势力便要均分利益,故此便暗地里增强兵力,埋伏在‘天兵城’与‘天带城’,作最后以逸代劳痛击,好歹毒啊!”

“这就是战争嘛!”何老也不得不喝下一口酒驱寒,同时也麻醉一下,接着幽幽的道:“可惜得很,大英雄伍穷来得太晚了,‘天法国’要是由他来当皇帝,联合实力,可能还不致被灭、被瓜分!”

“咱们等了二十年了,才守候到一位出色的大英雄,上天却偏要他战死于‘天都城’!”

黯然神伤,默默祝祷,在“天法国”每一角落,都有人为伍穷暗地献上支持,只可惜这些力量不能改变些什么。

两老拿着羊肉、饭菜与酒,分别递给挤得满满的客人,这些陌生的外来者,都不爱言谈,像是要隐藏什么似的。

但何老瞧得清楚,他们的手脚皮肤都很粗糙,一定是生活相当艰苦的人,究竟,三方势力是谁部署“后着”,这“后着”又是什么?

突然,何大妈惊呼了一声,何老急忙横视过去,只见何大妈眼目盯住一位披着厚麻布挡风的新来的客倌,牙关打颤,竟不能言语。

何大妈呆呆道:“是你……”

两城合计,涌来的“陌生人”已不下五千,究竟这一大批“后着”,是为何而来?

原来大风雪背后,还隐藏着足以改变最后形势的“后着”,是芳心、余律令,还是药口福?

这五千人,有何部署?

五千人,可足以改变十八万战兵,围攻“天都城”八、九万战兵么?大风雪过后,答案便来,现在,先以烤羊肉饱肚吧!

“天兵城”、“天带城”暗藏杀机,但相比芳心大营内,显然这里来得更是剑拔弩张。

小白已破关,大大提升了武功、杀力,他独个儿闯来敌阵大营,救了孩子在手,偏不赶急逃回城内,却先来探访一下他的老朋友们,这一着,连芳心也惊讶失措。

芳心阴恻恻的道:“老朋友既然来了,不嫌老酒味苦,坐下来一同寒暄,闲话数句好么?”

小白抱着孩子放在大腿上盘坐,笑嘻嘻的道:“皇后既然邀我痛饮,又岂能逆意,来,先饮为敬!”

一手便捧起一大坛酒,往肚里灌去,不消片刻便喝个清光,脸仍未红,看来酒量相当不俗。

小白笑道:“哈……原来是药家的‘古井贡酒’,小麦、大麦、豌豆配合大曲,高温培养,成曲期二十五天,老窖陈酿,缓火蒸馏,量质摘酒,独成一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芳香持久,回味悠长,好酒,果然是好酒。”

药口福以药制饮食,驰名天下,小白不停称颂,教他喜上心头,当然,能遇上真正懂欣赏自己泡制的妙品,当然令他高兴。

药口福又是满脸堆着肥肉带笑道:“小白贤弟原来也是好酒之徒,惟是以古井水酿制此酒,还微微加入炒党参、首乌、生地黄、桑寄生、木瓜、泽泻、陈皮、桔梗等等,能益气活血,健脾畅脉,老弟在品尝之余,可应更慢慢回味啊!”

小白稍稍合上眼感受,当真又是“另有天地”,药口福所言非虚,不禁摇首道:

“对啊!这些党参、首乌……等等一大堆好药材,得之恐怕也不大容易呢!”

药口福笑道:“可简单得很,京中三城均有替我从山上采药的人,哪个山头的哪种药最好,都清楚明白,难不倒我啊!”

小白恍然大悟道:“啊!原来如此,难怪药家要采的药,都一定十足是好材料,采药的都是自己人,攀山越岭辛勤的采药郎,都成了药兄的随从,自然忠心挑好货了。”

小白突然窒住,神情只得茫然道:“嗯……怎么酒入喉头,不知从哪里跑出了丝丝苦涩味……还有……”

“还有什么?”药口福对药家饮食,比自己生命更觉重要,但见小白脸色忽转难看,紧张得惊疑不定。

小白饮酒便是饮酒,竟毫不理会眼前尽是大敌,再喝一口,更坚决道:“是了,苦涩是汗味,还有的是血腥……”

药口福立时喝了半坛,但仍是没察觉什么,索性把小白喝过的酒坛,破碎散开,取来一碎片舔尽余酒。

小白凝视着药口幅已有点烦躁的模样,冷冷道:“酒内的药材,明显都满是采药郎的血汗,药老兄从中不断榨取金额。这些年来,以威逼手段要‘天法国’采药郎都归人你大宝号之下,酬劳微薄,却要日夜为你卖命,这些血汗,全混入药材里去,药兄不可能品尝不到吧。”

终于,药口福明白小白指桑骂槐的话里意思了,又是堆着一样的虚伪笑容,药口福笑道:“兜了好一大个圈子,原来小白老弟是要来教训我做人道理,总算领教了!”

小白把酒倒在地上,冷冷道:“药材是‘天法国’群山之上的物质,水是‘天带城’内的古井水源,甚至是这个坛,也是‘天法国’的,阁下把一切据为己有,又高价把酒在‘天法国’出售,这如意算盘,阁下跟余律令完全没两样。”

芳心插嘴笑道:“物竞天泽,弱肉强食,说人家巧取豪夺,怎不怨自己无能!

如此才是真道理啊!”

一口饮下“古井贡酒”,芳心的眼神透出杀意,她对“能者夺魁、胜者为皇”的原则最为坚持,如何也不会退缩。

小白淡淡道:“透过争斗来决定成败得失,这便是在座每一位所坚持的真理!”

没有人回话,但谁都以坚定神色显示出答案来。

小白道:“但争斗之间,也有黑白正邪之分,埋没公义的,便是歪理邪道,胜利只会为天下带来更甚的忧伤、灰暗!”

芳心不禁摇头,她实在难以接受,小白仍是坚持什么公义、责任……,便冷笑道:

“强者就是律法、真理,昨日是邪,今日归正,当上了皇帝便能指鹿为马,黑也变白,白也可以是黑。”

小白叹道:“由此证明,这世上败坏的人和事可多得很。我请教过神仙相风不惑,怎么世上无数邪妖恶人当道?他说了一个很动听的故事!”

“从前,在一个小城内,来了一群臭老鼠,老鼠愈生愈多,愈来愈把地方弄得乌烟瘴气,就有一声慨叹道:‘唉!干嘛四处尽是鼠患为祸,犹如奸人当道,天公好不该的安排啊!’”

“当大家望向声音来源,却见到一头大猫,原来啊,上天早已派来了大猫负责捉耗子,它非但没有动手,还整天在自怨自艾,天啊,干嘛四处尽是鼠患为祸哩!”

余律令冷冷道:“因此,你便决定建国立业,自立为皇,誓要把一切奸徒都杀个精光,替天行道。”

小白道:“因为我的邪道敌人愈来愈强,要灭绝,必须要有最高强的武功,否则最后也是徒然!”

在小白身前的,有余律令、芳心、药口福、小黑、刀锋冷及余绝,六人之中,小黑、刀锋冷分别为芳心麾下,没有命令,如何也不能动手攻杀小白。

芳心并不急于想杀小白,因为她知道余律令一定会比自己心急得多,神相的一句批言:“一字记之日白,不得不杀。”既然有人代劳,又何须麻烦自己,静心欣赏杀战好了。

余律令要杀小白,因此余绝动手了!

余绝用的是爪,身为六大家臣之首,武功当然不会丢人现眼,催动爪力,左手探向下阴,右爪直取双目,招式歹毒直接。

小白没有抬手截挡,余绝只觉眼前一晃,两手腕都给钉中,隐隐作痛之余,小白更如鬼魅般竟然进了两步,贴在自己脸前。

惊愕却不失措,余绝始终是一流高手,近距离爪攻不畅,便改为以肘撞击,阳刚中也带阴柔之力,势道甚是威猛,只是小白微笑中错踏迈步,绕着余绝左穿右插,总在劲力拂贴脸身前的一剎那,便及时斜走闪开,一切狂攻全皆落空。

接连十数招,余绝开始额头大汗淋漓,头顶更如蒸笼般冒出丝丝白气,白气不断冒升,又是急,又是震惊。

余绝主攻,但他却发觉自己的招式,竟渐渐被小白身法牵引,表面上是追着小白来攻,实际却是被“摆怖”。

心中突突乱跳,愈更觉一片混沌,小白一掌便重重轰中其胸膛,整个打瘪了下去,立时飞退震开,直压射向余律令。

余律令叫道:“好!”迥身一掌,又把余绝轰飞回小白处。如此一掌,便要双倍小白劲力,教余绝绝不好受。

小白也不敢托大,急旋圈聚劲,又轰向余绝,再把劲力倍增,如皮球般又轰往余律令处。

如此的你一掌来,我一掌去,相隔二、三丈远,劲力愈是提升,余绝便愈是反射迅疾。

可怜的余绝,身体不断被劲力注入,亦同时胀了起来,血气翻涌颠倒,早已吐了不知多少口血。

余律令与小白的掌力旗鼓相当,一声“轰隆”,余绝就在二人中间爆炸,碎成千片血水肉屑。

“士别三日,果真不同凡响,我当真有点后悔,当日应该让小黑助刘天尊先抵‘天都城’,我与十二万余家战兵先灭绝你与‘铁甲兵’,那便一了百了。如今痛失良机,要杀你,便麻烦多了!”余律令已重行归座,捧着古井贡酒再饮。

余律令昴首叹道:“杀不了你,就不可能攻陷‘天都城’。来吧!就痛痛快快的来个决战好了!”

把酒杯飞射向小白,杯上满满的酒却半滴不洒。小白以指尖触杯,轻缓拗屈卸力,把酒杯接住,便道:“三十天后!”

余律令霍然长身而起,凛然道:“好!‘天都城’‘正东门’前,咱们来个了断!”

小白严正道:“一言为定!”

余律令淡淡道:“杀了你后,只要过个十年,公主便能淡忘一切,我俩就可以再续末了情缘……”

话语里尽是轻柔真情,痴心狂妄,余律令就是余律令,就算天下少女都投怀送抱,他就始终只爱一人——耶律梦香。

小白正要带着孩子离去,芳心突道:“就这样带走孩子,你认为我芳心会甘心放手么?”

小白并没有理会,仍拖着那不爱说话的孩子,迈步走出大营,芳心点头,刀锋冷与小黑便疾射而出,但眼前已不见了小白踪影,反而十尺之外却有一团肥肉。

“挑那屎臭妈头,都给我站住!”猪头朱不三原来一直守在营外接应,待有人追出,便挥舞四周雪花,注入病毒,扬飞直射向小黑与刀锋冷,腥息欲呕,截住追兵。

小黑反应最快,病魔病毒岂同儿戏,急腾身倒退,连退十步。

但身旁刀锋冷却不退反进,急舞“泣血”,斩散雪花,一式“骨肉分离”便要朱不三骨肉分离。

好个朱不三突然翻滚地上,把风雪舞成薄冰层,隔绝了刀招,状甚狼狈,但却是恰到好处,在千钧一发中逃过大难。

“泣血”偏侧斜斩,立刻破碎冰层,狠狠斩中朱不三肩膊,血溅飞的同时,朱不三的“病掌”也轰中了刀锋冷面庞。

刀锋冷舞刀再斩,朱不三蹬地直滑出去,已拉远了距离,便翻身逃,道:“哈……

刀锋冷也不过如此,今日想杀我朱不三也不容易啊!臭小黑,你欠下我妻儿的命,很快便来跟你讨回,你奶奶的熊千万别早死,否则我掘你尸首出来奸他七天,哼!”

朱不三虽然功力大增,又在招式上钻研出顺从自己性子的独门怪学,惟是对敌拆招,比起刀锋冷的霸刀相距实在太远,不得不暂且退去,保留实力再战。

面庞受了一掌的刀锋冷,竟全没半丝病毒侵肤入肉蚀骨,只内力运转三大周天,冒出渺渺轻烟,便化去病毒。

刀锋冷的内力,竟又比不久前与伍担汤决战一役,突飞猛进。小黑看在眼里,比瞧见小白破关后功力大大提升,更是诧异。

短短日子,刀锋冷又怎可能再突破提升?

小黑隐隐感到,刀锋冷已决定了一些重要事情,他好象重新燃起生命之光似的,杀气比从前更盛百倍。

刀锋冷,究竟决定了什么?——

第二章风雪觅生途

“慈君殿”是从前雪无霜最爱独个儿静思流连之地,自从她驾崩以后,每一天,十两都会到此追忆亡母。

她喜欢那些娘亲亲手造的泥塑,啊!原来那个撒网的渔夫泥塑,那张用铁丝扭成的鱼网好细致啊,尺寸都一样,不差半分,可见雪无霜果真花了不少心思。

近二百个泥塑,动作没半分相同,神情不一,十两叹了又叹,深深感受到娘亲对爹长寸断的爱,真的完全投入,真情流露。

十九年前,雪无霜承受不了压力,偷偷溜出皇宫,逃避到“海霸族”“云游四海”

中的“云渺海”内,恰好碰上了渔夫长寸断,二人只是相处了甜蜜的三天三夜。

只是短短日子,在雪无霜脑海中,便深深烙印了长寸断二百种表情、二百种姿态,还能一一默记出来,以泥塑显现再生。若非投情如痴,又岂能有如此深刻印象。

愈是反复思量,便愈是侮恨曾责备娘亲。

今日,十两当上了女皇帝,重踏上雪无霜的旧路,承受同一般的压力,她终于大彻大悟,完全了解娘亲的过分抑郁、苦愁,说实在的,当女皇帝实在好累、好累。

只要可以,她一定会放弃皇位,痛苦的压力可快要把她逼疯了!

城内粮草已快断缺,如何是好?

不如向敌人投降,保住百姓性命吧!

是时候反击了,咱们冲出城,要在还有力气时,来个同归于尽!

皇上,昨天礼部尚书大人自刎而死了,他……面对不了饿蜉,又怕城破被虐杀,故先杀尽妻儿,再自行了断……要挑选一些较精壮的士兵站在城头上,免被看穿城内饿慌了么?

要开始杀马烤食饱腹了!

“怎么了,在想念我么?”熟悉的声音唤醒迷乱的十两,再见小白,十两便忍不住拥着他痛哭。

伍穷就在小白身后,他绝对相信,小白更懂得安慰十两,故此便在小白回来后,立即带他来谒见“女皇帝”。

小白突道:“哇!伍穷,你一定好恨生个什么伍小穷了!”

伍穷不知就里,抓破头也想不通小白含意。

小白笑道;“你看啊!十两一对眼都红肿了,不是你夜夜把那话儿拿出来,在她面前舞动,瞧得她双目生大疮,又红又肿,你啊!真是太过分,太色心欲狂了!”

伍穷被小白讨了便宜,十两却已失笑了起来,停了落泪,抓着小白的袖子拭去泪痕。

皓齿咬着香唇,幽怨苦悲,十两对着小白,心中大喜过望,关切之心稍稍把愁苦驱散。

只要小白在身边,自然地,十两压力大减,小白必定能把一切难题都淡然化解,只要有小臼可依赖,日子便不再难过。

这是两年以来十两的经验,同样也是“铁甲兵”们的信念,以小白为首,必能排除万难。

小白笑道:“怎么了,是因为伍穷守城太累,不能夜夜为皇上你按摩舒筋活络,弄得一脸疲乏么?嗯,十两已变成七、八两了!”

十两黯然道:“城里早已缺粮,勉强挺下去,每天也有百姓饿死,早晚士气大损,要守下去也不可能了!”

小白竟突然一手捏着十两脸颊,嘻笑道:“傻皇帝啊,这些是臣子要头痛的事,你干么也拿来伤神,食君之禄,耽君之忧,皇帝笑笑便够,烦恼拋诸脑后;十两啊,你这个皇帝真不称职。”

十两苦着脸道:“但……”

小白不让十两说下去,抢白道:“但什么也好,我来问你,‘武国’皇帝是谁啊?

对了,当然是名天命啊,你看看,那个昏君留在‘剑皇宫’日夜欣赏轻歌曼舞,大鱼大肉,苦着脸围城作战的,并不是他啊!怎样当皇帝?来来来,我教你!”

小白拉着十两坐下,又把十两双腿抬起,搁在八仙桌上,笑道:“对了!一双二郎腿,舒适无忧虑,只要说一句,臣子滚出去。你啊,连大臣们该烦的事都揽上身去,唉!

难怪什么礼部尚书大人又自刎了,皇帝连他的工作、烦忧都解决了,他哪有事好办,闷慌了,惟有自尽!”

小白把事情歪曲胡说,歪理满天飞,但总算把十两沉郁的苦痛感觉消减,压力也就轻得多了。

“至于粮食、守城方面,我会有法子解决的了,你相信我,便立即找周公去,睡个饱足,从七、八两快快给我变回十两,怎么样?”小白拉着十两而去,强逼已疲累不堪的她,多休息调理身子。

十两点头道:“那……一切便拜托了!”

小白竟轻轻一脚踢向十两屁股,笑道:“放心倒头睡,我托得住的了,熊猫眼皇帝,早闪吧!”

站在一旁的伍穷,心里竟暗自有点纳闷,他对小白当然也是信心十足,但不久之前,常常缠在身上的成功感、满足感,自小白再出现后。便好象顿然消失无形。

小白来了,十两的注意力都全投向他身上,就算自己如何神威大能,相比小白也永远差一点点。

自己已多番为十两解释形势,但她总是愁闷消除不了。反观小白,胡言乱语一番,却是受用十足,小白便是小白,他智才计谋,永远压在自己头上,把伍穷比了下来。

怎么从前却没有这种感觉?伍穷想了又想,便不再想了,因为小白已有重大决定。

小白道:“只要能突破敌人封锁,抵达‘壶口’,便有可能从‘天兵城’或‘天带城’,偷运粮草过来!”

伍穷愕然道:“什么?‘壶口’同样也遭冰封啊,原来是急流的峡谷变成冰川,必须越过才能到达彼岸,买粮再运回过来,但‘壶口’两岸相隔最短的也有三十多丈,牲畜、粮草如何能穿过啊,这岂不是天方夜谭么?”

小白笑道:“哈……伍穷皇夫,你的表情跟生力真个没有两样,都十足一样哩!”

伍穷心下惊骇不已,急呼叫道:“什么?你已命生力出发了?”

小白双目瞪大,彷佛不大相信似的,笑道:“噢!你这家伙这一年来脑筋是动多了,转得快多哩,对了!生力领着五百新兵,从北门出城,已有三个时辰了吧!”

“生力与五百新兵,怎么可能在风雪交加的严寒,避过敌人监视,觅路抵达‘壶口’?

又怎可能从‘壶口’运回粮草?”伍穷在深思苦想,如何也解不破难题,小白究竟在想什么?

小白笑道:“粮食缺乏,但我知‘苦酒居’还不欠苦酒啊,来吧!一整年未饮个痛快,今夜来个烂醉如泥,瞧瞧我兄弟俩谁先倒下,哈……”小白已抢先出了“慈君殿”。

伍穷有丁点儿难受的感觉,原来由他指派、命令的生力与及一众军兵,小白破关后,一切又转回到他手上,彷佛昨日他的功劳、权职,都一下子消失无形。

他并不是埋怨又或嫉妒小白,小白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伍穷绝对尊重他,但这种失落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感觉,挥之不去,难受也就抹不掉……但伍穷还是最爱这一齐出生入死的老朋友——小白。

他在想,或许不久后接任当上皇帝,小白继续他建国立业的理想,大家分道扬镳,那便各自有远大目标,到时感受自然不同。

“喂!伍穷木头人,老婆皇帝今夜没空陪你了,来吧,咱们畅饮大醉去也!”

小白在远处高声呼唤,伍穷也就随之而去。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也许是人生定律。两个少年一同浪迹天涯,但总有一天,大家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到了关键时刻,便必须分开,各自迈向自己的远大目标。

友谊可以永恒,但联合只能短暂,这就是人生,每一阶段自有其独特性。

一同披荆斩棘,但走的路最后都必然不尽相同。

也许,是时候来作一些终结,再锁定目标,为个人理想奋斗了!

伍穷,再不是从前的又笨又粗鄙野少年,他已是“天法国”唯一希望,是大英雄,是族人的偶像,是快将接任为皇的帝君!

伍穷,可不再简单矣!

大地堆雪,飘雪漫天,一整天对着茫茫白色,瞧得双眼昏花,闷得发慌,那些雪随风飘飞,冷得人也瑟缩起来。

加上被伍穷烧掉了粮食,只余少量能糊口的,每天都要挨饿,一对眼目更是昏花,负责看守眺望的战兵也就只能得过且过,不大集中精神,偶然望望便算。

这是生力的感觉,因此雪地上多了一块“白雪”,在风雪纷飞遮掩下,绝对可以依小白所示,静静突围。

以白布包里着身体的生力与五百“铁甲兵”新兵,已远离了敌人视线,但生力仍小心为上,命令众人仍要伏在地上爬行,装着是风雪的一部分,缓缓离去。

这一回,他有着加入“铁甲兵”以来最重要的任务,到“壶口”去,设法把粮食从对岸运过来,再小心谨慎的依着路线运回“天都城”,绝对不能有失。

小白把整套计划小心的分析好,每一细节都清楚指点,绝不含糊,最后说了一句:

“生死存亡,靠你生力了!”

就是这一句话,开心得教生力迷失理性,小白是自己的偶像,他终于赏识自己啊,多痛快!

而且,整套计划的细节都十二分精妙,令生力一再叹为观止,愕然又惊异,计划完全的无懈可击,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是计划失败,原因只有一个,是他力有不逮,辜负了小白的信任,因此生力对于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小心,不能犯错,如何也不能犯错。

为了激励一同迎向危机的五百新兵,生力只容每人拿丁点粮食出城,仅仅只够十多天至“壶口”食用,故此,他们必须尽快到达“壶口”,必须用妙法完成运粮任务。

严冬还有大段日子方才过去,“天都城”多缺粮一天,便多些城民饿死,食粮、食油、食盐,都必须尽快运回去,否则要饿慌了的战兵死守孤城,未免难以支持下去。

生力首次领兵,首次被指派重任,首次兴奋莫名,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很相信,不论成败,他都会获益臭多。

要在战场上打滚,这回便是个人考验!

五百零一人,爬行了整整十二个时辰,才能以双腿踏地而行,在深可及膝的雪地上,不停抽出雪堆中的双腿,艰辛前进。

“他奶奶的,过了‘壶口’彼岸,我第一时间要一整条烤羊腿,还要高梁灌肚,他妈的好痛快。”

“依生力所说,搭一条粗绳子当桥,这方法也有可能成功,但就算咱们结成了绳桥又如何?粮草怎可能大批的,由我们背着过绳桥啊?不掉下去才怪呢!”

“掉下去吗?那便肯定粉身碎骨了!”

“还有啊,就算牺牲了一半人抬来了食粮,但如此笨重,又如何能在大风雪中运回‘天都城’呢?”

“不可能吧,运粮当然要马匹,没马儿奔驰脚力,哪有可能十天、八天回抵城去?”

“哪里有马啊?”

“那边运过来啊!”

“什么?把马儿经绳桥运过来?你以为马儿都长了翅膀么?太过无稽,不可能吧。”

“但献计策划的,是咱们大元帅——小白啊!”

顿然,讨论得兴高采烈新兵们,都无言以对,不能再有话接着说下去,小白元帅,好象天下最难的事,放在他手中便能轻易迎刃而解,才智实在比不上他,又如何敢对他说个不字!

从来没有能难倒小白的困惑,区区一个“壶口”,小白能有法子破除障碍运回粮食,又有何奇?

一众“铁甲兵”,说着说着,动手预备了一些生力交下来的“工作”,便安心轮流守夜。

唉!其实守夜又有什么意思?要是有什么雪豹、恶狠来袭,大伙儿必定开心得疯了,最少有机会分得一片烤熟的狠肉啊,岂不快哉!

生力没有睡,因为他仍在推想小白的“妙计”,生力试图分析其中关键,究竟小白如何能想出绝妙计策呢?

茫茫风雪夜里,生力还在想一个关键问题,为啥小白要把重任交给自己?他相信生力不会弄垮事情,一定马到功成么?

太多的疑问,只因为小白是生力的偶像,他好想更了解偶像,更提升自己,更能协助他。但只凭一股无比毅力,不屈不挠精神,生力可以扶摇直上么?想着想着,愈想愈觉得自己笨。

风雪不断洒下,视野能清晰看见的只在一丈之内,因此,当生力生火扎营处二十丈外,冰封湖底裂出一道缺口,露出一个头颅来,谁也没有察觉,头颅有一道好可怕的疤痕,直破开脸庞。

还有,头颅是永远的搁在肩膀上,只因为头骨早折。

对了!垂垂老矣的丑陋来客,正是小丙,同样带着五百战兵,被芳心玩弄下,置身风雪荒北驻守的小丙。

早已闷得一肚子气的小丙,有杀人游戏可玩了,他,一定不会错失良机!——

第三章小丙计中计

待在冰天雪地里多个月,早已闷慌了小丙,非但没有任何人供他虐杀,更讨厌的,是连那些畜生也不多见。

小丙与他的五百部下,负责杀尽方圆百里的一切走兽,不让它们接近“天都城”,芳心要任何食物都绝尽。

结果,小丙天天很努力的寻觅血气走兽,很努力的猎杀,不足十天,便把一切都杀个清光,此后,便闷死了。

先把小老虎杀掉其一,再捉去另一,引大老虎来杀,在大老虎眼前,才慢慢虐杀小虎,惹得大老虎狂怒,再逼战兵与老虎单独决战,一个被杀,再派另一人上。

算那吊睛白额虎如何顽强,吞噬厮杀了一百战兵,也伤痕交加,终于被剖杀当场。

小丙回忆起来,总觉得应该能杀得更精彩一点才是,譬如,应不要杀掉最后的小虎子,待大老虎疲倦了,就割掉小虎子一块肉来,这样大老虎一定还有力气苦战下去。

躺在雪地上的小丙,静静欣赏雪花从天上洒下,上天啊,你对我小丙真好,今日尽情杀人,又立下大功,说不定日后论功行赏,芳心会封自己当上大官,不比小黑差呢?

愈想愈喜悦,已近子时了,再过一个时辰,五百战兵便依他安排,把五百“铁甲兵”

一个接着一个杀尽,最后剩下那领兵的小子生力,让他来“玩”虐杀,玩得痛快。

该如何虐杀那顽强的生力呢?这种血气方刚的人最好玩、最耐玩,小丙费尽心思“创作”,不能浪费好玩的材料啊!

雪地上,正在休息的他,被突然而来风雪拂打双目,双手举起便挡,肚腹便被剖开,低首惊愕,大肠都滚了出来……睡得好甜,一把刀静悄悄从雪地底下伸出,“嗖”的一声便割断了咽喉,死得无声无息。

他的身旁,是另一具被冰雪底下抽出来的大刀,从**直割,把身体从肚腹至头首一分为二的尸首。

不消一刻,尽是东歪西倒的可怖残尸。

黑夜里,风雪下,死得莫名其妙,一下子奇变横生,事先没半点先兆,谁也不虞有诈。

五百具残缺不堪的尸首,北风吹着血腥,随雪花飞舞,落在远远的小丙头顶上,教他感受满足、惬心非常。

小丙好努力的吸着吸着,他实在太爱血腥,尤其是胜利的血腥,愈来愈浓烈,便愈觉心旷神怡。

他躺下的位置是刻意拣选的,这里正好迎风,血腥必然最浓,他一定吸得最享受、最过瘾!

满足了好一会儿,应该是欣赏自己惨淡经营出来的美丽血腥图画的时候了。小丙愉快的弹了起来,穿过风雪,迎向美妙成果。

踏在白雪之上,脚步仍是那么轻快。

震撼神经的死亡画面来了,果然是触目惊心,甚至对小丙来说,也是难以形容的凄戾。

没有呜咽、没有挣扎,都是同样的一刀致命,整片雪地山头,全是东歪西倒的残尸,铺上了片片白雪。

瞧得小丙惴惴不安,瞪目凝视,惊疑不定!

为什么?这不是他早有预料的死亡画面么?对啊!绝对是一模一样,但小丙却竟然心乱神悸,愈看,愈是噤若寒蝉,冷汗竟在背上涔涔而下,汗毛直竖,恐雇之心萦绕不散。

为什么?

小丙脑海中,就只有这三个大字。

为什么都死在这里?敌人驻扎的地方,是距离百丈以外的雪地山头,为什么杀戮战场,却在不远处的自己营地?

这是第一个疑问!

为什么死的尽都是穿上“武国”战服的“神武大军”,直属小丙的战兵?为甚么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这是第二个疑问!

先是怒不可遏,这个当然,他小丙的杀着,非但毫无成绩,更反被歼灭全军。

继而心中起伏不定,如坠冰窖。

敌人生力,先下手为强,发现了自己的五百战兵,在己方未动手之先,便解决了一切有生力量,不留活口。

惟是,他们那五百零一人又往哪里去了?怎么了,没有发现他么?还是,全都躲在白茫茫大风雪的附近。

他妈的,要玩弄我小丙么?

小丙噗嗤一笑,便踢起一把大刀,执之在手,狂舞斩前,疯着道:“来吧,臭生力,本座难道怕你不成!”

杀呵!拼吧!

舞得大刀寒光陡闪,矫捷似灵蛇,一直杀开去,任你一百人挡在前,也不得不慑于其气势之下。

刀在飞旋,要埋伏的臭兵丁看着小丙老子的一流刀法,嗤嗤之声大作,威烈骠悍,是因为小丙要示威。

他要杀人,要用夺来的血腥来盖过内心恐惧,好可惜,小丙失败了,斩杀了许久,把杀力范围扩大了许多倍,原来,生力与他的五百“铁甲兵”早已离去。

四周风雪之外,并没有留下半个敌人,他没有能杀的人,该死的,早已死尽,五百具尸首,就是五百具,不再添多。

冷静下来的小丙,内心不断盘算,那小子生力,怎么可能会识破自己的计谋呢?

又偏偏杀人后立即离去,隐没于大风雪里,来如风,去也如风,教他捉摸不了。这明明是自己的杀着预备用以虐玩生力,但……怎么却反过来,自己变成了被玩弄者。

突然,小丙灵光一闪,立刻急步走向一块大石后,果然是空空如也,这里原来是摆放粮草之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哈……生力,你这臭小子,竟反过来要虐杀老子,哼,好大的胆子,你一定后悔莫及!”

小丙眉宇间掠过一阵阴霾,反复思量,仔细咀嚼,已好肯定,是一早被识破了自己的埋伏,故敌人不动声色,反过来杀个清光。

留下自己的命,并不是因为怜惜,也绝非为了虐玩他,而是小丙的武功远远在生力及一众兵丁之上。要是混战起来,也许不赔上七、八十条人命,是不可能杀掉小丙的。

“铁甲兵”突围而去,目的地明显便是“壶口”,为的当然是要运来粮食,以解“天都城”内饿慌的民众。

五百人,多留一分力,便多携带一分粮,多救活一、二百人,对了!所以尽量保留实力,不必拼死一战,便不战好了。

故此,生力们并非埋伏,而是继续上路。

想到这里,小两便开心多了,因为自己便可以反过来,追杀生力与五百战兵了,变成了敌明我暗,杀得一定痛快。

独个儿行行重行行,走了三天三夜,小丙开始有点后悔,为啥要杀尽那些雪鸡、野山羊、雪豹、雹鹿等,只要留下一头,总也可以饱肚,现下,肚里总是空空如也。

幸而,走得疲极饿慌,终于碰到野生草药——雪莲,总算能填补一丁点儿的肚儿不再空荡荡,也就行了!

小丙摘下一雪莲,正欲放进嘴里,竟突然弃掉,他瞧瞧摘雪莲的手,竟腐烂了起来,他妈的,有毒!

急忙盘膝逼毒,好不狼狈。

脑海突然有所醒悟,小丙竟不理伤势,剩空飞跃而起,同一霎时,果然雪地底下,他先前坐着之处,急斩出三刀,只闪避慢了少许,不被乱刀斩杀,最少也得赔上一条腿呵!

还幸小丙机智,既然雪莲有毒,那即表示生力一早已预算,自己会追杀而来,故先在雪莲下毒,而那些无色无味剧毒,明显是耶律梦香赐赠,一切都早有安排。

既知自己必来,又要中毒后立时运功逼毒,正好在此危急关头突袭,杀死机会便大增。

“杀!”

四周冲出了二十把杀刀,竟配合得天衣无缝,全斩向小丙身体不同部位,教他避无可避。

小丙急舞大刀,划出五个刀圈,挡尽来刀劲势,不进反退,竟放弃杀人夺命。

无他,只因为左手尾指已腐们甩掉了,再不立即平复下来逼毒,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将会被剧毒噬掉啊。

遽然急退,逆风疾走,连忙调息回气,小丙对生力不得不重新估计,这小子,竟早已又埋下杀局,好有部署啊!

一边退走,一边急运功逼毒,手掌四指都如火烫般痛啊!

遽变迭生,一阵哈哈笑声在身旁响起,眼见不到什么,风雪实在太大,把身旁一切都掩盖了。

“哈……”

笑声中充满鄙视、低眨,跟着小丙的步伐,同样齐步退走,明显就在四尺之外,但大风雪却教眼前视野不清,人影也察视不了,只有笑声,带着嘲讽的笑声!

随时而来的突袭,教小丙又不能运功遏止毒力,他妈的,无名指也已腐烂起来了,形势岌岌可危!

“先杀你娘的贱货!”小丙霍然飞身,刀卷雪花欣落,招招是杀着,挡刀的急退,明显内力不如小丙。

小丙顿了顿,能接下自己接连三招的,这人显然就是那小子生力,他妈的藏头露尾,不知所为!

“唉唷!”痛得小丙炙热难耐,无名指终于又脱落了,手掌竟生出一些蛆虫来,不停蛀蚀他的手掌,好恶心啊!

待小丙再凝神运功,生力又攻来,攻了两招,又退,忽尔又再来攻,未到五招,再退。

攻、退、攻、退,一招未定,十招也不定,总之便弄得小丙不能疗伤逼毒,当小丙欲举刀,来个把心一横,斩掉毒手便算,但小丙却发现颈上又长出毒痘子来。

原来只要不停的急奔气血,沾在雪莲上的“蜂蜜香”剧毒,便会透散出另一种“小痘洞”的毒液,直攻上头去。痘子只要生长上脸,显示毒力已上脑,必要破脑除毒,否则必死无疑。只因小丙功力深厚,在颈项上已压住了“小痘子”,勉强遏止毒力。手在腐烂,颈又不停生出臭腥毒痘子,痒得人要命!

“纳命来吧!”

守候良机多时的生力终于露面了,带着一脸森寒杀气,贲起青筋,斩出残狠锐烈的一刀。

小丙正把全身内力用以逼毒,再不逼出毒来,毒力便侵入体内,摧毁内脏,到时纵是道医苦来由,也必然徒呼奈何!

小丙只好飞身掠后,翻身远避,当小丙瞥见那生力浅露出满意神态,才感中计,果然,脚踏虚空,下面,竟是万丈深崖?

再要提气射回去,眼前又飞来生力的刀,恰好斩在背心上的“神堂穴”,截住了劲气,脚下一虚,便直坠万丈死崖去!

终于,生力为好多好多无辜的人报了大仇,小丙在小白的妙计安排下,被生力摧毁了生命。

生力昂然而立,终于完成了小白交下来的任务,他在想,好庆幸小白信任他,把重责交给他,他终于明白,为何小白会用他。

因为,只有他才能令小丙稍不提防,二人功力有所距离,小丙才有轻敌之意,暗暗追着大队于后,欲加暗杀伤害手段,才会被引入杀局,先中毒,再反过来被杀。

小白一定是数天前早已破关,无声无息地视察过四周,清楚了解挡在“壶口”

之前的,就只有小丙和五百战兵。

生力只要依照指示,命“铁甲兵”在某个山头驻扎,再静悄悄的绕过另一山路,伏在雪堆底下杀人,便足以把敌人杀尽。

这些“工作”,生力都完成得很好。继后小白交下来的妙计,便是要他击杀小丙,利用地形,配合他的心慌意乱,要小丙坠入十八层地狱去,生力依照吩咐,果然成功了。

小白用他,是因为表面上他会骗倒自命非凡的小丙。

小白用他,是因为自己会完全遵照小白的妙计去做。

小白用他,是用得对了!

生力定睛看着无底万丈死崖,不能不再一次深深佩服小白,原来交战对敌,杀人取胜,不一定是武功高强者必胜,于杀战里,必须智勇双全,缺一不可。

要是能力稍逊,又或只差少许,碰上敌人,就只要一个不慎,便会掉了生命,这武林好冷血。

要计算得仔细清楚,不能掉以轻心,要杀,便全力去杀,尽力而为,否则很可能死的反过来就是自己!

自从加入“铁甲兵”,生力便一天一天成熟,这个子矮小、秃头精灵的家伙,先在“三不管”域外宰了“威武虎将”归于尽,又把谁也杀不了的小丙除去,果然是生生不息,力量无穷。

杀小丙成功了,但运回粮草又如何?可有把握破除“壶口”天险么?这个当然,小白早有妙计传授了!——

第四章红布的往事

围城饿蜉,芳心已拟定好万全计策,险要挺过漫长的大风雪季节,往外的交通再畅顺无阻,粮草再来,“天都城”被逼失手,只是早晚的问题。时间,对芳心最有利。

只守不攻,不损兵力,又不会落人小白的狡计里,胜利在望,轻松得很,故芳心把余下粮食清楚点算好,着令省吃围城,亦不再进攻,大伙儿力气消耗不太大,吃的就算少一点也能挺下去。

小白天天在“正东门”视察敌情,总没有人来攻,都埋伏在百丈外,重重围住。

然而,在生力离城十二天后,终于有敌人来了,还推着满载酒坛的木头车,穿过茫茫风雪,直抵城下。

杀气张狂,来者把一坛高梁倒在血发上,又是染得油光大盘,小白瞧见眼前一幕,彷佛便是回到两年多以前,初出茅庐于“剑京城”外巧遇“他”。

比凄艳血色还要红的披发,冰寒杀气满溢,这位武材上第一杀手——刀锋冷,究竟是谁燃起了他的杀意?

小白每每再遇这位师兄,脑海中皆霎时出现当日在“醉红麈”他传授的醉酒大道理:

人进苦年伤痛不尽,酒入愁肠汝味无穷!

酒烧头,只烧少年无知忧。

天下愁,哀我伤悲恨悠悠。

酒是知己愁是友。

血海仇、痛楚受,点滴伴我杯中酒。

只是进入江湖两年多的经历,小白便已彻底明白个中愁苦感受,小黑出卖他、芳心之变、名太宗之死、情诗舍他而去……这些伤痛,确实令当年无知少年脱胎换骨。

今日,再倒入黄汤,苦酒能碰上愁肠,果然大感快意,愁更愁、悲更悲,酒力把苦楚感受升华,果真滋味无穷。

刀锋冷令小白真正的认识——酒。但今日的他为啥要来,刀锋冷醉酒只为杀人,他要向“天都城”内谁人挑战?

城门突然开启,小白也呆住,是谁下令开城门啊?

“别意外,我得悉他原来是上代‘杀手楼’的一楼杀手‘杀人皇’时,也完全接受不了!”在小白身旁出现的,是一脸无奈的伍穷,他手上的“败刀”已在城下。

对,伍穷父亲就是“杀人皇”伍担汤,满脸散乱白须,血目在垂下讧发间若隐若现,他也同样推着一车子满是酒坛,走至刀锋冷身前,同样的抱坛醉喝苦酒。

“你以为可以杀得了我?”

“你以为可以挡得住我?”

“哈……”

“哈……哈……”

“你的杀意信心大盛,比上回初战,不可同日而语。”

“只要连‘杀人皇’也杀掉,刀锋冷便是新一代‘杀手楼’楼主!”

“嗯!原来如此!”

“杀你绝不容易。”

“这个当然,但当上了‘杀手楼’楼主,才有机会得悉‘杀人三式’刀法秘密,刀锋冷已是人上人,再添‘杀人三式’,这江湖上便无人能及,更胜神、魔、道、狂、邪了。”

“条件是杀‘杀人皇’!”

“连‘杀人皇’都能杀,才堪称天下无敌杀手,才有资格成为“杀手楼”楼主。”

“这条件好合理。”

“留在‘武国’辅助名天命,把朝中变化通知名昌世,这些都是换取日后继承为‘杀手楼’楼主的条件。”

“我刀锋冷是天下最出色杀手,只有我,才能令‘杀手楼’成为天下第一门派,我将训练出无数刀锋冷来,就算要杀‘神国’神长大老、‘皇国’皇上皇,也绝不为难!”

“帝皇拥有千军万马,你,‘杀手楼’楼主,却拥有了帝皇们的性命,随时可杀。”

“‘杀者为皇’,我才是天下真正皇者!”

“看来,我这醉不死老头儿,确实妨碍了阁下‘杀者为皇’的目标,活该受罪。”

“你的孩子伍穷已成长了,这一年以来,你也尽把刀中杀人绝学传授给他,又为他重伤气盖世,杀了刘天尊,把孩子登基为帝的路铺得平坦,死而无憾吧!”

“可惜,还有一个小白。”

“要是连小白也铲除,‘铁甲兵’与及‘万寿无疆’的财宝,一切都为伍穷所有,‘天法国’便更强盛了。”

“可惜,未免可惜,小白要死,实在可惜!”

“为了助孩子伍穷登基,你要杀的人还多着啊,还要除去耶律梦香、芳心、余律令、药口福……要杀的人真不少。”

“对啊!但杀人好简单,因为我是‘杀手楼’中最出色杀神——‘杀人皇’!

杀人,对我来说实在容易。”

“谁最懂得杀人,便是最终皇者,这便是‘杀者为皇’!”

“泣血”出鞘,碎破长空,震爆出悲鸣泣声,与风雪交融,卷射飘雪直钻入伍担汤胸膛。

“家破人亡”,是刀锋冷四式绝学之一。

破!雪花爆散、落下,一切回复平静,刀劲绝对比从前更凶猛,只因为刀锋冷已有了远大目标,突破了人生局限,向登上“杀手楼”楼主之位迈进,杀力一再提升。

“家破人亡”后,伍担汤消失了,四周只余下劲风飞雪,没有血,“杀人皇”

当然没有死。

“败刀”破了“家破人亡”,孤寂插在雪地上,它的主人伍担汤却不见踪影。

人,不知所踪,但杀气却盘缠急转,是“风芒毕露”!

杀气如风,杀势如风,人如风,风杀人,风中刀芒,一露杀人,是“杀人皇”

的杀人绝学。

左臂中了一刀,肩脯再中一刀,三刀……第四刀,敏捷迅疾无伦的杀刀,随旋卷急风斩伤刀锋冷。

“败刀”仍孤寂插在雪地上,“杀人皇”没有刀,却仍能挥“刀”杀人,更且不见踪影,与急风混成一片。

他的身法,竟追风逐电,在敌人双目中不见残影,白芒急闪,瞬息之间便攻出二、三十刀招,无从捉摸,难辨虚实。

又拂来急风,斩!但斩中的只是虚空劲风,接连斩了二十八刀,全都徒劳无功,突然劲风大作,如狂龙舞飞的旋风猛然攻来,“风芒毕露”内力旋风成刀斩,直取刀锋冷。

劲力割斩刮脸生痛,刀锋冷双手紧握“泣血”,全身劲力蓄聚,暴喝一声,斩出一式“骨肉分离”,要破开此旋风刀。

“骨肉分离”是以刀劲轰向敌人,震飞骨骼脱甩开躯体的强猛杀招,两股无俦杀力相撞,激动而漾红一片。

伍担汤如破曩飞出,被削下了一撮头发,但仍笑容在脸,反观刀锋冷伤痕累累,绝对占不上半点便宜。

一手拔起“败刀”,伍担汤傲慢功高之气盛极,手未执刀已能破去四绝招之二,今日之战,明显压在敌人之上。

在城楼上的小白,赫然惊觉他从未想象过的事,原来只是潦倒烂醉老翁,竟是刀法能力压刀锋冷的霸道高手,就算是如何镇定,也不禁冒汗。今日小白,已非吴下阿蒙,要在他面前隐藏功力、隐藏身分,绝非易事,伍担汤能够把功力掩藏得令他丝毫不觉,修为已至最高深化境。

当然,从另一角度去看,伍担汤的功力,比他神秘过去更为吸引,小白“感觉”

到,他一直刻意保留着,招招总留两、三分未尽,他,像是要等待什么似的。

“单凭我四式绝学刀法,要杀你,实在太难!”

“不,不是难,是不可能!”

“楼主预计的没错!”

“那又如何?”

“只好请‘杀人皇’来领教你渴求的‘杀人三式’!”

“什么?”

“第一式是‘杀千秋’!”

“不……你既非楼主,如何能准习此刀法?就算有缘习练,也不一定能掌握个中玄妙,不……不可能的……”

刀锋冷把刀提起,递高架在背上,正准备猛然出招。

眼前起手刀招,果然是只有“杀手楼”楼主才准习练的刀中绝学“杀千秋”,是伍担汤梦寐以求的“杀人三式”之一。

究竟自己能否抵御此刀招?究竟刀招的杀力如何震撼?难怪刀锋冷如斯气势霸盛,凌驾从前,原来“杀人三式”已在他手里,那名昌世确实是决意把楼主之位让出来了!

刀锋冷冷笑道:“当年你杀了上代楼主,却遍寻不获‘杀人三式’刀谱,一直还耿耿于怀吧!”

刀锋冷说得没错,只可惜当年的伍担汤始终得不到“杀人三式”,今日大敌却是能挥出此三式杀人绝学的刀客。

“是名昌世在你面前舞招,让你以盗圣的“盗武’领悟“杀人三式’,这样便不致违反“杀手楼’规条,又能助你再提升刀中绝学,一举把我歼杀!”

“只有“杀人三式’才能逼‘杀人皇’挥出十成杀力。”

“哈……本座留有余地,当然有原因。”

“那我的“杀人三式’便把你与你的原因,也一同长埋黄土下!”

狂傲刀锋冷好讨厌眼前敌人伍担汤,他一直好象瞧不起自己,竟保留住三分实力,简直是悔辱自己。

猝然发难,虎吼一声,刀锋冷双目一瞪,神光暴射,拔身冲起,斩出密密麻麻的刀网,罩向伍担汤,一式“杀千秋”,刀劲纵横挥动,全无破绽杀人刀招,是杀手最凶狠刀绝。

退?刀网连退路也封死。

进?刀招无孔不入,挡不了!

闪?刀劲削肉分尸,闪避无从。

拼?就是唯一方法!

“败刀”杀气腾腾迎上,急疾快刀拼杀,不断后退卸力,希望挫去劲势,缓住杀力。

停!刀势已老,“杀千秋”停住了!

笑,伍担汤能停住“杀千秋”,已是兴奋莫名,咧嘴而笑,内心的满足,实难以笔墨来形容。

血,溅出,在伍担汤的手上溅出来。

肉,弹射爆出,骨肉方块,三寸丁方,相继弹射裂出,那曾提着“败刀”杀过许多、许多人的手,原来已被刀网割斩成百块千块,同时间爆散,废了!

整条胳臂,只余下肩下一小截。

能挡得住“杀人三式”的“杀千秋”,却还是要付出代价。

“你还是仍保留有一点杀力,不肯尽全力对战。”

“并没有这需要!”

“‘杀人皇’,你,死定了!”

“我当杀手的时间比你长,经验比你丰富,当你发觉要杀的人已在掌握中,往往还有转机。”

“你再也挡不住我的‘杀人三式’。”

“这个毫无疑问,你说的对!”

“我现下便要再来一式,把你碎尸万段!”

“不,你不一定会出招的。”

刀锋冷在冷笑,他没有兴趣再说下去,他在想,还是简单一点比较好,只要一式刀招杀了“杀人皇”,便什么都解决了。

再一刀之后,自己就是“杀手楼”新楼主,可以逐步实践那“杀者为皇”的大计。

杀!杀!杀!

杀力猛然催动,伍担汤连“败刀”也掉了在地,又只余下左手,如何能挡?

绝对挡不了,杀!

刀锋冷出招,“杀人皇”出招。

好明显,两招相拼,结果是“杀人皇”伍担汤的“招”更胜一筹,因为刀锋冷呆住了!

小白呆住了,在小白身旁的耶律梦香也呆住了,谁都呆若木鸡,讶然失色,谁会料到伍担汤竟能挡得住刀锋冷的杀招?

是什么招式?是什么神兵?

是一块布,一块血红色的布,伍担汤从身上突然抽出来,飞射向刀锋冷,把甚么“杀人三式”也好,都立时截住,像冰封了刀锋冷,轻易便把刀招彻底摧毁。

布块落下,刀锋冷伸出手轻轻按住,一双眼竟难耐激动,热泪盈眶,快要夺眶而出。

为什么一块血红色的粗布,把刀锋冷的杀力都凝结住?

“是你,原是……是你!”

“天下间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吧!”

“你……好狠!”

“对!所以江湖中人都称我为‘杀人皇’!”

“他,还在……”

“七岁了!”

“对,该七岁了!”

说罢,刀锋冷竟一手提起一坛苦酒,便倾倒入肚,喝得如痴如狂,好想醉!

伍担汤笑着也拿酒同醉,他押对了,相信刀锋冷再也没兴趣动刀,早已算好,果然没错。

在城楼上的,没有人能猜得出究竟发生什么事,甚至是梦香公主,也猜不到其中意思,只有一个小白例外。

“也杀得太过分了!”说毕,小白转身便离去,他已预知此战结局,也许应该说,是小白明白此战已罢!

耶律梦香轻轻浅笑,她的男人小白终于比自己更具智才神勇了,他渐渐成长,便渐渐显出绝世才华,将来,一定更胜余律令。

小白理解一切,明白那块布的关键是什么,因为小白同样重“情”,不离不弃,同样对爱抱拥,永远不忘,那块布戳中了刀锋冷重创之处,能令刀锋冷停下刀不杀人,就如当日在长街之上,刀锋冷的“泣血”在十两头上勉强停住一样。

因为有爱,爱的力量,情的伟大,教刀锋冷也舍弃杀人。

“是谁命你杀我全家?奸杀我妻贤娘?煮杀我女儿?抗去我孩子抱婴?”原来刀锋冷拿着的,是本用作包里抱婴儿子的粗布,多年前家中惊变的时候,孩子便是包着这块红布被杀人者掳去,一直失踪迄今。

便是那一次的惨杀,把刀锋冷辛苦建立的幸福家庭摧毁了,彻底破碎了好梦,更令刀锋冷从痴疯狂颠之中,启发出四大刀中绝招;家破人亡、面目全非、骨肉分离及血海深仇。

杀他全家、改变了他下半生的,原来便是眼前——“杀人皇”伍担汤。

“能把你再召出来杀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三十天后!”

“废话!”

“三十天后再来会你!”

“你绝对不可能多活半天。”

“哈……难道你忘了三十天俊,便是你孩子七岁寿辰了么?我想你也很想为孩子庆祝吧!”

“呵……”

“三十天后,你就会知悉一切背后疑问!”

刀锋冷狠狠的握刀,要杀还是等三十天后……?还在犹豫之间,伍扣汤已捡回地上“败刀”,踏着轻松的步伐重回“天都城”,他在庆幸,仅余下的二分杀力,真的难言必能挡得住“杀人三式”,好险!

还有三十天,他一定要破“杀人三式”,一定要!——

第五章壶口建绳道

“壶口”,是“天都城”以外一处最险要位置,从上游一直顺流而下的河水,因为“壶口”地势较低,河道又突然收窄,形成河水每每到了此处便急疾暴泻,如万马奔腾。

从来没有人企图越过“壶口”,这实在太愚蠢了,只要稍一不慎掉了下去,便绝对不能活命。

生力站在最狭窄的山崖前,眺望彼岸,只是三十丈的距离,但崖边全遭冰封,急流依旧汹涌澎湃,真教人不寒而栗。

不停的日夜兼程,只十三天,生力便与五百“铁甲兵”新兵抵达“壶口”,大家对着如此势危天险,要是只来欣赏倒也赏心乐事,要越过还得运回粮食,无异是绝对的荒谬绝伦。

荒谬的事,由生力领导下开始!

首先,生力挑选出臂力最强的唐臂,他把尾端系有长绳的箭,准确无误地射过对岸,钉死在大树干上。

如是者不停的射,很快便有了十数条连系住两岸的“绳道”,“铁甲兵”把原来的绳头,紧紧缠在大树干上,试了又试,第一个要过“壶口”的人准备好了。

他的名字是小羽,只因为身轻如燕,单薄得很,原来在军中只担当策马送递急件消息的工作,生力刻意选他同来,便是依小白计划,要找一个最轻巧的士兵越过彼岸。

不足八十斤的小羽,踏在十多条麻绳之上,小心翼翼的开始迈进,一小步又一小步,保持着平衡而去。他依照生力指示,头向前望,不敢偷看急流,双腿突然沉重得犹如千斤重,每一次移步,都显得极是艰难。

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完一半路程,生力也有点儿担心,因为走得愈慢,各条绳子承托重力愈久,便愈危险。

害怕的事终于来了,突然一条绳子抵不住力,拉脱了对岸铁箭,弹射回来,小羽及时提腿没有倾跌,惟是绳子急弹,却直射扫向小羽,只得抬起双手硬接如此“突袭”之物。

前臂护佐头脸,便被打得爆血受创,更险些儿被打倒跌下,瞧得五百战士大呼小叫。

“别怕,努力啊!”生力忍不住高呼大喝鼓舞,其它人都同时喊叫,希望提起小羽的斗志。

小羽也开始明白,再不快步过去,便必死无疑,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勉力抬步,但走不了四尺,又断了另外一绳,这一回学乖了,闪身避开,再又继续前进。

惟是绳索承受“重力”过久,都再难负荷下去,每走出一步,就断掉一条绳索,小羽开始慌了,再也不顾一切,直冲扑前。

断、断,再断!断掉不停的绳索,小羽也不能再数算了,与时间竞争,走啊,“喀勒”!

最后一条绳都断了,小羽咬紧牙根,直扑飞前,可惜,还是差那两尺许,才能踏到彼岸,生力他们看到他踏个空虚便直坠失去踪影,大伙儿立时眼圈通红,失声痛哭。

失去了小羽,其它任何一人都比他笨重,要依同一法子过到彼岸,便难得多了。

生力忽然脱去厚厚战甲,光着身子道:“唐臂,快来再射,我现在不会比小羽多重十斤,让我犯险吧!”

一脸视死如归的生力,教大家都肃然起敬,对啊!既然谁都怕,便由生力身先士卒,大家才会跟着他不惧“壶口”天险,否则如何能越过彼岸,再运粮回来。

“哇!”一声哄动,大家都凝视着彼岸,生力也望过去,好啊!好家伙小羽,竟没有坠下被河水急流没顶,手拿小刀,一刀又一刀狠狠插在峭壁上,再缓缓攀高。

紧毅的神色,就是大家加入“铁甲兵”,追随新一代英雄人物小白的一样表现。

绝不退缩,永不言败。

从众多投效者中挑选出来,成为“铁甲兵”的少年,每一个都同样的坚毅、不屈,小羽当然不会例外,他没有放弃,在下坠之时不停奋力攀抓,最终不仅顿住了身子,更再攀爬上去,终于成功抵达彼岸,完成了生力派给他的任务,开心得与对岸兄弟们一同狂呼雀跃。

唐臂不停射过对岸的麻绳,在小羽努力下,以十条缠成为一,结成好粗好粗的绳道,多重的人或物都足以承受了。

如是者不停织绳,其它也有人沿绳直滑过去对岸,两岸合力,不消半天已弄妥近百“绳道”。

生力依照小白的安排,末遇什么难题滞阻,教一众新兵佩服得五体投地。但过“壶口”成功了,要运回马来,再加上大批粮食,又如何能过此险地?

难道要马儿踏着平衡身体的步伐过来吗?可不是全都是大白呵,绝不可能哩!

生力没有详加解释,因为他忙于赶至最近的村庄,把小白吩咐要买的东西都买起。

一共竟然是五百匹马,还有药材和大量的米、盐、油等,瞧得兵丁们都大惑不解,五百匹马儿要越过“壶口”,不被急湍水流吓得疯嘶坠落下去才怪呢,不可能啊!

“要马儿过‘壶口’的方法好简单,只要把药材煲好,喂给它们吃饱便成了。”

在生力的安排下,马儿都“吃药”下肚,不消一会儿,庞然大物也就倒地不起,原来全都是教马儿晕倒的迷药。

“只要把四蹄扎紧,从较高处把马儿四脚穿过‘绳道’,直滑过去,不就可以轻易过‘壶口’了么?”

原来就是如此简单,便可解决难题,难怪生力蛮有信心,果然没什么难度,大家都笑了起来。

从被围困的“天都城”出来,抵受风雪、杀败小丙“神武大军”、破天险“壶口”,都不算太难,一切尽在小白预计之内,生力也就能顺利过关,前后只花了约十五天光景,看来回到“天都城”也不过是七、八天后的事,有坐骑自然快得多了。

五百人都全情投入之际,一张笑脸在远处偷偷看着,流露出无比快意,这可怕的笑脸、歹毒的笑险,藏着好深的怨恨。

一双眼目狠狠瞪着远处的生力,又低头瞧瞧一共已失去了三根指头的手掌,小丙笑得更凄惨。

再摸摸颈上的血洞,这一切一切,都是生力所赐,小丙对自己说了好多遍,是上天挽回了他的生命,留他下来好好“教训”生力与及五百“铁甲兵”的,他一定会令生力付出沉重代价。

多天以来,他想出好多个法子来杀人,虐杀得痛快淋漓,哈……小丙想起来便笑不拢嘴了。

生力在这次任务中,全依小白指示行事,没半点错漏,但谁也料不到小丙竟又死不了,这一变化,生力要独个儿设法面对了!

生力把粮、油、米等扎好在马背上,轻轻抚着马见长脸,露出怜惜感慨道:“马儿大哥,没有你们来帮,也不知如何才能把粮食运回“天都城’去,只是……城里民众都饿慌了,你们也必被杀食,如此对待你们,真对不起啊!”

众“铁甲兵”也对这群畜生大感歉意,只是争战沙场,必须懂得牺牲,不能面对,也就没资格成为这世代的英雄人物。

生力领着五百士兵,日夜兼程,尽快赶回城里去,只见马儿负重过甚,又是面对风雪,举步维艰,比人腿走路也不快上多少。

“这风雪看来会比从前早一点过去!”唐臂在半途中,不斯观看风雪飘洒,如痴如醉时,突然拋出话儿道。

生力疑惑道:“呵!对了,咱们虽然都是‘天法国’人,但你原来就是生活在‘天兵城’荒郊之处,对这里的大风雪,该有一定的认识啊,唐臂,今年的大风雪有异从前么?”

唐臂抬头笑道:“你看啊,咱们出发时,风雪打在脸上,都有点痛的感觉,风力好强,但如今雪花飘飞,即使落在脸上下,犹如轻柔一吻,风力已竭减,这就是‘京中三城’大风雪停止的先兆。”

生力愕然道:“那还要多少天风雪才会过去,继而溶掉了雪,一切回复旧观啊?”

唐臂淡淡道:“我看应该是三十天之内,大风雪便会过去,被冰封对外的路,也就能畅通无阻。”

生力紧张得不断眨眼,这个当然了,芳心与她的大军们要是能接通对外的路,迅速补充粮草、物资,便能再次攻城。反观“天都城”内精兵早已饥饿多时,任小白、梦香公主如何才智惊天,也必然的不可能再守得住城,败亡便会来临。

生力突然醒悟道:“我明白了,这一批粮草,就是小白的突袭奇兵关键所在。”

唐臂、小羽就在生力身旁,二人都不明所以。

生力笑笑道:“还不简单么,你俩算算看吧,只是五百匹马所带回去的粮,就算把马儿都杀食了,又能对一百万的‘天都城’城民有多大帮助,可够多少人吃一餐还是两天?”

这问题大家早已想过,只是任务在身,惟有努力完成,脑里只好想着尽力能饱多少人、救活多少人便多少人,其它细节也就不如理会。事实上,若以这些粮食来救一百万人,其实只能是杯水车薪。

生力不断在战斗中学习、启发,也渐渐能领略到一些用兵之道,也就开始明白小白的企图。

生力笑道:“小白每天在城楼上观察风雪之变,以他对自然现象变化的过人才学与了解,当然清楚大风雪快将过去,杀战已逼近的事实。死守,已不再可能,唯一能打败芳心和余律令等的方法,就是反攻。必须突袭冲破封锁,一举歼灭三方来攻势力,而这一批粮食,就是供给突袭奇兵饱腹之用,由他们组成杀人敢死冲锋兵阵,反击敌人。”

唐臂、小羽也就完全明白了,连忙点头称颂。小羽笑道:“对啊!那芳心、余律令没料到竟有肚饱杀力无穷的数万精兵来袭,要用饿得有气无力的战兵去挡,哈……无疑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啊!”

“喂,别乱用我的名字,我何止能挡车,挡冲车也成呵,哈……”唐臂得悉个中秘密,也更感兴奋,又道:“不知突袭冲锋的兵阵里,小白元帅可有没有少算我哩,我倒好想大显神威啊!”

援缓而行,一路上果然风雪愈来愈见轻洒,凛冽强风已不复再。

“快通知生力!”

“搞什么鬼!”

“快啊!”

“他妈的手段真残忍。”

“不单止割掉耳子、耳朵,还剜去双目,斩掉四肢,哼……别教我碰上这杀人贱种。”

“看啊,连下身那话儿都给切掉了!”

“简直禽兽也不如!”

“是昨夜他们三人守夜时发生的,杀人者应该就在附近。”

“一上来便无声无息干掉了他们三人,对手一定武功很了不起。”

“但咱们五百人,杀了三个也不代表什么啊?反而却教我们有了醒觉,提防起来,他又怎能再杀人?”

“对呵,好象打草惊蛇,太无聊吧!”

“如此无聊背后,究竟又隐藏着什么呢?”

“好奇怪?”

“杀人的究竟是谁?又究竟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呢?”

“是小丙!”

“呵,小丙来了!”

“他竟然死不了,还来反扑,向咱们挑战!”

“一定是他么?”

“除却了他,没肓人会如此无耻地剖尸,小白说过,小丙并不可怕,但却最无耻!”

“他究竟要表示什么呢?”

“一般来看,他只要比我们先赶回去,通知芳心大军埋伏歼杀,也就必然立下大功,只是,这家伙对先前一役,被我们杀尽他麾下五百战兵,感觉是奇耻大辱,必须先作报复!”

“他要一个又一个把我们杀尽,报仇雪恨,以恐惧来唬吓!”

“这贱种一定再来,大家从今夜起,联合十人一组守夜,遇上任何风吹草动便打锣叫唤,他的武功胜过我们任何一人,必须合力围攻,才有望能杀掉他!”

“嗯!”

小丙来了,他目的好简单——杀人,杀愈来愈恐惧的人。首先,要让大家儿先对他害怕起来,他一定要先夺回这种感觉,小丙出现,谁都怕得要命,这才痛快。

小丙绝对是非凡人物,他来了,大家都怕得要死,跟着才在恐惧中置人于死地,这样才痛快啊!

这夜,守夜的都小小翼翼,全打醒十二分精神,不敢打盹,紧张得很,无可否认,小丙的残暴杀人手段,太可怕!

守夜的都安全无恙,但一个营内的十人,在睡梦中却被残杀,死得好恐怖!——

第六章十两的抉择

“胸口都剖开了!”

“又再用血筋缝起来,这家伙当真变态疯狂!”

“体内的内脏都给掏空拿掉,换回是一大堆石头。”

“每一颗石头,都清楚刻上小丙二字。”

“一共五百颗石头,就代表他要杀五百人。”

“为啥只杀五百人,还留下一人来呢?”

“当然要留下一人,因为他是小丙啊!”

“这话怎说?”

“简单得很,要是咱们都死光,谁又会为他把如此精彩的杀人事件传扬开去,让江湖中人都传颂他的‘战绩’呢?”

“小丙,天杀的小丙!”

“但怎么咱们早有严密防备,小丙还能潜入杀人呢?”

“因为他已成为我们其中之一。”

“什么?成为我们……唷!你……”

“你俩看个清楚吧,这副人皮面具内的就是我小丙,哈……,被剖开胸腹的滋昧有趣吗?真可惜,我的那话儿早给去掉,否则在你俩死前奸个痛快,倒也妙哉!”

“呀,我们玩别的也可以啊!我分别在你俩身上割下一片肉块,看谁惨叫声较惨凄,叫得比较苦的,下一回便割一刀算了;叫得不够苦的另一位,忍痛能力高一些,便多割三刀,哈……好玩哩?来了,来了,先割……对了,先割眼皮,才教你俩不得不被逼看个清楚明白!”

“哇……”

“哈……哈……”

两天以来,合共已杀了十五人,还有四百八十五人可杀,小丙愈是杀得人多,心情便愈是快乐。

十数天前的愁闷都一扫而空了,他兴奋莫名,又在继续为自己的杀人大计作准备。

杀人,对小丙来说是一种娱乐,上天赐他下凡,就是要他杀个痛快,尽力去杀,杀不留手。

当然,他最想杀的是小黑,只要有一天杀了小黑,便证明他小丙骑在小黑之上,这样才真正的了不起!

此刻,先杀生力与他的笨“铁甲兵”,解解闷也好啊!

小丙愉快的踏步,跑了好远好远,停了三天没再杀人,因为他要赶路,赶在“铁甲兵”之前,先到“冰峡道”。

这左右山壁满是冰霜的险地,只要从山上扔下大石头,必然能杀掉不少“铁甲兵”,生力也会明白,他必然会先派人攀上谷顶看个清楚,才缓缓前进。

对了,可以用火烧,故此必须小心翼翼。

小丙准备利用地势,怖下杀局,他花了好大气力,在“冰峡道”的两旁放置了不少机关,只要他以箭断绳索,大木头、石头便纷纷滚下峡道,这些机关都经过精心巧妙处置,包保谁也发现不了。

乱,只要接连射箭发动机关,峡道上的兵马便立时乱作一团,身为首领的生力,必然冲出重围,找出小丙的埋伏位置。

最佳的埋伏位置是在峡道前方,石壁顶上的一个山洞,小丙也会在那里发箭。

生力提气跃上,小丙试了又试,对了!应该他拿捏的时间没有错,不差分毫。

生力会跃上七步,便到顶上山洞之前,但他却不知,原来山洞之下,有一个隐伏的凹位,刚好能藏身一人。

而山洞竟也有信道,可直穿至凹位,只要握着刀,待生力忿然跃上,第六步后应声提刀,一刀斩下,生力的双腿便要与他说再见,哈……一定血如泉涌,有趣得很。

小丙要让谁都认定他要灭绝五百人时,原来只设下陷阱杀一个生力,群龙无首,跟着要再杀谁,也就轻松简单得多。

小心谨慎的怖下陷阱,一丝不苟,小丙对杀人的学问十二分尊重,他花了好多时间去了解峡道上的情况,预计了每一方位的特性,他要每一块滚下的石头、木头,都必须有最大冲力,杀最多的人。

那大石撞向山壁,以其撞击力,能令壁上的那块大石又会爆飞,再一同滚下,对了!

必然有一些人会贴着山壁避石,这大石正好沿着山壁而滑下,哈……杀尽那些笨家伙啊!

生力的武功较高,他甫定神便一定反攻,小丙试了又试,对啊!一定会发现原来自己就躲在山洞上发箭,他必然冲动反扑,希望截住杀阵。一步、两步、六步、七步……

在跃上来时,因为视线所阻,必定看不见这凹位,这满是杂草丛生的凹位,原来藏着他,一刀,哈……妙极!妙极!

小丙把一切安排妥当,只见远处人马浩荡,来了!该死的人又来送死了,真美妙!

小丙拿着弓箭,雀跃的心不停跳动,不消一会儿,这挟道便血流成河,那生力,可怜的变成了跛生力,血尽而亡,呜……怪可怜哩!

还有很短的脚程便到了,小丙看着雪花飘飞,像为祝贺他的杀局而来作陪衬,风势突然转急,寒意更盛,杀人的气氛好浓烈哩,今天,一定非常难忘。

是时候了,小丙跃上山洞处,一步、两步、五步、六步,啊!

“嗖”!

蓄势已久的一刀,斩人于无声无息的一刀,全力一击,咬牙切齿,从上而下,把左腿剖开,由大髀劈入,直斩剖分,连脚掌也一分为二。刀劲更透过左腿,划伤右腿,也留下裂肉血痕。

小丙的腿被废了,生力露出满意笑容。

他,生力,原来比小丙更早一步便先抵“冰峡道”,先一步选择了最佳的埋伏位置。

凹位草丛之内,在小丙好忙碌地怖下机关的时候,已被生力偷偷先藏身,好好守候,伺机杀小丙。

小丙接连杀了十五人,小觑了生力复仇之心,生力可以比小丙更有耐性、更不怕苦,先丢下马上物资,轻骑早至“冰峡道”,守候小丙出现,再突袭斩杀。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原来生力已在过去的经验中领略不少,在缺乏小白的指引下,仍能对付奸狡小丙,难怪他会受小白重用。

小丙好后悔,先前杀人太容易,原来都是生力刻意放松对付,让自己反过来坠入死局。

生力再来一刀,小丙竟反过身来,以背后硬挡,刀劲斩不进“反腹神功”,小丙一刀未死,要杀他,便不再容易。

双腿无力,便藉刀尖刺向山壁弹走,生力从后赶来,杀啊杀,不让贱种逃出生天。

一刀又一刀斩向山壁,碎石回轰飞射生力,但他妈的生力,却不怕痛,奋力再斩,再追杀。

臭小丙,老子就不信斩不破你的“反腹神功”!

“纳命来吧!”生力横握大刀,拼尽力气斩杀,中!小丙的背项终于裂破,生力顿然笑了起来。

小丙也笑了,因为他终于有机会逃出生天。

当背项裂开的同时,小丙把内力透背吐射,血箭从裂口射出,穿过了生力身体十二处,当他回气望前,小丙已失去踪影,躲在远处了。

杀不了小丙,便必须与他抢快,要抢在他的前头回抵“天都城”,否则敌人大军在前头拦截,也就不可能冲破关卡,把粮食运回去。因此,生力们必须比小丙快。

负重的马儿脚步快?还是双腿已重创的小丙快呢?

已没有时间容许生力慢慢思索,不分昼夜,不停赶路,一定要比小丙先一步回抵“天都城”,不能功亏一篑,否则前功尽废。

来吧,小丙,我一定能战胜你!

枯瘦如柴的李大伯、姚一姑,捧着一大盆稀粥走到战兵的休息处,有气无力的道:

“孩子们,吃个饱啊,快来!”

当大伙儿上前捧粥时,两位老人家已倒了下来,再也不能动了。但慈祥的脸上,仍有愉快又坚毅的笑容。

“他俩一直都挨饿,把能吃的都给了我们作战的士兵,呜……这场仗,咱们一定要战胜!”

围着两位老者的战兵,有的是“铁甲兵”,有的是“天法国”老弱残兵,这些日子互相携手抗敌,已令大家种下深厚感情。“铁甲兵”中,也有万余原来就是“天法国”

中人,故情义很容易便建立起来。

这些日子里,大家一起挨饿,一同作战,看着百万民众非但没有半句怨言,更把能吃的都留给战兵,尽量维持大家的作战能力。看着老弱城民一个又一个倒下,心头也凄酸伤痛。

重建“天法国”,不被外敌侵吞,是每个百姓的最终所愿。彼此同心,不惜一切也必须守住“天都城”。

只要皇朝不灭,“天法国”仍能守住十二座城池,仍是四国之一,大家就不是亡国奴。

伍穷每一天都到处激助士气,虽然形势愈见危急,但“天法国”臣民都万众一心。

“只要皇夫你领导,咱们一定作战到底!”

“对啊!上天赐给我们伍穷,是要‘天法国’重振声威,他日皇夫继任登基,再杀退大敌,便谁也不敢再小觑‘天法国’了!”

“皇夫万岁!伍穷万岁!”

苦守的战兵、人牛或百姓,都必须有一个中心英雄人物作精神寄托,伍穷是“天法国”唯一希望,愈是艰困,百姓便愈把他视为偶像,推崇尊敬,彷佛伍穷已是“天法国”

帝君无异。

事实上,伍穷亦的确一直为十两分担了不少辛劳,大家对他寄望甚殷,伍穷就算失去生命,也不许战败。

他好相信,胜利一定属于“天法国”。

突然,宫中一队御林近卫军大汗淋漓赶至,说了一句令伍穷也震动惊呆的事,伍穷赫然惊觉,这荣耀、重责终于来临了。

“皇上有命,皇夫请立即赶回“律天殿’,皇上要颁下诏书,把帝位正式襌让。”

伍穷一直没有刻意向十两提出襌让皇位一事,因为既然皇位早晚将是他所有,也不必担忧何时登基。而且十两自登基以后,完全不能承受为皇为帝的压力,就让她自决,在适当时候襌让好了。

一众“铁甲兵”、守兵、人牛都高呼鼓掌,为伍穷正式为皇大为雀跃,只要伍穷当了皇帝,重新巩固“天法国”政体,大家都相信国家便有救,终能摆脱积弱。

踏着轻快的步伐,伍穷走向“律天殿”,他每在夜里细看奏章,又不耻下问,向文武百官讨教,对变革朝廷积弱,已有了一定计划,如何励精图治,如何恢复民众信心,都已有了大纲。

他会召回二、三十万流落在其它国家、其它族地的男丁回国,好好的把“京中三城”

再建设起来。

还要开通三条大道,通往其余三国,以方便运输“天法国”的丰富物产,从此撇除他人中间牟利,国库自然收入大增,人牛也可以更富足,为自己的辛劳多得些酬劳。

今日的伍穷,已有了成熟概念,懂得在各方面处理一个国家,再不是昔日烂赌、满口脏话的穷小子。

在跟随小白建立“铁甲兵”的日子,在经历十两当上皇帝,得悉父亲伍担汤的身分秘密,连番惊醒,已教他愈更成长。

他要为“天法国”竭尽所能,为国为民,不再令国家蒙受羞辱,一切一切,只要他当上皇帝,战胜这次围城之战,便一步一步迈向前,留名青史,哈……他妈的臭屎们狗头贱王八贼耗子,谁胆敢再来犯我“天法国”,我伍穷皇帝一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皇宫内,已齐集文武百官,伍穷越过“御道”,心情轻松愉快,今天以后,十两再也不必担忧什么早朝、奏章、国事,她大可乖乖当个好皇后,每天跟在自己十步以后便是了。

“本皇已决定,把帝位正式襌让,本皇登基以后,实感难为不已,绝非帝皇之才,故已拟定好裨让奏章,把帝位正式交给——小白,笑苍天,明天正式举行襌让大典。”

十两说得简单明白,金口一开,再也难以收回,殿上百官都目瞪口呆,怎么不是伍穷,却竟然是小白继位?

“皇上,小白既非本国中人,又与皇朝毫无血缘关系,襌让给他,岂不笑话?”

“皇上,这事万万不能啊!”

“皇上,皇夫伍穷才是百姓期待之帝君啊!”

“皇上,请先搁置此事吧。”

“请皇上三思!”

“皇上,小白杀死先帝刘天尊嫌疑未消,恐臣民不服啊!”

“皇上还是改变初衷吧!”

十两待百官们都说完以后,竟走下龙座,淡淡然道:“咱们‘天都城’被大军围困,根本就没有法子抵抗下去,只要冰封过去,敌人再获粮草补充,敌强我弱形势下,‘天都城’已守无可守。天下间,能救‘天都城’和‘天法国’的,就只有小白一人。”

“只有让他当上皇帝,在他带颔下,‘天法国’才有一线生机,我对夫君伍穷最是熟悉,他是小白的好先锋,却绝非将帅之才,由他来与余律令、芳心争战,胜利无疑太遥远。”

伍穷没有回话,十两十足信任小白,并非一朝一日而来,小白确是天命神人,十两续道:“好了,就算今天咱们侥幸退走敌人,那又如何?还有往后许多许多日子,必须面对他国他族来犯,要压倒大敌,便必须有最具智才谋略的真英雄。”

“伍穷与我,还有梦香公主,与各位官将一同辅助下,‘天法国’由小白当皇帝,谁敢说不能与皇上皇的‘皇国’相比!”

十两的话当然很有道理,小白加上伍穷,当然此一个伍穷来得更强,只是“天法国”

百姓都热切期望,有一个跟自己流着同一族类热血的人来当皇帝啊,十两却没有念及此重要关键。

大殿上鸦雀无声,大家都沉重异常,只有一个十两,因为卸去了帝皇宝座,痛苦的压力顿然消除,一切抑郁、愁闷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什么皇上,她,还是那无拘无束、平平凡凡、无忧无虑的少女十两。

伍穷一直低下头来,他没有愤恨,因为决定的是他妻子十两,他不可能恨十两。

他不可能憎恨小白,因为小白的确是比他才智更高,武学修为更强,更适合当皇帝。

他不能怨天尤人,唯一可以怨叹的,便是自己的命,明明是踏上了称皇称帝之路,却忽地茫然失落,不知所措。

支持他的百姓、守兵,一定都好失望。

伍穷尊重十两的决定,他没有说什么,一言不发便慢步离开“律天殿”,他确切的感觉到,这天下,原来只容一个小白,伍穷永远只是依附在小白身旁的先锋、大将,永远不能独当一面。

最少,十两的想法从未变过——

第七章风雪三人行

“苦酒居”内,苦酒已愈来愈少了,已有多天没有客人上门,伍宝宝与娘亲白米,还有那老作,都天天走到各处去,替军兵帮忙制造刀、枪等兵器,努力加强防守。

这里,只余下一个仍是天天倒苦酒入肚,却不再醉的“杀人皇”伍担汤,他约战刀锋冷之期已愈来愈近,想出破“杀人三式”刀招的时间已愈来愈少,只不停喝酒,便能提升武学,压倒刀锋冷么?

究竟是谁收买他杀刀锋冷全家?

究竟刀锋冷的孩子在哪里?

究竟他如何应战与刀锋冷的决杀?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杀人皇”?

究竟他心里想着什么?

他唯一想着的人,终于来了,他的孩子伍穷,在“苦酒居”捧起苦酒便饮,他心中一定不快乐。

伍担汤苦笑道:“十两把帝位传给小白,对么?”

伍穷愕然道:“爹,原来你早已猜透。”

伍担汤摇头道:“当出色杀手,一定要最懂得他人的思想。”

伍穷躺在桌子上,仰望向天,冷冷道:“命运弄人,原来是如此的令人难过,就如爹当年如何也不可能继承“杀手楼’楼主之位一样,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伍担汤哈哈笑道:“老子却偏不信命,要改变命运,便提刀杀出血路,上天教楼主挡我去路,我便把他一刀杀掉!”

伍穷淡淡道:“上天叫刘天尊挡住你儿子伍穷当上‘天法国’皇帝,你便斩杀刘天尊。”

伍担汤冷冷道:“这废人死不足惜。”

伍穷道:“爹的下半生,就是为了替孩儿开路,让孩儿当上名垂千古的‘天法国’皇帝,把‘天法国’振兴起来。惟是,现下又来了个小白,他,又在前面挡道。”

伍担汤道:“我早对你说过,终有一天,你必须杀掉那小白。”

伍穷叹息道:“杀——小——白!”

伍担汤昂然道:“杀尽一切挡住你登基为皇的人,你今天不杀,明天更难杀,先杀小白,再杀将军,杀耶律梦香,把‘铁甲兵’据为己有,四万‘铁甲兵’加上五万“天法国’战兵,以此为基础,慢慢组织力量,很快便能称雄天下。”

伍穷双目涣散,喃喃道:“杀……小白,杀……公主,杀……将军……”

伍担汤冷笑道:“杀者为皇,只有狠心辣手杀人者,才是一代帝皇霸者,你不杀人,便反过来被杀!别犹豫了,要成大事,必须决断英明,这些话不是早给你说个清楚明白么?”

伍穷仍在喃喃自语,精神散乱得恍如轻舟失去桨舵,随水飘流,如何也控制不了。

“杀……者……为皇,伍穷早知悉个中一切,都清楚明白,伍穷要出卖……小白,连伍穷也……要出卖小白!为了当皇帝,朋友……都要牺牲,都要……杀……杀者为皇!”

伍穷不停的说着相似的话,彷佛不能接受杀小白等的现实,身旁的伍担汤也骤然惊觉有点儿不祥预兆,双目盯着孩子伍穷,锐利目光下,他终于有所发现。

同一时间,“苦酒居”大门又被人推开,踏步而进的,赫然竟是另一个伍穷,两个伍穷竟同时出现。

原来的伍穷已泪流满面,在新来的伍穷面前,一手便压向颊骨,内力重新移动骨肉,五官陡转拉歪,伍穷的脸,在“盗脸术”的神功下,渐渐回复本来面貌,变回小白的脸。

“哈……老夫确是老眼昏花,太大意、太失策了,忘了那老鬼盗圣的“盗脸术’,把一切不该说的秘密,都说穿了。孩子啊,小白已得悉我杀刘天尊,与及欲置他与梦香公主等人于死地的计划了,你们也该来一次坦诚相对,说个清楚明白了!”

伍担汤正好利用机会,强逼一直犹豫不决的伍穷面对死局,解决必须克服的困难。

“伍穷,你早已知悉一切,知道杀刘天尊的就是你爹,却从来没有告诉我!”

小白泪痕满脸,伤心道。

伍穷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在弱肉强食的混乱世局中,刘天尊当上皇帝,只会害苦了‘天法国’,他的死,能令“天法国’有了新希望,不致沦为附庸!”

小白愤然道:“‘天法国’的希望就是你伍穷!”

伍穷轻轻点头,这绝对是事实。

小白凝视着伍穷,突然道:“为了“天法国’、为了当皇帝,你会牺牲咱们的友情,杀我?杀公主?夺‘铁甲兵’?”

好伤神的问题,究竟在伍穷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曾出生入死的小白、公主、“铁甲兵”,还是“天法国”?

伍担汤也好想清楚明白,他当然希望孩子成为一国之君,但他必须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伍穷的选择是关键所在,就算当父亲的如何渴望,始终还是要他自己作决定。

伍穷苦笑道:“小白,你若然是我,又会如何选择!”

小白当下回话道:“小白宁死也不会欺骗朋友,更绝对不会出卖情义。”

伍穷淡淡道:“惟是……伍穷已欺骗了小白,要不是你假扮我来试探爹,也许仍蒙在鼓里。”

小白冷冷道:“对“伍穷已出卖了小白对他的信任,已出卖了我俩的情义,我……

却仍在问,仍在期盼!”

伍穷冷冷道:“在‘天法国’数百万同胞与朋友之间,伍穷一定要选择,就只好忍痛取舍。”

“我明白!绝对明白,只是……接受不来罢了!”小白的四肢僵硬了,心也如坠冰窖,全身抖颤,他一直最信任的朋友,竟然如小黑般也出卖了他,小白又再一次感受到被出卖的痛苦!

额头大汗淋漓,全身发抖,往事蓦地涌上心来,一幕又一幕的互相扶持,在“剑京城”内相遇,伍穷在“玄和大殿”败七公子,与小白攻陷“剑鞘城”,在“谏虚崖”前拼死与名太宗等相抗;一同进入“死荫幽谷”……一切都如在昨天……小白黯然道:

“我……真的从没想过……连你这样的朋友也会失去,当你爹出战刀锋冷,公主说得清楚明白,当天杀刘天尊的便该是“杀人皇’伍担汤,而他的动机明显得很,便是为你登基为皇铺路!”

伍担汤冷笑道:“你最后终于也按捺不住,便扮作我孩子来作试探,嘿……小白还不是也不信任朋友么?”

“不信任伍穷的,是我!”门外吹来一阵香风,教人沉醉,柔媚的眼神和丰腴的体态,艳容清纯,公主带着永远的俏丽,步履轻盈的进入了“苦酒居”,扶住伤心欲绝的小白。

伍担汤笑道:“真是相得益彰,天仙巧配,小白被情所困,难解心结,偏偏身旁还有比谁都更冷静、清醒的梦香公主,小白啊小白,当真得天独厚,什么都胜人一筹!”

“伍穷,十两已把皇位交给我了,要夺回玉玺,便要杀我,你,决定杀我么?”

小白拿出玉玺来,轻轻放在桌上,茫然的双眼凝视着伍穷,他好想知道伍穷的决定。

从前一切,可能都是伍担汤的安排、摆布,惟是眼前杀小白、夺玉玺、夺帝位的决定,便由伍穷作主!

毫无疑问,伍穷必须作出抉择。

伍穷含着泪,极力忍住,叹道:“失去了四万“铁甲兵’,‘天都城’是必然的守不住了,“天法国’也必灭亡。我不要杀我的朋友,你便留下“铁甲兵’,助我一臂之力吧!”

小白痛苦得难以形容,声音嘶哑道:“我,就是因为伍穷、十两是小白的朋友,才不惜一切留下来为‘天法国’与强敌作战,八万大军已牺牲了一半,要死,为朋友而死,当然义不容辞,但……伍穷还是我们值得为他牺牲的朋友吗?”

各为其主,各奔前程,小白、伍穷已到了决裂的时刻,从前种种都成为过去!

小白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人既不同心,岂能同行!”

伍穷叹道:“我不得不作出抉择!”

小白叹道:“明天,便是我与余律令决战之期,要是小白被杀,“铁甲兵’自然归你旗下,若上天还要我当帝皇,建国立业,教我保住性命,那杀败余律令后,我便会带着四万“铁甲兵’离城,从此各走各路,你我兄弟之情,也缘尽于此!”

小白把玉玺递前,伍穷缓缓伸出双手,接过玉玺。

“恭喜你,伍穷,你终于出人头地,登基为皇,但代价就是失去朋友、情义!”

小白将玉玺交给伍穷,他舍弃了当“天法国”帝君,要成为皇帝,他会凭自己的一双手,凭一双手去创造未来。

小白很清楚,他绝对不是最伤心的人,因为最伤心、最痛的,是那躲在“苦酒居”

门外,一直不敢进来的十两。

是她答应梦香所求,刻意把皇位传给小白,以作试探夫君伍穷,果然,一切就如公主所料。

小白、伍穷、十两、公主,四人早已联结一起,十两还记得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