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香的智慧

脚踏几条木方,莫问、耶律梦香及“八神”在大雪山的山坡上如飞滑落,以图避过一休大师等人的追杀,哪料得到对方会以“火龙枪”轰击众人?别瞧“火龙枪”的管子短窄,却是当年傻七精心钻研的火器,内藏的火药极为猛烈,发射起来仿如天雷乍响,第一道炮火朝向莫问前方十丈处行去,炸出一既深且圆的坑洞,此时莫问与耶律梦香冲势正急,雪山又甚为陡峭,莫问心下惊骇,暗忖道:“朝这方向滑去,势必堕进那坑洞处,我有‘穹苍诀’神功护体倒不要紧,只怕梦香娘亲承受不起这猛烈冲撞,人向前倒去,就算死不了也得重伤。”

脑里急转思量应对之策,身体又往前冲多几丈,情势已急不容缓,此时头顶上轰呜声再起,回头又见一缕彩华升空,一休大师仿佛生怕莫问不死,接连发放第二枚“火龙枪”,那彩华竟向“八神”那一方坠下,莫问笑了笑,心忖道:“这一休小弟也真是太顽皮了,敢情是知莫问必可应付,是以改向‘八神’他们下手,看来他并不是急于围杀咱们,而是要跟莫问比一比智慧。”

霆不暇发之间,那道彩华已急降而下,一声轰隆巨响,炸出的雪花冲飞上半天高,如滔天白浪盖来,“八神”等人均瞠目结舌,眼看前方被炸开了一个深坑,脚底传来剧烈震动,整座山似快要倒塌,八位小朱不像莫问般临危不惧,危机逼近即阵脚大乱,跌个七零八落、人仰马翻,就要向那深坑处滚去,此时一休大师又连续发了几枪,轰轰轰的冲霄长呜,如追魂索命的梵音,几道彩华临空升起,莫问瞧着彩华的降落方向,全是“八神”那方,这几下不似无的放矢,反似有计谋,要知现在莫问拥着耶律梦香滑下的方向与“八神”一众正好各分东西,一休大师此来若要夺耶律梦香之命,大可连番向莫问这方进逼,如今他狙击“八神”,显然是要莫问挺身相救。可是莫问正贴身保护着怀中的耶律梦香,一时分身无暇,要回身相助“八神”,便要先放开耶律梦香。

莫问说道:“梦香娘亲,我要过去助‘八神’一把,这里便要你自已来应付了。”梦香也知敌人此来早有捕杀计划,说道:“娘亲我可是惯对大场面的人,他们要是用武斗,我也可用智取,若然是斗智的话,更是他们自讨没趣。”莫问觉得梦香言之有理,当下身形一扭,脚底使劲,这般狂猛的冲势下若然急步停住,两人势必被抛起,是以莫问稍一倾身,改变了滑行方向,避过前方坑洞,任梦香踏着那条木方再向侧面滑走,莫问蹬腿翻身后仰,连续几个错落弹跳,犹如飞燕一般灵动,兔起鹊落间踢起几条雪柱,直射向“八神”等人。

莫问用劲巧妙,并贯注“穹苍诀”火热之劲,雪柱撞至“八神”等人胸口处便即溶解成水,止住各人冲势,刚好化解了跌下深坑的危机,耳边又闻炮火声再响,抬头一看,一休大师此回不将“火龙枪”擎天发射,而是直接轰向雪地,炸出一幕雪浪,犹如雪山崩塌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一休大师还笑着叫道:“莫问大哥,你的机灵刁巧实教一休小弟大开眼界,此回又看你如何化解。”说罢,一休大师立即举手示意,随行而来的几十个浪人即效法莫问,俱轻踏着“长生”滑冲而落,要莫问避得过雪浪却躲不过浪人缠斗。

一休大师也不闲着,只见以轿围抬着他上山的八名僧兵皆一跃而起,跳上轿顶处,脚下使劲,大轿俯冲而下,朝耶律梦香处追去。莫问知道一休大师的意图,雪浪已然来袭,观势必将各人吞噬,莫问挺身箭步迈前,蓄劲于全身,顿时遍体通红,发丝也如血赤,双掌挪移翻飞,向地下轰击,热劲瞬间向高处蔓延,浪人们正从高处跃过,瞧见下面由雪白变成赤红,只是霎眼间的事。

雪遇热当即溶化,本是雪浪变成水浪,虽是如此,水浪也急劲,怒涛一般扑下,把莫问冲倒,即又涌向下面“八神”等人。莫问在浪中也无法站定,他连忙躺下以腿夹着朱不小腰间,朱不小领会莫问意思,当下也以腿夹着前面朱大,如是一个紧扣一个,不致被浪冲散,一直向下滑去,直滑至山腰间稍为平坦的地方才告停下回头望去,莫问等人距离耶律梦香的方向甚远,一休大师所乘坐的轿围亦消失于眼前,猜测必是追向耶律梦香,莫问欲挺身追赶,几十个浪人已飞扑而至,为首者振臂以“风刃”挥斩,刀锋刮射出厉烈的旋风,莫问赤手空拳不敢托大,当下斜身闪开。

耶律梦香一边落单,生死未卜,要是不死也必要独自一人面对一休大师的狙杀,莫问与“八神”这边对着几十个杀气腾腾的浪人武者,个个手持“风刃”或“长生”,恶斗难免,实难抽身去助耶律梦香。

环伺目下形势,几十个浪人武者横列成一堵人墙,截住莫问等人丢路,成一围困之局,莫问面对此局势,只见他从容不迫的露出微笑。

那边莫问和“八神”将与浪人武者展开恶斗连场,这边耶律梦香踏着的木板滑至雪山边缘,此地较干坦,滑行了几丈,终力尽停下,前面竟是一道悬崖,狂风吹得飒飒作响,向下一望,崖下风雪飘渺,俨如白色地狱,突然闻得鸟类呜声,回头乍见一物迎面扑将过来,梦香心里一凛,举手去挡,耳畔嗦一声响,一双玉臂划出几条赤红爪痕,痛人心脾,抬头见刚才袭来原是一头大雕,在天空盘旋,未几又有数头黑雕飞来,对梦香虎视眈眈,乍看之下,悬崖的对面,中央有一擎天巨峰,巅峰积着皑皑白雪,一大群黑压压的东西在上空飞舞,梦香顿感毛骨耸然,心道:“看来对面是群雕的巢穴,大雪苍茫下无处觅食,把我当成是天赐的大餐。”

身处悬崖边缘,又遭上百头大雕围住,梦香正自思量如何脱困,那边又传来轰轰声响,似有重物正在滑行,想必是一休大师与他的八人大轿追来无疑,此下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梦香危在旦夕间,忽尔负手于后,不闪不避,仿佛等待噩运降临。

说时迟那时快,一休大师挟着哈哈狂笑之声坐在大轿里滑至,那八名僧兵由轿顶处翻了个觔斗落在轿前,各自运起劲来,身体近倍暴胀,以强猛内力将轿围的冲势止住,雪地被他们踏出十六行足印,终于在耶律梦香之前停住。

一休大师掀开轿帘,见耶律梦香屹立于悬崖边,神色平和,略一差愕,大奇的摇摇头,猜想了一下,脸上又泛起一抹诡谲难测的笑容,虽是如此,内心却自盘算耶律梦香会有何脱困把握。

他为防有诈,也不踏出轿外,咧嘴笑道:“呵呵,素闻中土最有智慧的女人是个美人,今日小弟一见,却发觉他们全是放屁鬼话。”梦香依然足下不动,朝一休大师看去,见他四肢奇形怪状,举动间发出“叽叽”刺耳的声响,又向他身旁八个僧兵瞟去,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四肢粗壮的巨人,她一个女人又不会武功,要是硬闯,不啻是送羊入虎口。

耶律梦香笑道:“原来大师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一睹梦香芳容,要令大师失望,梦香心感惭愧。”末知几人底蕴,梦香与一休大师都是谈笑风生,宛如老朋友失散多年,如今重逢寒暄。

一休大师即用力摇头,两片厚唇在摇晃时还发出啪啪的响声,状甚滑稽,笑道:“不是,不是,我说他们说的是放屁鬼话,全因为他们的形容都犹有不及,梦香皇后的芳容该是人间天上绝无仅有,连仙神都不能与尔并列,小白有你这么一个美艳娇妻,真是羡煞一休小弟。”

梦香心道:“这个老和尚笑容狡黠,七情上面,要是他一来便要直取我性命倒也难以应付,如今他既在插科打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盘算当下局势,梦香笑着应道:

“原来大师已见过我夫君,那有机会的话你们一定要相约再聚,他最喜欢交朋结友,要是知道大师也来到中土,必定高兴万分。”

只见一休大师也状甚欢欣,嘻笑着道:“呵呵,不了,不了,一休小弟此番远道而来,全因两件心事未了,第一件已经办妥,待第二件事也办妥之后,当即起程回国,不便久留。”梦香笑曰:“能令大师动心不远千里而来,这两件事想必极其重要,不如就让梦香作东道,好等大师尽快达成心愿回国如何?”

一休大师此行本就是为收集一个中土皇帝与一个中土皇后的人头,名昌世的人头已经夺得,皇后耶律梦香如今又成囊中物,听见她如此说,真有如在说将自己的人头双手奉上般可笑,难掩兴奋之情,便即笑道:“好,好得很,不过皇后你身站的地方很危险,先过来,我们一道去办。”

他看紧耶律梦香颈上头颅更胜于她的性命,要是梦香错步跌下去,或是不甘被杀而跳崖自尽,她的头颅便得不到手。耶律梦香依然一动不动,此时崖底扯起急风,刮起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头顶上的大雕依然盘旋低飞,梦香企身之处就在悬崖边缘,旁人瞧见也感惊心动魄,难得梦香依然能若无其事镇定如常。

只见梦香伸出手来,脸上梨窝浅笑说着:“刚才自山路滑下时,梦香大意伤了腿,现下走动不便,大师你过来扶我一把好吗?”一休大师微微一愕,往她双足一望,哪里有甚么伤痕?不过她如是说,定是另有所谋,来杀梦香之前,他早听闻耶律梦香除艳色惊绝天下,也足智多谋,堪称天下第一的女人,如今见她一脸笑意伸出手来要他去搀扶,必然有诈,可是如不靠近过去,又无法将她头颅割下,思量了一会,也未敢肯定她有何妙法,只好用笑作掩饰道:“皇后受伤了吗?那可真是不得了;一命,二和,你们小心一点快扶皇后过来。”

那抬轿的八名僧兵,其中两个皮笑肉不笑、眼跳眉不跳的便沉着气移步向前,从两人脸上表情可想像他们也是暗自心惊,蜿蜒而上,梦香又嗔叫道:“痛啊!快过来扶我一把。”

耶律梦香语气近乎充满般的挑逗,双目微细如丝,几个僧兵虽云也是有修为的僧侣,但平时沉溺**欲,根本将色戒视如无物,耶律梦香虽已年过三十,但风韵犹存,这般表情分明是将人挑逗。

一休大师恐防有诈不敢亲自上前,派两个僧兵试探,谨慎得有如一头老狐狸,耶律梦香也不急着将他解决,又招了招手,一命与二和愈走愈近,忽然头顶猛风扑袭,一命与二和早有戒心,当即矮身向侧滚去,讵料那物噗地一声重重堕在雪地下,却不是袭击两人。

定睛瞧去,雪上多了一头身形奇巨的大雕,软瘫在地,胸口处起伏急促,并未全死,还会咿呀咿呀地叫,甚是奇怪,一命与二和两人不知就里,惟恐有诈,回头朝一休大师求指示,可是他也沉郁着脸。

梦香此时又得意的笑道:“不过是区区一头巨雕罢了,难道这就吓得你们不敢上前?来啊!扶我一把。”

见梦香又再伸出手来,一休大师稍稍思量,沉吟的道:“对啊!对,不过是一头老得飞不动的老雕,有甚么可怕了去,快去扶梦香皇后过来,要是她身有损伤,便要你们诵经一千遍。”

眼见一休大师苦无对策的样子,耶律梦香心里暗笑,她在地理环境上是处于下风,可是却控制了全盘形势。但是她用甚么法子将那头巨雕打下,刚才一休大师无法瞧得真,这回一命及二和再亦步亦趋逼近,他端的聚精会神,要看她手上是否发出甚么肉眼看不见之暗器将巨雕击落,可是噗地两响,此回天空并没跌下甚么物事,却是耶律梦香自行倒下来,脸青唇白,也如那巨雕一样景况。

事出突然,一命与二和都退后几步,动也不动,又再回头朝一休大师看去,见他一脸茫然,连他也不知耶律梦香究竟在搞些甚么:“对了!对了!我真的老棚涂了,几乎忘记耶律梦香有三绝,除了艳绝和谋绝,也是毒绝,巨雕根本不是中了甚么暗器,而是中了毒,可是连她自己也倒下来,难道她也对自己用毒?”

素闻耶律梦香用毒精妙,一命与二和惟恐毒害所侵,再退后几步拉远距离,可是耶律梦香寂然不动,如是用毒,干么要对自己下手?一休大师百思不得其解,只猜想她将自己变成毒体,其他人便不能接近,只是一休大师目的不过是想夺其头颅回去作珍藏品,就此等她毒发身亡也未尝不可。

一休大师作了个手势叫各人静候,此时一股倏忽的怪风旋卷,几头黑影扑袭过来,众人自然地举手挡格,不料那几头黑影是大雕飞下,高叫了几声,一休大师坐于轿内看得清楚,应已中毒的耶律梦香霍地转身,迅速地射出一条长布,卷住几头巨雕脚爪。

一休大师如梦初醒,耶律梦香根本没有对自己下毒,她只是装成晕倒,令各人一时间迷惘起来,头顶饿得发慌的巨雕以为她已倒死,便扑来争食,千钓一发,以腰间布带转身缠住巨雕,巨雕受惊振翅飞扬,将她拖起逃离险地。

如今得知梦香的计谋,总算还未太迟,一休大师喝叫,“一命、二和,把巨雕打下。”

两人听见喝叫声,纵步跃出,虽俱不是身法灵巧之人,惟这时巨雕才刚振翅冲霄,一弹起便已闪近。

一命人如其名,右掌特大,巨灵之掌拍下,其中一头巨雕整个头颅被打得凹陷入身体内,一命呜呼。二和右手中指和食指细长,出手奇准,夺去两颗雕目,巨雕眼前一黑,怪声急戾,巨大的翅膀乱拍乱打,二和双指再深入挖夺,挖出它的脑浆,挣扎丁几下便静止不动,其他巨雕见状均再也不敢飞下,耶律梦香此着又要失败?

一休大师忽叫道。“糟,快退!”提示的声音已迟,耶律梦香并未因他们夹攻巨雕而有错乱,相反她等此机会良久,手掌扬开,如雾般的白烟即随风飘散,一命及二和猝不及防,把白烟吸个正着。

耶律梦香欲以大雕逃离不果,又降回原地,一命与二和着地后互望对方一眼,吓得几乎舌头打结,指着对方叫道:“你的脸全黑了!”两人惊觉异样,同望向耶律梦香,她正以刚才解下的布条蒙着鼻子,轻轻拍掉手掌上的白色粉末,说道:“不用看了,你们都已中了毒,暂时还不会有问题,可是全身的肌肉却会一天一天腐烂,变成死尸一般,直至五脏六腑皆被毒侵溃烂而亡。”

一命与二和惊觉中毒,正欲向一休大师求救,可是这边的耶律梦香又续说道:“你们求他没有用,一休大师没有方法可解你们的毒,而我身上也没有解药,不过你俩要是不想死,就保护我离开此地吧,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配出解药来。”

身被剧毒所威胁,一命与二和骑虎难下,两头张望,不知如何抉择,一休大师兴奋地哈哈大笑,“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一休小弟今番真是大开眼界,能亲眼目睹天下第一女人的艳、谋、毒三绝,将恶劣的形势扭转过来,果然精彩。”

一休大师老奸巨猾,梦香虽然得手控制住一命与二和两人,但危机始终未过,惟有沉着应付——

第二章嘻笑怒骂计

耶律梦香一人独自面对一休大师九人围困,凭她机智过人的头脑总算缓和了危机,未至陷人死局,“八神”这边虽有莫问可随机应变,但情况亦未必乐观,他们九人跟前共矗立了四十二柄刀剑,锋刃于白日光芒映照下,尽皆透射点点青光,四十二个年逾四十的浪人武者挺胸挡于前头,莫问九人如要突破重围,死战难免。

八位小朱明明都比莫问年长,可是此时此刻却都以莫问马首为瞻,一同看着莫问的脸,等待他下令,对战四十二个脸容沉郁、身穿浅灰衣衫的浪人武者。

以莫问今时今日的修为,已称得上是个高手,等闲之辈应难将他困阻,就算是四十二个浪人武者一并冲杀上前,纵然不能全胜,莫问仍有把握单凭一己之力全身而退,但八小朱基本武功不强,平素只一心钻研阵法及盗术,以协助小白围敌及套取敌人的底蕴。莫问要保他们全部安然逃脱,并不容易。双方对峙了一会,莫问仍不见对方有动手之意,心感奇怪,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所忌惮才未敢妄动,却不知浪人武者都尊崇武道,有着不易屈折的尊严,绝不轻举妄动,要是出手,便一定要灿烂激斗,而且不屑与瞧不起的人交手。

白光照射过岭,把白茫茫的雪地映得如像会发光一样,莫问对日而立,强光刺目,极难规物,他肩头一动,四十二个浪人武者见状欲出手,俱抖擞精神欲拔起眼前刀剑,岂料莫问只是自然地伸手去挡住耀眼光华,即又凝神聚气戒备,莫问眉梢眼角窥见各人对自己紧张兮兮,四十二人共八十四只眼睛都紧盯自己不放,猜想他们都视自己为目标。

刚才莫问以“穹苍诀”露出一手化雪浪成水浪的奇技,早已被四十二个浪人武者视为今趟挑战的必然目标。浪人武者在“天皇帝国”处不属任何人的下属,只是一班视武斗为人生目标的浪客,习惯四出挑战刀客剑客,上次“富士神兵祭”就是一班浪人武者极欲证明自己为天下第一的祭典,可是最终仍被小白夺魁。

小白以中土人的身份夺走他们视为无上的荣誉,对“天皇帝国”的浪人武者来说极尽侮辱,今次随一休大师同行来中土,便是要一雪前耻,杀得三两个中土的高手,甚至败倒小白,回去便可在其他浪人武者面前耀武扬威,更得他人尊重。一休大师的二十万“僧兵”,上次被小白带领往攻“江川藩国”,最终落得损兵折将的下场,知道浪人武者视杀小白为目标,便决意带之同行加以利用,今回终于可派得上用场,以他们截挡莫问与“八神”,自己则挑战耶律梦香,造成稳胜不输的局面其中一个道貌岸然,精瘦骨立的浪人见莫问尚未动手,首先开腔说道:“你跟一个名叫小白,笑苍天的人有甚么关系?”莫问略一迟疑,他们既提到自己爹爹的名字,稍加联想便知他们在“天皇帝国”时吃过小白的苦头。事实上今次浪人肯同行来雪山极地,都是一休大师骗他们小白也会随同往“罪林”,大家只要依着一休大师的吩咐,便会各得其所,如今却见眼前莫问不过约十八岁左右年纪,一头长发蓬头垢面,根本不是当日在“日不落”战台上夺取“富士神兵祭”最高荣誉的小白,狐疑之间未敢动手,也不想随便与无名小卒较量。

莫问心思飞快地盘算,暗忖道:“他们既然这样问,一定是冲着爹而来,又不第一时间把我们围杀,料想是不会胡乱出手,刻下要赶快去救梦香娘亲,应尽快将他们都解决掉。”

主意既定,莫问便说道:“关于小白这个人,他倒厉害得很,琴棋书画,武功兵法,无一不是凌驾古今,冠绝当世,我这副烂身世,又怎会跟他牵扯得上关系?旁边“八神”听见莫问如是说,无一不瞠目结舌,几乎就要哇地大叫起来,旋即猜想莫问向来诡计多多,事必另有所图,而那一身瘦长,全身没多长半分肉的浪人听见莫问这样回答,也一脸茫然,没料到听那一休大师所讲攀山越岭来到雪山上,狙击的人竟不是小白。

莫问说时一直留意着众人反应,见他们面面相觑,便多加几分肉紧,再说道:“瞧你们几位一身高手打扮,相貌堂堂,有几个还玉树临风,英俊挺拔,刚才的身手又灵巧,更全都携着兵刃,应该都是慕小白之名前来拜入他的门下,以图多学一两招强身健体,对么?”听见莫问嘻皮笑脸的如此胡扯一番,八位小朱都几乎忍俊不禁要大笑出来,只是死撑着,不让表情拆穿莫问的把戏。

浪人武者听莫问如此吹嘘小白,更惹得他们火大,其中一个脸上清晰可见三条剑痕的浪人最是冲动,愈听愈是青筋暴胀,喝叫道:“他妈的!甚么拜入他门下?要是给我撞见,我一刀将他碎尸万段。”

莫问不禁失笑起来,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有种!要是空有一身武功而没有拼死勇气,遇上敌人只会死得更干脆爽快,大家应该好好学习这位破相叔叔,以他为榜样,听明白没有?”莫问转头向“八神”如此说着,乘他们不觉也暗自失笑起来,只难为了仍面对着浪人武者的“八神”。

说罢莫问又转过头来,佯作无知的惘然问道:“不过,这又有点奇怪了,一刀如何将人碎尸万段呢?难道阁下的刀法真的已要得如行云流水,当世无出其右么!厉害,厉害。”

大家不料莫问如此滑头,三句不出两句都是称赞的说话,浪人武者惯对杀战,遇上同道中人交谈不出三两句便兴起杀戮,哪里会像莫问般口水如浪,而且听来好像又颇为受用。

莫问见说话奏效,也是时候尽快纳入正题,忽尔一脸愁思起来,摇起头来叹道:“不对,不对,不管你们刀势有多凌厉,刀法有多刁巧,若然是对着小白其中一剑,任何人都得败下阵来,恐怕你们非但无法将他碎尸万段,反过来你们都得全部葬身其剑下。”

如此盛赞的说话,听进浪人武者耳里如同是挑衅的言辞,大家都同时双目泛着精光,那瘦削的一个较为冷静,说道:“只不过是一剑就如此凌厉,足可将我们全部斩杀?假如你所说是真,的确要好好领教。”

瘦削浪人所说的话正是莫问想要听到的,心里噗哧一笑,但脸上仍旧是赞叹的表情,叫道:“对啊!小白这招万分厉害,剑招纵逸清刚,势似凌云,又如江河滔滔,无穷无尽,一剑藏万种杀势,腾挪变化之处,早已算尽对方迎挡或是反击之招数,直至对方疲不能兴,跪地大叫求饶。”

若问小白是否有厉害的剑招,杀敌于穷追不舍之后,“八神”必定大力点头,但是否一如莫问所形容的天花龙凤,杀势无俦,倒是不敢肯定,不过听着莫问的说话,则十分受用,简直可说是妙不可言。

脸上三道剑痕破相的那个浪人武者,单是听莫问的说话已觉五内翻涌,手肘的肌肉一弹一弹的跳动,显是已掀起暴杀快意,说道:“你能够巨细无遗地形容出他的剑招,难道你曾亲眼目睹过么?”

莫问收敛起烂漫的笑容,换上认真又严肃的表情,说道:“十分荣幸,真的亲眼目睹过,也正因如此,我才可以清楚的描述出来,也劝各位不要尝试以身犯险。对莫问认真的进谏之言,各人贝是冷冷一笑,假如他说小白武功已大不如前,倒会今他们丧失挑衅的趣味,愈是不凡,愈会增加杀战过程的痛快,莫问不用看,单是嗅着那浓烈的杀意,已知全部共四十二个浪人武者都急不及待动身往找小白比招。莫问拍了拍手,又流露出赞赏的表情,说道:“好啊,真是太好,在下以为就这样会吓怕你们,岂料反而令你们更想挑战较技,各位对无上武学追求的诚意,教我心悦诚服,既是如此,不如让我试演一遍这剑招,先让各位有个准备,免得到时败死此招之下,如何!”

对莫问的提议,浪人武者都没多大兴头,假如先知道剑招的破绽,到得真正决战时便会失去惊喜过望的乐趣,不过听得莫问能试演这剑招,那即是说莫问也非等闲之辈,倒想挑战一下。

瘦削的浪人武者开腔应道:“原来你也会使剑,而且可将别人的剑招演绎过来,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有个名堂吧!”

莫问说看道;“嘻嘻,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何用问。”莫问口里说的“何用问”,其实已将自己名字说了出来,所谓“何用问”,与“莫问”基本是同一意思,避免将自己名字透露,当然是不想自己的诡计被识穿,但又不欲假冒他人的名字,便答其“何用问”。

尽管是嘻皮笑脸,但莫问内心已是焦急如焚,时间拖得愈久,耶律梦香一边愈是生死难料,他急着要摆脱浪人的缠阻,并让“八神”能够安全脱离此险境。

莫问笑着说道:“我虽是一个黄毛小子,却也十分醉心武功剑艺,曾经见过小白使这一招‘君临天下’,对其急疾、刚劲、酣畅的剑招着迷,偶尔也会猜想应如何破招,可是资质所限,始终摸不透破绽端倪,既然你们都是大行家,不如就指点小弟一下,大家也切磋一下如何?”

各人嘴角均掀起微笑,既然莫问有意挑衅,总算不枉此次雪山之行,要是莫问是个出色厉害人物,亦可顺道杀掉。

莫问说道:“不过我向来惯用拳脚,甚少用兵刃,今趟也没兵器在身,不如就借用你们的剑,应该不会反对吧?”

浪人们静待着而没有抢攻,也全因莫问手中并无兵器,如今听得莫问要向他们商借,心存戒备,要知浪人武者均视兵器如命,纵使手上所用的不是甚么神兵利刃,但一把佩刀或佩剑要使得称心,需配合手长、剑招、刀招,轻重长短均十分讲究,找得到一柄配合的刀剑并不容易,要借出去给人更是难上加难。

见浪人武者面有难色,莫问即笑道:“哈哈,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难道你们怕我有兵器在手就对付不了么?要是真的如此,大家也可早早归家,打消挑战小白的念头好了,刚才称赞的说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莫问嘻笑怒骂,又用言辞嘲讽,挑起各人杀志,众人也觉他说得有理,难道他们要怕一个蓬头垢面的傻小子么?

瘦削的浪人首先递上自己的剑,莫问掌上手来,刷的一响,拔创出鞘,并伸指在剑身上轻弹,嗡嗡之声,良久不绝,赞道:“不错,不错,是一把好剑。”

各人正等待莫问出招,哪知莫问又说道:“嗯,这招‘君临天下’,小白每次使来均是十剑齐使,现下只得一柄,我无法使得出来,还有人可以借我多九柄长剑么?只要是剑就可以。”

这班浪人武者中,有的用刀,有的使剑,听莫问说这“君临天下”一招竟可同时舞抡十剑攻杀,对他们一众来说都甚感新鲜,近乎闻所未闻,反而挑起了欲大开眼界的念头,当下用剑者都将剑一柄一柄的交到莫问手上,莫问接过来,比划了一下,发觉尽是出色的好剑。

浪人武者瞧着莫问将其余九剑一一排列在地,摆出斗形阵式,意态悠然,一派毫不紧张的样子,极欲一睹“君临天下”剑招的刚猛,此时莫问回头对“八神”微微一笑,像是一个暗号,八位小朱也抖擞精神凝神戒备,准备作出一番雪地剧战。

莫问轻拨一头乱发,将一剑握于手上平推而出,剑尖指向前方不动,架式倒也十分像样,说道:“嗯,我可以开始了,有谁敢先站出来跟我比划比划呢?”

一个“敢”宇,挑起了那脸庞有三道剑痕的刀客,他快刀出鞘,呛的一响,青光乍射,一脸怒容道:“整蛊作怪的剑招,虚有其表,让我来破。”

其他浪人并没阻止他抢先迎战,全因他们根本瞧莫问不上眼,既然有人愿意先一试莫问的实力,也不妨相让先机,假如试出他是个高手的话,反而会更为高兴。

只见莫问笑容忽敛,陡然抢攻,出招极快,连听十响苍劲的铿锵声音,十条白影在眼前晃动,以手中一剑借势挑起放于地上的九剑,一剑紧扣一剑同时抢杀,果真如莫问先前所形容,“剑招纵逸清刚,势似凌云,又如江河滔滔,无穷无尽,一剑藏万种杀势,腾挪变化之处,早已算尽对方迎挡或是反击之招数,气势极其凌厉那破了相的刀客见剑浪扑袭过来,如潮水一般一重盖一重,只懂抡刀拒挡,并左右窜跃以图躲过剑浪,但莫问一脸认真,剑招毫不容情,着着夺命,他挡得一剑,另一剑又凌空斩下,捷若御风,连绵不绝,根本不容他有喘息与还招的余地,甚至有决计不容你活下去的杀势。旁观的其他浪人惊见莫问剑招如此霸杀,既惊且喜,莫问挥舞剑招至酣畅处,陡然以手中剑的剑脊拍打其中两剑的剑柄,啪啪两声,但见两剑即向下直刺,剑势未止,又当当两声撞击另外两剑剑刃,分左右两边向前攻去,其余五剑直刺中路,流畅得直如十人同时运剑夹攻,他顾得前来,双足已被两剑紧钉在地不能动弹,又有两剑在手臂上划破两道长口子,深可见骨,痛叫之际,忽从剑浪中看见莫问一脸怒容,披散的发丝,模样甚是震怖。莫问怒叫道:“他妈的!你去死吧!”

那浪人甫觉不妙,猛地挺刀挡于胸前,哪知莫问双手紧握剑柄,将剑当作刀挥斩,怒然一劈,斩起其余九剑的剑锋,却只闻一响,呛的一声长啸直达天际。

十剑同时聚力于破相刀客的刀锋上,其刀崩裂断开十一截,并同时斩人胸口,血花溅起洒向莫问脸庞,他也不作迥避,那刀客胸前被割斩开十道深入内脏的创伤,再也活不了。

莫问回过头去,长发还沾有血污,一滴一滴的落在惨白的雪地上,加上其一脸怒容与刚才判若两人,瞧得人触目惊心,他一字一字的用力说道:“是朋友的话,莫问就以朋友的方法去尊重,是敌人的话,莫问便以对待敌人的方法将其斩杀,绝不留手,谁,还要再来?”

莫问手一圈舞,十剑在半空回转直插回雪地上,仗剑挺立,其势似猛虎脱柙,锐不可当,剩下的四十一个浪人武者,乍见莫问竟是如此神勇无匹,脸上俱现出笑容,一个一个踏步上前去围住莫问。

“八神”也未曾见过莫问这般霸狂的表情,一时呆着不知所措,莫问又说道:“这里由我一个人来应付,你们去救我梦香娘亲吧!”

八小朱虽担心莫问一人未能应付四十一人的围剿,但相比之下,梦香的生死也实在重要,浪人武者如今只对莫问有兴趣,对“八神”不屑一顾,也不阻挠去路——

第三章极地惊情变

莫问、耶律梦香及“八神”所身处的是雪山落坡方向,而上山的一边也是杀机重重,那个会控制人心跳节奏的白毛人,在暴风雪中以白布盖体,先将桃子掳走,又将朱不三引来偏僻之地,设计让他接近自己,待朱不三扒开雪来大吃一惊时,再把握他错愕一刻,游鱼般滑身到他背上,故伎重施,幼长的四肢一瞬间缠着朱不三的手和腿,顿时令他动弹不能,更可怕的是如此贴身之下,让白毛人的“心不由主”奇功充分发挥。

朱不三不觉身后有强力贯入躯体,但就是无法控制心脏急剧跳动,噗通噗通的声响,犹如击鼓雷鸣,朱不三胸膛一起一伏,他大声喝叫以图镇定心神,可惜于事无补,再过一会,鼻窦一凉,双目赤痛,原来已因心脏不正常的剧跳逼出血来。

惶恐之下,朱不三大声骂道:“挑那妈叉,你这个狗屎究竟在搞甚么鬼?”同样地,白毛人对朱不三的叫嚣不闻不问,就这样将他全身困锁,贯入“心不由主”奇功,企图将他心脏撕碎。

朱不三深吸一口真气,跃身向后一翻,欲将白毛人压在地上再行施法脱困,哪知白毛人控制着朱不三四肢,尽占优势,乘他跃起之时便即借势取巧,腰一扭动,便将他翻转过去,如此一来,朱不三正面跌趴在雪地上,重重一摔之下,吃了一大口雪霜,吐出的血将白雪染成赤红。

骂又骂过,叫又叫过,依然不得其法,朱不三看似无计可施,却忽尔在笑,每笑一下皆吐出一口血,难道他已放弃挣扎求存,在此等死了么?

蓦地,白毛人身体抖动了几下,震动传至朱不三身上,他口中含着血笑曰:“呵呵,怎么样了?你现在是否觉得有点头昏脑胀,全身手脚酸软,呼吸不畅?”

白毛人暗地吃惊,盖因朱不三所说的征兆全皆说对,几乎要脱口大赞朱不三。

朱不三又说道:“挑那妈叉,要是你再把我缠住,过得一会,定当神智昏迷,全身毛发皆落,背痒难当,长出一颗又一颗的紫毒疮,里面流出的血脓又腥又臭,来吧,继续苦缠着我,看谁先挺不住!”

听得朱不三说罢,白毛人亦觉背上一阵酥麻,意欲伸手去搔,方始发觉着了朱不三道儿,急忙松脱开来弹起,快步退开几丈之外,伸手一摸背项,只觉湿透,已是渗出血水,再摸真一点,摸出一块烂肉,啪地一声跌在雪地上,吓得他惊惶失措朱不三挣扎起来,欲扑杀反攻,奈何刚才“心不由主”奇功贯体,血气不畅,稍一激动又哇啦一声吐出一口血,能挺身站起,全凭一股要救桃子脱苦海的意志。

白毛人背上忽然长出脓疮,身体酸软麻痒,只因刚才危急间,朱不三运起“百病丛生”

病毒奇功,以“背千疮”传染给白毛人,令他背上肌肉溃烂。如今见他不断伸手去搔背,每一搔均挖出一块皮肉,每一下都令人动魄心惊,朱不三却是畅笑开怀,同时在一旁急急运功调息。

朱不三这“百病丛生”奇功,由病魔钱辛辛所亲传,危急间总算救了自己一命,抬头望着那白毛人,见他双目如鱼肚般白,竟然没有眼珠,看来他根本不能视物白毛人不断搔背止痒,惜始终痕痒难当,他犹豫了一会,竟然掉头走进暴风雪之中,朱不三血气未复,加上此时风雪依然强盛,举步维艰,又不似白毛人般瘦削,能借风遁走,只见白毛人一跃而起,如腾云驾雾般随风飘起远去,隐没于白茫茫的风雪中,连脚印也不留下。

桃子生死未卜,这个奇怪的白毛人身份又未明,害得朱不三跪在雪地上喊叫,可是只有呼呼风声附和。

“八神”离开莫问,山坡这边就只剩下四十一个浪人武者与莫问展开兵器之决战。

刚才莫问吹嘘一招“君临天下”,其实是他即席而创的剑招,与小白的“皇者五式剑”

并无实际之关联,借来一名胡混过关,总算骗得浪人武者对自己产生挑战的兴趣,这也是莫问最终之目的。

尽管不知莫问其实剑招平平,但能露出这一手猛招,他们已将莫问视如绝世剑手一般看待,死了一个同伴并不觉可惜,反而暗自嘲笑那破相的同伴技不如人。

待得“八神”等人拔足向耶律梦香处奔去,本来绷紧着脸、一副霸狂怒容的莫问又呼了一口气,双手放软,垂下手中剑,说他是凝神聚气,偏又是一副嘻皮笑脸,如此一时一样的脸孔,众多浪人武者都感大惑不解。

莫问笑着道:“哈哈,不知你们肯不肯相信,莫问最出色的其实并不是甚么剑法,反而是有两项绝技堪称天下无人能敌,就是一张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嘴巴,还有就是‘偷懒神功’,不知你们又有谁够胆跟莫问较量一下这两门绝技?”

四十一个浪人武者都不听莫问之言,大家只是互用眼神作交流,看谁先上去败杀敌人。

四十一个人,却几乎都有同一样的性格,自命不凡,夜郎自大,尊崇尚武精神,不屑以多欺少,其中对自己最有信心的人,生成眼高于顶甚么人也瞧不起;出道日子尚浅的,为证明自己是天下最强、最勇于争取机会表现自己,像刚才那个脸上有剑痕的浪人就是其中表表者,死得最快。

呛的一响,一个左右手各多了一根手指的浪人首先拔刀,其他人并不阻止,看来也是个出道时日尚浅的浪人,其他人都不认为他可以杀败眼前敌人,故此并不出手阻硗。

他仗刀挺立说道:“我,黑木童,来领教你的剑招。”

莫问见他表情冷冷,万分认真,几乎失笑,大叫道:“唉呀!我都说过我对自己的嘴巴和‘偷懒神功’会更有把握,怎么你老是挑我最没把握的一项来着,算了,算了,你一定是神智不清才胡乱错选,我给你机会再选一次,这次可要认真去想清楚了。”

对着莫问嘻笑的脸孔,黑木童只觉烦厌,全不理会,大喝一声冲身上前,只见他持刀的手势十分古怪,只用手指挟着刀柄,乍看去像是连刀也未懂拿稳,左摇右摆,不怎么厉害。

快要冲至莫问面前,黑木童忽地将手上刀交叉舞抡,莫问虽然嘴角挂着笑容,却是金睛火眼紧盯他手上的刀,清楚地看到他六指上上下下弹动,便将手中刀舞抡起来,正因以指舞刀,手腕不动,刀圈的转幅更快更灵活,出刀角度则有更多可能性,恍如手捱一个锋利的圆球,只要稍一触及必皮开肉绽,再加上左右手同样灵活,断不知他会如何攻来。

莫问用力地打了个呵欠,很快地便露出睡眼惺忪的样子,眼皮尚未完全合上,身体却软软绵绵的摇曳,连脚步也在跌宕,似梦似醒,等得那“刀轮”割斩过来,他忽地双腿交错,噗地一响跌坐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着出乎黑木童意料之外,微一窒步。

霆不暇发,电不及飞之间,莫问慵慵懒懒的挥起手中剑,愈益缓慢,黑木童本可蹬步退开避过此剑,可是发现莫问刚舞起剑来,他的肚腹处已被割斩了数剑,血花连着布碎嚓嚓的作响,黑木童立将“刀轮”转至左手,切向莫问,岂料莫问整个人直趴向前,且同时轰出一掌将他打飞倒去。

黑木童连退几步,劲坠下盘方可站稳过来,可是又即感上身左摇右摆,神智昏昏亟欲倒下,也来不及检视腹上剑伤,以刀插地定住身形,勉力支撑,抖擞精神,总算不致当堂倒下。

抬头见莫问还是持剑躺地,一副醉酒刘伶的模样,但口中说话还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这一剑配合我‘偷懒神功’,姿势虽然较难看一点,倒见神效,莫问就改此剑招为‘懒剑’,另外打在你身上的一掌也注入了我融会贯通‘偷懒神功’的内劲,就叫‘懒掌’吧,你现在要是很想大睡一场的话,就学莫问般摊倒在地好了。”

其他人只道莫问胡言乱语,甚么“懒剑”和“懒掌”,完全是胡说八道,岂知莫问就真的趴倒地上不起,口中沉吟,喃喃自语,可惜无法听清他在说些甚么。

黑木童不知就里大大吃亏,见其他浪人盯视自己,就算是傻瓜也知道他们是在嘲讽,羞怒之下又猛然飞扑过去。

这回他见莫问躺地不动,便矮身攻杀,“刀轮”挥起尽把地上雪花溅开,直往莫问头顶处割去。

酐地不动的莫问说是不动,灵合却无比清明,比睁开双目更看得清楚黑木童此招来势,突然弓身弹起,高至黑木童头顶处,也不翻身过来,就在背后挥剑斩劈。

莫问怪招连连,全不是正路剑法,刻意走偏锋,教黑木童不知如何拒挡,最奇的是几次莫问见他以“刀轮”攻来,都竟然弃剑,剑锋卡在他的“刀轮”上,转动之际便带剑向自己割来,身上数道新添的伤痕,便是如此这般被划上。

黑木童连攻几招,均无法将莫问逼进绝路,愈打愈是铁青着脸,最令他生气的是莫问对招并不认真,一时急劲,一时缓慢,似是戏弄他多于跟他真正交战,两人对拆了二十多招,黑木童爆出火来,六指扣剑横斩,向莫问虎口割去,要逼他兵器脱手,莫问索性弃剑不用。

没有剑在手的莫问急步后退,脸带笑容的称赞道:“好!真好!我连续攻你三十剑依然无法将你取下,可见阁下的剑招真的畅顺如流水行云,防守起来则固若金汤,你这一剑认真攻来着实狂猛无比,逼得我要弃剑自保,莫问甘拜下风,认输了听莫问突然弃剑认输,黑木童第一个呆在当场,他明明每一刀都被莫问剑招所牵制,既攻不下也守得辛苦,要是莫问加紧抢攻,自己极有可能败阵被杀,现在临莫问这样说,事情反好像是颠倒过来。况且,他在“天皇帝国”时每一次跟人比较刀艺,几乎都以死相搏,就算最后败者侥幸不死,也得重伤至不能再拾刀拼杀,免却日后败者反过来狙杀自己的麻烦,而且尚武精神中,绝对没有“认输”两个字,认输对他们来说是羞耻的行为,莫问却脸不红,气不喘的认输,怎不教他意外?

其他浪人武者,听见莫问承认技不如人,有的失笑,有的也感诧异,刚才两人对招过程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怎可能是莫问输?

那瘦削的一个浪人,他第一个将剑借给莫问,又最先一个挺出来说道:“你这小家伙,根本就没有认真较量,你戏弄我们。”

莫问必恭必敬地道:“请问尊姓大名?”

那瘦削的浪人答道:“丰臣武纪。”

莫问收敛起不羁的微笑说道:“丰臣前辈,大家比试武功高低,不过是想分出胜负,如今莫问知道打不过,认输便是,难道真要其中一个的头颅被割斩下来才算是分出胜负么?”

丰臣武纪不假思索便答道:“假如你真的打不过我们,认输当然可以,不过明明技高一筹却认输避而不战,就是侮辱我们浪人武者的尚武精神。”

他说话时一对怒目直瞪着莫问,脖子上的青筋兀自跳动,似真的对莫问三番四次的作弄甚为气恼,莫问依然一脸恭敬,躬身说道:“也许是莫问年少无知,未知前辈们所谓胜负是怎么回事,于莫问而言,胜负并不是生死决杀,由一开始莫问便只想要全身而退,不作纠缠,假如最终莫问未能达到这目的才算是失败,前辈同意舆否?”

见莫问彬彬有礼,并不避嫌地解释自己避而不战的原因,丰臣武纪作为年长者,也不好意思再加相逼,怒气稍退,说道:“你这黄毛小子,的确是嘴巴更胜武功,你既有心事未了,不能专心应战,我们就跟你另定决战之期,等你办妥事情再来一决高下。”

听丰臣武纪口头答应,莫问心下暗喜,奸计又再次得逞。他既遗传了爷爷笑三少珍惜生命的性子,也像娘亲芳心一样,决定要争胜的话便一定会争持到底,今趟打一开始,他就盘算好最终目的是全身而退,甚至乎不惜化干戈为玉帛,心中略一思量便谋定策略,以甚么“君临天下”剑招杀败最狂傲的破相,免他多生波折影响自己的谋局发展,也顺带挑起各人的杀意,把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让“八神”脱困往救耶律梦香。

待一切都顺利完成,最后就是自己如何全身而退的一着。假如他一早突破重围,浪人武者势必不肯罢休死命纠缠,酣斗一阵,既能胜却不胜,免另一个更厉害的浪人来挑衅,否则若是将黑木童败杀,之后才真的是杀浪一浪接一浪,只会令他更疲于应付。

既不胜,也不败,要其他浪人无话可说,当中奥妙处只在于莫问掌握了他们好胜好斗心理,其实所谓胜败,正如他所说,不过视乎自己的目的是甚么罢了。

莫问要全身而退,浪人武者要比斗,如今结果为何,清楚的放在大家面前,莫问想了一下,只觉甚么尚武精神实在有点可笑,追求更高挑战突破自己,精神固然可敬,可是沉迷入去,被尚武精神摆布,成为自己被人戏弄的弱点,这就绝不可取丰臣武纪说要约定再战之期,莫问并不放在心上,暗想他日也未必有再见机会,口说道:“其实小白的武功比莫问好得多了,莫问处事并不含糊,几位要是光明正大的找小白决战,绝不阻挠,要是之后对莫问还有丁点儿兴趣的话,再来找我决战也不迟。”

莫问一手将这班浪人武者推去给小白解决,一切也是顺水推舟,反正他深信小白不会败给他们,自己又可继续快活逍遥,这一点懒惰的性子,却不是任何人所遗传,而是他自己的智慧。

刚将面前危机解决,莫问脑中忽地又灵光一闪,急忙躬身作揖道:“对了,各位前辈,要是你们将来想跟莫问再比高下,就请各位再帮莫问一个忙。”

丰臣武纪虽对莫问认输避战的方法不大欣赏,也认同莫问是个机灵的小鬼,不算反感,问道:“说出来吧!”

丰臣武纪既然反问,莫问也就更有把握他会答应所求,不客气地说道:“我娘耶律梦香现下一定被一休大师所困,莫问就算以一己之力能救娘脱险,沿途也一定会再被狙杀,要是几位前辈能略作举手之劳,只要阻挠一休大师沿途追杀,莫问感激不尽。”

如此大胆的请求,莫问竟敢说出口来,丰臣武纪亦感意外,先是一怔,继向其他同行者瞧去,大家都心想此行是被一休大师所利用,心中有气,竟就点头答应——

第四章金黄色的梦

冷月冥冥,花落无声,寂寂的寝宫内,太子一脸愁容,迳自来回踱步,百搭在一旁正襟危坐,身体虽不敢稍动,眼珠却左右来回,随太子的步伐转动,脑海中虽有百个问号,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

在百搭成长的岁月里一直跟随太子,听从太子的吩咐与教养,要是太子没命令,他也不会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却也从未见过太子如今夜这般满怀踌躇的样子,看到太子兀自在床榻中翻来翻去,辗转不眠,未几翻身下床,百搭脑海中就只有好奇两个宇,以为太子正要谋思计策,是以静心等候太子的吩咐。

只见百搭的眼珠来回扫视了一遍又一遍,转了无数圈后,太子才顿足,负手立于原地,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可人。”

百搭侧头沉思,脑海中搜寻可人的影子,可是刚才太子早就作过同样的吩咐,当时百搭的记忆中,并无可以模仿可人的片段或一些散示,令太子失望沮丧,如今重复的吩咐,自然也落得同样下场,可是太子并不是要百搭再去扮演可人,而是陷于过度迷思之中,不自觉地喃喃叫出心中朝夕思念的名字。

他与可人不过一面之缘,竟然在心中留下不能磨灭的印象,想到此不由一阵惘然,自问平素以头脑冷静称著,如今竟因一个初次邂逅的少女而不克自持,心烦意乱不能成眠,最糟是他清楚知道这会造成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错误,但还是无法避免思念她的娇俏模样。

漫漫长夜苦无摆脱愁思良法,太子心中叹道:“酒与女人,皆是毒物,酒能错乱思维,影响判断,但我有意志压抑,总算能滴酒不沾。至于女人,本太子更是远之三尺,避免与女人有贴身的接触,可是却抑制不住自然流放,被可人缠绕思绪,看来我真的未臻智者断绝的境界。”

太子自登基为帝,接替伍穷掌管“天法国”内外事宜,每夜都吩咐宫娥挑选一个后宫佳丽来寝宫相聚,其他人不如就里,以为蒙太子宠幸,可是他暗中却将美人送赠予百搭,自己只在旁观看他们共赴巫山,从而锻炼自己压抑,而且每日的佳丽并不重复,亦可避免爱上某一个女人,以为一切都是天衣无缝之际,偏偏造物播弄下遇上了可人。

与其待在寝宫中魂牵梦萦,太子索性走出寝宫外,抬头见星月当空,那星辰恒古未变,总是同一引天,但人却会老会变,纵使有排除万难成就大业的智慧,始终亦不敌岁月。

太子随看星月指引,信步而行,不如不觉故地重游,此处正是当日伍穷与太子初相识之地“穷乡乞巷”。

太子辅助伍穷治理“天法国”后,“穷乡乞巷”已由昔日乞丐云集栖身之地,改头换面变成一处繁盛大街,处处红墙绿瓦,游人如鲫,营商者发挥无穷创意,在此摆卖各种特色工艺,还提供地盘让文人雅士于此吟诗论曲,甚至建起青楼,让落俗与高雅之人比邻而处,自成“天法国”最具特色的胜地。

值此深宵子夜,途人稀疏,隐隐传来一缕箫声,箫音宛宛哀愁,太子侧耳倾听,理解奏箫者正伤怀河山惊变,百姓遭殃。

自“天皇帝国”侵占昔日“皇国”土地并扩展势力,中土各地的原居民便四处流亡,安享盛世繁华深感自豪的“武国”百姓,也因余律令、刀锋冷、药口福及皇玉郎不肯团结抗敌,而令“武国”失守,虎口余生的平民都要到处飘泊,寻觅可安稳栖身之地。

“神国”路途遥远,又是偏僻未尽开发的地方,本是穷愁潦倒的“天法国”使成大部分流亡者的目的地,过惯奢华的“武国”富户被迫迁徙于此,有点儿技艺的便在街头卖唱,或是将自己在“武国”的遭遇见闻,编成故事于街头演绎,招揽路人驻足倾听,从而赚取几文铜钱聊以过活。

以前生为“武国”百姓令人钦羡,今日十年人事几番新,倒过头来要依靠“天法国”护荫,心情当然不是滋味,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自当尽失,只能徙自慨叹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凭曲寄意,哭诉盛世如镜花水月一场空,寄望早日将外国人驱逐出中土,光复中土河山。

太子一人于街头处踌躇踱步,本想来此觅得一些赏心乐事驱除愁思,怎知听得哀愁怨曲,愁上加愁,大扫兴味,正欲折返,讵料此时箫声忽转竟夹杂有轻快音韵,恰似珠落玉盘,天籁般动听,令人心情畅怀。

侧耳细听,只觉神韵奥妙,恍如箫音,却又似琴韵,比玉箫吹奏音曲清亮,又比瑶琴弹出的声音玲珑,太子听了一会,也分不出此音该是何种乐器弹奏,心感诧异:“此地我来过数回,总亦未闻如此动听的音韵,究竟是谁在摆弄甚么乐器?”

太子虽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对于乐器曲词也略懂皮毛,难得今夜百无聊赖却遇上令他好奇的事,便即大步沿音韵徐来处走去,边走边想,又边走边听,此时箫音又随那奇妙神韵转趋轻快,今太子刚才愁云笼罩的心情一扫而空,代之而起是闻声欲舞,喜气洋洋。

受音乐所影响,太子步履也变得轻松,肩头巨石仿似经已卸下,轻飘欲飞,心忖道:

“自被迫登基以来,日常尽是处理朝中琐事,又要防范‘天皇帝国’何时部署来攻,还要顾虑伍穷的后着行动,早就忘记往昔理想,‘连城诀’的事已拖了好些时日,待‘天皇帝国’和伍穷的事解决之后,应当再次实行。”

冷静又深思熟虑的太子最初目标就不是统一天下,登基为王成就霸业这回事,在他眼中根本不存价值,他的理念之中,早就认为以中土地域之广,若只有一个皇帝掌管一切,难免有所疏失,惟有将地域仔细划分,各自建立具特色的城邑,既可互相呼应,也避免山高皇帝远这种令人懊恼的事发生。要不是“天皇帝国”来侵略,身旁的伍穷又引起无数事端,突然放弃皇位,他绝不想早早担起“天法国”皇帝这重担子。

一念至此,太子心中忽生奇想:“为何偏于此时重新想起‘连城诀’这回事,难道是被那奇妙音曲影响所致?若是属实,此音倒有奇能,更加要好好见识。”

为避免被百姓发现自己出现此地,太子轻易于“穷乡乞巷”的楼顶疾走,终于到得一处吹箫者云集之地,俯瞰而望,见华灯之下,几个穿灰衣布袍的老人家皆持箫吹奏,其中一个最为显眼,童颜鹤发,白髯飘逸的老者身旁,蹲着一个妙龄少女,她的脸容令太子一见鸡忘,正是先前随梦见闯进皇宫中胡闹的可人。

他从高处望下瞧得十分仔细,只见可人嘟起小嘴以两片落叶放在唇边轻轻吹气,两手或叠或拉,如此这般便吹奏出奇妙音韵,令太子心灵处最渴望之事重新升起可人见几个吹箫老者也在吹起轻快乐曲,嫣然一笑,边吹叶子边站起身来,摆看只堪盈握的腰肢,闻声起舞,吹箫老者见着也微微摇曳佝偻身躯,投入愉快欢畅之中,远处也有人闻声而来,听着看着,聚集的途人渐多,气氛转趋热闹。

缠绕梦魂中的可人刻下就在眼前,太子想了一会,忽地折回,未几,竟又在大街的人群后出现,百姓惊见太子,均回避两旁开山一路,跪地磕拜让他行前,坊众以为太子出现于此,必有大事,岂料见他孤身一人,手中握着一束金玉兰花,都感惘然。

太子撇开围观者不理,向可人信步行前,雀跃起舞的可人一眼瞧见太子即当堂驻足,眼珠儿骨碌碌转动,旋即记起曾在皇宫中遇过太子,对着他灿烂一笑,开口说道:“你好吗?”

经过梦见的反覆教导后,可人渐学会与人以说话沟通,虽然还学得很少,但最起码这次已不会把太子再错唤梦儿。

太子亦对可人笑了笑,可人甚表欢欣,吹箫老者惊见皇帝,即停止继续吹奏,箫音戛然而止,可人怅然若失,即回过头去望着老者,太子扬手示意,要各人继续吹乐,箫音再起,可人才又回复笑态嫣然,身体一摆,继续起舞。

在巷中左顾右盼,竟见梦儿就蹲在一旁,一直凝望着可人舞姿婆娑,他当然也看见太子出现,奇怪是梦儿对太子全无好感,竟然也不过去拉扯可人回来自己身边太子瞧见梦儿,也不避嫌,竟就开步向着梦见走去,也一并蹲到他身边,开始将手中的一束金玉兰花一朵一朵地摘下,两人同样地以万般陶醉的目光看着可人,回想起当口莫问丧母时,梦儿曾在这“穷乡乞巷”大开杀戒,要替莫问杀掉太子报仇,如今两人竟能并排一起,此情此景实在匪夷所思。

梦儿既不拦阻,太子亦微感意外,说道:“还以为你看见我的出现,必定又要作一番纠缠,现在你能加斯冷静,实在今我诧异。”太子说罢又摘下一朵金玉兰花,此花每朵皆呈灿然的金黄色,太子刚才在屋檐处突然离开后再折返,就是去采这束金玉兰花。

对太子的提问,梦见答道:“可人现在正开怀大乐,我不想扫她雅兴,要是易地再遇,我定不留情,到时你再不会有避战的机会。”

梦儿如斯关怀可人,连她的心情也能照顾到,爱之情切,令太子也有一丝感动,只见他双手不停,尽将金玉兰花摘下,然后又掏出一条丝线将花朵细心地串起,也不如他想要作些甚么。

太子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梦儿经过以往几番比试,终于知道自己不是本王的对手才放弃缠斗。”对于太子的自傲,梦儿心内微愠,可是他旋即知道太子目的。

梦儿答曰:“你明知我在这里,可是还挺身出现,应是另有所图。”

太子差不多完全串起金玉兰花,花朵围成一圈,金黄的色彩聚在一起,灿烂耀目。太子说道:“你有想过我对你所说的提议么?”

所谓太子的提议,实是太子指出自梦儿爱上可人之后,可人使成为梦儿的负累,要是负担着可人与敌人争战称王,可人便会性命堪虞,随时有被敌人杀害的危机,梦儿不可能时时刻刻伴在可人身旁,同时却又要对付太子,因此,太子说过,若要将他杀败,梦儿只需将可人交给太子,也即是说将梦儿的弱点转嫁到太子自己身上去。

梦儿眉头紧皱,把一双拳头握得僻啪作响,说道:“我会给可人最好的一切,享受万人之上的风光,同时也不会让可人有丝毫受损,你要女人,去前面的青楼处随便挑一个,那些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

此时,可人莲步轻移走到围观的坊众面前,伸手去拉扯众人一同起舞,被战乱的事折腾多月,鸡得今夜有此光景,坊众都放开胸怀,与可人翩翩起舞。

太子被梦儿言语嘲讽,指他配不起可人,并不动气,平静的说道:“你要让可人享受万人崇仰的风光,恐怕这条路并不易走,但你要给她的一切,现在本王已可给予可人,笑梦儿,你才是个不知所为,不识好歹,夜郎自大的垃圾、狗屎、贱种。”没料到一向冷静温文的太子竟会说出如此粗鄙的言辞,看来,他的确是存心挑衅而来。

突然,一声轰天雷响把起舞中的坊众吓得窒步,可人惊叫了一声,回首一望,只见梦见脸上青筋暴凸,一拳轰在地上,裂开一道深坑。

可人上前伸出两手捧着梦见的脸庞,他看见可人愁眉深锁的脸容,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努力平复自己愤怒的心情。可人轻轻抚着梦见的脸,关怀问道:“梦见,没事吧?”

听见可人那宛如莺燕的声音,梦儿怒气稍息,说道:“梦儿没甚么,可人继续去玩耍吧,我在此等你。”

看见梦儿露出微笑,可人才再展笑脸,她的纯真与关怀,的确已成为平息梦儿怒火的泉源。

这时候,可人拉着梦儿的手,要拉梦儿站起,梦儿以为她要离开此地,忽见可人又一手握着太子的手,笑着道:“来,我们一起跳舞吧!”梦儿当然知道可人要他和太子一起随她起舞,可是梦儿生性孤僻,除小白、耶律梦香和朱不三等人之外,甚少与人来往,故此踟蹰不前。

太子却迈步踏前,随可人起舞,还故意在梦儿耳畔说道:“就算你能知道我另有所图又如何?我早说过,你根本在我太子之下,我甚至乎可告诉你最后的结局,是我太子在你面前,亲手将可人带走。”

只见梦儿呆立当场,太子却随可人开溜,可人见梦儿站着不动,满心好奇,太子随即将手上用金玉兰花串成的花环,戴到可人的头上,说道:“可人,你是否烦意成为我太子的皇后!”

可人自小在深山长大,浑不知甚么是皇后,见太子手上那金玉兰花串成的花环十分漂亮,心情大乐,拉着太子不停跳跃。

“穷乡乞巷”的坊众见太子畅怀,也被感染,个个抓起乐器来敲打吹奏,眼前一片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

忽地,太子将可人紧拥在怀,当着梦儿的面前亲吻可人,可人竟不抗拒,因她根本还未学懂为人妻者,便要恪守妇道,只知在大家心情乐透之下便会亲吻。此情此景被梦儿看到,激起他胸中怒火焚身。

梦儿大步走前,踏步走至可人与太子身旁,太子吻着可人,双目睥睨梦儿,只见梦儿也仿效刚才太子一般,靠在身旁耳语。

梦儿低声说道:“你说得不错,暂时的结局的确如你所说无疑,可是梦儿最终也会将可人抢回,而且,梦儿还可以痛快的将你殴打一顿。”

只见太子微笑着,横扫梦儿一眼,说道:“那就来吧!”

近距离下,梦儿重拳挥出,轰向太子面门,罡风来袭,太子竟不伸手去挡,只聚劲于脸硬接一拳,隆的一响,太子抱着可人的手被轰飞脱开,整个人倒飞向后,跌在坊众脚前。

本是欢乐畅聚的坊众惊见如此异变,全皆大骇,但旋即想到皇帝被袭,均不回避,人群涌上围在太子的前面,其中几个看了看梦儿,认出他就是当日在此杀了数十人后,想把太子也一并杀死的梦儿,皆大声喝骂,随即一呼百应,冲前阻挡梦儿可人最感惊愕,万料不到梦儿会突然破坏此欢乐的气氛,更一脸怒气的紧握拳头随着众人冲上去,她一把将梦儿拉住,可是梦儿嫉火中烧,甩开可人的手又拨开人群。

太子挺身起来一手抹去血污,只听梦儿喝叫道:“来啊!这不就是你最终的目的吗?继续扮演弱者吧!梦儿成全你的计谋。”

只见太子在笑,并没还手,连续捱了梦儿的猛拳,耳隆轰隆如雷的响声,教人胆战心惊,要不是太子内劲护体,岂能承受得住梦儿的老拳。如此疯狂轰击,可人终于忍不住过来揪住梦儿,太子这时也装成伤重。

可人对着梦儿,怒目而视,梦儿被迫停下手来,一脸懊悔的神色,后悔自己虽掌握了太子的动机,可是始终着了道儿。

霍地,梦儿竟转身撇下太子与可人不理,瞧着梦儿孤身离去,可人的心里只觉若有所失——

第五章威风铜铁门

一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天。时值中午,“穷乡乞巷”坊众如常熙来攘往,肩摩接踵,正是一日里最热闹之时,档户商贾均已打开了铺门做生意,今日他们谈论的首个话题,皆离不开昨晚太子出现此地,与梦儿交手的精彩场面,当说到太子要带着可人回到宫中之际,个个都七情上面,直至梦见挥拳打在太子脸上的一节,个个无不握紧拳头,心情激动。

昨夜未有目睹的途人乍闻太子受伤,尽都脸露紧张神情,可是复听见一个活泼少女随他返回宫中,又见喜色,看来太子的一动一静,已与“天法国”百姓紧紧相扣,足证太子治国有道,把沉痀不起的“天法国”搞得国势日隆,百姓怎不视太子为救国神明,既有如此基础,太子还会放弃“连城诀”,继续做其皇帝,甚至统一天下吗,未到最后也未可猜知。

年逾四十的“绮泥坊”李老板,长脸深目,瘦骨嶙峋,是“天法国”的老国民,亲眼见证了“天法国”的兴衰,自“穷乡乞巷”被太子办得兴旺,他便于此地干着各种陶瓷工艺的买卖,对面“百花香”荼坊的风掌柜把昨夜太子一事告诉李老板,他便忿忿不平的一掌拍在柜台骂道:“他妈的那个臭家伙!我由干帝主政‘天法国’以来便在这里过日子,连皇帝都见前后换了五个,干帝虽有仁风,可惜干大事有心无力,落得被人刺杀而死;皇后雪无霜继位,女流之辈处理国家大事欠缺果敢,又终日神经兮兮,病逝也算可惜,到其女儿十两接位,无奈她根本不是个皇帝的材料,幸而及早省觉,让位予伍穷登基,才打开‘天法国’疲弱不振的局面,但内部事务搞得不好,长此下去也是个死结,就只有太子一个,外患虽不绝,但‘天皇帝国’直到现在始终没有把握来攻,又能扭转乾坤,一洗颓风,等了几十年,百姓如今才可吃得饱,穿得暖,他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将领,那个甚么……甚么来着?”

李老板于“穷乡乞巷”是有名的长舌翁,果敢直言,性子又火爆暴躁,坊众平时都爱听他评论朝野国事,只是他有个老毛病,每到激动时总是七情上面,脸上青筋暴跳的样子,恐怕山魑鬼魅看见也要退避三舍,最可笑的是他一激动便容易忘记说话的重点。

“百花香”的风掌柜不慌不忙地提醒李老板说道:“你是想说那个笑梦儿吧?”

李老板恍然,又一掌拍在摆放其陶瓷工艺的木架上,声色俱厉地喝叫道:“对嘛!我就是想骂那个甚么笑梦儿……”他正想要说下去,此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却阻挡在他面前,如同晴空突被一袭乌云遮蔽,他愣着失声,抬头看去,一张吓人的脸容靠近他面门咫尺,惊愕之下向后连退几步。

那张吓人怪脸满面惘然,问道:“梦儿?”

这怪人不是别人,正是离开“神国”以后便变成迷途羔羊的傻七,他因不敢走失,沿途从后跟踪梦儿,而梦儿也乐得由他去锻炼自己的轻功身法,每逢兴致勃发,梦儿便会反扑去追捕夺过他手上的“晴天娃娃”。

可是昨夜梦儿与太子冲突时却不见傻七出现,如今却独自一人走在“穷乡乞巷”,是否遇上些甚么事宜?

他刚才听见李老板提起梦儿这名字,便很自然地走过来,李老板首回看见昂藏七尺的巨人,惘然不知所措外,双腿兀自发抖,傻七二话不说便大步走人他档铺之内,李老板不敢拦阻,以为傻七要对自己作出甚么可怕的事,怎料傻七却只对木架上陈列的陶瓷工艺发生兴趣。

见他一脸傻痴,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风掌柜经昨夜梦儿一事,怕傻七也是来此生事之徒,走去唤叫坊众过来帮忙,一呼百应下,转瞬间几十个提着木棒武器的档主赶过来帮忙,将“绮泥坊”围个水泄不通。

李老板见自己人多势众,壮着胆子对傻七喝叫:“喂!大块头,你要是来此生事,真的找对了地方,看我们一人一棍把你打得长高几寸!”

一旁的风掌柜就听不明白,照理把他打扁还说得过去,怎么还会有“打高几寸”这码事?好奇相问,李老板洋洋得意地道:“哈,一棒打在头上,还不立时肿胀起来么?再连环几棒打在肿胀处,愈打愈肿,怎会不长高几寸?”

坊众听见李老板幽默之言,无不哈哈大笑,傻七却是充耳不闻,迳自对着李老板的陶瓷工艺人迷,口中喃喃说道:“丁儿啊!”

甚么“丁儿”?不就是傻七视为至爱的小玩意“晴天娃娃”?

傻七昨夜未有在梦儿身伴出现,原来就是四处寻觅丁儿。

昨日早些时候,梦儿与往常一样跟傻七比划轻功,同样地在四处跳跃纵飞,来回几遍,梦儿仍无法把他抓着,便回头折返可人身边,此时傻七却惊觉放在怀中小心保护的丁儿竟不翼而飞,四处遍寻不获,最后更失掉梦儿的踪影,惘然之间,随人流来到“穷乡乞巷”这里,看见“绮泥坊”里的人像陶瓷,以为会有所获。

傻七左右来回扫视,不断喊叫丁儿,外面的李老板已感到极不耐烦,喝叫一声,提起木棒便冲将过去一挥而落,棍风迎面扑来,傻七头也不回,目也不转,脚底却不知如何溜后,李老板这棒便打了个空。

一棒不能打中傻七,却哗啦一声将木架上的人像陶瓷全打翻在地,李老板气急败坏叫道:“他妈的!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种道理你不懂么?我打你你还敢躲避?”

李老板又举棍击去,一棒接着一棒,只是傻七身法灵巧,更胜小白与梦儿,李老板哪能沾得上傻七半分便宜,乱棍挥得一阵,已气喘连连,店铺内空间不多,那些精致的陶器已被打得七零八落,撒满一地。

坊众见骨瘦如柴的李老板面对着大块头傻七,犹如老鼠拉龟,无从入手,只觉滑稽,站在一旁静观嘻笑,却不施援手,李老板再追打得一阵,结果依然,只落得脸红耳赤,气呼呼的叫骂。

忽地,傻七在李老板停下来喘息之时,突然抢身出外,如电疾走,坊众都只能眼巴巴瞧着傻七一缕烟地离去,却没追赶,李老板扑出来嚷着要追打,却被风掌柜拦阻说道:“算了吧,人家又没偷你的东西,是你自己先拿棍打人,这次是你不对李老板没气回话,眼见傻七走得没影,自己也无法追赶,回头看见自己档铺里一堆一堆,甩了头、断了腿的陶瓷工艺,只能哭丧着脸大叫倒楣。经过刚才一番胡闹,傻七又独自在“穷乡乞巷”里走,东顾西盼,只望能在某处地方可以发现丁儿的踪述,可是情况一如大海捞针。

走了一程又一程,依然偏寻不获丁儿,突然腹如雷鸣,才想起没有梦儿的照顾,自己根本不懂找食物充饥,露出沮丧的脸容。

前面不远处突然传来当当当的声响,闻得人声鼎沸,傻七循声响处走去,到得前面,只见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邸,门前有人聚集。

这里不似“穷乡乞巷”般热闹,大都是百姓的住宅,较为僻静,惟独那宅邸前聚着零星十数人,傻七好奇地走上前去。

忽然又是当的一声响,声如雷呜,傻七不知就里,心下一惊,掩着双耳哇然大叫,引得聚集者回头望他,见傻七昂藏七尺,肩阔膀圆,长成一副令人望而生畏的怪脸,莫不散开回避,人群退开,傻七清楚看见宅邸前挂着一巨大铜钟,那当声巨响就是由这处传来。

宅邸的门前除铜钟之外,还站着一个子矮小,大耳大脸,全身胀圆,活像个大冬瓜般滑稽的人,他手中握着一擂棍,傻七一看之下,想起刚才被李老板追打,杯弓蛇影,又起步欲逃。

岂料刚一转身,那胖子旋即大声喝叫道:“好!你现在就走吧!你必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好好记着!你给我好好记着!这是我烂铜铁跟你亲口所说的!原来这个大胖子就是当日伍穷在“武国”所收的新徒弟烂铜铁,上回他献计予伍穷逼太子登基,其意图实是希望自已也有机会争取太子一位,岂料失算,被人反将一局,伍穷既放弃帝位,他也没甚么势力,只得离开皇宫,如今在此处敲起铜钟,吸引途人围观,究竟想搞些甚么来着?

傻七被他呼喝之下不禁回头一望,烂铜铁果然就指着他叱喝道:“好啊!既然你已决定回头,我烂铜铁也回心转意把你收留,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威风八面‘铜铁门’的大弟子,其他陆续拜入门下的都是你小师弟,怎么样?很高兴吧?”

只见烂铜铁叉起腰肢,装作威风凛凛,可是身形圆圆的,始终十分滑稽。他说些甚么“铜铁门”?还要在此收门徒?

抬头看见宅邸门楣上挂着一块金漆牌匾,上面书着“铜铁门”三个大字,可是傻七是“天皇帝国”的人,就算是中土老居民,他也不懂字,只搔了搔头不知所以烂铜铁见状暗忖道:“你要么就是掉头走,我诅咒你十八代祖宗,保祐你不得好死,要么一犹豫,我就一定把你吃掉!”他嘻嘻哈哈的笑着想要拉傻七过来,岂料傻七脚步一错,横里闪挪,就弹出丈远,烂铜铁又哪能料到傻七有如此诡奇身法,扑了个空之余几乎踉跄跌倒,吃惊道:“甚么?这家伙是怎样走到那儿去的?”

心中虽吃一惊,但烂铜铁还是很快便堆起笑容,还竖起大拇指,对着其他围观途人称赞道:“你们全都看见了,我烂铜铁眼光独到,单是一瞧他外表就知其潜质深厚,不过玉要成器还须琢磨,千里马还须有伯乐赏识,只要再经我烂铜铁指点,来日他必定在江湖中打出名堂,更胜那甚么天下五大高手神、魔、道、狂、邪!”

这个烂铜铁果真不改滑头本色,一句马后炮的说话,便将正感乏味想要离去的围观途人重新吸引过来,望着他们狐疑的目光,烂铜铁又即叫道:“你们不信么?好!你们是应该不信的,若是这么容易人信,你们只是蠢蛋一名,没资格拜入我‘铜铁门’之门下了。”

围观坊众心中的疑问,似乎尽被烂铜铁所识穿,大家心内都不禁有点佩服,但还是踌躇不前,烂铜铁忽地大步走在宅邸之前,在那竹箩中挑起一断剑一烂刀,交击了一下,迸出星火。

断剑烂刀在手,烂铜铁忽尔收敛笑容,恭恭敬敬严肃地说道:“这把剑并不是普通的剑,你们知道是甚么剑吗?”

对着突如其来的发问,其中一人爽快的答曰:“断了的剑。”

烂铜铁心中暗暗诅骂,但为要引得他们拜入自己创立的“铜铁门”下,成为一代宗师,不得不将怒气吞下。

烂铜铁一脸冷然地说道:“这是神兵‘等’。”

说出了这个“等”宇,围观的人皆低呼了一声,刚才抢着回答的那人也惊叫道:“等?

那不是‘武国’前国君名剑的佩剑么?”

烂铜铁未等那人说完,就大声赞道:“对!你对江湖之事也颇有见识,说得不错!

‘等”确实就是当年三大盗帅之一,名剑的佩剑,此剑当年为王小二所有,于‘碧涛坡’上与名剑剑决,最后王小二也被出鞘的名剑所败,继而改由名剑拥有,此刻,就在我烂铜铁手中。”

他说罢轻抚断剑,表情似无限伤怀,不禁引起众人的好奇心,追问道:“既然是名剑的佩剑,理应由名家后人拥有,怎会在你手上?而且又为甚么会断掉?”

烂铜铁以手抚剑,用充满感慨的语气说道:“上天不公,名剑穷一生光阴建国立业,剩下最后一个后人却也被身首异处,‘武国’又被侵占,幸好,烂铜铁有幸曹遇上名剑,获他亲自授了一招半式,前次我去‘武国’,就是从名昌世手上要回‘等’,岂知已断,实在也不知原因。”

虽然烂铜铁侃侃而谈说得七情上面,但实在是一派胡言,手中这柄当然不是神兵“等”,他天生有收集断折兵器的习惯,竹箩之内,的确可能有些是战场大将所用过的兵器,但“等”已随着当年老剑离开“武国”后而不知所终,他这样说只是想利用名剑的名气来提升自己地位。

其中一个质疑的围观者,虽然也不大相信烂铜铁手中所持的就是“等”,但确实也没办法拆穿他的把戏,不满之下,嘲笑道:“既然断剑是‘等’,那另一把就定是大师兄横刀的‘夺爱’吧?”

烂铜铁听罢仰天哈哈大笑,说道:“傻瓜!横刀虽然已届古稀之年,但依然健在,这把又怎会是‘夺爱’?这其实是昔年曾威震江湖,今人闻风丧胆,‘紫禁寨’寨主低首枭雄的‘龙头大刀’!”

好个烂铜铁脸不红、气不喘,竟胡诌一柄平平无奇的短刀为“龙头大刀”,真的有点过分,那人又即说道:“他妈的!甚么‘龙头大刀’?龙头呢?‘龙头大刀’怎么会是一柄短刀?”

跟他对质的人有点光火了,其他围观者却好像看得甚有兴味,也因为场面开始变得闹哄哄,叫声把较远的途人也都吸引过来,可怜兮兮的傻七对烂铜铁的话听不明白,一心只想快点找回丁儿,怎知腹中又咕噜咕噜地响,饥肠辘辘,人群挤拥之下,他朝烂铜铁宅邸内堂里看去,升起了一个念头,便悄悄往人群之后退去。

烂铜铁刚才只是利用傻七来吸引众人云集,如今既已成功,也不将注意力放到傻七身上,面对刚才那个难题,他好整以暇地反问道:“你有见过‘龙头大刀’么?”

被这一反问,那人即呆在当场,显见他根本也未曾见过,烂铜铁随即打蛇随棍上,说道:“既然你也未见过‘龙头大刀’,又如何能肯定‘龙头大刀’不是一柄短刀?像你这样人云亦云的无知小辈,我见过不少,不要紧啊!反正我跟低首枭雄的关系也不便多说,我原谅你,可是甚么是真,甚么是假,或是想要学一点儿技艺在江湖上闯,我烂铜铁都可以帮你们。”

烂铜铁胡天胡帝的说话,似乎真的奏效,大家都对烂铜铁这个人感兴趣起来,锥然并没有人立即想要拜入“铜铁门”之下,但能令他们有兴趣,已经很有成绩,烂铜铁得意地笑着说着。

人群在宅邢门前聚集,饿得发慌的傻七迳自在后门处徘徊,见他左顾右盼,等了一会仍不见有途人经过,便即转身,蹬步跳上外墙,几步之间便走人了宅邸之内他慌慌张张的四处张望,依稀仍可听见前门处正人声鼎沸,他才有点放心下来,轻轻推开一道门,见里面四处是墙,只摆放着一张床,便又拉上了门,蹑手蹑足往里面走,逐一将门推开。

他要找的东西不言而喻,只是食物两宇,可是当打开了第三道门,他霍地呆着,不自觉地低声说道:“丁妹子……”

丁儿是梦儿想要夺到手的“晴天娃娃”,“丁妹子”则是当年小白迭赠给傻七为见面礼的“雨天娃娃”,上次在原野时跟小白反目,已遭傻七一气之下砸毁。如今陈现在他跟前的,却是一个脸容惨白,头顶不长一发,身上披着一件阔大袍子的女孩。

因脸色太白,显得两颗眼珠更黑,一脸哀愁,鼻子扁平得近乎只见两个鼻孔,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乍看之下俨如鬼魅,也真的跟“雨天娃娃”有几分相像,难怪傻七脱口叫了一声“丁妹子”。

那“丁妹子”见傻七闯进来,全身抖动,虽然只是微微移动身躯她也好像痛苦非常,忽闻呛嘀声响,傻七朝她足处望去,竟见一条粗如婴儿臂膀的铁链将她锁住——

第六章真的丁妹子

傻七只想找一点可以饱肚的食物,没料到会发现一个跟“雨天娃娃”丁妹子有八分相像的女孩,喜出望外之下,悄然入内,想跟这个真人丁妹子交个朋友,又生怕前门处的烂铜铁发现他闯进宅中,是以不动声色,左顾右盼,没发现有人,便走到女孩身前,一瞧之下,被她酷似丁妹子的脸容慑住,禁不住轻声的叫道:“丁妹子。”

那全身煞白的女孩见傻七闯进来,没有惊惧,只是惊奇,如像看见一件新奇事物般双目放光,滚动那乌溜溜的黑眼珠,身体却不敢稍动半分,因为一动的话,又露出痛苦的表情,看来她是身罹顽疾,才会有全身不长毛发,皮肤煞白的征状。

听见傻七称唤自己为“丁妹子”,女孩用力地眨眨眼,水汪汪的眼珠,如像黑珍珠浸在清水中,又似天上繁星闪亮,晶莹剔透,敢情天下间再没有一双比这更美丽的眼睛,单看其双目而不见其他,必会联想到她是个娇美的小女孩。

而从这小女孩的身材高度猜想,她大概十岁左右年纪,羸弱的身躯躺讣在地,那粗如婴儿臂膀的长铁链,一端锁着她的右腿,另一端扣锁在一座如傻七般巨大的铜制吊钟处,吊钟就放在地,少说有数百斤重。

女孩好奇的问傻七:“你是谁了难道你是烂哥哥请来的大夫吗?烂哥哥很久也没请大夫回来看我,上一次已是三次落叶之前,现在还差一些日子又再落叶了,对啊,刚才你说丁妹子?谁是丁妹子?”

傻七听着女孩幽幽地把话说完,侧头细想,吟哦地道:“大夫?落叶?”见傻七左顾右盼,在室内搜索,那女孩又向他上下打量,因为她是躺讣在地的缘故,从此角度看上去,傻七就更见巨硕,她心下哗然,问道:“你好高哟,有多高?你有看过比你更高的人吗!你是我所见过最高的人了。”

这小女孩两次开口说话都是一连串问题,真是考起傻七,他无法想出答案,就只有痴笑,说道:“呵呵,丁妹子。”

见傻七这般怪模怪样,女孩噗嗤一笑,又牵动身体,痛彻心髀,紧皴着眉,低声呻吟。

傻七见她辛苦的样子,怪难受的,欲将她扶起,讵料她见傻七走近,慌忙叫道:“走开,别碰我!”

女孩态度突然异常,傻七心中一凛,忙倒退一步,瑟缩在一角发抖,那女孩见自己吓着了傻七,也感内疚,连忙道歉,说道:“对不起,把你吓坏了,以前有人见到我,都如见鬼魅,不敢走近,他们骂我是妖物,沾到了就被恶疾缠身,所以从没有人敢碰我,有时还用石子扔我,也许我锁在这里是好的,不用害了人家。”

傻七虽然说话有问题,头脑痴呆,但就因如此,反而心境更无杂念,最容易感受别人心中哀痛,听罢女孩的说话,虽一知半解,亦知其凄惨,鼻一酸,便滴下泪来。

见傻七为自己难过,女孩反而微微一笑:“你刚才还没碰过我,不用怕成这样,况且,碰过我后是否会染顽疾,我也并不清楚,反正自从被锁在这里之后,就没人碰过我,连烂哥哥请来的大夫见了,也掉头急走,你刚才想来替我检病,已经很好。对了,你还没答我,怎么老是叫我丁妹子?”

听见她说出“丁妹子”三个字,傻七心下畅怀,努力思索如何回答问题,终于指着她煞白的脸孔说道:“你……你……丁妹子。”

傻七说话结结巴巴,其他人难以听得明白,幸而那女孩聪颖,略一思想便了解过来,说道:“哦,是我的样貌跟你的丁妹子很相似么?只是样貌相似便好了,千万不要像我这样,日子会好难过。不过话说回来,我倒不知道自己是甚么样子。”

女孩这么说着,傻七又不明白,搔了搔头,女孩见状,带点幽怨的语气说道:“我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样子。”

傻七听了,忽然转身退出房外,女孩只觉一阵凉风掠过,也不知傻七是怎样走掉,惘然若失,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看遍四周也不见傻七,暗忖道:“原来只是幻觉,也是的,哪会有人来看我!”

话虽如此,她眼睛仍向外望,盼傻七会再回来。正感失望时,却见傻七出现,他双手合成斗状,犹有水珠自掌中滴下,走近女孩身前,原来已从外掏水而回,傻七点点头,示意女孩只要看一眼,便可从倒影得知自己脸容。

傻七只是听了女孩简单的一句话,便细心地合掌成斗掏水回来,女孩见了暗忖:“人人都说我是妖怪,我才不够胆知道自已长得如何,只怕见了也要吓得晕倒,无奈是他一番美意,也不好意思拒绝。”

只见女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忍痛抬起头,却又合上眼,但想到这也是自己心愿,重重呼了一口气,睁开眼来,看到那一掌水中的倒影,是个既没头发,也没眉毛,面无血色的怪人,女孩只感一阵晕眩,十分难过,一滴泪就淌下来。

女孩声音抖震的道:“这……这就是我么?好难看。”

傻七料不到她会哭,手一抖,水便从指缝间流走,他结结巴巴说道:“不,很好看,很好看。”也许是傻七思想与常人迥异,连甚么是美,甚么是丑,都有他自己一套分辨方法,女孩见他表情古怪,也不知他是真心还是想要安慰自己,但人家既然说出口,她含泪笑看答谢:“真的么?多谢。”

见女孩破涕为笑,傻七又再一次说道:“真的,好看。”

女孩子始终喜欢被赞,纵使知道自己并不美丽,她不客气再问道:“有多好看?”

傻七搔了搔头,不知该如何形容,好辛苦的想了一会,竟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比我。…:比我好看。”

女孩听了,不禁噗嗤一笑,说道:“比你好看?你的样子难看死啦!比你好看的话,也好不到哪里。”傻七不善辞令,但见女孩笑得开怀,也跟着一起哈哈笑起来,几乎忘了饥饿这回事。

女孩笑得有如娇羞的花被微风吹颤,突然,她仿佛想起些甚么,停下来说道:“啊!你说我似丁妹子,原来丁妹子是这个模样?昨天烂哥哥从外边拾了个小玩意回来给我,现在想起来,我的样子还蛮像那小玩意,当时我还骂它丑。”女孩说时暗自思量:“原来烂哥哥也是别有用心,他是想我知道自己长得怎个模样吧?”

傻七遗失的其实是“丁儿”,即是“晴天娃娃”,“丁儿”外观与“丁妹子”的分别,只是“丁儿”的小嘴向上翘,而“丁妹子”的嘴则是向下弯,女孩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丁儿”,刚才傻七见女孩一脸愁容,便只联想到“丁妹子”,听到她说曾见过一个似她模样的小玩意,应该就是自己的“丁儿”无疑,当场手舞足蹈起来向她示意。

女孩看见傻七挥舞双手,好似领会他的意思,说道:“原来你就是想找回那个小玩意,那你就不是来看我,如此说来,你并不是大夫。”知道傻七是偶然下发现自己所在,女孩心底蓦然升起一阵哀伤,大概是太久没有人来探望,自然而生的孤寂感觉吧!

那女孩鼻子红红,神情怏怏的说道:“小玩意太丑怪,我看见害怕,叫烂哥哥丢了。”

傻七乍悉丁儿的下落,却又同时断了线索,不禁失望沮丧,但转念如在此处丢掉,那应该还在附近,连忙转身,想要离开往外寻找,女孩又说:“你要走了?去哪?会回来么?”

傻七回头向女孩望去,见她鼻红红,眼睛红红,幽幽的在说:“若是不回来,就早点忘记我。”

说罢,女孩侧过了头,不让傻七看见她的脸孔,但身体的哆嗦却掩饰不了她在伤心,傻七伫足,忽地走上前双手握住锁着她右足的铁链,鼓起全身气力欲将之扯断,他身法锥然迅捷飘忽,但以前天狗丑人几次要教他内功护体,傻七总是学不来,单凭一股蛮劲,岂能将粗如婴儿臂膀的铁链拉断,只挣得满脸通红,铁链却纹风不动。

女孩见了吃惊,说道:“你干甚么?你想把我带走么?不行的,烂哥哥已试了好多回,又拾了许多刀剑回来斩劈,虽然都说是宝刀宝剑,但一样没用。”她几次提到烂哥哥,又说他经常四处拾刀,看来她跟烂铜铁必有关联。

傻七试了几回,见无法扯断铁链,大为生气,便向那个铜制大吊钟着手,一拳轰了过去,可是只闻当的一声巨响,大吊钟动也不动,他却捂着手掌雪雪叫痛。

巨响声中,惊动了前门的烂铜铁,其他人都好奇探头向里望,他笑着说道:“好了,今天便到此为止,要是大家真想拜入我‘铜铁门’,欢迎随时再来。”说罢又绷着脸,要人离开,把门关上后,随即现出一脸怒火,手中握紧他所说的“龙头大刀”,连奔带跑般冲入内堂,走到此间一见傻七在女孩身伴,大为光火,喝令:“他妈的!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傻七回头见烂铜铁青筋暴现,目露凶光,就算再傻也知他不怀好意,只想到女孩在这里被锁,而这又是烂铜铁的府宅,大概是他把女孩锁在这儿受苦,一想到此,不但没离开女孩,还挺身挡在她面前。

烂铜铁火遮了眼,与刚才嘻皮笑脸的模样判若两人,只听他暴叫一声,举刀上前挥斩,傻七见状也不回避,甚至蹬步冲上前去,行动又是快若惊电,烂铜铁未扑将上来反被他先抱着,傻七那如牛身躯,藉这一冲之势甚为猛烈,就将烂铜铁撞到地上,傻七也不好过,压在烂铜铁身上一起倒下,死不放手。

烂铜铁并不示弱,虽被压住,仍奋力顽抗,喝骂叫道:“我丢你妈的臭种!你这是‘寿星公上吊--不想活了’,我跟你拼!”手脚不能动,头却能移,狂怒下的他已没理智,张口向傻七鼻子咬去,咬出血来,吃痛之下,傻七松手退开,摸着鼻子怪叫。

虽然得手,烂铜铁气也不回,翻身起来,仗刀向前翻滚,他身形圆圆,这一滚之势,如一个巨形的球向傻七撞击,傻七因不肯退开,胸口硬吃了这一记。

说也奇怪,烂铜铁一滚便向后弹回,惟姿势不变,仍抱膝成球,射上半空,撞到树上弹回,势道更急,今趟更抡起刀来,继续冲射傻七,情况虽危,傻七竟仍不退,眼看就要劈中傻七胸膛。

正在危急之际,一条人影横里从旁闪出,来人身法快,看得也准,一拳轰出,打在烂铜铁身侧处,令他仰天劲飞开去,撞到宅邸外围的墙上方告停下。

虽中重拳,烂铜铁倒地后又站起来,瞧他嘴角已然淌出血水,显见此拳已将其轻伤,他却仿如全不知痛,也不往来人瞧一眼,大步大步向着竹箩处走去,口中喃喃地说:“他妈的,你这班禽兽老是乘我不觉来搞我妹子,她已经有病了,难道你们连丝毫同情之心也没有吗?我烂铜铁纵使是烂泥,只靠胡胡混混骗饭吃,总算是靠自己自力更生发奋向上,又没干过甚么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呢?你们算甚么东西!我告诉你们,你们只是一堆比屎还臭、还更没用的臭屎!是臭屎!既然如此,我烂铜铁今日就破例为这江湖做一点善事,杀了你们!”

只见他铁青着脸,凶巴巴好不吓人的样子,若是普通人见状定当以为他是一头疯狗。他伸手往竹箩里东抄西摸,抽出了几柄断剑断刀,每柄都只看了一眼又随手扔到地上,尽不满意,又骂道:“他妈的!我只有烂刀烂剑,却没有一柄是用来剁屎的剑!真失败!啊!好,我今日就仿效名剑以身作剑,以快意作刀,亲手剁掉你们这堆臭屎!”

烂铜铁赤手空拳回过头来,刚想冲前,岂知一回头,就见刚才横里闪出打了他一拳的人已贴近自己面门,距离太近,他要退后两步才可看清对方整副脸孔,打量之间脸上的青筋又褪去,现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叫道:“原来是你,你是昨晚打了太子一顿的人!你好厉害!”

来人原来是笑梦儿,他在危急之际救了傻七一命,可是仍然表情冷冷,留意着烂铜铁的态度变化,极为大起大落,流露一丝奇怪的神色,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踉我打的吗?”

经梦儿提醒,烂铜铁又即板起了脸来说道:“对,虽然你教训了太子一顿大快我心,可是你敢搞我妹子,烂铜铁还是会跟你拼命。”他的表情看来并不似说笑,笑梦儿回头瞧去,只见傻七已走入房中挡在女孩身前,女孩这时才有空闲呼喊出来:“烂哥哥,大个子不是坏人,你别跟他打!”

烂铜铁听了,仍恶狠狠的说道:“好!我信我的好妹子不会骗我,但你刚才打我一拳,不会是好人,要交我烂铜铁这个朋友就给我还你一拳,否则就给我滚!”

梦儿完全没兴趣理会烂铜铁的警告,举步向房间走去,烂铜铁不断心里咒骂:“他妈的!竟然吓他不走,又不知他想怎样,拼了!”想到此就拾起地上一柄断刀,追在梦儿后面,一边说着:“他妈的,我话已说在前头,难道你是个聋子么?我可是认真的,你敢碰我妹,我杀了你!”

虽然口在喝骂,刀已握在手,但烂铜铁始终不敢对梦儿怎样,眼巴巴看着他走到自己妹子处,这时傻七还挡在那女孩身前,女孩躺在地上瞧了梦儿一眼,也即感到一阵寒意,别过头不敢再望,害怕的叫道:“烂哥哥!”

烂铜铁亲眼目睹梦儿的厉害,故此投鼠忌器不敢将刀挥落,傻七虽知梦儿并不好惹,却也不稍移半分,三人成僵持之势。

烂铜铁见梦儿上下打量着那女孩,心感不妙,又叫道:“好妹子不用怕,烂哥哥在这里,要是他敢动你,我斩他头下来给你看!”

话刚说罢,忽然眼前一黑,接着耳朵还听到拳头耳在自己鼻梁处发出的暴响,整个人凌空飞起,一头撞在那大吊钟处,撞出当的一声巨响来,烂铜铁已经满天星斗,站也无法站稳。

想要挺刀再上,可是梦儿已闪身上前,一手扼住他的脖子再猛然撞向吊钟,又是一声巨响,幸好他头颅尚算坚硬,未至头破血流,晕眩之间仍记挂着自己妹子安危,苦着脸对梦儿说道:“不……求你不要杀我。”

刚才还是十分豪气,现在却哭丧着脸丢人现眼,这个烂铜铁果真够烂,为了妹子安危连尊严也不要了。

只见梦儿绷紧着脸怒道:“你给我听着,要么就练好你的武功才跟我拼一拼,要么就继续去干你的骗人把戏,否则我下次见了你就将你杀掉。”命悬一线,烂铜铁岂敢说不!连忙点头说道:“对啊!这真是很有道理,我就是经常去拜师学艺,可是没人瞧得上我一眼,本来跟了伍穷以为可平步青云,怎料又出岔子,惟有试试自己创立门派扬名立万,混口饭吃。

你功夫这么厉害,不如我就拜你为师服侍左右,你也不要搞我妹子,这买卖颇值得,你意下如何?”——

第七章真挚的亲情

傻七只想找一点可以饱肚的食物,没料到会发现一个跟“雨天娃娃”丁妹子有八分相像的女孩,喜出望外之下,悄然入内,想跟这个真人丁妹子交个朋友,又生怕前门处的烂铜铁发现他闯进宅中,是以不动声色,左顾右盼,没发现有人,便走到女孩身前,一瞧之下,被她酷似丁妹子的脸容慑住,禁不住轻声的叫道:“丁妹子。”

那全身煞白的女孩见傻七闯进来,没有惊惧,只是惊奇,如像看见一件新奇事物般双目放光,滚动那乌溜溜的黑眼珠,身体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