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岂能说出自己来的目的,将信安郡王的书信拿了出来晃了晃道:“无他,只是替王爷过来吊唁,许是拜祭过后一二日便是回了幽州。”

“哦”吕向知是李扬不愿说,也只是笑笑没有强问,又借了别的话头与李扬谈了些别的。正值薛嵩安顿了下来过来相见,便拉了手说了些京中的琐事,之后见天色已晚说道:“今日已是这般了,时辰已是不早,李校书郎你是随本官去拜张将军,还是先安歇一夜明日再说?”

李扬自然是先去拜见金吾将军。

“呵呵,那就随本官同去。薛贤侄你也随着来吧。”吕向也知应是如此,招呼着薛嵩道。

薛嵩连称不敢,挑了帐帘侧身侍立,知自己的斤两就未跟随前去。

这金吾将军倒也好认,大概正值不惑之年,身材中上,如不是官威在身怕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以前在中书省见过一次,自己官卑职小,借了裴侍郎的光只是点了点头而过,必未说上什么话。如今见着了也是如此,待见礼后,这上品的武职只是礼貌的问了几句,便与帐里的突厥特勤说起话来,李扬忙拱手告退回了自家的帐里。

晚间有侍女送过酒肉来,毗伽可汗也派了一位吐屯汗过来相陪,聊了些各自的风土人情,吃了几杯酒后,那吐屯汗套了几次的话见未能从李扬身上得出什么,便无了什么兴趣,打了个哈欠推托酒醉就告辞,出帐转去毗伽可汗处。

而李扬暗自冷哼一声,随手将奴婢们打发了出去,脱了衣袍看了身上的去了痂的伤,已是露出粉红的新肤色,再加了几日里赶路终是乏了,便借了少许的酒劲倒头便睡。

第二日,洗漱过后,从薛嵩手里接过九品的袍服,挂了刀袋等物,去吕郎中帐前听候差遣。

“李校书郎,你来的正好。此次陛下亲自手札诏令张将军与本官前来为阙特勤立碑,此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需谨慎行事。”吕向说罢又指了身边几位介绍道,“这位是将作监甄官署刘左丞,这位是玉堂署的王翰林、张翰林。希望你们诸位能倾力合作,共同办好此事。”

李扬都一一见礼。

“一会自有人来迎着你们各自办公之处,至于李校书郎你刚与本官同行,金吾张将军有事当面交待。”吕向将一干人等打发了出来,唤着李扬又是去了金吾将军帐中。

见礼后,吕向知趣的告退,单留了张去逸与李扬二人。

金吾将军张去逸今日一身家居白色便袍,指了小几说道:“不必客气,李校书郎可随意坐下。”

“谢过将军”李扬跪坐于小几之后,又拱手道,“下官到此办差,想必将军应早已知道。”

“呵呵,老督帅老王爷自是与我交待过了。昨日人多嘴杂不必相说,今日请了李校书郎过来,自是与你商议此事。你且说个大概,看我如何去从中去帮衬。”

“不敢让将军费心,下官是想让将军落几个人情?”

“请讲。”

“这一,是想请将军将下官引见于毗伽可汗;这二,将军如是与各特勤、叶护、设哪位交好,也请引见于下官;这三则是将军可否造个势,就说陛下对松漠都督府所作之事极为不满。只要能达成这三项,下官的差事就算成了大半。”李扬此时也不客气,直接提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好,本将军就应了你这三件事。不过丑话需说在前面,如是此事办的出了纰露,那可是你死上万万次都不足以谢罪的。”

李扬忙笑道:“下官知道,下官来时已布了另一手棋子,到时二相齐下,大事定能成了。”

“呵呵,那本将军就不相问是何棋了,你稍坐片刻。来人,去请了默啜过来,就说本将军有请。”张去逸唤进一位防阁吩咐下去,又与李扬解释,“这默啜是除了左右贤王之后,毗伽可汗之第一心腹,又是为右厢察手下五大啜之一,统军五千余帐,实力为突厥诸部上等,要是李校书郎能与他交好,那你所说的第二项就当完了个七七八八了。”

“谢过将军,不知此人有何嗜好?”李扬想起昨日见着的默啜,只记得有一双狞杀之眼,有些拿不定,于是问道。

“权力,此人极为贪权。李校书郎想是从这方面入手,怕是有些难处。”张去逸笑笑道。

李扬也笑着回道:“有欲则好办,请他上位下官虽不才,但身后还有我皇陛下撑腰这就足亦。”

“哈哈,好个撑腰足亦,看来李校书是有备而来的。”金吾将军醒悟笑道。

“回将军,默啜老爷到!”

默啜走进了帐里,与离座迎下的张去逸见礼,又看了李扬落了一个身子陪在一旁,只是一惊,细瞧了却是昨天吕郎中所引之人,便点头笑笑说道:“这可是李校书郎?”

“正是下官。”李扬不敢托大,开元十三年,毗伽可汗遣使阿史那颉利发与大唐进贡求婚。陛下曾厚加赏赐,这默啜之身份高出颉利发一等,自当称了下官。

“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默啜之身份还不将李扬这小小的校书郎放在了眼里,见李扬如此的识趣,也随口赞了一句,就与金吾将军张去逸说道:“张将军,你唤我来是何意,是否有什么稀罕玩意儿与我赏看?”

“哦,正有此意,想与默啜一个惊喜,却不料被你猜了个正着。来,这边请。”张去逸引默啜坐下,拍手唤人道,“去取了本将军的那一套西窑马俑过来。”

“这下可要开了眼界,早就听闻张将军私藏了珍品。不少贵人讨要都碰了个没趣,难不成就是那件?”

“是极,都是老友,就一起品玩品玩。不过这仍是陛下所赐,不然的话凭你们兄弟的关系送与你又能如何?”

这时进来二位防阁侍卫,一人持盘,一人持腰刀靠后陪着,可见此品的珍贵。

未等放下,默嗓就站了起来,却被金吾将军拉住,后者笑着说道:“默啜怎么这般性急,都拿了过来,还是坐下慢慢赏看的为好。”

“哦,是本啜太急燥了。”默啜笑着说道。

当遮着盘的红制撩开时,不当默嗓惊呆了,就连李扬都差些忘了呼吸。

只见盘上放着六匹晶莹剔透的如玉光洁的瓷马,形态优美,眉眼逼真,活脱脱如缩小的数倍的真马。

张去逸见二人之色,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可是将作监诸工花了二年时间,为陛下所烧制的极品,取至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太宗陛下的六神骏。其一为飒露紫,胸中一箭天水郡公丘行恭为其拔箭后仍紧随先帝,太宗皇帝赞道,‘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詟三川,威凌八阵’,此为美誉。二是拳毛騧,‘月精按辔,天驷横行。孤矢载戢,氛埃廓清’说的就是此马,身中九箭,载太宗皇帝剿灭刘黑闼立下了赫赫战功。三乃青骓,太宗皇帝赞,‘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速度之快平生罕见,迎面飞箭皆中骑后。四是什伐赤,太宗皇帝三神马之一,‘瀍涧未静,斧钺申威,朱汗骋足,青旌凯归’当为美谈。五为特勒骠,为贵部贵人所赠,冲锋陷阵当为最,连杀八阵,‘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天险摧敌,乘危济难。’所说的正是此骑,最后一骑为白蹄乌,太宗有诗,‘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耸辔平陇,回鞍定蜀。(以上摘自昭陵六骏的介绍)’默啜请看,这六骏,姿态神情各异,造型栩栩如生,加之瓷如白玉,真是当今无双。”

默啜只是二眼发光的盯着六骏细看,想用手去摸又敢污了,索性拿过一声丝帕,罩在马上,轻轻的夹背而起,迎着光线左右端看。

“默啜,你看这些个珍宝还算入眼吗?”

“真是巧夺天工,让人惊叹!”默啜恋恋不舍的放在盘上,意犹未尽的盯着六骏说道。

张去逸见此样子,又是笑道:“即是喜欢,本将军倒拿了一套它的副品,虽不如真品些,但也算难得,过后我便让李校书郎与你送去,默啜你看如何?”

“这?好,那本啜就笑纳了。啧啧,真是绝世的珍宝,就是拿几城来换也不见得能说出口。”默啜自是瞧着六骏,越看越喜爱。

张去逸与李扬看了一眼,李扬拱手对默啜说道:“下官这就去与默啜取了包好。”

“哦,李校书郎有劳了。”默啜听的这话,将眼神不恋的从六骏上支开,拱手对张去逸说道,“谢张将军了,午时本啜当设宴,到时张将军与李校书郎就是我的坐上客,还请赏个脸。”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本将军与李校书郎一定去。”张去逸笑道。

“哈哈,本啜就等着你的大驾了。”

“禀将军,梅录啜到!”外面防阁进来禀报。

“请进来”张去逸随口回道。

默啜的脸色一沉,与张去逸说道:“即是有客,本啜就不打挠了。”

“默啜,我并未请他来,请莫要误会了。本将军也不知他为何不请自来?”张去逸一看哪能不知二人有所不对头,忙解释道。

“哦”默啜的脸色好转了些,拱手又道:“那本啜是想的多了,不过本啜还是有些事需去处置,等午时本啜可是等着二位的光临,到时再好好的一叙。”

张去逸与李扬将默啜送出内帐,刚要再说什么。这时从帐外进来一突厥贵族,见是如此,尖着嗓子说道:“呀,默啜也在此地,真是让本啜感到有些意外。”