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府因为李泰的回归。而多了几分喜庆的氛围。李泰在河南道的作为也传到了京城个人的耳中,一些投机之人意图攀附上李泰这棵大树,拐弯抹角的以各种理由拜会李泰。

李泰不会见这些无关轻重的人士,但也不想得罪这些小人,越王府的总管文昊就成了最忙碌的人,这种情况持续了半月有余,李泰一概不见,才让这些人渐渐的消退。文昊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随着气温的日渐寒冷,李泰心中对河南道的灾民多了几分担心。虽然朝廷关于河南道赈灾的抵报上面全是清一色的好消息,但见到过灾民真实情况的李泰,对这花团锦簇之下的赞美,却产生了怀疑。

杜正伦和李泰之间有过几封信的往来,却是决口不提河南道灾民的情况。

关于李泰在河南道的功过,朝廷上争执不停,一直都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最后还是李世民拍板定案,以功抵过,过略大于功,罚李泰闭门思过。不过这个闭门思过的时间却是没有定论。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过是由于李泰风头过盛,李世民是在变相的保护他而已。李泰对此。心中也如明镜一般,除了老老实实的躲在越王府之外,就是去皇宫对长孙皇后和李世民请安,很少四处走动。

很少四处走动,不代表完全躲在越王府中。从洛阳回来,有几个地方是必须去的。探视一下嫣儿家里的近况,将从洛阳带来的礼物亲自送去,让外界认识一下他对乔家的重视,这是很必要的。

探视一下老师,房玄龄,顺便讨要一个应付的主意,也同样是必须的。剩下需要李泰亲自面见的也不过是太子而已了。就连略有几分交情的卢国公程知节,李泰也不过是送上礼物,没有亲自拜见。

太子当然是连番感谢他的维护之情,卢国公程知节却是派人带来了几句埋怨和牢骚。李泰在心里对程知节的装疯卖傻微微一笑,却不在意。

一圈正常的人情往来过后,李泰打着闭门思过的名义,在越王府中悠闲度日。

半月有余的时间也足以让群臣的争论冷静下来。除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剩下的群臣知道河南道的真实情况,也不免在内心说上一句“越王还是能做事的。”

此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李泰,正在墨兰的“监督”下,在书房一笔一划的临摹着书圣王羲之的楷书。偶尔眼神落在书房摆放在百宝阁的虬龙珊瑚树上,脸上lou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从郑瑞翰手中得到两件奇珍,李泰本意是全送给李世民,免得将来被别人当做把柄。将两件奇珍交给李世民之后,李世民对虬龙珊瑚树的兴趣不大。却是喜欢那一对玉马。

结果虬龙珊瑚树经由李世民手中转了一圈之后,又赏赐给了李泰。不过这次李泰不必担心将来的麻烦,经由李世民赏赐之后,此物已经记录在册,也就没有人敢说什么了。平白得了一件奇珍,让李泰心情高兴了很多天。

李泰练字过程中的走神,让墨兰不满的撅起了小嘴,不满的瞪了李泰一眼。

李泰却对此视而不见,眼神向着窗外望去。

蕙兰轻轻一笑,接过李泰手中的紫竹狼毫笔,放在笔山之上,笑着说道:“殿下别看了,长乐公主她们还要晚些时间才能来了,您也写了好长时间,先歇歇吧。”

李泰顺水推舟的接过小山递上来的香茶,拍拍小山的双丫髻,稳稳的坐在书案一旁的月牙凳上。

小山跟着李泰来到了越王府,开始的时候对着富丽堂皇的越王府,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整天不是跟在蕙兰姐妹身边,就是和冯钰聊天。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渐渐熟悉了越王府的生活,加上李泰身边人都知晓了小山悲惨的遭遇,有些人是发自心底的怜惜,有些人是怯于李泰对小山的宠爱,不管怎么说,却是没人敢招惹小山,因此适应了越王府生活的小山,渐渐的脸上也lou出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笑容。

也许是心情愉快的关系,也许是越王府的饮食调养,小山蜡黄的小脸渐渐的红润了起来。原本就和丽质小时候相像的面容,也越发的酷似起来,惹得最近经常来到越王府的丽质也连声称奇。

李泰不断的向窗外张望,就是因为最近的日子,长孙皇后怕李泰一个人在越王呆的心烦,天天的打发丽质、李治等人来探望他。

就在李泰再次想窗外探望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疾步向着书房跑来。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到了。

“殿下,殿下,小人回来了!”

“是文宣!”墨兰听到这个声音,惊喜的喊着文宣的名字,快步的打开房门。

文宣跑进书房,没等李泰询问,上前普通跪倒在李泰身前:“殿下,小人回来了。”

“快起来!”李泰没等文宣叩头,上前一把拉起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瘦了,不过人却精神了很多。”

文宣的目光扫过蕙兰姐妹,最终落在李泰脸上,眼圈微红。声音中带有一丝哽咽:“殿下,小人想死大家了。”

“没出息,这才分开几天了。”李泰笑骂了一句,欣喜之余也有些难受,一指对面的月牙凳:“坐下说话。”

李泰再次打量了文宣一番,藏青色的细绒对襟大袖衫上布满了褶皱,衣襟下摆上还沾着点点泥污。用乌木簪盘好的发髻有些散乱,衬托着略微带些蜡黄的脸色,显得整个人有些憔悴。微红的眼眶中黑亮的双眸少了一些往日的稚嫩,却多了点点的精明。鼻翼的**能看出文宣心中的激动。

李泰将案几上的香茶推到文宣面前:“喝口茶,慢慢说。你这是刚刚回来?”

文宣确实感到有些口渴,一口气将香茶饮尽,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轻轻的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渍,笑着回道:“殿下说的对,小人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梳洗,就来见殿下了。”

李泰抬头看看窗外的阳光,问道:“现在也就是巳时末刻吧,怎么赶这个时间进城了?”

文宣咧嘴一笑:“殿下,小人急于回来,昨晚连夜赶路,可不正好是这个时候到吗?”

“胡闹。”李泰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瞪了文宣一眼:“既然回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夜里风寒lou重,万一病了,岂不是要受苦?”

“没事,小人年轻,火力旺,不碍事的。”文宣解释了一句,笑着说道:“这不是想早点见到殿下和众位姐姐吗?”

“你的心思我明白,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李泰嘱咐了一句,又说道:“行了。这人你也见到了,快去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在说。”

李泰是心疼文宣,这个时代的夜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虽然说是官道相对平坦,但坐在马背上,一路疾奔下来,一般的人也吃不消的。

“多谢殿下。”文宣揉了揉眼睛,不在乎的笑道:“殿下,小人知道你心里担心,还是先和您说说河南道情况吧,不然,小人这一觉睡过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起来。”

“那也好,就简单的说说吧,长话短说。”

“是,殿下。”文宣呵呵一笑,将李泰离开河南道之后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些借给杜正伦打探消息,督查粮仓的侍卫在李泰离开之后,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洛阳,跟着文宣舍粥放粮之后,今天也已经跟着文宣回来了。现在正由洪平接待着。

文宣在洛阳并没有一门心思的舍粥放粮,而是不断的注意着灾民的情况。含嘉仓守官在李泰离开之后,就停止了放粮,这是李泰知道的。不过李泰不知道的是,由于李泰的提醒,杜正伦从含嘉仓中运出来的粮食为数不少,坚持到了朝廷大举调拨粮草。

有足够的粮食作为前提,杜正伦的“以工代赈”也顺利的进行了下去。虽然说在进行的过程中出现过一些问题,不过以杜正伦的老练,也都尽力的弥补过来。这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却耽误不了杜正伦的功劳,当然这份功劳中也少不了李泰的一份。

说到灾民,严冬马上就要来临,根据杜正伦的算计。虽然伤亡是免不了的,但大多数灾民都能衣食无缺的度过这个冬季。至于明春的开荒耕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总体来说,灾民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不会因为天灾之后大批的死伤。

听到这个消息,李泰总算是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文宣口中说到河南道的官员,那些私卖官粮的官员,由于李泰和杜正伦的有言在先,朝廷也默许的他们的处置,那些补上了亏空的官员,还是稳稳的坐在官位上,朝廷对他们的处罚不过是在户部文档中记上一笔,并且三年不许升迁,这种处罚相对于他们的罪责已经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这些官员努力的在赈灾过程中将功补过,心中也不忘念李泰一声好,谁都知道这是李世民看在李泰的面子上才不予追究。到不是李世民不敢下狠手,而是为了照顾李泰的威望。

少数没有补上亏空的官员,朝廷上也没有痛下杀手,大多数是免职,少数的几个人因为亏空太多,罪责过深,才不过是流放而已,还是给他们流下一条小命。

至于最先离职的郑瑞翰,在李泰离开洛阳的当天,他也收拾细软,悄声的回荥阳老家去了。文宣还代表李泰去送了他一程。

文宣说道郑瑞翰,目光落在了百宝阁上的虬龙珊瑚树上,撇撇嘴:“殿下,您就不该这样轻松的放过郑瑞翰,您是不知道啊,他家里的好东西可不止这几件。”

李泰笑骂道:“看来你还是不累,竟然就闲心琢磨这些。”

文宣眼睛一亮,指着虬龙珊瑚树说道:“殿下,那天小人去为郑瑞翰送行,他家的马车不小心断轴了。有一个小箱子从车上滚了下来,小人在摔碎的箱子看到一个青铜小鼎,虽然看的不是很仔细,但小人也能肯定,那个小鼎比这破珊瑚树要好得多。”

文宣说那个小鼎比较好,这个李泰相信。文宣在皇宫多年,各种奇珍也见了不少,好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但李泰对文宣的话却不是很在意,荥阳郑家的先祖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周宣王分封的郑国。从周朝开始,历经春秋、战国、秦、汉、三国、两晋、隋朝,直到大唐盛世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虽然说这种来历有肯定能有些牵强附会,不过历史悠久却是不容怀疑的。

这种世家大族,家里面有几件传世珍宝,也是正常的。别说郑瑞翰手中有件极品青铜鼎,就是弄出来一个玉玺,李泰都不奇怪。

李泰摆摆手,笑着说道:“你啊,别胡乱猜想了。别人送东西,是一分情谊。又没有说一定要将最好的送来。你这种想法可要不得。行了,别啰嗦了,赶紧去休息吧。”

李泰撵走了文宣,目光又落在虬龙珊瑚树上,虽然他不知道文宣口中的青铜小鼎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他对眼前的虬龙珊瑚树还是比较满意的。

听文宣汇报完,也快到了午饭时间。李泰刚琢磨中午吃点什么,就听到门外小九李治的声音传来。

“四哥,我们来吃饭来了,一定弄点宫里面没有的东西啊。”

李泰哈哈一笑,起身向窗外看去,口中喊着:“又来蹭饭,下次你们吃完午饭再来。”

“四哥小气,连顿饱饭都舍不得。”李治嚷嚷着开着玩笑,嘻嘻哈哈的走进书房。

众人眼中的九皇子李治一贯是乖巧谨慎的,甚至还有些懦弱,也就是在李泰面前,他才能放心的开怀大笑,显lou出孩童的朝气。李泰心中对李治有些愧疚,故意的亲近纵容他。

这半月以来,丽质几乎天天带着小九李治和豫章来李泰的府上嬉闹,习惯了以后也就少了些礼节。丽质和李治两人对着李泰呵呵一笑,自顾的坐在酸枝木雕花月牙凳上,只有豫章袅袅婷婷的走到李泰面前,眼神中透着亲切,屈膝行了一礼。

“豫章见过四哥。”

李泰伸手将她扶起,笑道:“来四哥这里没那么些规矩,跟丽质学学,舒服就好,别一见面就行礼。”

豫章微笑着顺着李泰的力道起身,也不多言,亲切中带着愉悦的看着李泰。

李泰轻轻拍拨弄一下她的发髻:“快坐,中午想吃什么,四哥吩咐厨房给你准备。”

李泰一直对这个幼年丧母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比别人多了一些怜惜,从帮她推去唐俭为他儿子的求婚之后,言语中就不由的带着点点的溺宠。

“四哥偏心!”李治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嚷嚷着:“刚刚我说让四哥弄好吃,四哥说我是蹭饭,到豫章这里,你就上赶着问,四哥也太偏心了。”

“你懂什么?”李泰对李治翻个白眼,笑道:“豫章是女孩,你是男孩。女孩就要娇养着,男孩就要吃点苦头。”

李治大奇,追问道:“四哥,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是何道理。”

“道理很简单。”李泰笑着为他解释:“这个男孩子,将来要成家立业,支撑门户的。少年时候多吃点苦,能养成坚毅的心性。也就是说男孩穷养以厉其志,长大后才能撑起一个家,才能明白富贵穷逆不过世间幻想,富无可荣,贫非可耻,富不骄,贫不卑,巍巍然一大丈夫。”

“女孩娇养,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才能从容恬淡,优雅娴静,才能拥有赤子之心,拥有最无邪的快乐。”

李治眨眨眼睛,思考一下,说道:“四哥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对女孩娇养小弟不反对,不过四哥似乎不属于‘苦养’的范围吧,父皇母后可是把什么好东西都给您了。”

李泰微微一笑,没有反驳。坐在一边听着这两个兄弟之间打嘴仗的丽质不愿意了,瞪了李治一眼,说道:“你才多大点,知道什么。要说咱们兄弟姐妹之间最苦的就是四哥了。我还记得四哥躺在**,不能起身的样子。”

想到李泰儿时躺在**,痛苦的样子,丽质幽幽的说道:“稚奴,你是不知道,四哥小时候别说是像你一样四处乱跑了,就是说句话都没有力气,整天的昏睡不起。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事,总磨着四哥玩耍,四哥却是忍着痛苦什么都不说。经常能看到四哥疼的满头大汗,现在想起来,四哥才是真正吃过苦的人。”

李泰见书房内的气氛有些苦闷,笑着说道:“别听丽质胡说,没有她说的那样厉害,不过是整天睡觉罢了,所谓的病痛,都在睡觉中度过了。”

李治半信半疑的看着李泰,豫章在一边低语:“四哥说的轻巧,是不是痛苦难熬,只有四哥自己清楚,别人再如何说,也代替不了四哥的痛苦。”

豫章的话最为旁证,也让李泰想起了那番不堪忍受的童年,心头叹息一声,拍拍豫章的头髻,笑道:“我们豫章又开始多愁善感,悲春伤秋了。”

“才不是呢?”

李泰对豫章的娇嗔一笑而过,一撩衣襟坐在一边,笑道:“好了,不说那些事了。你们说说,宫里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李泰的问询让丽质如花般嫣然一笑:“四哥大喜啊,母后正为你选妃呢!”

“什么?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