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口吐狂言,几步来到了柜台前面。没有搭理满面尴尬的李恪,径直来到李恪身边的内侍眼前,手指不停的戳着内侍那光洁的额头:“是你说的要封店?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封店的。”

别人或许不认识李泰,但宫内的内侍又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呢?看到李泰从里屋走出来,这个狐假虎威的小内侍已经被吓呆了,连死的心都有了,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泰戳着内侍额头的动作就像戳到李恪心里一样,脸上青红交映,眼角直跳。特别是李泰对自己的无视,更让李恪羞愤交加。

李恪手中一贯握着的紫竹折扇,在前几天李泰的故意刺激下,被他在泄愤时候弄的残破不堪。今天李恪无事,想找把类似的折扇,走了好几个偷偷卖折扇的小店铺,都不合心意。百般无奈的李恪实在忍受不了那些粗糙之物,只好走进了开阖居。

谁料想李泰毫不避嫌的就呆在里屋,而且还被小内侍的狂言引了出来。李恪现在最不想来的地方恐怕就是开阖居了,而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李泰。真称得上是祸不单行,在开阖居内遇到李泰……,李恪除了暗叫倒霉还真没有办法。特别是李泰对他视若不见。更是让他羞愧愤怒不已。

李恪干咳一声,对着依然戳着不止的李泰,小声说道:“四弟,注意下身份,和他计较丢了身份?”

李泰转过头,好像刚刚发现李恪一样,诧异的道:“呦,这不是三哥吗?那阵风给你吹来了?再说了,我还有身份可言吗?”

李泰摸摸自己的下巴,装作奇怪的道:“三哥不是应该去‘文记’吗?莫非又看好了这个折扇小店,想在对面在开间‘文记’?难怪你的随从说要封店呢,可以理解……。”

小内侍见李泰转移了目标,刚刚松一口气,就看到李恪瞪过来的犹如杀人般的目光,浑身打个冷战,偷偷的退后几步。

面对李泰的讽刺挖苦,李恪也没办法解释,只能狠狠的瞪一眼小内侍,心中盘算“让你口无遮拦,信口开河,等回去在和你算账。”

无论李恪心中怎么想,总不能站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听李泰的嘲讽,尴尬的笑笑:“四弟,都是哥哥的错,咱们别在这里吵好不好?被人知道了,家里会怪罪的。”

李泰明白李恪隐晦的提醒,冷哼一声。转身走进里屋。

嫣儿听到李泰的声音早就跟了出来,此时走向前对着李恪曲身一礼:“民女嫣儿见过三少爷。”大庭广众之下,不管李恪是否愿意,嫣儿都不能说出李恪的身份。

“是嫣儿姑娘啊。”李恪见到嫣儿,十分亲切的一笑:“嫣儿在就太好了,你能不能帮忙劝劝老四,他对我有误会,一直嫉恨我呢。”

嫣儿看看李恪,叹息一声:“好吧,我试着劝劝他,不过他能不能听我的,就不知道了,我尽力而为。”

“尽力就好,不敢多求。”

目送着嫣儿走进里屋,李恪转身瞥了小内侍一眼:“回去后自己去领四十板子,要是没被打死就滚回内侍省去,我蜀王府留不起你这样的大爷。”

李恪说完不理会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的小内侍,思考了半天,一咬牙,推开了那扇隔开店堂和里屋的小门。

一进屋。就能看见李泰斜kao在摇椅上,眼神从自己身上扫过,仿佛自己是一团空气一样,然后李泰闭上了眼睛。嫣儿叹息一声,小声的在李泰耳边说些什么,隐约间听见是在奉劝李泰不要生气,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话。

遭到冷遇的李恪,四处打量着小小的房间,自己身后是一张屏风,身前一张摇椅,一把月牙凳,两张案几,还有一个柜子,出此之外就是几件小杂货了。李泰在摇椅上闭目斜kao着,嫣儿坐在一边的月牙凳上。自己想找落脚之地都没有,只能尴尬的站在李泰身前。

心中咒骂着该死的多嘴内侍,口中却还得对李泰笑脸相迎:“四弟,不能这样待客吧,不说送上一盏香茶,怎么得也得让哥哥我有容身之处吧?”

“待客之道?”李泰根本没看李恪,闭着眼睛嗤笑:“你算是客人吗?

嫣儿看着李恪被刺激的手足无措,满面通红的样子,心生不忍。早些年在内宫中她对李恪这位三皇子也算是比较熟悉,出宫后对李恪的印象总停留在李恪还是个孩子身上,即便是现在众人都已经长大,在嫣儿心中,李恪仍然是个孩子。

将自己的月牙凳放在李恪身边,嫣然一笑:“三殿下请坐,小店简陋。没有多余的凳子,您将就些。”

嫣儿的动作算是为李恪解围了,急忙称谢:“谢谢嫣儿。”

李泰瞪了“多事”的嫣儿一眼,依旧无视李恪。

嫣儿莞尔一笑,走到李泰身边,俯下身来,在李泰耳边低语:“三殿下是个高傲的人,别让他太难堪。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兄弟,若是留下嫌隙,不说你们之间如何相处,就是陛下也会不高兴的。”

劝慰完李泰,嫣儿对李恪微微一笑:“三殿下稍等,我去沏壶茶来。”说完,拿起案几上的茶具,走出了里屋。

里屋也完全可以沏茶,嫣儿这是为李泰兄弟留下单独的空间,方便他们谈话。

李恪也明白这点,送给嫣儿一个感激的目光,等嫣儿步出房间,深呼一口气,笑道:“四弟,哥哥就那么让你不屑?连句话都不想说了?”

看着李泰仍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李恪苦笑一声:“好,既然你不说,那就听哥哥我说。

四弟,我再和你解释一遍,那个文记的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就是一个商人来投kao我而已,还不能说是投kao,只是送我四成干股,求我帮他在官面上打点一下。你如今也单独开府了,也知道撑起一座偌大王府的难处,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皇子。除了俸禄和封地的那点……,唉,哥哥也是没办法啊,要不也不会和商贾之流打交道。”

李恪的哭穷让李泰抬起眼皮,慢条斯理的说道:“商贾之流怎么了?瞧不起他们就别和他们打交道啊。”

“哥哥不是说了吗?我也是没办法,若是俸禄和封地送来的财物够用,我也不会去和他们打交道的。你也知道,王爵是王爵,封地是封地,虽然说亲王规定食邑万户,但实封都不多。”

唐朝的封地食邑是按爵位分封的。皇子、皇兄弟封亲王,食邑万户,为正一品。皇太子的儿子封郡王,秦王的儿子封嗣王为从一品,食邑五千户。郡王、嗣王的儿子封国公,食邑三千户,也为从一品。以此类推,第九级为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李泰和李恪同为皇子,自然是封正一品的亲王,食邑万户。但事实上不能给那么多食邑,万户不过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封地根本没有那么多。李泰算是比较得宠的,实封才五千户,李恪的食邑才实封三千户。而且封地路途遥远,送上来的东西财物还真不值多少钱。依kao俸禄食邑温饱是没问题,但想要奢华享受一点还真不行。

所以大多数王公贵族都有自己的田庄或者营生。像刚刚开府的皇子,一时间想找田庄和营生也不容易,暂时只能是依kao食邑和俸禄。

话虽然这么说,但李恪这番说辞也都是推拖之言,想买田庄也好,想找营生也罢,李恪总有别的出路,犯不着和李泰较劲。

李泰心里也明白这点,讥讽道:“是啊,你感觉难了。就派人抢我的饭碗,别忘记了,我的府邸可比你的大多了,我还想找个来钱的地方呢。”

李恪听言,心中暗暗生怒,同样的皇子,李泰的府邸要比他的大,比他的华丽,这就是李恪心中对李泰最不满的地方。一想到这点,他心里就像长根刺一样,疼的难受,此时李泰一句话让他嫉妒之心膨胀,面色虽然如常,但满心的嫉妒让他说不出话来。

半响,想到杨妃的劝说,李恪才长叹一声:“四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只知道文记的店主要开店,但绝对不是我授意和你作对的,这点必须说清楚,你我兄弟之间的误会也就在这点上。你若是因为我帮助文记而生气,那么三哥给你赔礼道歉。你若是因为文记和你作对而恼火,三哥就没有办法了,总不能让三个替人受过吧,而且这个人还是个不懂事的商贾之流。”

李恪说完,从月牙凳上站起,走到李泰身前,一躬到底:“四弟,对不起了,是三哥一时失察,让四弟受委屈了,三哥这里给你赔礼了。”

李恪的避重就轻的否认文记是他的授意,只是提起他和文记有关,这李泰能理解,一方面是高傲的李恪不能承认自己参与商贾之事,另一方面,若是承认了是他主使,故意针对李泰,不说李泰如何,单单李世民都会怨恨他。所以李恪不敢,也不能完全承认,只能是这样含糊不清的认错,只要李泰心里明白就好。

李泰在摇椅上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盯着李恪,李恪是否是真心实意意识到错误,李泰不知道,但李恪的此时的作为却让李泰心生警惕。他不知道李恪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才会在自己面前低下那一贯高高扬起的孤傲的头颅。经历此时后,李恪是会吸取教训老实做人,还是会将这份嫉恨藏在心底……。

“四弟。”见李泰久久没有反应,李恪依旧保持着一躬到底的姿势说道:“四弟若是觉得三哥心不够诚,那么明天,就明天,我邀请父皇、母后。母妃和兄弟姐妹们,坐到一起,当着大家的面我给你赔礼,你看如何?”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管李恪是否心诚,李泰此时必须拿出一个态度来,片刻,李泰呵呵一笑:“三哥,用不着如此郑重,快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