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黄秉杳然而去,只留下李泰站在府门之中思绪凌乱。

砒霜?还是尸苞芽?泛着乌黑光泽的银针已经给出了答案,一个让李泰不敢相信的答案?

这个答案几乎推翻了李泰对于太子和齐王谋划毒害李世民的推断。太子有足够的理由来毒杀李世民。但是为什么不选择绝毒的砒霜?而是使用无法致人死地的“尸苞芽”?为什么要让李世民只伤不死?李泰并不认为太子和齐王是念及手足之情而情留一线。在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政治斗争中,双方若是撕破脸,一旦动手就是雷霆万钧生死立判的。以太子的阴毒,齐王的暴虐性情来看,他们若是对李世民下毒就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死手。

还有个可能就是有人利用太子李建成下毒,太子李建成并不知情。那么这个人是谁?齐王李元吉?虽然李元吉也存了争胜之心,但是现在李元吉的实力还不够,不足以坐上那个位置,所以李元吉才和太子走到一起。李元吉虽然暴虐,但绝不是鲁莽无知之人。何况李元吉和太子的亲密程度来看,二人是一个集团的,无论谁下毒都应该是不留丝毫余地的,怎么可能让李世民活着离开东宫?

难道是现在的九五之尊李渊?李泰认为有这个可能,但几率很小。身为皇帝的李渊虽然沉迷酒色,但是名义上毕竟是皇帝,若是由于李世民的功高震主而心生杀心。那么李渊有无数表面上堂堂正正的手段可以置李世民于死地,而不需要采用这样阴毒的手段。再者说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都是李世民的嫡子,抛去偏爱一说,单单讲究父子之情,三个人谁将来接替李渊是没什么太大区别的。

或者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其中运作?想到这个可能吓得李泰一身冷汗,现在来看这股势力的目的不明,隐藏在阴暗之处正在针对李世民,利用李世民。天知道这股势力在马上就要到来的玄武门之变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万一玄武门的城墙下李世民有什么闪失,身为李世民嫡子的李泰理所当然的也要身首异处。在这个封建**的社会中,政治斗争向来是血淋淋的。在这个认同株连九族的时代,没有人会讲究祸不及妻儿。

李泰越想越感觉害怕,扑面而来的恐惧好似一只张开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不断的吞噬李泰那可怜的,所剩无几的坚强。其实从李泰来到唐朝的六年多以来,对身处其中的现实,不熟悉的社会,以及未知的将来在心中一直存在着深深的恐惧。只不过以往的时光他选择的是遗忘,自欺欺人的遗忘。选择的是逃避,以身弱为借口,貌似隐士一样躲在小院子里,借以逃避不敢面对的现实。

而这一刻,严酷的现实,像一团浓浓的黑雾,让李泰身处其中却触摸不到的边际,这让李泰心中的恐惧强烈的爆发出来。

这一刻,李泰面目苍白的好似一张未经涂墨的宣纸,木头一般僵直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从心底扩散至全身的寒意使之无力弯曲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活动一个手指。滴滴冷汗从额头迅速的渗出,顺着青筋暴起的脸颊滑落,最终汇聚在下颌结成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那件由嫣儿亲手缝制的宝蓝色圆领长衫上。

就在李泰被恐惧侵吞的神志不清不能自拔之前,灯火辉煌的太子东宫,李建成和李元吉兄弟二人却在秘密商议着

崇教殿中那些被打翻在地的酒肉菜肴早已被宫女内侍们打扫的干干静静。不久前还歌舞升平,传杯弄盏的喧哗已经不在。只剩下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兄弟二人在mi蜡灯影下对案而坐。

太子李建成拿起在酒宴末了被李世民撞翻在地的执壶,满面不愉的向齐王李元吉说道:“老三,你今天这一手玩的也太不高明了吧,他秦王在我东宫中毒,你让我怎么和父皇交代?”

“我没有。”李元吉辩解道:“我的太子哥哥,你可别把这盆脏水扣在我的头上。你想找人顶罪也别把罪名扣我头上,这么大的帽子我可带不起。”

“不是你还能有谁?”太子李建成看李元吉死不承认的样子怒火中烧,问道:“不是你?不是你还有谁能在我这东宫动手脚?不是你还能有谁想秦王死?是谁整天的嚷嚷着要快刀斩乱麻?是谁在前几天提议要摆酒设宴对秦王动手?你敢说我这东宫里就没有你安排的人?”

李建成暴怒的样子让李元吉也十分恼火,高声嚷嚷道“没错,我是想李世民死,可我不是还没布置呢吗?凭什么你一口咬定就是我干的?我还说是你干的呢,现在怕父皇责罚也不用栽赃到我身上吧?何况他李世民阴险狡诈,怎么就不能是他摆出来的苦肉计?”

齐王李元吉狠狠的瞪着太子李建成,再次冤屈的喊道:“你这里的确有我的人,可那是你自己和我要的。当初他秦王李世民建天策府,人多势大,你寡不敌众,来找我借人。人我借给你了,现在到成我借错了?”

虽然说现在李元吉心理也有自己的盘算,对太子李建成也不再是忠心不二,但是听到李元吉提及以往的事情,李建成心里也是一暖。

当初李世民攻西河,败薛军,灭刘武周,灭王世充、窦建德,攻克洛阳,平定刘黑闼,这些功勋让李渊大赏特赏,结果李世民拜天策上将军,开牙立府,自筹曲部。李世民声望的高涨,使朝野上下一片欲让李世民取代自己成为太子的声音,李世民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功勋压的自己日夜难眠,透不过气来。若不是那个时候李元吉伸出手来及时拉了一把,估计这太子是位置早就换人了。

李建成思及往事,心中对李元吉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怒火也随之消退,只是略带抱怨的说道:“算了,不管是你下的毒也好,还是他李世民的苦肉计也罢,都不必计较了。首先要想好天亮以后怎么和父皇交代。父皇再怎么看不上他,他也是父皇的骨肉。今天他在你我面前中毒,我们难拖干系。善后问题不解决了,你我也要跟着倒霉。”

李元吉见李建成不再追究是谁下毒,也就不在抱屈吵嚷,阴森森的一笑说道:“这事也不难办,如果他李世民真的死了,依父皇的性格难道还能让我们偿命?如果没死就更好说了,明早我们先去找父皇,就说他李世民自己用的苦肉计陷害我们。然后再派人给张婕妤和尹德妃传话,让她们在父皇身边吹吹枕头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元吉应对的招数虽然阴毒,但却是可行的。即便是有些细节需要完善,但是大体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建成正在脑海里完善细节,不爱看李元吉一副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样子,随即说道:“老三,天色已晚,就别回去了,后殿你常住的屋子没人动,你自己先去睡吧,我这里还有些细微之处需要斟酌。”

察觉到李建成不爱搭理自己,李元吉说到:“看着我烦,那我就走,用不着我更好,我还省心了呢。”

边说边走,待到大殿门口,李元吉忽然转过身来,满脸**笑的说道:“大哥,前几天陪我的那个叫什么黛的还在吗?”

听言,李建成再次怒火中烧,没料到李元吉在这个时候还能起**心,拿起桌上的执壶向李元吉用力砸去,喊道:“死了,死干净了。滚。”

李建成的满腔怒火却钩起李元吉的哈哈大笑,在充满讥讽的笑声中,李元吉用力的推开殿门,仰天而去。

随着殿门的大开,mi蜡点燃的烛火随风晃动,形成点点烛泪,好似为谁在悲哀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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