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异常新鲜明丽的早晨,初冬的阳光将洒在大地上,将地面照的一片灿烂如新。张启坐在八人抬的肩舆里,缓缓向沉香阁走去。一边走,一边暗暗思忖着,早朝时冯去疾宣布了天下大赦的诏书,在场的百官都没有出言反对,看来减免刑罚果然是人心所向。虽然暂时在秦都咸阳暂不执行这项大赦,但是感觉中,还是不错的,连冯去疾那样的老臣都没有反对,便可见朝臣们的心意了。

想到这里,满意地倚在肩舆的靠背上,盘算着怎样提前开发火葯,并将其运用道军事上去。自己前世虽然是军人,只是对这种黑火葯的研究并不多,看样子只能依靠那些方士了,这些人搞得那些长生不老的把戏,虽然荒谬,却是后世化学的鼻祖,倒也不能轻视啊。至少,自己这提前给军队装备火葯的想法就要依靠这些人才行。

想想又不觉好笑,若是能做出烟花来放,自己大概又可以迷倒不少女性了吧?想到那漫天烟火的美丽情形,想到赵嫣和丽姬脸上那惊奇而崇敬的目光,张启便忍不住一阵好笑。

思忖之间,只听随身的内侍陈平小心地禀报道:“陛下沉香阁到了,陛下是否要传成将军见驾?”

张启闻言一边向殿内走去,一边点头道:“命他进来吧。”

成泰忐忑不安地大步来到殿中,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勉强控制住纷乱的心绪,低声道:“成泰见过陛下。”

张启淡淡扫视了一眼神色不安的成泰,心中暗暗吃惊,忍不住一边在御榻上坐下,开始翻阅堆积在长几上的一卷卷奏章,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向成泰道:“成泰,你莫非有什么事情?”

成泰闻言,微微一怔,望着张启那熟悉面庞,暗暗思忖着昨日与怀安侯见面的一幕,好半晌,想到当初与张启一切秘密策划诛杀赵高的一幕幕情景,想到张启那温和的笑容,有心把昨日与怀安侯见面的事情向张启坦白。

但是转念想到;只要自己原本是想观望一下对方在朝中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只是若不先向皇帝说明,万一事情泄露,自己的一世英名尽毁,往日立下的功劳亦将化成泡影不说,若是因此而令皇帝对自己起了疑心,便是得不偿失了,今日便搏上一把,若是成了,自己便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若是败了,与将来事情泄露并无两样。

这时,看到呆呆发怔的成泰,张启身边的韩焕小心地看了一眼张启,发觉张启似乎并未发怒,这才急忙低声向成泰道:“将军,成将军!”

成泰被韩焕的低呼猛地一惊,登时清醒了过来,急忙稳了稳心绪,这才上前一步,重重地跪在地上沉声道:“陛下,成泰死罪,只求陛下能听成泰将事情坦然相告。”

张启心中一动,微微点头叹道:“成泰,你是朕最相信的人,当日赵高专权,朕身边只有你和韩焕,而且韩焕也是你向朕举荐的,若非你当日忠心耿耿,哪有今日朕独揽朝政,过些日子朕准备派你前往军中效力,也好立下功勋,将来封侯拜将,也算朕没有亏待了你。若有什么为难之事,但讲无妨,朕相信你。”

成泰没有想到张启竟如此信任自己,一时深深地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愧疚不已,不由下定决心,咬牙道:“陛下,成泰刚刚离开怀安侯府,怀安侯还以美人相赠。”

张启闻言心中一动,这怀安侯乃是硕果仅存的几名宗室长辈,并且是赢姓族长,连赵高在几乎杀光宗室的情况下都没有轻易对他下手,便可知此人绝非外表那般普通,自己这个皇帝,也不能不小心一点。这次,他竟然打起了成泰的注意,幸好自己最近的表现还算得是一个比较贤明的皇帝,先一步将离散的人心收拢了过来。

只是,他们这么做究竟是想干什么呢?眼下秦始皇的龙子凤孙已被杀得七零八散,能够对自己的皇位造成影响的的确不多了。莫非…

想到这里,勉强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点头笑道:“想不到怀安侯竟如此大方,呵呵…快快起来吧。你这样的有功之臣,区区美人算得了什么,他未免太小看朕的将军了!”

成泰闻言虎躯一振,忍不住愧疚地道:“成泰惭愧。还在担心陛下怪罪,却没有想到陛下如此信任,士为知己者死。成泰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却也知道这个道理,成泰不过卑微之人,今日有幸能得陛下如此信任

说到这里,不容成泰开口,继续缓缓地点头道:“这样正好,你便将计就计,顺势向他们靠拢,看看他们究竟想打什么注意,若是当真心怀不轨…哼!这个族长也该轮到别人坐坐了!”

成泰这时正是惶恐之际,却没有想到张启竟给自己描绘出这样一副充满诱惑力的前途,在想到与怀安侯靠拢的种种风险,不由猛地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的选择果然正确,不由精神一振,诚挚地向张启道:“陛下,成泰只能粉身碎骨报答陛下的信任,请陛下放心,怀安侯一事,成泰一死也要查个清清楚楚!”

张启摆了摆手,上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这才回身在坐榻上坐下,向成泰点头道:“你的忠心朕自然明白,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谨慎,不可辜负了朕的期望!”

成泰闻言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只听张启淡淡地道:“前日那个彭越可来了?”

成泰这才想起侯在殿外的彭越,急忙应声道:“彭越正在殿外,微臣带他进来。”说毕,转身匆匆向殿外走去。

在殿外等候传召的彭越深吸了一口初冬时冰凉的空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月台下手持长戈的侍卫那面无表情的脸庞,想到自己此刻已经站在了万人之上的宫殿前,心潮便忍不住地激荡起来,若非眼前的庄严气氛提醒,只怕就要大喝一声,一吐胸中积郁之气了!

感慨之间,只听一声微微有些尖细的低喝传来:“彭越何在?快些进殿见驾!”

张启刚刚重新在御榻上坐下,便听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成泰满面肃容地大步而来,他身后正是神态恭谨的彭越,只见身穿天青色深衣,外罩一件浅咖啡色长袍,头戴黑色束发冠,倒也神采飞扬,与那天在临风楼见到的宛若两人,看的张启暗暗惊叹。

这时的彭越,亦步亦趋地跟在成泰身后,目不斜视,神情庄重地不敢有丝毫不恭。身体紧张地微微颤抖着,脚下的步伐显得亦有些僵硬和散乱。他低垂着目光,跟在成泰身后,刚刚走上殿前的月台,只听成泰忽然微微一顿,朗声道:“陛下,彭越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