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前奔出十余里,一名侍卫的马忽然跪地倒下,将背上的骑士朝前甩去。那侍卫也是好功夫在空中翻了个身子,稳稳的站定,脸色大变的跑回倒于地上的马前,伏了身子用脸贴近马脸,那马如今却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口吐了白沫脱力不支。

“扎力合,你不必伤心了。你换了娟子的马,我们走吧。”韦纥齐齐格的脸上也是暗淡,有些悲伤的说道。

“是,主子,让我送它最后一程!”扎力合举起了手中的弯刀,用胳膊紧紧的环着马头,绕过来的手掩了流泪的马匹眼睛,从马脖处狠狠的扎进去,那马长嘶了一声,无力的摆了摆鼻息,安静的死去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摘自往生咒)”扎力合合掌低诵,悄悄的将眼角的一滴眼泪擦去,对众人展颜一笑,竟如佛佗一般慈悲,面朝马上的娟子点头道,“你可安心的坐着,一人亦如一世的浮屠,一花尚成一世界,蝼蚁也为苟且生。我扎力合自知杀念深重,愿将此半生归依菩提,悟得大道。哈哈哈,可笑万千颜色,原来只是一梦。马儿自是马儿,人却未是人,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轮回不断,逝灭不息,一生亦为赴死,而死却是复生。大道不止,人性不灭,五十缺一,生机顿现。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扎力合,你疯啦,快些换了马!”韦纥齐齐格怒道。

扎力合跪了叩一头复起来屈半膝,看了韦纥齐齐格道:“此一礼敬了前世的你,后半膝叹了如今的你。痴儿,你知你心吗?由着心声而定,按着天意去行,你的机缘却在眼前,缘非缘来,缘亦随缘。命中有子,不可更变。哪能逃的出红尘三千,了去烦心之愿。今日的因却是明日的果,到时大悲也为大喜。冥冥之中,谁人能逃的了?命!你笑它飘浮不定,它却缠你生死一生。运,你抓它千百回,它却停在眉眼前。人生之悲欢离合,岂能是你这痴儿能左右了的。问世间人生百态,你究能看清几何,唉,你,还不快些醒来!”

“你,你疯啦。左察克,你去抓了扎力合,好好问问他这是怎么了!”众人大惊,韦纥齐齐格大怒。

左察克跃下马来,提了刀子来到扎力合身前,将刀架了脖子,沉声说道:“扎力合,你这是怎么了。”

“左察克,你的心被血蒙住了,你好好的看看这刀上有多少个冤魂!”

“扎力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但我知道主子就是我左察克的一切!再说,你的手中难道不是也握了一把刀吗,那上面到现在还有未干的鲜血!”

“是么?”扎力合微微笑了,用一支手指将刀推开,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刀,迎着阳光看了看,轻叹了一声道,“原来也被血蒙了,要他何用!”,也不见如何的作怪,那刀竟发出火血的光芒,接着扎力合用一指轻弹刀身,当,轻脆的声响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那心中的诸多不满、悲愤、仇恨等等全都随着这声脆响化的一干二净。再看扎力合分明化成另一人,那分明是十方世界的一尊佛陀,头顶百万功德,捏花含笑微嗔,大无净世的光芒由指尖一丝透出,点开接连万千之点。又是当的一声,众人眼中复又换回了扎力合,而手中的刀却踪迹全无。

左察克大惊又用刀架在扎力合脖子上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非我,扎力合,合力扎,或又是力扎合。这有必要吗?”

“左察克,快杀了他,他成妖了!”韦纥齐齐格大声叫道,至于李扬等人则全都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得太过梦幻,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不管你是谁,还我扎力合!”左察克将刀一拉,眼看着扎力合的脖子被割开,蹲下身子捂了脸大哭了起来。二人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一同骑马,一同狞猎,又一同随了千夫长的左右,成了最后的侍卫。如今自己亲手将他杀死,这心中自是悲痛万分。

“左察克,你为何而哭!是为自己的不惑吗?”肩头被轻轻的拍打,左察克抬头如见了鬼一般大声叫道,“啊!怎么会这样,你是人还是鬼!”

扎力合脸上露了愁苦状,用手指沾了自己喷出的血,看了看,复又笑了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竟是我迷津的指点人!左察克,你也是有缘人,八百罗汉之位亦有你的果位!我去了,等你!”说完,大笑三声,直直的闭眼死去。

“啊——!”众人大叫起来,左右的看着,却见扎力合好好的杀了马,提了滴血的刀站在不远处。

而左察克还在马上,低了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忙对扎力合问道:“扎力合,你没死!”

韦纥齐齐格却悄悄的将马钩上的小弩拿在手里。

扎力合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刀,苦笑了一下,将刀扔掉说道:“你们信不信神灵?”

众人有摇头也有点头。

扎力合又道:“那你们看到了些什么?”

众人又是点头或是摇头。

“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扎力合大笑道,将刀远远的甩了出去,大踏步的朝南边走去。

“扎力合!”左察克大叫道。

“我,非我,扎力合,合力扎,或又是力扎合。这有必要吗?”远远的传过一句话,扎力合竟走的无了人影。

“主子!”左察克叫道,见韦纥齐齐格满眼都是惊恐。

“我们走,快!”韦纥齐齐格谁也不理,打马朝前跑去。

“主子等等我!”冬日梅紧紧的跟上去。

左察克打马走到李扬身边,好好的瞧了李扬一眼,恶狠狠的说道:“都是你弄的怪!,如不是千夫长早吩咐过要活着拿你回突厥,我真想一刀结果了你!阿大,押着他跟上!”

阿大牵过僵绳“啊哇,啊哇”的说道,甩打了一下马脖子,驱使快马跟上。

左察克落了最后,看着李扬眼中露了一丝凶光。

这件诡异的事情让众人的心里都有些惶然,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必在那时出手,如是真的要娟子让了马出来,那阿大可真的就会暴起,至于胜负就不用说了,肯定是敌不过不算冬日梅在内的韦纥齐齐格等三人。这下可好,走了一个,齐齐格的心神好像受到了影响,还有左察克必竟不能面面皆到。

又是走了几里地,左察克见阿大死死的押着李扬,这心放了下来,抽了马几鞭子赶上了韦纥齐齐格,小心的安慰了几句。这时阿大却是悄悄的将李扬身上绑着的绳子割断了几股,李扬会意小心的移动了身体,将绳头压在身下,回头给了脸色有些发拍的娟子一个微笑。

娟子强抽了脸上的肉笑了笑,紧紧的贴了阿大,不肯落下半步。

“幺幺!”对面迎面跑来二骑,停了老远,对这边指指点点。

左察克搭手一看大喜,指了二骑对韦纥齐齐格道:“千夫长,快看,我们的牧民。”又拢了手掌在嘴边喊道:“幺幺!”

韦纥齐齐格看了一下,紧崩的精神放松了下来,对左察克说道:“你去看看!”

左察克兴奋的打马朝那边跑去。

阿大见此与李扬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自己打马跑到韦纥齐齐格身旁,指了对面啊哇啊哇的乱叫。

“阿大,我们安全了,是,那是我们的人。”韦纥齐齐格满脸笑意的看着远处说道,马上又沉了脸责怪着,“你怎么不去看着那人了,快回去。”

李扬这时却是啊呀一声从马上摔下,引的韦纥齐齐格回头看来。就在这时,阿大反转了刀背重重的砸在了韦纥齐齐格的后颈处,韦纥齐齐格眼前一黑,就什么不知道了。

等醒过时,发现自己竟被绑在了马上,而旁边的人却是李扬在微笑的看着自己,而娟子拿了一把刀紧紧的贴在身旁,又朝别处看去,左察克与二位部众正与阿大对持,互相哇哇的大声叫骂。

“看来还是天使计高一筹!我韦纥齐齐格无话可说,可你能告诉我,为何我最忠心的仆人会背叛我?”韦纥齐齐格看到这样,又听到远处阿大虽是断续但确定是在说话时,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呵呵,韦纥贵女。因为他是大唐人!”李扬一字一字的说道。

韦纥齐齐格将眼一闭苦笑着说道:“我因早就知道的,狼是养不熟的道理。李校书,李扬,如今我落在了你的手里,已是无话可说,你想如何就如何吧,只盼能与我留个全尸。”

“韦纥贵女,你说的哪里话了,本官不是那种好杀之人,等我回到饶乐都督府,本官自会放你回去,不管如何,你还是我大唐单于都护府的千夫长。呵呵。”李扬的笑容在韦纥齐齐格的眼中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李扬见韦纥齐齐格不再说话,与娟子笑了笑,但见娟子有些低落,于是问道:“姐姐,你已是我相认的姐姐,有什么愁苦便于弟弟说说。”

“弟弟,姐姐无事,只是多日来被掠了这里,一下就能回到了大唐,这心是有些兴奋罢了。”娟子瞧了瞧李扬,看了看身旁的韦纥齐齐格,心中有了个主意,这个想法将自己心中压了许多天的愤恨不知为何去了大半,心情不由的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