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士们用过饭后,大角吹起,各校尉率了部众出营在山前列阵。邢都尉阴着脸将手一挥,角声连连,鼓点敲响,一团刀盾手并一团长枪兵排着方阵缓缓前行。

窦冲站了头道山门之上望了这边,扭头对身后的朱三说道:“多亏了你朱三,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五当家了。”

朱三大喜躬身答道:“谢大当家的,朱三望为大当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二当家与四当家互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各自上前对朱三问好。

“起!”一声令道,只见外面唐兵成二阵站好,从二阵之间跑出一团弓箭手,分三列前行几步站定,将箭壶掷立在脚下,手中取了三只箭,一支搭与弦上,二支夹在指缝间。

“一队,射!”前一排松手,箭如飞蝗朝山门上射来。

“立盾!”窦冲大叫,随手将藤木编好的盾牌顶在头顶,“蹲下”众喽罗顶着盾如言挨着蹲下。

只听“嗖、嗖”之声不断,手上的盾牌一沉,如雨点落下,夹杂着一声声惨叫而来。

持续了数息时间,声音方少些,窦冲将盾牌扔在脚下大喝道:“迎战!”转眼瞧了身边,已是倒下的数十名喽罗,那些伤着了的高声哀号。窦冲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又缓了下来对朱三喊道:“五当家,你将他们抬了下去,让那些妇孺帮着照看些,但不许让别的人听了看了去。”

朱三抱拳不语,点手唤了几人拉扯着伤者下去,至于死了的就放在了女墙之后,以备不时之需。

大角二声连起,校尉令道:“退”,弓箭手缓缓从二团之间退去,刀盾刀与长枪兵迅速补了空缺。

邢都尉看着山上的慌乱对左果毅都尉说道:“开始吧!”。

左果毅都尉骑马跃众跑出,到了二团阵前,令道:“扬名立功的时候已到,杀!”

鼓点响起,二团人马排列整齐缓慢的边走边用左手捶胸齐声道:“杀!杀!杀!”

窦冲听着这杀声心中一阵惊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全然都已吓坏,就连二位当家都脸无人色,心道不好,如此这样怕是未接战就先溃了。于是大声喊道:“众兄弟,如不想被官军恣意的杀戮,割了脑袋,就挺起胸膛与他们一战。为了山中你们的妻儿,为了活命,战!”

听到响起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呼喊,窦冲咬了牙抽了刀将一位后退的喽罗从中劈开,将溅了一脸的血水擦了,狰狞的叫道:“如此畏敌者杀!二当家何在!你在后面督阵,见有逃避者,斩!见有不出力者,斩!见有乱阵者,斩!”

三字斩字将喽罗的退路后然堵了,各自看了眼中的愤恨,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二团人马到了山前,左果毅都尉抬手命停下,唤了一名校尉过去骂阵。

听得山下那十几名袒胸露腹,头戴插花,下围一件女子裙子的大汉不住的叫骂,窦冲脸色发青回头道:“谁去应战,如不去应了,怕是羞见世人了。”

四当家抱拳说道:“大哥,我去吧。”窦冲点了点头,拍了拍肩关道:“小心,如不利,立即退回!”

山门一开,四当家率了三百余个喽罗一窝蜂的跑了出来,窦冲看着双方的阵形,轻轻的摇了摇头,心中一阵发苦,看来这三百余弟兄凶多吉少了,怕是无几人能回的来。

左果毅都尉见有人出来,将那骂阵之人招回,将手一压,大角吹起,二团人马听令口道“杀”字,缓缓压上。

四家当看到整齐一致的踏步声,又听的震入耳中的杀声,只感到一阵气闷,不由的向后退了一走,但觉得脑后冷风吹起,回看上面已是铁青了面的窦冲,心中一发狠,对着已是慌乱的喽罗道:“回去是死,冲杀也是死!弟兄们宁当前行人,不当退后鬼,与我冲!”说罢朝官军迎了上来。

左果毅都尉嘴上含着一丝冷笑,令道:“掷!”,一团的长枪手使劲将手上之有如小膊粗细的枪朝喽罗投去。

“啊!”一声声惨叫在四当家耳中响起,他躲过了一支飞奔的枪头,没有在想随即惨叫一声的是谁,只是知道自己还活着,但许多人在这一刻间都死去了。他看了看前边不远已被刀盾手团团围住的那位面显得意的武官,心知冲不过去了,别看就这么几丈的脚程,怕是未到前边自己的兄弟就死伤贻尽了。差距,这就是差距,一阵心哀的情绪涌上了心间。

未让四当家的多想,听得唐军又是一声命下,“抬枪!”,那一团长枪兵紧缩了阵营,将手中之枪平端了起来,“行!”,听命的长枪兵迈步朝这儿走来,“冲!”变走步为小跑,那反着寒气的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下,令人心怕不已。

四当家的眼睛猛然睁大,眼看着就要撞上了枪尖,又听的对方喊“刺!”,四当家的心如被揪去一般,被裹在中间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兄被长枪扎透,喷出一股股的鲜血。“啊!”一声声的惨叫让他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他发疯的挥刀朝前冲去,但被二个喽罗死命的拉住。

窦冲的心凉了,什么宏图大业,什么复兴大夏,都完了,原当这三百余号兄弟能挡个一时三刻,没想到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一团二百的唐军所压制。这时身后二当家说道:“大哥,呜金吧,可不能硬拼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回不了几个了!”

窦冲点了点头。

当山上一声锣响,大呼了一口气的众喽罗转身没命的往回跑,也不管身边是否是自己的兄弟还是唐军,只晓得有人在背后就是反手一刀。

溃了,完全溃了。四当家被昏昏噩噩的拉了回去,到了窦冲身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大哭了起来:“大哥,大哥!没了,这么多的兄弟只是一下都没了。都怪我,都怪我!”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这样也好!”窦冲猛的转过身来指着山下死伤了一片的喽罗喝道:“你们看,都看到了吧!今日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众喽罗看着下面已在清理战场的唐军,心中不由的怒火冲天!

只见那一团的长枪兵在前,不论死活全都补上一枪,后面的刀盾手随即剁下了死者的脑袋,将他们别在了腰间。其中有呼喊“不要的”的喽罗挣扎着,哀求着,死命的抓了扎下的枪头哭喊着,但都是枉然,黑着脸的唐军嘴边露着笑意,眼中闪着玩耍的光芒,将身子的重量抵在了枪身,慢慢的,慢慢的一寸一寸朝下扎去。那喽罗睁大了眼睛,胸口传来的剧痛令他发出渗人的惨叫,终于在枪尖扎入心脏后,眼里带着无限对生的渴望死去了。

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没有怜悯,没有仁慈可言!在古代战争中,为何战俘很少呢?一方面是那时的医疗条件,被伤者受了感染很难活下来,要知道兵器上都是抹了东西的,最常见的就是粪便。二是除集体投降外,大多数都是不要战俘的,因为一方面战功是用人头来算,另一方面没有多余的人手和粮食去养着战俘。最有名的就是双方战后,会互派一队蒙头头的人去补杀,将能救回的已方救回,对活着的对方杀了,最后这二队人还要撕杀,战胜的可以回去,失败的就永远的回不去了。

打扫了战场后,左果毅都尉又命那位校尉去劝降,但被一支射来的劣制木箭所打断。左果毅都尉骂道:“不吃敬酒吃罚酒!传命,攻破敌寨,由儿郎们自在快活。”周围的人纷纷欢喜的高呼起来。但左果毅都尉又道:“别高兴的太早,如攻不破,这里面的东西可是让了另二团了,儿郎们,明白了吗?”

众兵校齐声喊道:“杀!杀!杀!”

令旗一摆,大角吹起,鼓声连天。唐军出一队五伙五十人,二人为一组,前方之人将刀含在嘴里,夹抱长杆细小的一头,后方之人怀抱粗壮的一头,快步朝寨门跑去,到了近前,前方之人利用后面之人在长杆的推力,双脚紧蹬山壁或寨门,如耍杂技一般沿势而上。

窦冲此刻大声令道:“扔檑木,泼金水”,一根根长约一米至二米的木料和煮沸的粪水被泼了一去,顿时攻城的唐军惨叫声响起,自开战以来,首次唐军伤亡出现。

左果毅都尉一皱眉,看着死战不退的兵校,纷纷坠落在地,将手一摆,令弓箭手出击。

弓箭手甩了甩方才已是红肿的胳膊,咬着牙搭弓听领队的校尉令道:“漫射!”,如是将手指松开,寻了自己的目标将箭支射去。

“避敌!”山上大叫道,拿了扔在地上的盾牌顶在头上。

当一名趁着喽罗慌乱时刻上了寨门的唐军,狞笑着将刀划过一名喽罗的脖子时,忽然双眼睁大的看着一支长枪刺穿了自己的胸口,他笑了笑,好像看到了家中等待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娘子以及只有一岁的幼儿。下意识的将刀扔了,摸了摸腰间斩了二颗的首级,已是军功六级了,再斩了一颗就是七级了,真是可惜!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杀!莫让唐军攻上来!”窦冲将那名唐军的尸体一脚踢下去,又用枪杆抽飞了另一名想要拼命的唐军,将脸上厚厚的血迹胡乱的擦了,大叫道。

惨烈的攻防战在这队唐军死伤贻尽后结束了,窦冲阴着脸看着满是尸体的地上,心中叹道:“虽是占了地利与人和,但还是损失太惨重,方才的一役怕是有七、八十人永远的离去了,还有将近百十余人身上带伤,如是这样下去,就是将前阵的唐军全都拼完,怕是也活不了几人。心中主意定下,对喽罗说道:“退!到二道口那里!”

四当家提着崩了口的刀急道:“大哥,这里可是躺了三百余条兄弟呀!”

窦冲怒道:“那里的地势更好,你难道还想让更多的人去死吗?退,退守二道口!”

左果毅都尉也是冷着脸看了看已是血染的山门,轻声道:“此处的地势太过险要,如是这般硬拼,会折了好多的儿郎,待我去请了都尉,让都尉定夺!你等继续用弓箭压制。邢都尉早已看到,皱着眉对身边的右果毅都尉道:“怕是这番攻不下来了,你去看看,宋团练那边如何了,让他们快一些。如是这般死伤下去,我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死去儿郎的家眷!”

宋之宁营中,薛嵩站在宋之宁身旁,大声说道:“前边的袍泽可是在流血!我们不能在这里坐而等之,那将是我大唐军人的耻辱!我大唐军人战无不胜!攻而不克!战!战!战!”

众团练红着脸喊道:“战!”

宋之宁阴着脸道:“祭旗!”

四人拖着先前被抓的二个山贼过来,抛到大旗处。宋之宁将那背叛了山中的闫海生从身后一把揪了过来说道:“本官答应过你,这二人由你处置!今日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处置他们,如是杀了他们祭了旗,领着我大唐雄师攻入山中,你就是大功一件。如不答应,那祭旗的就是你了!”

“小民愿立功,原纳了这投名状!”闫海生都快要去抱了宋之宁的靴子。

薛嵩极为看不起这软骨头,背信弃义之人,过去踢了闫海生一个跟头,将一把尖刀扔在他的身旁,冷冷说道:“还不快去!”

闫海生骨碌起身子,把刀握在手里,狞笑着对那二人说道:“你们可别冤我,是你们挡了我的财路!是你们这些没用的朋友挡了我的前程!哦,对了,别看我那时叫你们兄弟长兄弟短的,其实我只是在利用你们,好让我混入山寨!现在你们没用了,挡了我的路就得死!”说着就朝一人的心窝扎去!

那人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得好死!我在下边等......”下面的你字被扎入心口的尖刀打断,无力的躺在了地上。

另一人看着同伙被杀,眼是流露了悲伤之情,用轻轻轻蔑的眼光看了看那披了人皮的闫海生说道:“来吧,我们在地下等着你!”

闫海生恼羞成怒,拨了尖刀反手刺了进去。

“宋县男,宋县男,都尉问你,可否妥当。哦,宋县男,我知晓了,我这就去回了都尉!”右果毅都尉见眼前的这幕,知是要出发了,用别样的眼神看了看那如疯狗般的闫海生,不愿多瞧他一眼,拱手对宋之宁说道。

“谢右果毅都尉!”送走了都尉,宋之宁将旗拿在了手里,交与薛嵩高声令道:“出发!”

薛嵩一手接了旗,一手如提小狗一般提了闫海生往前一扔,骂道:“狗东西,快些带路!”

宋之宁看了远去了团练们,对身边的张旅帅说道:“等回来时,这个闫海生的狗东西你就送他上路吧,别让他死的痛快了,我看着这种人渣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