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李恪围着身前的王管家半眯着眼睛转了一圈:“你再说一遍?是你干的?”

“回王爷。是我!”

“怎么可能是你?你为什么这么干?你凭什么这么干?”李恪的厉声质问着身前伏地不起的王管家:“你知道你惹出来多大的麻烦吗?那个乔峥是那么容易报复的吗?”

“殿下,你得救救老奴啊,老奴也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麻烦啊!”

“我救你?谁能救我啊?”李恪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死死的瞪着眼前的王管家,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愤怒。悔恨的是自己竟然收个王管家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材。愤怒的是,这个王管家以为有着自己的名望,竟然敢在背后胡作非为,如今惹的不可收拾了,才想到和自己求援。

“说吧,为什么报复到乔峥身上?他怎么惹到你了?”李恪压下心中的怒火,想要将事情弄个清楚。

王管家微微的抬起头,小心的看了李恪一眼:“不是他惹到了老奴,老奴是感觉越王对待殿下十分的过火,所以才想着帮殿下出口心中恶气,所以我就找人袭击了乔峥。”

“为我?”李恪冷笑一声,轻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越王在‘文记’的问题上让我颜面无存,所以你就想帮我出气?”

“也不完全是因为‘文记’,还有前几天越王用策将殿下心目中的老师调离了长安,老奴就琢磨着。应该给越王点颜色看看。若是直接针对越王,恐怕陛下会不高兴,所以就想到了乔家的身上。”

王管家的解释让李恪面色更加轻蔑,冷哼一声:“编,接着编,编完了就自己去衙门投案吧。”

“不要啊,殿下您得救救老奴啊。”

“哐啷”李恪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案几,大声喝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你连我都骗,还让我救你?你当我是傻子吗?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倘若是真的为了我,你就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做主。”

李恪走进王管家,抓着他的耳朵将他拽了起来,趴在他的耳边阴森森的说道:“想让我救你,就给我说实话,不然,你就等着砍头吧。”

李恪真的有心思不管王管家惹出来的祸端,这也不是威胁,他的心里已经有将王管家交出去的想法,但又怕连累到自己,所以还没有决定好。

王管家也知道这次的祸事惹大了,又见在李恪面前糊弄不过去了,考虑了片刻,才认命般的说道:“殿下,为你出气是一方面,另外是乔峥在一年前封了我的铺子,我一直想收拾他。”

“铺子?”李恪冷声道:“你什么时候有铺子了,我怎么不知道?而且还是一年前被封了?”

王管家低声说道:“回殿下,我以前有个杂货铺子。因为和客人起了冲突,店伙计打伤了客人,所以被万年县衙给封了。当时就是乔峥带队,而且无论我怎么说情,那个死脑筋乔峥都不吐口,最后被封了。”

“你就是因为这点事,一直怀恨在心?”李恪已经被王管家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指虚点着王管家,恨声说道:“就因为一个破铺子的事,你就敢当街殴打朝廷官员?你的胆子好大啊!”

看着低头不语的王管家,李恪失望的摇摇头:“本来我还想等个一年半载的将你调回王府,你到好,闷声不吭的就闯出来这样的泼天大祸。我问你,你在那里找来的人?我记得城外的农庄中没有那四个大汉啊”

“殿下怎么知道是四个人?”

“谁不知道?”李恪忿忿的踹了王管家一脚:“你自己去城门口看看,画影图形已经贴出来了,满长安都知道是四个胆大包天的匪徒打伤了官差,越王府出赏金一百贯一个人,就是给出来确切消息都有赏金二十贯。人为财死,你说会有人不知道吗?”

“那四个人是其中的一个是我老妻的远房亲戚,当兵的出身,在多年前当了逃兵。带着几个同袍闯荡了一阵塞外,现在年纪大了,想收心了,就来投kao我来了。”

“本来我已经忘记乔峥的事了,是在和他们闲谈中提了起来,他们说帮我出气,我一想,一个小小的衙役,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同意了。我还特意嘱咐他们别将事情闹大,而且他们也留手了。那嫣儿也不过是曾经在越王身边当了几天侍女,老奴没想到越王会为了乔家出这么大的力气,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麻烦。”

“你没想到?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李恪责骂了一句,心思却慢慢的收了回来,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没有用,只能是想着怎么样将事情了解。

李恪也在考虑将王管家送到李泰面前是否合适,王管家的小命他倒是不在乎,他怕的是李泰误会,李世民的怨恨,这两样那种都是他承受不起的。经过几件事情,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和李泰没得比。一旦将王管家送到李泰面前,他怕李泰误会是自己指使王管家袭击乔峥。把王管家交出去容易,让李泰和李世民相信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却是个难题。左思右想,李恪考虑了许久也不认自己能拖身在外。

得出了这个结论,李恪是越看王管家越不顺眼,恨不得将他活吞了。琢磨了半天,李恪还是没办法作出决断。

看着李恪低头沉思,王管家也慌了神,他害怕李恪将他送出去,他不认为在李泰的盛怒之下自己还有机会保全小命。怀着忐忑的心思,王管家小心的试探李恪。

“殿下,要不老奴现在去县衙投案,然后您再和越王殿下好好商量一下,认打认罚都行,只要留下老奴一条贱命伺候殿下就行。”

“现在是你认打认罚就能解决的吗?当街殴打朝廷官吏,弄好了给你流放千里,弄不好,你的脑袋就要搬家。”李恪盯着还在糊涂的王管家,恨声说道:“你的小命能不能保住不在我,也不在越王,而是在陛下。你只是知道麻烦大了,但你还不知道陛下已经亲自过问了,上达天听的事情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吗?”

“陛下都知道?这点小事越王惊动到陛下了?”王管家不敢相信李世民会亲自了解此事,在他看来,这点小事闹到李泰面前已经是不容易了,根本想不到李世民会亲自过问。

李恪瞥了一眼神情恍惚的王管家,心里也为他感到悲哀,本来说这件事就算是和李泰有关系,也不至于让李世民亲自过问。不过是阴差阳错,恰巧王管家报复乔峥的事情赶在了李泰打折贺兰楚石胳膊的后边,事情凑巧的让大家都误会是侯君集在报复。

李泰和小小管家之间的矛盾没人会在意,但一个皇子亲王和当朝兵部尚书的冲突就让众人关注了,李世民参与其间也不足为奇了。

王管家根本不清楚这些事情,在李恪厉声对他讲述了一遍之后,王管家满面哀荣,神情恍惚的小声叨咕着:“我怎么这么倒霉,早几天晚几天都好,偏偏赶到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怎么了?怕了?”李恪轻蔑的说道。

“您可要救救老奴啊。老奴还不想死啊!”

王管家抱着李泰的大腿哀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请求者李恪帮忙。

“起来。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李恪一脚将王管家踹了个跟头,忿忿道:“你倒霉?我还倒霉呢。我倒霉就倒霉在收了你这么给败类管家。你以为这事我求情就能保住你的小命?我跟你说,没人知道还好,若是有人知道了,我也一样受到牵连。”

“那个时候就不是说你在心存报复了,而是说我心怀不轨,蓄意挑拨越王和潞国公之间的关系。别忘记了,我和越王之间早就有的矛盾。”

“老奴可以解释,只要殿下能保住老奴的贱命,老奴能在越王殿下面前解释清楚。”

“解释个屁。”看着老糊涂的王管家,李恪满心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快走一步,上前就狠狠的踢了王管家一脚:“这事能解释清楚吗?就算你说的都是实话,越王会信吗?陛下会信吗?别说是他们,就是我都不会相信,你的解释有个屁用?”

王管家连连被李恪踹了好几脚,他也不知道躲了,只是满嘴念叨着:“我怎么这么倒霉吗。”

“我更倒霉,摊上你这样一个管家,若是杀了你有用,我现在就叫侍卫砍了你的脑袋,给越王送去。”李恪望向瘫坐在地上的王管家,半响之后,叹息道:“别坐着了,给我起来,在想想有什么办法。”

已经吓傻了的王管家听到李恪的话,慢慢爬了起来,绝望的站在一边,嘴里喃喃着:“解释不清楚就不解释了,我等死好了。”

“等什么死?”李恪低喝一声:“别吵,我想想办法。”

听到李恪说他在想办法,王管家一下子回光返照般的精神了起来,眼睛提溜的转了半天,吭吭哧哧的小声道:“殿下,您看我将那四个人送走行不行?给他们点钱,让他们远走高飞。在也别回长安了。这样一来永远抓不到凶手,也就成了无头公案。”

“糊涂,荒谬。”听到王管家的主意,李恪直接给他一个评价,恨声说道:“你怎么将他们送走?城外的农庄挂着我的名头,现在没人敢查,他们能待安稳,倘若走出农庄一步,必定被别人抓住。一个人一百贯的赏金,四个人就是四百贯,你或许不会感觉如何,有一群百姓在盯着这四百贯呢。”

“远走高飞?往哪里走?我早就打听了,画影图形已经贴满了长安附近的地界,海捕公文也在今天一早由四百里加急送到了各个州府,只要他们再大唐地面上,早晚要被人抓到,到那个时候,你还是免不了一死。”

“而且,见不到凶徒,你认为越王会善罢甘休吗?就是越王不追究,堂堂的兵部尚书被你诬陷,他会不追究吗?让当朝皇子和潞国公起了冲突,陛下会不追究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怎么可能混得过去?”

“殿下,那怎么办?老奴投案不行,不投案还不行,到底怎么办啊?”王管家被李恪说的六神无主,魂不附体的看着李恪。

“如今之计只能……。”李恪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一双明亮的眼睛半眯着,厉声问道:“你和我说实话,他们四个来到农庄多长时间了?”

“回殿下,到今天还不足旬日。”

“有多少人能认出他们?”

王管家也有些明白李恪心里的想法了,仔细想想之后回答道:“除了我弟弟之外,应该没有人认得他们。他们本身就是逃兵,没有身份的人,还在等我帮他们入籍呢,所以在农庄里也不敢四处走动,农庄里也没人认得他们,这几天的饭菜什么都是我弟弟给他们送去。”

“那就好。”李恪阴阴的一笑,冷冷的道:“既然没几个人知道,那么就不用我告诉你怎么做了吧?”

“明白,老奴明白了,这就回去安排。”

生怕王管家再闹出漏子来,李恪低声嘱咐道:“你记住,这几个人不能随便处置,越王已经放出来话来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头公案是没错,但该有的交代必须有。”

“老奴明白,不过……。”王管家斟酌了一下说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是拖身了,但越王和潞国公之间就永远解不开这个结了,陛下恐怕也不甘心啊。”

“你记住,是你拖身了,和我可没关系,我什么都没让你做,什么都不知道。”李恪严厉的盯着王管家。

“是,这都是老奴惹的事,殿下一概不知。”

“你明白就好,若不是看在你女儿面子上,我早就将您撵出府了,多为你女儿想想吧。”李恪彻底撕下了往日那种温文尔雅的伪装,冷笑道:“越王和潞国公之间如何关我什么事,看着就好,这些用不着你操心。“

“那么老奴现在就回农庄了。”

“嗯,你回去吧,记得机灵点,干脆点,千万别再惹出来麻烦,不然没人能保得了你。趁着还没到宵禁的时间,赶快出城。”

王管家连声称是,偷偷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忐忑的叹息一声:“且看看吧,至于这一关能不能闯过去,就看命了。”

王管家退身离去,李恪却任然留着客厅之内,手端着已经凉了的香茶,慢慢的喝了一口。一股寒意顺着口腔传到心底,包融着按耐不住的心火。低头看着白嫩的双手,絮絮低语:“这本是一双读书写字的双手,奈何今日竟然沾染了丝丝血色。可恨的王老匹夫,可恶的越王。”

想到李泰,他想起了房玄龄寿辰时候的李泰的约请,心中叹息,本来有机会和老四缓和关系,现在看来机会不大了。老四若是不知道今天这出事情还好,倘若被老四知晓,唉……。

李恪心底叹息着,他也不知道当李泰了解全盘经过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其实李恪心中对李泰在这几次事情之后,隐约的存在着畏惧,他自己都未必感觉出来,但却是事实存在的。不然他也不能让王管家回到农庄之后去下死手。这就是源于对李泰的畏惧,他不敢面对李泰的怒火。

李恪无法清晰的认识自己,却在琢磨着经此一事之后,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他还没有想过超过太子李承乾的地位,但他认为,当李泰见到四个冷冰冰僵硬的尸体之后,一定会大发雷霆。不管李泰是否是怀疑侯君集杀人灭口,都将在李世民面前大闹一场,李泰和侯君集之间的死结是解不开了,或者还会让李世民心中升起怨恨。

这样一来,自己有机会取代李泰在李世民心中的位置,成为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不能不说李恪心中的打算是好的,利用一桩无头公案顺势为李泰挖下一个大坑。至于李泰能否跳下去,他就不知道了。

李恪一边琢磨着李泰,一边缓步向蜀王府内的卧房行去。

推开房门,以为身着简单的黑色毫州轻绒的妩媚女子款款行来,冲着李恪甜甜的一笑,腻声道:“殿下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呢?”

“还不是你爹干的好事?”李恪低喝一声,摆摆手,房间内的众多侍女缓缓的退出的房间。

“我父亲又怎么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殿下总的多帮帮他啊。”

“我还不够帮他的吗?今天没有我,他就得掉脑袋。”李恪看着一身轻绒的女子,忽的皱起眉头:“整天穿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让人看到了,我这王府还有规矩吗?”

妩媚女子小嘴一撅,拿起一件大袖衫穿在身上,小声的嘀咕着:“不是殿下让我这个穿的吗?前天还说这样穿好看,今天就变了。”

轻轻的嘀咕声被李恪听到,烦躁的喊了一声:“闭嘴,和你爹一样,整天给我惹麻烦。”

狠狠的瞪了女子一眼,李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